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你對什么感興趣?”陳白水反問,“你是學生,學習是你的本職工作,我們每個人活著,都擔任著不同的社會角色以及工種,當我們進入到某個角色的階段,就必須承擔起相應(yīng)的義務(wù)�!�
江橘白聽得皺眉。
“你不用露出這么反感的表情,”陳白水失笑,“我只是不希望一個聰明又講義氣的小孩以后就在村里種橘子摘橘子,你應(yīng)該去做點更有價值的事情,當然我不是說種橘子摘橘子就沒有價值,我的意思是,你本可以更有價值。”
“但是我已經(jīng)高三了�!苯侔滋а�,淡淡道。
陳白水是本地的,但卻是從外面的學校自請調(diào)回來的,聽說他以前是在市里的高級實驗中學當老師。
以前的班主任以及科任老師,對末班的學生避之不及,上了課拔腿就跑,一句多的話都不想說,班主任則是非打即罵,只要他們不惹事,其他的統(tǒng)統(tǒng)可以放到一邊。
頭一回碰到這么輕言細語說話的老師,江橘白有點不自在。難怪吳青青說陳白水去家里探望了自己好幾次。
陳白水:“這有什么問題嗎?什么時候開始都不晚哦,哪怕只是考個本科也是很大的進步�!�
看見眼前的少年分明陷入了糾結(jié),陳白水趁熱打鐵,從桌子上拿了幾本資料給他,“你拿去做吧,要是有不會的,盡管來問我�!�
江橘白看著笑得一臉慈祥的陳白水,猶豫了會兒,伸手把資料接到手里。
他正要站起來離開,上方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按回到了椅子上,一道聲音宛若羽毛般掠過他的臉,"小白,要說謝謝。"
“謝謝�!蹦堑缆曇魶龅么坦�,江橘白打了個寒戰(zhàn)。
陳白水被江橘白起身后又忽然用力坐下的行為給嚇了一跳,結(jié)果對方只是為了說謝謝,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去吧去吧�!�
在江橘白走后,陳白水臨近那張辦公桌后面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老師抬起頭,“陳老師啊,你這幾天用這一套,哄了你們班起碼十多個學生了吧?”
“都還是孩子,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他們還年輕,前途明亮著呢�!标惏姿畯澫卵�,從腳邊的紙箱子里拿出幾本和剛剛給江橘白的一模一樣的資料,同時拿起班里的花名冊,摸著下巴挑選下一個攻略對象。
男老師嗤笑一聲,“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末班這些學生,記打不記吃,你這么苦口婆心,他們不一定會記你的恩情,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話你。尤其是這個江橘白!那可是闖禍惹事的一把好手,家長都被請了好幾趟了,你管得太多,他要是煩了你,說不定連你都打�!�
不遠處一個女老師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也點頭附和,“是啊陳老師,末班那些學生一肚子壞水,就知道惹事,讓我說啊,把他們順利送出學校就萬事大吉了,其他的別操心那么多�!�
又有一個女老師發(fā)言道:“話也不能這么說,末班的成績是差,也不怎么好帶,但不一定都是壞孩子啊,一桿子打死可不是人民教師應(yīng)該有的行為哦�!�
辦公室里瞬間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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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橘白拿著資料走在走廊里,他本來想直接丟了,因為他真不擅長學習,但站在垃圾桶跟前,他都已經(jīng)做出丟出去的動作,又慢慢把手縮了回去。
算了,先試著做一下,要實在不會,就直接還給陳白水。
他回到教室,徐馬克就瞪了他一眼。
江柿看見他,臉上難得出現(xiàn)笑容,他用筆尖指指江橘白的桌子,“看看是什么?”
江橘白的桌面上放著一個粉色的信封。
走到桌子邊坐下的江橘白把資料丟到桌肚里,拆開信封,跟以前收到的那些信的內(nèi)容差不多,只是這次跟以前的有稍微的不同。
“你的兩個朋友都去世了,我知道你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快點振作起來,他們肯定也很希望你可以走出悲傷,開心快樂地生活。”
“學校里很多人都在議論你,你有可能會聽到一些不算好聽的話,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們就是太無聊了,你不要因此難過,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吧�!�
“我是5班的徐夢窈,如果你有學習上的問題,可以加我的QQ哦,我寫在最下面了�!�
后面的幾乎可以略過了,都是一些她為什么會喜歡他的話。
江橘白把情書折起來,塞回到了信封,準備下課后拿去丟了。
江柿已經(jīng)看慣了江橘白對這些女孩子的漠視,可每次他都會被震驚到,真的對她們一點都不感興趣嗎?真的是18歲的鉆石男高嗎?
“江橘白,能給我看看你的情書嗎?我還沒收到過�!苯烈詾榻侔卓隙〞o自己看,反正他又不打算接受對方。
江橘白沒多想,直接把情書朝江柿的方向遞過去,在江柿握住了情書的一邊后,沒抽動,江橘白強硬地把情書又收走了。
“你想看情書的話,自己寫了自己看,一樣的�!苯侔字皇呛鋈挥X得,把別人的情書隨便給人看,挺不講義氣的。
江柿期待的表情僵化在臉上,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語氣有些埋怨,“好吧�!�
之后便上課了,上的是數(shù)學課。
江橘白頭一回打算聽課,他把手伸進桌子里找書,他桌子上有個洞,估計是之前徐馬克掏的,這下方便了他,都不用把書拿出來看,就能知道自己拿到的是哪一科的書。
英語?物理?江橘白低頭認真從洞眼里看著書封上的字,終于看見數(shù)學時,一只不屬于江橘白的手突然覆在了上面,那只手白里透青,像死人色,但不管像什么,它都不應(yīng)該單獨出現(xiàn)在江橘白的桌子里。
江橘白后背瞬間冒出冷汗,他啞了聲,目光無法從那只手上面挪開。
血色從少年臉上驟然消退,就連旁邊的江柿都注意到了異常,他看著江橘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沒事�!苯侔椎穆曇粼诙丁�
只過了幾秒鐘,卻像度過了漫長了幾個小時,那只手消失了,江橘白把數(shù)學書拿了出來,上面印著一只鮮紅的血手印。
與末班間隔了幾個班級的5班,徐夢窈在老師說完話后,伸手想在桌子里把筆袋拿出來。
可她一伸進桌子里面,便感覺碰到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還有溫度,是溫熱的,包裹著她。
哎?女生一臉訝異。
徐夢窈把手拿了出來,拿出來時,她聽見“咕唧”一聲。
接著,她看見自己拿出來后的整個手掌上都裹滿了鮮紅的血液,滴滴答答,流在她的小手臂和校服褲子上,像紅色的花瓣一般綻放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于惡鬼家長的警告#
評論前200發(fā)紅包~
第20章
返校2
女生舉著自己全是血的手掌,她瞳孔瞪得越來越大,她感覺自己身體里出現(xiàn)了一道聲音,她上下排的牙齒互相撞擊。
“啊————”女生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教室,隔壁幾個班也都清晰聽見了。
還未回過神的江橘白完全沒聽見也沒注意到外界的動靜,他試圖用手去抹掉數(shù)學書上的血手印,抹得一手血,血越抹越多,抹得他袖子褲子上盡是。
“哎江橘白,你看外邊怎么回事兒?”教室外面的走廊,一個女生被一個男生背著跑過去,那個女生看起來像是暈倒了,江柿伸長了脖子看,還想叫江橘白一起看,江橘白沒理他,江柿不解地回頭,看見江橘白正在用力地擦數(shù)學書。
“你怎......”江柿碰了下江橘白。
“別碰我。”江橘白揮開江柿的手,他看見江柿的臉上因為自己的動作被濺上了幾滴污血。
他從課桌里拿了兩張紙巾丟給江柿,“對不起。”說完,他站起來,無視數(shù)學課老師的怒吼,直接從后門走出去了。
洗手間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江柿捧著懷里的衛(wèi)生紙,一臉的莫名。
江橘白把雙手伸在了流水底下使勁搓洗著,被流水沖下去的血水沿著水池,一路流向排水口。
待到把手上的血跡搓洗干凈,江橘白又把紙巾打濕,對著褲子和衣服上的血跡使勁擦,擦到最后,他衣服褲子基本都被打濕了,濕衣服貼在身上,涼得江橘白回憶起剛剛不小心碰到的那只手的溫度。
除了怨氣極重的,就是徐欒。
為什么要在課桌里出現(xiàn)?
江橘白感覺自己的呼吸中都帶著隱隱的腥氣,那只青白的手在眼前揮之不去。
不知道誰往水池里丟了塑料袋,堵在排水口,導致排水很慢,滴滴答答地往下滲。
江橘白一身濕意,他聽著洗手間里滴水的回音,外面老師上課以及學生齊齊作答的聲音,覺得這所他已經(jīng)呆了兩年的高中在今天顯得前所未有的古怪和詭異。
下了課,5班一個女生在上課尖叫后暈倒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高三,基本都是說她肯定是因為高三壓力太大了才這樣的。
聽的人立刻回嘴譏諷:我們這破學校還壓力太大?在全市的升學率倒數(shù)第一,要不是咱們?nèi)硕啵珀P(guān)門了!
江柿說:“暈倒的好像是徐夢窈,成績還挺好的,長得也超漂亮�!�
江橘白本來趴在桌子上出神,聽見這個耳熟的名字,他回頭,“誰?”
“徐夢窈,5班那個梨花頭日系甜妹�!苯琳f。
江橘白聽完后沒什么表情,他趴回去,不動聲色把之前的情書拿了出來,重新展開,第一行的自我介紹寫著:江橘白同學你好,我是徐夢窈......
但現(xiàn)在,徐夢窈這個名字被一個紅色的圓圈給圈住了,圓圈的正中間打了一個同樣是紅色的叉。
江橘白的心臟差點從嘴里直接跳了出來。
他快速把情書收好,放到了書的最下面壓著。
少年不會單純到以為這是巧合,也不會以為這是徐武星徐馬克李觀嬉三人的惡作劇。
有可能是徐欒。
江橘白不知道徐欒活著是什么樣,更加不知道他死后又是什么樣,但那天徐欒出現(xiàn)在他的房間,并沒有鬼氣沖天,除了臉色不同于人類。
也有可能不是徐欒。
總之,學校里好像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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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放學,陳白水帶來了學校的通知。
從下周開始,高三生開始上晚自習,晚上十點結(jié)束,實行住讀制,周末放一天的假。高一高二也可以住宿,只是不強制要求。
這對前邊幾個班的學生說不定還能算是好消息,但對于末班生來說一定不算好消息
班里瞬間罵的罵,摔的摔,發(fā)泄著對學校安排的不滿。
“反正我們成績差,住宿也沒用,能不能讓我們自由選擇住宿還是走讀��?”
“是啊,我到學校走路就十多分鐘,真沒必要住在學校�!�
“上晚自習也自由選擇吧,我覺得我沒有上晚自習的必要!”
“陳白水,我不想住宿,也不想上晚自習!”
“我也是啊~”
陳白水笑看著快要翻天的眾人,不為所動,“不行哦,但是,能達到十分鐘腳程的同學,可以班里走讀,超過這個時間的,都要住宿,學校也是為了大家著想,就連住宿費都不收大家的�!�
聽見不收住宿費,班里鬧騰的聲量小了一些。
徐武星舉著手站起來,“我還是不想住宿,我知道學校是為了我們好,但是這對我們沒什么用啊,難道住一年就能讓我們趕上前幾個班的成績?學校純粹就是折騰我們嘛,大家說是不是?”
“就是啊�!�
“要住他們住,我不住�!�
陳白水看著帶頭鬧的徐武星,嘴角的笑淡了些,“你要是不想住,現(xiàn)在就可以收拾書包回去�!�
徐武星抓起書包當即就要走。
“以后都不用再來了,讓你爸去給你找市里的高中上�!标惏姿a充道。
李觀嬉一把拽住了徐武星,“武星哥,陳白水不像是開玩笑的,你還是坐下吧。”
徐武星踢了一腳凳子,把書包摔在地上,不服氣地坐了回去。
江橘白在意向表上簽了字。
他最先從后門走出教室,穿著濕衣服難受,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去換身衣服。
學校的籃球場還有幾個人在拍著籃球,其中就兩個人穿了球服,另外幾個都還穿著校服。
看見江橘白從旁邊路過,穿著13號球服的男生高舉著籃球,“江橘白,這么早就回家�。俊�
江橘白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
“著什么急,打場球了再回去。”對方朝他高喊道。
“不打了�!苯侔啄_步?jīng)]停,繼續(xù)往前走。
他說完后,沒過多久,球場上的人似乎咒罵了一句什么,接著直接揚球朝他腦袋砸過來。
江橘白偏頭躲過,他目光落在掉在跑道上的籃球上面。
鎮(zhèn)上高中教育水平太次,家長大多素質(zhì)差,整體環(huán)境偏下偏下再偏下,學生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江橘白都忘了自己跟多少人打過架,有的人你但凡多看他一眼,那就是惹到了他。
換做以前,江橘白撿起籃球就砸回去了,可現(xiàn)在......
少年從褲兜里摸出一把折疊刀,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他蹲下來,刀鋒直接全部插入籃球,籃球泄氣的聲音,也是籃球主人在心底無聲尖叫的聲音。
“我草!”
“江橘白你他媽的敢!”
江橘白站起身,一腳就把癟了的籃球踹了回去,“我為什么不敢?”
“再敢舉著籃球到處扔,漏氣的就不是籃球了�!苯侔桌淅涞乜戳怂麄冞@群人一眼,收了刀。
球場上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媽的背了人命還這么屌,屌毛屌?
但江橘白現(xiàn)在看起來比以前更難搞,他們罵人也只敢在心里罵一罵,真要沖上去,他們怕這小子發(fā)起狂來挨著挨著捅。
徐馬克這雜種又他娘的傳假消息,合著又被耍了?
看著江橘白離開的背影,13號恨恨地把籃球一腳踹飛了,“他媽的!”他氣得肺都快要炸開了。
“海哥,怕什么?反正下個星期我們就要開始住宿,到時候都在學校里,我們一群人,難道還打不過他一個?”
“就是,到時候叫上徐馬克他們,一塊,弄死他丫的�!�
“徐什么馬克?那也是個幾把玩意兒,坑老子不止一回了!”徐丹海吼了眾人一聲,身后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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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橘白回到家,同江夢華和吳青青說了要住宿的事情,兩口子舉雙手贊成支持,不過江夢華不理解,“你又不愛學習,住宿不是多此一舉嗎?”
“......”
吳青青拍了江夢華兩下,“小白肯定是要學習的,小白,對不對啊?”
換做以前,江橘白早就翻白眼了。
就連江夢華都坐等看吳青青笑話。
結(jié)果眼前的少年居然“嗯”了一聲,還從書包里拿了幾本資料出來。
江夢華不可置信,他把幾本資料拿到自己手里,“物理?數(shù)學?英語!我沒看錯吧,你自己買的��?”
“不是,陳白水送給我的�!苯侔纂S便江夢華怎么想,他心中毫無波瀾,還上樓去換了身衣服。
“你別說,陳白水這個班主任雖然是城里調(diào)來的,但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也不偏心。”江夢華感慨道,他看著在廚房里找東西吃的兒子,只覺得這個叛逆又愛惹事的家伙說不定真能被這個班主任送個光輝前途。
吳青青也連連點頭。
但吳青青心里分明還裝著別的事,他拉住了端著一盆葡萄過來的江橘白,“我聽于敏麗隔壁的君兒說昨天看見你去了于敏麗家,怎么回事?”
江橘白把葡萄皮吐在手心,“我出去走走,順便買了袋水果,去看望李小毛他媽,送了水果之后我就出來了,怎么了?”
吳青青松了口氣,“我是怕,怕于敏麗上吊跟你有關(guān)。”
她倒不是覺得江橘白會殺人,她自己兒子她自己最了解,就是愛擺酷,其實善良得很,她就是怕......怕是那些臟東西又出現(xiàn)了.獄嚴。
見江橘白沒說話,吳青青自顧自說起來,“我也是聽君兒說的,她說她那天去還幾個碗給于敏麗,結(jié)果一進門,就瞧見于敏麗吊死在了房梁上,舌頭掉出來那——么長!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李小毛被水泡爛的尸體就立在堂屋里�。�!”
她說著說著,臉色都白了,“你說,她怎么想的?不好好把孩子下葬,還把他放在堂屋里,再舍不得也不能這么干��?”
江橘白吃著葡萄,乍然看見了在桌子底下睡覺的大黑。
“它回來了?”
大黑這些天都不在家,就飯點回來一趟,見著江橘白就狂叫。
“不僅回來了,還長胖了。”吳青青說道,“你還有心思關(guān)心狗,你聽我跟你說啊,這段時間,別往李小毛家里去了,他家現(xiàn)在肯定不干凈,你體質(zhì)本來就不好�!�
“知道沒有?”吳青青一看江橘白心不在焉的樣子,自己把自己說生氣了,狠狠掐了江橘白一把。
“知道了知道了�!苯侔装咽掷锏钠咸哑G到了垃圾桶,“我去看看阿爺�!�
“你最好也少跟你阿爺接觸,他神神叨叨的,說不定你體質(zhì)招那些東西,就是因為他�!眳乔嗲嘁慌ゎ^,就把江祖先之前為江橘白做的拋到了九霄云外,在她眼里,江祖先跟她不是一家人,江夢華和江橘白才是,但要說她有多討厭江祖先,也談不上,她只是沒法把老爺子當成自家人。
更何況,她在醫(yī)院生完江橘白回來,江祖先就端著一碗符水潑了她一身,簡直是把她當妖怪了,讓村里人后邊幾年講了好幾年的閑話。
江橘白沒聽,大黑搖著尾巴跟上了他,但并不像以前一樣貼他蹭他。
“阿爺,吃葡萄�!苯侔装颜杵咸逊诺搅私嫦仁诌叄把情書送了過去,把在學校遇到的事情也給老人說了。
老人把情書展開,從香爐里捻了一小撮香灰撒在情書上,沒有動靜。
江祖先把香灰倒回了香爐里,說道:“多半是你那鬼父,就是徐欒,提醒你不要談戀愛。如果是別的東西,這張紙會燒起來�!�
少年臉色變得復雜,他回想起自己今天的心驚肉跳,“所以他故意嚇我?”
“這算什么嚇你?它要是真嚇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命了�!苯嫦纫桓睅屠聿粠陀H的樣子,說完后,他翹起嘴角,又換了副幫親不幫理的表情,“不過——它也奈何不了你,頂多嚇嚇你。你們可是做了契的,它要是取你的命,那天就要收了它的命。”
“它連這種事情都要管?”
江祖先:“當時情況緊急,我只寫了護你健康無憂,長命百歲,沒有具體到這些小事上�!�
江祖先:“可能這就是它的行事風格?就算是跟神做契,不同的神也是不同的風格。它既然是惡鬼,想必就更加難以揣測,只要不是害你,你無視就行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對不正常的現(xiàn)象做到無視。
江祖先揪了顆葡萄。
“你吃飯沒有?”江橘白問道。
“之前吃了碗面�!�
“晚飯你下樓,我們一起吃�!苯侔卓粗雷由戏綁Ρ谏夏穷w發(fā)黃的燈泡,決定等會再去小賣部給江祖先買顆瓦數(shù)大一點的。
江祖先搖搖頭,“我不去,去了你爸媽又不高興�!�
“葡萄你吃著吧,”江橘白站起來,“晚飯我端上來跟你一塊兒吃�!闭f完后,少年走下閣樓,樓梯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哀叫。坐在昏黃里的老人,眼底的淚光也昏黃。
大黑跟著江橘白一塊走下了樓,在轉(zhuǎn)角處,江橘白忽然停下來,想要伸手摸摸大黑。
大黑立馬就呲開了牙,擺出進攻姿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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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祖先一塊吃完晚飯,江橘白出門買了兩顆燈泡交給江祖先,洗了澡才回到房間。
一通忙下來,天已經(jīng)黑了。
他第一個動作就是往床上一躺,剛躺下,他又翻身坐起來,看著放在床尾的幾本資料。
房間里的書桌終于發(fā)揮起了它應(yīng)有的作用,江橘白把它放在了一個光線最好的位置,從抽屜里翻出半截鉛筆,削一削還能用,又把資料放上去,沒找到草稿紙,他就去江夢華那里拿了一沓。
一切準備就緒。
江橘白坐在書桌前,盯著外面晃蕩的樹葉看了半天。
到終于拿起筆時,他其實已經(jīng)有點困了。
隨便翻開一頁,第一道題:
同角三角函數(shù)的兩個基本關(guān)系式......s、i、n的二次方......a...阿爾法......
“啪”
江橘白把復習資料合上,從椅子跳到床上,蓋上被子。
明天再學算了,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困意逐漸襲來,他平時沒這么早睡過,吃完飯還能坐在一樓堂屋和吳青青江夢華一起看會兒電視劇。
只是剛閉上眼睛沒多久,他便感覺自己床尾的被子在下沉,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壓在了上頭,江橘白一開始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這股重量來到了大腿、腹部、接著是胸口......重量在持續(xù)增加!
瞬間,江橘白的瞌睡就跑得蹤影全無,他在窒息中醒來,將手伸出被子掙扎,他從被子里滾出去,摔倒地上。
床上什么東西也沒有。
少年坐在地上,頭發(fā)亂糟糟的,又是什么東西來了?
靠著窗戶的課桌,課桌上面的資料是敞開的,但睡前,江橘白明明將它合上了。
一定也不是風吹的,因為窗戶緊閉。
資料的旁邊,放著一沓草稿紙,以及放在草稿紙上面的中性筆,就好像是一直有人坐在桌子前伏案學習,不曾離開。
江橘白裸露在外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他咽了口唾沫,想去找江祖先求救。
但剛冒出這個想法,只是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房間門就自己關(guān)上了。
窗外的天黑沉沉的,剛剛還讓江橘白覺得愜意的時光瞬間烏云籠罩,低氣壓充斥著整個房間,江橘白左右看看,他飛快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開門跑出去。
只是他手指剛碰到門把手,他脖子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給箍住往回拖,不是從前面,也不是掐住,而是仿佛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拽著他的衣領(lǐng)朝后拖。
不論江橘白如何掙扎,都撼動不了對方半分,整個房間的溫度已經(jīng)降到讓江橘白打寒戰(zhàn)的地步。
少年的臉漲得通紅,被摔坐在課桌的椅子上面。
江橘白幾乎是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了,是徐欒,是徐欒讓他寫作業(yè)。
從來沒受過氣的江橘白頭一回吃癟,甚至毫無還手之力,他踹了腳桌子,“我就不寫�!�
窗戶忽然打開了,他的房間正對馬路。
院子里響起一聲大黑的吠叫,一種什么東西在粗糙的水泥馬路路面上拖行而過的聲音響起。
江橘白疑惑地看下去,是于敏麗!于敏麗衣服破舊,臉烏青,一顆眼珠快要擠出了眼眶,舌頭垂在下巴,她的脖子上拴著一根長長的繩子,拖在身后的路面。
她在少年門口走來走去,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下一秒,她的動作頓住,她慢慢轉(zhuǎn)頭,好像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要找的人。
“我寫我寫,”江橘白一把抓起筆,低下頭,“我現(xiàn)在就寫�!�
窗戶關(guān)上了,吊死鬼于敏麗消失在江橘白的視野內(nèi),徐欒有能力打破江橘白和所有鬼靈之間的結(jié)界。
江橘白握著筆,遲遲沒有落下去,他脊背在輕微的顫抖,手心冒滿了冷汗,筆不停地往下滑,他不停地加重力道把筆握緊。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剩下江橘白粗重緊張的呼吸聲,江橘白看著紙上合在一起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題目,急得耳朵都紅了。
他害怕徐欒真把自己送到于敏麗手上,咬著牙,“我不會寫。”
身后似乎響起了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氣聲,一道修長的身影在江橘白的身側(cè)顯現(xiàn),它彎下腰來,側(cè)臉雪白,瞳孔漆黑,毫無光澤。
“你聽話點,我教你�!彼孪⒅涞臍庀�,輕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乖,摸頭
評論前200發(fā)紅包~
寫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徐馬克的名字念起來像星巴克,笑出鵝叫:)
還有個通知,28號要上千字榜,當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點多,所以今天晚上大家不要等更,我明天晚上盡量多寫一點
第21章
學習
江橘白感覺自己身體的左邊涼得厲害,有衣服的布料擦著他的肩膀過去,安靜的夜晚將全部感官對外界的敏感大幅度提升,甚至,只剩左側(cè)。
一只手拿走了江橘白手中的筆,對方那只手泛著一種死人才會有的慘白。
“部分題目對你來說難度有點高,把我勾選的做完,周日晚上我要檢查�!�
筆管落在桌子上的聲音清脆響亮,徐欒不見了。
江橘白保持著姿勢過了很久,確定是不見了之后,才手忙腳亂去拉下了百葉窗,拾起筆,筆管握在手中特別涼,像是握了支冰棍在手中。
少年打了個寒戰(zhàn),伸手把資料拿到了眼前,他低頭翻閱著,本來干干凈凈的書本上多了不少筆跡,從第一頁,一直到整本資料的二分之一,被勾選的題......江橘白細細數(shù)了一遍,一百三十道?!
這比他一個學期做的題量還要多!
一開始的恐懼化為了不可置信的憤怒,接著是手足無措,再又回到恐懼。
如果沒有完成,徐欒會把他怎么樣?
按照契書上的內(nèi)容,徐欒肯定殺不了他,做不完作業(yè)就得死也太不人性化了。
但徐欒會讓他生不如死,這是一定的。
不過如果不是徐欒,江橘白也不知道于敏麗居然一直在自己家門口游蕩。
她應(yīng)該是找人,找的這個人,不用猜,是他。
只是江橘白如今看不見這些小鬼了,他和他們之間的結(jié)界只有強大的怨靈才可以打破。
江橘白坐在椅子上,過了大半天,他才開始動筆。
他平時不怎么聽課,老師上課也是打工人心態(tài),照本宣科地上完課,下課鈴一響,他們跑得比班里的學生都還要快。
末班的學生想學基本都得靠自學,不過班上也沒幾個人會學習,大家各有各的愛好,在上課的時候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fā)展自己的愛好。
江橘白從二樓找到了自己已經(jīng)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書,三個年級的教科書都被吳青青收得好好的,一本一本,簡直就跟新的差不多。
他也不知道要用到哪些,一箱一箱全抱進了自己房間。
吳青青和江夢華在樓下看電視,只聽見樓上叮叮哐哐響個不停,動靜時不時還大得很。
一開始吳青青還以為是老爺子又在搗鼓他那些破玩意兒,不耐煩地翻白眼,后來一直響,她才把遙控器一丟,氣勢洶洶沖上樓。
她跟抱著書的江橘白迎面撞上。
“你不是睡覺了?”吳青青愣了一下。
“沒有,”江橘白淡淡道,“我把書搬上去,要用�!�
見江橘白臉色不是很好,吳青青跟著他,“怎么了?是床腳不平要墊墊?”盡管吳青青下午反駁了江夢華,也不影響江橘白在家人心目中的刻板印象。
“......”
“學習�!苯侔走M了房間,婉拒吳青青繼續(xù)跟著自己。
外面安靜了一會兒,隨即敲門聲響起,“小白?小白?你是不是生病了?無緣無故為什么要學習��?你快跟我說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橘白將門打開,吳青青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媽,別煩我,我真的要學了,不然來不及了�!彼砬椴凰谱鱾�。
門又重新關(guān)上,吳青青咽了一大口唾沫,等終于回過了神,她激動地轉(zhuǎn)身,下樓的時候還差點把腳給崴了。
“江夢華!江夢華!快點快點,你兒子終于要開始發(fā)奮圖強了,你明天、明天去我媽那兒抓一只老母雞來,我要好好給兒子補補�!�
江夢華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這才不到五分鐘,補什么補?”
兩口子以為的來不及和江橘白說的來不及完全不是一回事,后者是性命攸關(guān)。
江橘白一邊翻著書一邊做題,但他基礎(chǔ)太差,做一道題出來少則七八分鐘,多則半個小時,這種速度不可能達到徐欒定下的要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身后房間門被敲響,吳青青在外面打著哈欠困倦萬分地提醒,“快兩點了,你得睡覺了,明天還要去學校。”
知道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江橘白還是強撐著又寫了一個小時,到實在是扛不住的時候,他才放下筆躺到床上。
這回應(yīng)該不會把他叫起來了吧?
這一天做的題已經(jīng)趕上了他半學期的份量,還都是自己做的,不是抄的。
想到未來的人生可能都要活在這只惡鬼的掌控下,江橘白閉上眼,這個契難道真的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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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幾戶人家養(yǎng)的雞開始叫了,江橘白睡得很沉。
忽的,他皺了下眉,眼睛都沒睜開,他就被被子外面的一股力道直接給甩到了床底下。
“我靠!□□......”江橘白扶著屁股,瞌睡幾乎是瞬間消失,他坐在地上,頭發(fā)亂糟糟的,半張臉還有壓出來的紅痕,他剛睡醒的樣子比他平時板著臉拽拽的樣子要可愛,臉上的紅痕像包子皮上面的褶。
少年完全還處于手足無措的茫然狀態(tài),夏衣夏褲全亂七八糟地卷在身上,露出來的皮膚細膩雪白。他遺傳了吳青青,擁有著一身曬不黑,造不爛的好皮膚,好體質(zhì)。
江橘白罵人的話還沒罵出口,揚眼就看見了于敏麗那張臉貼在他的窗戶外面,正瞪大了眼睛朝里面張望。
對方像是看見了他,又像是沒看見,往外凸起的眼珠纏滿血絲,像餓極了,在尋找食物。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
一個小時后。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樓堂屋早讀,他背的是文言文,并且剛完成了一個小時的做題任務(wù)。
吳青青也聽不懂他背書,哼著歌給他做早飯。
畢竟江橘白已經(jīng)好幾年沒起這么早過了,末班以前的班主任也不管,學生遲到也當是小事,睜只眼閉只眼就放了過去。
江橘白不是自愿起來的,在被從床上直接拖到地上時,他也反抗過,但無效,還可能會死。
吃了幾口早飯,在慈母吳青青充滿期許的眼神中,他又前去學校。
學校里這會兒,人已經(jīng)不算少了,但在他們末班的教室里,一個人都還沒有。
除了頭一回早到的江橘白。
“豁!江橘白!”拎著公文包啃著包子從樓梯口走上來的陳白水,在路過自己班教室的時候,伸著腦袋看了眼,卻沒想到看見了江橘白,他索性走進了教室,“你這改頭換面的速度很可以啊,早知道你這么有效率,我應(yīng)該早點找你談話的。”若不是拿著包子,陳白水還可以捶胸頓足一番。
江橘白垂著頭,沒理他。
陳白水看了看江橘白做的題,“等會你來我辦公室,我再給你幾本基礎(chǔ)點的資料,跟你現(xiàn)在做的這個是配套的,你對著一起做,先把掉下去的基礎(chǔ)補起來,太難的可以直接跳�!�
他又看見了那些打了勾的題,目露滿意之色,“不錯啊,很有天賦,你還知道把基礎(chǔ)題挑出來先做�!�
“好好做,老師相信你。”陳白水很是欣慰,這也算是他的教學成果。他從市里辭職回到家鄉(xiāng),目的就是如此。
陳白水離開后,教室里陸陸續(xù)續(xù)來了近半數(shù)的學生,到第一節(jié)英語課過半,末班的學生才全部到齊。
英語老師站在講臺上,臉上沒什么表情地上著課,硬要說有表情的話,那也是厭煩。幾乎沒有老師愿意給末班上課。
末班的學生在主任眼里也是沒救了的,學生自己自制力差,家長也放任自流,老師多說兩句,就橫眉豎眼地頂嘴罵人,真要是開除,全家老小在校長辦公室撒潑打滾、不依不饒。
于是索性就都不管了,愛怎么著怎么著。
給末班上課,能安然無恙地上完就不錯了,要是碰上徐武星那幾個突然想找事,挑釁和找茬也是家常便飯,對著老師完全不知道“尊重”兩個字該怎么寫。
江柿作為江橘白的同桌,頭一回見江橘白的桌子上出現(xiàn)資料,還是做過的,他差點被驚掉了下巴。
但江橘白脾氣不算好,他也只是看了好幾遍,卻不敢發(fā)問,其實看也不敢多看,因為江橘白要是察覺到了,會有極大可能說“再看就摳了你的眼睛”。
整個上午,江橘白都是一邊聽課一邊做題,甚至中午下課,他都不敢像以前一樣慢悠悠地晃著去。他跑著去的。
鎮(zhèn)里高中的食堂不用現(xiàn)金,使用的是飯票,淺藍色的方形紙片,上面有學校的蓋章,飯票僅僅只能在食堂用,一張能代五塊錢,一張也足夠在食堂吃飽,他們學校飯菜很便宜。
江橘白掏了張票給食堂阿姨,他打好了飯,端著餐盤一轉(zhuǎn)身,就撞上了徐文星的笑臉。
江橘白被嚇了一跳,手里的飯都差點灑了。
他還以為是什么,臟東西。
“等會一起吃�!毙煳男钦f。
江橘白現(xiàn)在無心認識新的朋友,他對徐文星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徐欒生前的朋友。
他如今對和徐欒有關(guān)的所有事物都沒有任何好感。
“你看起來像是沒睡好?”
徐文星還是坐到了江橘白的面前,他有著旁若無人的自來熟。
“還好�!苯侔椎皖^往嘴里塞飯,徐文星只能看見他跟扇子一樣的睫毛和筆直的鼻梁。
說真的,雖然江橘白脾氣臭成績爛到家,徐文星自己也是一個學霸,但他居然很能理解學校里那些女生對他的喜歡和欣賞。一張漂亮的臉本來就已經(jīng)是頂級資源。
徐文星收回目光,“我上午去老師辦公室交作業(yè),聽見你們班班主任在夸你,他說他就昨天找你聊了兩句,你今天就大變樣了,說你在在學習上很有天賦,他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巧了,江橘白是最不缺喜歡的人,他無動于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