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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心情不好�。俊毙煳男菃柾�,但卻沒有要聽江橘白回答的意思,接著往下說,“你要是有不會的地方,可以來1班找我,基本上......應該沒有我不會做的題目吧。”

    江橘白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他之前從不關心年級的成績排名,所以也不知道年級前幾有哪些人。

    “你多少名?”他看了眼徐文星。

    “第二,”徐文星有意停頓了,又笑,“現(xiàn)在是第一了�!�

    “什么意思?”江橘白最不喜歡跟徐文星這樣的人說話,對方總是說一半留一半讓人問,讓人猜。

    徐文星臉上的表情變得沒有剛剛那般輕松了,他苦笑,“之前第一一直是徐欒,他總分多我一百多,從小到大,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我們也總是齊頭并進,現(xiàn)在他不在了......”

    江橘白聽見徐欒的名字,用筷子戳著盤子里的南瓜,戳成南瓜泥,“那不挺好的?他死了,你正好成了第一�!�

    徐文星直愣愣地抬起頭,他臉上輕松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說什么?”

    江橘白也發(fā)現(xiàn)自己這話說得不太合適,“對不起�!彼w快說道。

    尷尬僵硬的氣氛直到整個飯吃飯才緩和結(jié)束,徐文星大概是整理好了心情,主動繼續(xù)和江橘白交談,“反正你要是有不會的,可以盡管來問我。”

    “為什么幫我?”江橘白不解,他的確需要幫助,但來路不明的幫助,他覺得還是謹慎為好,因為圍繞在他身邊地怪事實在是有點多,萬一徐文星也是跟徐欒一樣的臟東西?

    “因為眼緣吧,我很相信緣分說,”徐文星雙手交疊托著下巴,“人類本質(zhì)還是動物,動物對著外界事物的一切變化都有著敏銳的直覺,所以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直覺�!�

    當對方開始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時,江橘白就會卡機。

    江橘白雖然覺得對方有些答非所問,但又不知道怎么挑對方回答里的毛病,隨便點了下頭,“有需要的話,我會找你。”

    “對了,學校下周要開始住宿制了,你也是住宿吧?”在起身離開之前,徐文星忽然問道。

    “學校不是強制要求住宿?”江橘白疑惑。

    “差點忘了�!�

    -

    當周周日的下午,高三幾乎全部的學生都搬進了學校早就竣工的學生宿舍里,總共六層樓,每層樓十二個宿舍,一個公共衛(wèi)生間,一個公共浴室,每個宿舍十二個人,不是上床下桌的配置,是上邊是床下邊也是床的配置,勝在干凈寬敞,再沒別的了。

    他們是第一屆入住的學生,主任連連說他們有福氣。

    江夢華給江橘白扛著被子上宿舍,跑樓梯跑得氣喘吁吁,一抬頭看見個“4”,“這樓層,不吉利�!�

    吳青青瞪他一眼,“你盡跟老頭子學!”

    江橘白走在最前面。

    兩口子給他鋪好了被子,總共給了半個月的生活費,讓他不用省著花,要吃飽,不要餓肚子,用完了再和他們說。

    走的時候,吳青青還灑了兩滴眼淚。

    江橘白選在了靠窗的下鋪,光線好,也方便,他站在窗戶邊上朝下看,看見的是宿舍樓后邊被落了一地的爛柚子。

    徐家鎮(zhèn)別的不多,兩樣最多,一個錢多,一個柚子多,學校種綠植都種柚子樹,偏偏這種柚子樹只管好看不管好吃,年年結(jié)果年年沒人吃,一到柚子成熟的季節(jié)就爛整整一地,果肉腐爛發(fā)酵后的氣味也會泡爛嗅聞人的呼吸道。

    “哎喲哎喲,江橘白?”夸張的打招呼聲從身后傳來。

    江橘白轉(zhuǎn)身,看見徐武星歪著腰走進宿舍,對面跟瞧見什么熱鬧一樣一直走到了江橘白面前。

    “真巧了真巧了,以后咱們可得好好相處,好好相處,嘿嘿嘿�!毙煳湫菬崆榈眠^了頭。

    江橘白沒理他,朝他身后看去。

    果然,徐文星和兩人的父母緊跟著就走進了宿舍。

    徐武星笑得一臉小心和討好,江橘白靠在窗戶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家四口。

    徐武星自己給自己鋪著被子,徐媽媽見著宿舍只有江橘白一個,便走到近打招呼,“你們在一個宿舍,以后可要好好相處呀,要是徐武星討嫌,你盡管找徐文星,徐武星就怕他哥。”

    “媽你跟他說這些干什么?”徐武星臉上的笑都維持不住了,眼看著就要暴走。

    徐文星恰好插話進來�!拔以�101,你們有事可以隨時來找我。”

    徐武星狠狠丟著被子,小聲模仿,“隨時來找我~”

    打量著不服氣還得憋著的徐武星,江橘白點了下頭,“好�!�

    除了徐武星,李觀嬉也跟江橘白一個宿舍,徐馬克則被分到了隔壁,末班總共就兩個男生宿舍,江橘白本來還想換,結(jié)果一想到隔壁是徐馬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兩邊都一樣。

    大家都是頭一回住宿,連上晚自習都是頭一回。

    上晚自習的時候,整個末班吵翻了天,老師來了好幾趟都沒壓住,索性撒手不管了,眼不見為凈。江橘白還是埋頭做他的題。

    雖說是在學校里,徐欒可能不會像在家里那樣明目張膽,但學校這種地方......鎮(zhèn)里高中以前是個刑場,是砍頭還是槍斃沒人知道,說砍頭的也有,說槍斃的也有,可能都有,總之,這片地死過不少人。所以像這樣的地方,徐欒或許完全有能力把他扔到一百個“于敏麗”面前。

    晚自習的鈴還沒響,班里的人幾乎就已經(jīng)走光了。

    江柿看著還在埋頭寫的江橘白,“你還不走嗎?”

    “我還有幾道題,你先走�!苯侔渍f,“把燈給我留著�!�

    少年看向江柿的那一瞬間,江柿有些被對方的光芒給晃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間,他從江橘白的臉上看見了前邊那幾個班學生臉上才會有的神采。

    見了鬼了吧,江橘白從上周就開始不對勁,不對,是很不對勁,畢竟江橘白是個年級倒數(shù)的學渣,突然開始狂做題,實在是奇怪得很。

    但江柿也沒那個膽子去問為什么。

    江橘白只是怕死也怕鬼,他沒那么愛學習。不過,學了這么幾天,他覺得學習其實也沒那么難。

    恐懼居然能提高專注力。

    慢慢的,不僅末班的人走光了,就連隔壁的班級,桌椅板凳挪動的聲音消失,一盞盞燈在走廊挨著挨著熄滅,熱鬧的教學樓走廊很快就空無一人,只剩下洗手間偶爾滴答響起的一聲水聲。

    江橘白還在寫。

    窗外傳來腳步聲,江橘白渾身一個激靈,他朝外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隔壁班幾個最后走的男生,嘻嘻哈哈地路過。

    不想浪費一點時間的江橘白立馬又低下頭,飛快地看著手里的題目。

    在江橘白看完窗外幾個男生過后,幾個男生才發(fā)現(xiàn)末班居然也有人還沒走!因為末班的燈幾乎都關掉了,只剩下了江橘白頭頂?shù)哪且槐K,不太顯眼。

    “不是,我沒看錯吧?那是江橘白?”

    “倒數(shù)第一熬夜寫作業(y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不還有人陪著,有人陪著一起寫,肯定輕松很多��!”矮個子男生一直回頭張望,江橘白桌子前面還坐了一個男生,他面朝著江橘白坐的,只能看見側(cè)臉,精致帥氣得有些過分了,“我怎么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什么人?”

    “沒有人�。 �

    “有病吧你,大晚上嚇死人了,回頭貞子從你的開水壺里爬出來哦�!�

    江橘白做題做得太認真,那群男生跑遠了,他也沒聽清他們在鬧什么。

    一百三十多道題終于寫完時,江橘白長舒了一口氣,見四下寂靜無人,他把筆丟在桌子上,從椅子上跳起來,又是跳又是比劃了一通,得意像只成功撈起水里皮球的小狗。

    發(fā)泄舒服了,他理了理衣服,恢復成平時面無表情的樣子,把資料一合,嗤了一聲,轉(zhuǎn)身關燈,離開教室。

    在他走后,他放在桌子上的資料兀自轉(zhuǎn)了一圈,換了個方向。

    徐欒托著腮,看著江橘白離開的方向,他眼神太漆黑,人類的瞳孔到達不了這種程度,像死水一灘。

    過了會兒,他才悠悠然低下頭,拾起江橘白剛剛用過的筆,還是熱的,只是跟他毫無關系了,用不上兩秒鐘,本來溫熱的筆管就在他的手中變涼。

    資料被一頁一頁翻過去,翻到最后一頁,徐欒將筆掐斷。

    就對了11道題,剛剛是在得意些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只對11個也很厲害啦:(

    評論前200發(fā)紅包~

    第22章

    第一晚

    還不到熄燈的時間,操場上還有零星的學生來往,以及拎著超級大手電的李主任,他用手電照著學校的各個角落,看看有沒有打架的、親嘴的。

    結(jié)果一晃,晃見了江橘白,李主任臉上的肉都抖動了兩下,沒好氣地說:“這么晚了還在外面游魂?等會熄了燈把你關在外面!看你怎么辦!”

    沒人會覺得這么晚還在外面走的江橘白其實因為今天學得太晚。

    江橘白也懶得解釋,掠過李主任,直接朝宿舍的方向走了。

    他前腳踏進宿舍樓的大門,咔噠一聲,整棟樓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下樓道的聲控燈還亮著。

    一樓和二樓的轉(zhuǎn)角設置了一個單人間給當夜值班的老師住,江橘白走在樓梯上,那扇門被推開,陳白水從里面走了出來。

    “......”

    “怎么這時候還在外面晃?”

    “我剛從教室下來。”江橘白說。

    陳白水眨了眨眼睛,看表情簡直是快要喜極而泣了,“這么努力?你還挺容易開竅的,趕緊回宿舍睡覺去,明天接著學�!�

    從小到大,江橘白就沒被老師夸過,一是他總板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拽得二五八萬跟誰欠了他兩百萬似的;二則是他成績差。

    前者理由所占比甚至要更大,要是嘴巴能甜一點,成績差也不是什么特別要緊的問題。

    陳白水的認可,像秋天到處飄的茅草絨,軟的,帶著秋天獨有的芬芳。

    這股芬芳的氣息在江橘白站在宿舍門口的時候就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宿舍門在江橘白眼前緊閉著,江橘白握著門把手往下扭了一下,沒扭動。

    少年垂下眼皮,擋住眼底的不耐,抬手敲了敲門。

    里面還是毫無動靜。

    “砰”!

    江橘白一腳揣在門上,門框上的窗戶都在哐哐直晃。

    睡在門邊上鋪的江柿鉆出被子,看了眼外面,他用被子裹著頭,小聲說:“武星哥,還是把門開開吧,不然江橘白真的能把宿舍門踹開的,要是他把門踹開了,今晚大家就別想睡了�!�

    徐武星靠在床頭還在用手機玩小游戲,“你敢給他開門試試�!�

    李觀嬉已經(jīng)躺下了,他閉著眼睛說道:“有什么可擔心的,他就算去找了值班老師,老師來了,我們是睡著了啊,沒聽見,又不是故意的,我們怎么可能故意把他關在宿舍外面,我們是那種人嗎?很明顯,我們是�!彼l(fā)出笑聲,笑得床架子一直搖晃。

    宿舍其他的人其實都沒睡,但這種現(xiàn)象在他們這所牛屎一樣的高中里面,早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反正不管他們的事,他們也不會插手去管,要是管了,那就是站隊,那就是樹敵,以后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熱,沒人受得了。

    他們要鬧就自己鬧去,其他人權(quán)當沒聽見,一派歲月靜好。

    門把手被踹得搖搖欲墜,門框發(fā)出難捱下去的叫喚聲。

    里面躺在床上的人都豎著耳朵高度注意著門外的動靜,他們以為按照江橘白的武力值,肯定能成功,估計要不了幾腳,門就會被踹爛。

    結(jié)果外面忽的安靜下來了。

    江橘白體力耗盡,他捂著胸口,撐著墻壁,彎下腰大口喘息才得以緩過來。

    這群雜種。

    聽著操場上成群的蟲鳴,寂靜的走廊一眼望到頭仿佛望見了一塊黑漆漆的墓碑,江橘白直起身,仰頭靠在了宿舍外面的墻壁上。

    他在想,如果那天他沒說要幫李小毛和陳港出口氣,不進入那個地下室,那么他跟鬼靈之間的結(jié)界就不會被打破,一切都平靜如初。

    而不是像如今,死的死,傷的傷。

    旁邊樓道里傳來腳步聲,陳白水拎著手電來巡邏了,他一照照見江橘白,“還站在這兒做什么?今天也沒月亮給你看啊,想家了?”

    江橘白讓到一邊,“他們把門從里面反鎖了�!�

    “什么?!”陳白水大喝一聲,他隨即一巴掌拍在門上,“做什么呢你們?�。靠禳c給我把門打開,我數(shù)三聲,三!二......”

    最方便開門的位置上跳下來一個男生,他叫李藥香,個子又小又瘦。

    但占了體型的好處,他的動作跟猴子一樣靈活,從跳下床到開門后又竄回到床上可能只花了一秒鐘,陳白水都沒看清到底是誰來開的門。

    江橘白跟在陳白水身后走進宿舍。

    陳白水舉著手電,刺眼的光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去,“誰叫你們這么干的?”

    沒人吱聲。

    江橘白已經(jīng)走到了放臉盆毛巾的位置,取了洗漱的東西,拐出門往浴室的方向去了。

    陳白水冷笑一聲,“我平時是這么教你們的?你們別以為我跟你們以前的班主任一樣什么都裝作不曉得,我給你們兩分鐘的時間,穿好衣服褲子樓下跑道集合!誰不來的,明天請家長,我陪他們好好喝一回茶!”

    江橘白低著頭在水池子邊上刷牙,聽見外面走廊凌亂擁擠的腳步聲,他扭頭掃了一眼,正好看見徐武星拎著褲子朝樓道沖,屁股后面跟著宿舍里的一堆人。

    再扭頭看回鏡子,身后一道白影晃了過去。

    江橘白握著牙刷的手猛地頓住,他不敢回頭,緊盯著鏡子里面自己的身后,深紅色的地板磚上刻著柚子的圖案,里面刮著一地的水漬,還沒干,在慘淡的白熾燈下,反著冷光。

    江橘白收回目光,慢慢地將眼皮落下來,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

    “老陳,你也太不厚道了,晚上多冷啊,我就穿了條秋褲�!�

    “今天只有十六度呢!”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啊,干嘛非得站在操場上說?老陳我搞不懂你,我真的搞不懂你�!�

    “我們又不是故意把江橘白關在外面的,我們真的睡著了,沒聽見。”

    陳白水關了手電,“沒聽見?那門上全部都是腳印,他肯定是踹門了,踹門你們都沒聽見,謊話張口就來?”

    十一個人的隊伍里沒人再出聲了。

    陳白水的面色緩和下來,到底還只是一群小孩子。

    “蛙跳兩圈,跳完回宿舍睡覺�!彼f。

    “老陳!你這是干嘛呀?我們下次不這么干了還不行嗎?怎么還罰我們呢?”徐武星大聲嚷嚷起來。

    “不跳今晚就別指望回宿舍睡覺了,”陳白水走到了臺階上面,“跳吧,我?guī)湍銈冇浿怯型导樗;模晃野l(fā)現(xiàn)一次,就增加半圈。”他的面孔在月光底下,顯得特別冷硬無情,讓十一個人同時感到絕望。

    他們知道,末班的好日子這下應該是結(jié)束了,新來的班主任不是個好惹的。

    江柿偷偷翻了個白眼給徐武星,第一個把手背到腦后,蹲下來,往前面跳去。

    有個第一個,其他人也立刻自覺地跟上。

    徐武星罵了句臟話,認命地蹲下來往前跳。

    李觀嬉最后一個跟上,他看起來很不情愿。

    高中操場一圈四百米,兩圈跳下來就是八百米,蛙跳跟跑步不一樣,蛙跳八百米相當于跑步八千米。

    四百米還不到,剛過一半,就有四五個人開始雙手雙腳在跑道上面爬著前行。

    “陳白水,不愧是從市里下來的啊,牛氣沖天啊!”

    “有必要這么較真嗎?”

    “累死我了,小馬,幫我盯著陳白水,我跑一段,我實在是不行了�!�

    被叫小馬的男生伸長了脖子去看操場宿舍樓門口的陳白水,陳白水可真是一點空子都不給他們鉆,還是之前那個姿勢,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好像讓他們喘一口氣偷一下懶會死一樣。

    “不行啊,他看著呢!你別跑別別別......”

    “李藥香,加半圈�!标惏姿穆曇�,遠遠地傳來。

    “......”

    徐武星躲在一個男生的側(cè)邊,對方跳一步,他跟著走一步,讓陳白水發(fā)現(xiàn)不了他。

    “怕個屁�!毙煳湫谴謿庹f道。

    旁邊的男生不屑于理他。

    徐武星把頭擰了回去,繼續(xù)往前挪,他抬手抹掉眉上的汗珠,一抬眼,看見了幾棵杉樹旁邊,一個身穿紅衣的女生正裊裊婷婷地往前走著。

    現(xiàn)在的天氣已經(jīng)降溫了,平常人都得穿件外套才不覺得冷,晚上更是得穿厚衣,但這個女生卻穿著一條長度不到膝蓋的連衣裙,踩著一雙紅白雙色的帆布鞋,鞋帶都是散開的,隨著她步伐的邁動,時不時甩到她纖細白皙的小腿上。

    “嘿�!毙煳湫亲笥铱纯矗斑@誰啊,這么晚了還在學校里走?”

    對方走得很慢,特別慢,不斷有室友超過她,但也沒驚動她半分,她始終保持著均勻的速度行走著。

    “喂喂喂,你看那是誰?”徐武星撞了撞旁邊的人。

    被他撞的男生一點準備都沒有,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可面對著徐武星,徐鄭敢怒不敢言,抿了抿唇,從地上爬起來,一聲不吭就繼續(xù)往前跳。

    徐武星看著徐鄭的背影,瞠目,“什么玩意兒�。俊�

    徐武星回頭想找李觀嬉一起聊,結(jié)果李觀嬉落后他老遠,他沒耐心等了,橫著起勁跳,一直跳到了紅衣女生的腿邊。

    他跟著對方行走的速度跳,對方裙擺時而揚起來,帶來一陣清甜的橘子味道。

    “那個,同學你好,我叫徐武星,你哪個班的��?”徐武星跟上對方,氣喘吁吁地問道。

    女生沒有回答。

    “同學,同學?我問你哪個班的?”

    “藝術班,我學民族舞的�!迸曇魷販厝崛�,聽著特別舒服悅耳。

    徐武星:“藝術班?你騙誰呢,我們學校就只有文理班,哪來的藝術班?”

    “我就是藝術班的呀,但是藝術班在幾年前取消了,所以現(xiàn)在沒有了。”

    徐武星覺得這女生前言不搭后語,“藝術班取消了你怎么還是藝術班的?”

    “因為我之前就是藝術班的啊�!�

    女生終于停了下來,語氣聽起來有些微的不耐煩。

    徐武星這會兒也正好抬起了頭,他看清對方的面龐,那一刻,他的心臟在胸腔中停止了跳動。

    女生頭發(fā)凌亂,臉色青白,像被抹了發(fā)灰的墻灰,她的眼眶是空的,里面纏結(jié)了一些蛛網(wǎng)。

    徐武星瞳孔呆滯地放大,朝下望去,女生穿的也并不是什么紅裙子,是從她喉管那豁口里汨汨流出來的血液,將裙子染紅了。

    帆布鞋也不是什么紅白雙色,是白色帆布鞋,只是被裙子上面滴下來的血珠給弄成了混色。

    “你...你你你..你......”徐武星渾身的肌肉都僵住,致使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女生彎下腰,她雙手捧在胸前,“因為有人拜托我來找你,所以如果我有嚇到你的話,那么很抱歉哦�!�

    “她”從口中吐出的氣息冰冷刺骨,將徐武星整個人冰封在原地。

    徐武星甚至忘了喘氣,失去了聲音,他的血液被急凍住,他滿腦子都是鬼啊兩個字,但卻喊不出聲來。

    下一秒,女鬼伸手便掐住了徐武星的脖子,將他拖拽往前。

    “救命啊——”徐武星終于喊出了聲,但是卻沒有人聽得見。

    他似乎被隔絕在了人群之外,在其他人眼里,他跟剛剛的表現(xiàn)沒什么區(qū)別,只是跳的速度比之前快了。

    不,是快得多,他幾乎像一只青蛙那樣,快速地朝前面跳,甚至連擋在他面前的人,都直接被他撞了開。

    江柿和李藥香氣喘吁吁地倚靠著對方,看著徐武星的速度,瞠目結(jié)舌,“我靠,牛。”

    徐武星被女鬼拖行著,他一開始還劇烈掙扎,越掙扎,脖子上那只手就掐得越緊,他像一條狗一樣在地上爬,一旦跟不上,便直接像爛肉一條被拖著走。

    膝蓋和手掌傳來劇痛,粗糙的跑道磨破了徐武星的褲子、膝蓋和手掌,冷汗和熱汗混著從臉上一塊滾滾而下,但此刻恐懼大過于身體上所有的疼痛,女生還在不停地說話。

    “我有什么辦法呢?他那么厲害,我根本拒絕不了呀。”

    “其實我每天都只是在禮堂跳跳舞,我從來不害人的哦�!�

    “好奇怪,他到底是什么人死掉的呢,他身上......有好幾種氣息呢�!�

    “你也是比較倒霉啦,怎么會招惹上他那種臟東西嘛�!�

    女生的語氣時而歡快時而嬌嗔,卻并不像正常人類的聲線,其中含著濃濃的寒意。

    跑道上被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徐武星接近暈厥。

    “OK,任務完成!”女鬼將徐武星直接丟到了陳白水面前,她筆直地站在原地,長發(fā)蒙著半張臉,她幽幽地笑起來,“嗬嗬嗬。”

    徐武星從地上爬起來,他狂咽口水,嗓子里面都是血腥味,他的眼神終于聚焦。

    徐武星在原地瘋狂地喊叫起來,往后退,"有鬼,有鬼!陳老師,學校里有鬼!"

    -

    江橘白躺在床上,他還沒睡著,自然也聽見了徐武星的叫喊。

    他知道肯定沒人把徐武星的話當真,說不定還會覺得他是借機鬧事,但江橘白相信他說的話。

    雖然看不見學校里到底有什么,但從返校開始,周圍給他的感覺就一直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很快,宿舍里的人都喘著粗氣回來了,沒人講話,有一部分拿了臉盆去沖澡,一部分則直接踹了鞋子回到了床上。

    “要是江橘白當時幫我們說一句話,陳白水也不會罰我們�!�

    “還不如徐武星�!�

    不知道是哪兩個人,在路過江橘白的床邊時,竊竊私語了兩句。

    一只拖鞋直接就拋向了他們的后背,砸得重,但落得輕。

    江橘白手肘撐著床,頭發(fā)柔順地搭在額前,眼神卻凌厲,他冷冷道:“撿起來�!�

    李藥香緩緩轉(zhuǎn)身,徹底轉(zhuǎn)完之前,他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討好的笑容,他彎腰把拖鞋撿了起來,放回到了江橘白的床前。

    放完,他跟小馬一起一溜煙地跑出了宿舍。

    江橘白又躺了回去。

    剛躺下來,走廊外面?zhèn)鱽硪宦暩呖旱摹鞍。 保苁瞧鄥枴?br />
    很快,江柿急匆匆地跑進宿舍,“李藥香摔了一跤,頭上撞了好大一個洞!”

    江橘白翻了個身,面朝著墻壁,這次,他真的要睡覺了。

    外面的吵鬧聲就宛如催眠一樣睡意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這幾天他用腦過度,沒有精力再分心給別的事情,加上身體情況大不如以往,還得保持著跟以前一樣的狀態(tài)。

    要是被這些人看出來他精力不濟,應付不來,他們就會立馬化身為禿鷲撲上來。

    少年沉入夢鄉(xiāng)之后,他面朝的墻壁里,探出一只手來,給他捻了被子,同時擦了下唇角的口水,又在江橘白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指。

    還算是一夜好夢,后面寢室因為李藥香腦袋破了個洞的事情鬧翻天,也沒能吵著江橘白。

    起床鈴是在早上六點二十敲響的,外面的天還只是蒙蒙亮,窗外成片的柚子樹,像立著一個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在那里。

    全宿舍只有江橘白起來了,他緩了緩神,下了床。

    離開宿舍去教室時,天比之前要亮了一點,但宿舍里的人還全部都在呼呼大睡。

    江橘白在路上碰到了也正好出宿舍的徐文星,徐文星看見他,一臉驚訝,“你起這么早?”

    改頭換面人人都會說,但不是人人都會做。

    徐文星還真是沒想到,江橘白居然還是認真的。

    早起去教室自習這種事情通過江橘白來做,尤其是他頂著一張不耐煩的臉,怎么看怎么違和。

    江橘白草草地“嗯”了一聲,單手拎著連帽衛(wèi)衣的帽子蓋住了頭,快步朝教學樓走去,沒有要跟人閑聊的意思。

    徐文星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怔,這人怎么這么難搞?

    末班的教室,早上六點多的時間是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學生的身影的,江橘白打開自己那一塊的燈管,看見攤在桌面的作業(yè),他蹙眉,心情十分不好。

    只是剛一走到課桌邊上,還未來得及坐下,他就愣在了原地。

    江橘白伸手快速地翻閱著自己昨天晚上剛做完的題目。

    他是用藍色的中性筆寫的,上面不該有別的顏色,但入目所有的題目都被紅筆修改批注了一道。

    這肯定不是他寫的,因為許多符號他都是昨晚剛認得,畫不了這么流暢。

    批注比題目和課本上給的公式以及資料給的詳解要更清晰好理解,江橘白對著自己做錯的地方,一看幾乎就能明白一道題的考點在哪里。

    他拿著資料怔怔地坐下來,不用猜了,肯定是徐欒寫的,在昨天晚上他離開了教室之后。

    一瞬間,江橘白對對方的心情變得很復雜,他以為徐欒逼他學習是在滿足自己什么奇怪的惡趣味,或者,只是在享受惡鬼對人類的完全掌控。

    少年坐在凳子上,臉上的提防和冷漠幻化成一絲絲無措。

    “咔嚓”

    “哎喲!”教室前門走進來幾個女生,她們打開教室全部的燈后才注意到了最后面的江橘白,驚訝出聲。

    江橘白飛快把資料合上,還蓋了兩張試卷在上面,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還沒想好怎么編。

    他的動作把壓在試卷底下的斷筆給帶了出來,兩截一塊兒掉在了地上。

    是他的筆,江橘白撿起來一看,但為什么是斷的?

    -

    住宿的第一個晚上,李藥香受傷,額頭上貼了塊方形紗布,而徐武星也變得魂不守舍的,一進教室就趴在桌子上,動也不動。

    班里的人以為他們是被陳白水罰的,好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說活該,徐武星平時盡知道欺負人,不僅欺負其他班的人,也欺負自己班的人。

    “今天考個試,”數(shù)學老師摸著腦袋走進來,“兩堂課,下課交卷,班長上來發(fā)一下試卷�!�

    老師把試卷丟給了班長,自己則坐了下來開始批閱一同帶進來的試卷,看也不看底下的學生。

    說是考試,教室里一直有人在不停講話,不少人連抄都懶得抄,選擇題全選c,填空題全空著,大題寫個解,一分鐘,完事!

    只有零星十來個人還在埋頭認真地解著題,但時不時也需要翻一翻書。

    江橘白也想翻,但翻書還不如翻徐欒給他批過的資料。

    但一想到現(xiàn)在是考試,數(shù)學老師不管,徐欒不一定不管,說不定徐欒現(xiàn)在就在哪兒看著自己,要是抄著寫,說不定又會折騰他。

    江橘白寫得鼻尖都冒出了小汗珠。

    一旁趴著睡覺的江柿一覺醒來,匆匆看了一眼江橘白的試卷,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寫了不少,草稿紙也寫滿了好幾張。

    江柿不可思議地呆了很久,要不是江橘白確確實實還是原來那張臉,他甚至都快要懷疑江橘白是不是被另一個人給替換了。

    下課鈴響了。

    江橘白給試卷寫了名字,他正要交,就看見數(shù)學老師卷著自己帶來的試卷離開了,根本沒有要把他們班的試卷收上去的意思。

    也是,末班的試卷收上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批改的必要,完全是浪費時間,用作擦屁股的紙還嫌拉屁股。

    換做以前,江橘白早就不屑一顧地把試卷揉了丟垃圾桶里去了,但如今——

    江橘白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抓起試卷,追出了教室。

    數(shù)學老師拎著水杯,夾著試卷,已經(jīng)打算去下一個班接著上課了,他哼著曲,猝不及防被人叫住。

    叫他的是末班的江橘白,他哼著的曲戛然而止,“干什么呀?”他口吻不耐煩。

    江橘白把試卷遞出去。

    “干嘛呀?”老師也沒接,看也沒看。

    “我自己寫的,”江橘白不怎么跟老師打交道,對方明晃晃的嫌棄和瞧不上讓他恨不得把卷子一巴掌拍到對方臉上,他忍著口氣,“你不是說要考試?考完不收上去你考什么考?”

    “誒喲!”陳芳國被嚇了一跳,不過他身為老師,也沒直接把“你們班的試卷什么好改的”這種話說出口,他打量了江橘白一會兒,誰不認識他?誰不認識他?學校出了名的刺頭兒,他交試卷?陳芳國都懷疑他在試卷上抹了屎故意來惡心人。

    “行,跟我來辦公室,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陳芳國說。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跟上去。

    陳芳國是數(shù)學老師,一科一個大辦公室,課間時間,辦公室里的老師不少,見陳芳國氣沖沖地回來,身后還跟著江橘白,瞬間就想到,肯定是江橘白又惹事了,陳老師明顯被氣得不輕啊!

    “還是小孩子,陳老師消消氣,別計較。”有女老師打圓場。

    陳芳國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從筆筒里抽了支紅筆,一把抓過江橘白手里的試卷。

    “錯!”

    “錯!”

    “還是錯!”

    陳芳國一個一個地打著叉,他幾乎可以肯定江橘白就是故意來浪費他的時間以及故意來氣他的,他的臉都氣黑了幾個度。

    直到他打出了第一個勾。

    陳芳國的筆尖頓住,撩起一只眼看著江橘白,“不錯,終于做對了一個�!�

    可能是因為整張試卷走的是先抑后揚的風格,后邊接連又對了好幾個題,陳芳國看著江橘白那雞抓出來的字本來打算直接略過那寫得一塌糊涂的大題,但由于前面對了不少,他愿意花點心思看看后面的大題。

    他埋頭認真地一行一行地看著解題過程,一個小勾一個小叉地打,最后小心地在隔壁打個整道題的總分。

    “3分,2分,4分,1分.....”陳芳國總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后,他喲呵了一聲,“47分?不得了不得了!”

    他心情明顯好了太多,打趣道:“鬼上身啦?”往常,江橘白都是“6分”“9分”這樣的分數(shù),十幾分就算高分試卷。

    “起先你班主任和我說你最近在認真學,我還不信,”陳芳國把試卷卷了卷,塞到江橘白手里,“考得不錯,再接再厲,下次爭取考個60分�!�

    江橘白直視著陳芳國的眼睛,淡淡道:“你下回收不收試卷?”

    嘿!

    陳芳國摸了摸腦袋,“收,但你們也沒幾個人交得上來啊�!�

    “這樣,我收,你們交不交隨意,好吧?”

    江橘白點了下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說了句謝謝后才轉(zhuǎn)身走出辦公室。

    “那是江橘白啊,又惹麻煩了��?”在他走后,好幾個老師湊過來問道。

    “不是,這小子追著我讓我給他改卷子,我還以為他沒事找事,結(jié)果一改,他還得了幾十分,估計是要好好學習了�!�

    “不會是抄的吧?”

    “那不會,末班的學生不興抄作業(yè)�!标惙紘鴶[擺手,對這一點很是自信。

    “......”

    江橘白一邊往教室走一邊把試卷展開看,這是他數(shù)學考得最好的一次。

    他沒看路,但有人看見他就主動讓開了。

    不過少年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路上還有不少人和他打著招呼。

    直到一個男生迎面撞了上來,江橘白繞開對方,對方朝旁邊走了一步,重新筆直地撞上來。

    江橘白抬眼,疑惑地看過去。

    不認識。

    男生長著一張很普通的臉,扔進人群里便瞧不見了,但此刻,他眼神直勾勾的,竟看得人心里發(fā)毛,日光鼎盛下,后頸也發(fā)涼。

    “他說,”男生開口了,低頭看了眼江橘白手中的試卷,又抬起頭來,“考得不錯,但驕傲使人落后,讓你繼續(xù)聽話,他才會繼續(xù)教你�!�

    江橘白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蹙起眉的樣子,不悅寫在了臉上,“你說什么?”換做別的人,早就閉上了嘴。

    但男生張開口,開始重復剛剛的話。

    而就在男生這張平平無奇的面孔下,江橘白恍然看見了藏在下面的另一張臉,一張與對方完全不同的,完美無暇可鬼氣森森的臉。

    “他說,考得不錯,但驕傲使人落后,讓你繼續(xù)聽話,他才會繼續(xù)教你�!�

    “我說,考得不錯,但驕傲使人落后,你要繼續(xù)聽我的話,我才會繼續(xù)教你�!�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一道毫無起伏也無任何情緒,一道輕飄飄的,像風一樣吹拂在耳邊,像刀片一樣夾帶著威脅感刮過臉頰。

    “知道了嗎?”藏在對方面孔底下那道聲音單獨開了口。

    被惡鬼盯著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在這一刻到達了巔峰,江橘白感覺自己的聲音和舌尖都在發(fā)顫,“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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