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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跟江家村路邊那個女生的墳包一樣,那些小土堆,難道也都是墳包?

    未成年的,是徐家的后代嗎?

    可他們?yōu)槭裁磿に菩鞕瑁?br />
    徐欒又為什么阻止他繼續(xù)往前走?

    看徐欒的樣子,不像是害怕,也不是忌憚,僅僅只是不想他走過去而已。

    “吱呀”~

    身后的門被拉開了,是江泓麗從里面走了出來,她扶著肚子,看起來滿面愁容。

    她身后還跟了一個人,江橘白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徐游。

    “徐老師?”看見老師,江橘白的第一反應是站起來,立正。

    徐游看見江橘白,比江橘白還要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說來話長,”回答問題的人是江泓麗,她溫柔地笑著,“我們算了徐欒和小白的八字,意外地合,專門請小白來參加我們家徐欒的七日祭,能撫慰徐欒的亡魂呢。”

    徐游啞然,顯然是不太相信這種事情,“您還信這個啊�!�

    江泓麗笑了笑,沒說話。

    江橘白以前也不信,甚至因為江祖先的神神叨叨而對這種東西產(chǎn)生厭惡。

    他看著徐游,說道:“徐老師,我爸媽讓我送條魚給你�!�

    免得他往徐游家里跑一趟了,他不喜歡跟老師呆一塊兒,雖然沒做什么壞事,可還是忍不住心虛害怕。

    “好啊,什么魚?”徐游答應下來。

    “草魚�!�

    徐游跟江泓麗道了別,江橘白跟在他身后走,

    少年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目送徐游的江泓麗,有些好奇,“徐老師你跟江阿姨認識��?”

    “嗯......我們以前是高中同學,后來成了大學同學,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毙煊巫咴谇懊�,見自己兩旁無人,慢下來,回頭招呼落在后面的江橘白,“走快點�!�

    同學?

    江橘白又回頭。

    完全看不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江泓麗太顯老態(tài)還是因為徐游太顯年輕,江泓麗看起來更像徐游他母親那一輩的。

    但江橘白不會明著說出來,他還沒蠢到那個地步。

    “哦�!�

    吳青青的電動車停在路口,那兩條魚還在,掛在車上,左邊一條,右邊一條。

    江橘白小跑過去,把小的那條取下來,遞給了徐游。

    徐游看了一眼那條大的,“那一條呢?”

    “那一條給陳老師�!�

    “陳芳國?”

    “陳白水�!�

    以為是送給陳芳國時,徐游的笑還是情真意切的,帶著對小孩子的揶揄,然而在江橘白說出陳白水這個名字時,他笑容明顯淡了許多。

    “陳老師都不是你的班主任了,你怎么不送你現(xiàn)在的班主任呢?”徐游好奇地問。

    江橘白哪里懂人情上的彎彎繞繞,“我爸媽讓我送的�!�

    “......”

    意識到少年心性上的單純,徐游臉上的笑意再次加深,他一手拎著魚,一手拍了拍江橘白的肩膀,“不錯,是要多聽大人的話,大人不會害你�!�

    “回去吧,外邊冷,老師先走了。”

    徐游開著車來的,一輛黑色小轎車,江橘白直到看見徐游開著車消失在視野里,才轉(zhuǎn)身回院子里。

    江祖先敞著衣袍從臺階上急赤白臉地朝他跑來。

    -

    關(guān)于在后山墳地遇到的奇怪現(xiàn)象,江橘白毫無保留地全說給了江祖先。

    江祖先聽完后,臉色略沉。

    他摸著下巴,沉思揣摩著。

    江橘白啃著廚房阿姨送來的蜜瓜,看了他幾眼,“你別想了,你想不明白的�!�

    “想都沒想你怎么知道想不明白�!�

    “你水平不夠。”

    “你水平夠。”

    “我又不是專業(yè)的。”

    “我也不是。”

    江祖先的耍賴讓江橘白無語住了。

    片刻過去,在江橘白制造出來的“咔嚓”“咔嚓咔嚓”聲中,江祖先說道:

    “他們是徐家的人�!�

    “這個不用分析吧�!�

    江祖先眼皮抖了抖,接著甩了甩寬大的衣袖,用一連串的小動作掩飾尷尬。

    “他們跟徐欒應該有親屬關(guān)系,但能肯定是獨立的個體,否則徐欒不會攔著你過去。”

    “這個沒錯。”江橘白點頭肯定了江祖先一回。

    “你說看起來年紀都不大,基本都在你和徐欒的年紀之下,那應該就是你們這一輩甚至下一輩的,”江祖先的面色正經(jīng)沉了下來,“徐家這么多孩子夭折,為什么村里鎮(zhèn)上沒一個人提起過?”

    “可能覺得不吉利?”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村里鎮(zhèn)上都信奉鬼神之說,夭折的孩子通常被視為討債鬼,連塊碑都不會給立。

    “吉不吉利是另一回事,我的意思是,這么多孩子的夭折,好像沒一個人知道,”江祖先坐在院子里,抬頭看著眼前全棟亮起燈通體光芒璀璨的富麗堂皇的洋樓,“就算不知道死亡,那出生總能曉得,徐家這樣的大富戶,有孩子出生,肯定會擺流水席......徐奎徐欒出生都擺過,徐欒出生還擺了一個月的流水席�!�

    “一個月?”江橘白差點被蜜瓜汁給嗆到,“這么夸張?”

    “我呢?”

    “什么你?”江祖先莫名其妙。

    “我生下來擺幾天?”

    江祖先想了一會兒,才說:“你出生時辰不對,身體差得很,你媽生你真是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你自己又走了一趟,到了滿月之后才......”

    “幾天?”

    “一天吧�!�

    “不過你奇怪得很,你從小就病病哀哀,九歲那年還重病了一場,說眼睛看不清東西了,我們帶著你四處求醫(yī)問藥,連山里的老中醫(yī)都去尋過,都沒什么效果�!�

    “我知道,你們說了幾百遍了,后來自己就好了�!�

    “實在是蹊蹺�!�

    “這你也說過。”

    江祖先:“我等會去后山看一眼�!�

    江橘白本來還是調(diào)侃的心態(tài)立馬就變了,“你去?你準備怎么做?”

    “找出他們的來源所在�!�

    “下一步做什么?”

    “當然是超度他們,你以為這么多陰魂在后山滯留是什么好事?”江祖先把眼睛瞇成兩條縫,“不過說來也太怪,這種陰魂聚集的地方多是陰盛陽衰之地,并且,陰魂的滯留他們會給附近的人家?guī)聿⊥礊亩�,輕則家中人小病不斷,重則危及到生命�!�

    “但徐家風水這塊沒得說,陰陽調(diào)和得近乎完美�!�

    “你又說那一片種了不少桃樹,槐樹招鬼桃樹辟邪,徐家鎮(zhèn)少有桃樹,如果不是有意為之,又怎么會有人在那里種下數(shù)量不少的桃樹?”

    江橘白忽然坐直,眸光犀利,“說不定是有人作陣詛咒徐家�!�

    “不然怎么會有這么多孩子夭折,就連徐欒也中招了。”江橘白覺得自己的猜測準沒錯。

    “狗屁!”江祖先兩個字直接否定,“你會把你自己的孩子埋在詛咒自家的陣里?倒反天罡!”

    “......”

    江橘白被劈頭蓋臉批了一頓,他默不作聲啃了幾口蜜瓜,“你要去你去,我不去,徐欒不讓我去。”

    “他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你還真把自己當他下的崽了?”

    “不聽他的,他會找我麻煩。”江橘白惜命,而且徐欒殺不了他,只能玩他,玩不死,玩得半死,江橘白想都不敢想被鬼玩得半死是什么感覺。

    “你也別去,這是徐家的事情,你別插手�!苯侔籽a充了一句,“你要是去了,我回頭就讓吳青青不給你飯吃�!�

    阿爺連跟李梓雅交手都能敗下陣,更別提跟那群怨氣沖天的野鬼對上。

    江祖先也知道自己那兩把刷子是紙糊的,“但我這心里過不去呀�!�

    江橘白知道,他要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管自己死活,當年那碗符水就潑不到吳青青身上,吳青青后面也就不會死活看不順眼老爺子。

    “那你暗示徐美書,讓他自己請人做法事驅(qū)鬼�!�

    “那徐美書請我,我該如何是好?”

    “你還挺自戀�!苯侔桌湫σ宦�,低頭啃了口蜜瓜。

    爺孫倆在院子里吵了起來。

    沒過多久,一位大嬸興沖沖地從大門里跑出來,她雙手不停在圍裙上搓著,激動得熱淚盈眶。

    江橘白認識,這是徐逵他媽,是個熱心腸的人。

    徐逵他媽從爺孫倆身后一路小跑到自家丈夫旁邊,哪怕是壓低聲音,說的話也叫旁邊的人聽見了,聽見的人中也包括了江橘白和江祖先。

    “小麗懷孕了!已經(jīng)一個月了!”她富態(tài)的臉上擠滿了笑容,“老天開眼老天開眼,不然他們倆夫妻真是沒一點盼頭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江橘白停下了和江祖先的爭吵,他咽下嘴里殘留著蜜瓜甜味兒的唾沫,茫然四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是挺驚訝的,驚訝的是徐欒的七日祭都還沒過,七日祭,七個七日,七七四十九天。徐欒去世也才一個多月。

    算是喜事嗎?

    看徐逵他媽喜笑顏開的樣子,應該算吧。

    但江橘白高興不起來,他又不是徐家的人,他算是徐欒的人。

    他目光朝道場掠過去,徐欒的黑白照還立在桌案上,香爐的香燃了一半,地上瓷盆里燃燒殆盡的紙錢被風將盆地的香灰吹得揚了滿地。

    “哐當”一聲,江橘白看得入神,被忽然傾倒的黑白照給嚇了一跳。

    照片橫著了,照片里的人溫和的笑容在這種角度下被扭曲的面目。

    一道身影擋住了江橘白的視線,對方身形頎長,周身氣息幽暗,朝照片伸出去的手慘白如骨。

    徐欒自己將自己橫倒的照片扶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好可憐

    徐欒:寫作業(yè)

    小白:活該啊活該

    評論抓30只紅包~

    第35章

    尾七3

    江橘白裝作沒看見似的,將目光移開,但是再啃下一口蜜瓜時,他就覺得沒剛剛吃得那么甜了。

    應該是共情了吧,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會共情。

    要是自己死后沒幾天,吳青青和江夢華就懷上下一個,他不知道自己身為鬼的怨氣會不會更重。

    等等,怨氣更重!

    徐欒的怨氣會不會變重?

    江祖先在一旁看著江橘白不停變化的臉色,“你在想什么?”

    “我覺得我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情。”

    爺孫倆對視上。

    江祖先嘆了口氣,過去很久才開口說道:“徐欒他媽也才四十出頭,再有個孩子本來也不算困難�!�

    “可這也太快了,徐欒這才去世多久,徐欒房間的味兒都還沒散吧,”江橘白把蜜瓜皮重重丟到盆里,“兩口子邊哭邊做,真惡......”

    江祖先一巴掌拍在江橘白的頭上,“嘴沒有個把門的,跟誰學的這些葷話。”

    江橘白不做聲了,默默地在一旁繼續(xù)啃蜜瓜,他其實已經(jīng)吃飽了。

    “別到處跑,我去道場上了�!苯嫦绕鹕�,攏了攏外面的袍子,昂首挺胸,邁著外八字步,加入了道場內(nèi)還在誦經(jīng)的兩位同事里面。

    江橘白看著前方,徐欒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他把吃不完的蜜瓜放下,徐奎他媽從旁邊端來了一大碗加了肉末的粥,“吃飽了晚上好守夜�!�

    看著眼前幾乎可以等同于盆的容器,江橘白木然地抬起頭,“我不餓,我不吃。”

    還沒入夜,江橘白就吃飽喝足后在堂屋的行軍床上躺下了,時時都有人從堂屋路過,上樓的下樓的,出房間的進房間的。

    他睜著眼睛聽著外面道場里的誦經(jīng)聲,忽然坐起來,差點忘了,他還有一條魚要給陳白水送過去。

    江橘白立馬穿上鞋,往外走去。

    江祖先本來就不專心,少年一往外沖,他就半睜開眼抓了個正著。

    “你去哪兒?”老人朝他喊。

    江橘白停也沒停,“去給我前班主任送魚�!�

    他說完后倒是把腳步停下了,扭頭目光犀利地看著江祖先,“你別想著趁我不在去后山,要是讓我知道你去了后山,你就完了。”

    “?”

    老人手中的七星劍直指少年瘦削挺拔的背影,“你居然敢這么跟跟我說話!”

    江橘白已經(jīng)小跑到了電動車旁,插上鑰匙,戴上安全帽,騎了上去。

    只用帶著一條魚,后座也沒帶人,他把車速提得很快。

    陳白水住在徐家鎮(zhèn)鎮(zhèn)上,兩旁高樓修建得快趕上市里的樓房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照耀在騎著電動車的少年臉上,意氣青春的面龐變得困惑迷惘。

    橋頭聚集著好幾家KTV。

    江橘白路過的時候,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在KTV門口湊著零花錢,看樣子是要湊錢開房唱歌。

    江橘白掃了他們一眼,想起他以前跟陳港李小毛也是這么湊錢唱歌。

    他很久沒來鎮(zhèn)上了。

    穿過市中心后,四周變得寂靜了許多,陳白水住在徐家鎮(zhèn)上最高檔的一個小區(qū),每層樓自帶露天花園,樓下的音樂噴泉跟隨著舒緩的音樂起起落落,落下的水柱在燈光下光華璀璨如水晶。

    江橘白把車停靠在路邊,拎著整條魚走到保安亭,里邊的保安在看書。

    少年抿了抿唇,心想,不愧是高檔小區(qū)的保安。

    他敲了敲窗戶。

    保安推開窗戶,“你有什么事?”

    "我找陳白水,他是我班主任。"

    保安上下打量了幾眼眼前的男生,挺高,挺瘦,挺白,挺窮。

    “你等等,我打電話給陳老師說一聲�!�

    江橘白站在空地上,看著保安拿起座機,翻著電話本,撥出了一個電話。

    很快,他看向江橘白,“你在這等著,陳老師說他下來接你�!笨雌饋聿幌駛好學生,但聽陳老師的口吻,似乎還挺喜歡這個學生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什么量,保安心里想著,用唾沫蘸了蘸手指,翻開書的下一頁。

    陳白水很快就跑下來了,在他的身后,跟著他的女兒,他女兒皺著眉頭,懷里抱著一只布娃娃。

    “我媽讓我送條魚給你�!苯侔滓婈惏姿热蛔约簛砹�,他就不送上去了。

    “豁,這么大一條魚!”陳白水接了魚,掂了掂,又看向江橘白,“忙不忙?不忙上去坐坐,你師母做了紅燒肉�!�

    少年跟在陳白水后邊進了小區(qū)。

    -

    小區(qū)比江橘白想象得還要大,從大門進入后,眼前仿佛還是春天似的,小橋流水和從未見過的樹木,水里鋪著燈,養(yǎng)著好幾種顏色的鯉魚,池邊不知道是什么樹,掛著金燦燦的果實,像黃色番茄。

    穿過好幾扇門廊,陳白水才帶江橘白走進一棟樓內(nèi),大廳挑高數(shù)米,一層又一層的螺旋式吊燈從最高空垂下。

    江橘白抬頭看了好幾眼,陳白水看見了,忍不住笑,“好好讀書,以后你日子過得比我要好�!�

    “我隨便�!苯侔渍f道。

    他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沒出息�!�

    一梯一戶的房型,陳白水出了電梯就指揮著女兒給哥哥找拖鞋,小女孩拿出一雙新的一次性拖鞋拆開,蹲下放在江橘白的面前,“要是不合適就說哦�!�

    師母果真如陳白水所說做了紅燒肉,已經(jīng)端上了桌,紅通通油亮亮堆在小盆里,聽見動靜,徐司雅從廚房里探出腦袋,“先洗手!”

    江橘白其實不餓,但他想吃紅燒肉。

    長身體都是這樣的。他自己安慰自己。

    師母很快又炒了幾道小菜盛出來,三人都等著她忙完了才動筷,陳白水拿起筷子就給江橘白連著夾了好幾塊肉,小聲說:“平時我跟你師母都是輪流做飯,今天輪著她了,我可沒欺負她,讓她天天在家圍著灶臺轉(zhuǎn),她掙錢比我厲害�!�

    江橘白還不理解陳白水這些話后面的含義,不知道這代表了什么。

    徐司雅很熱情活潑,黑得發(fā)亮的頭發(fā),粉白的臉,看不出年齡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黝黑的瞳仁,連瞳孔表面的花紋都清晰可見。

    江橘白總覺得,一個人真正的衰老是從眼睛開始。

    這種感覺,在同一天內(nèi)看見江泓麗和徐司雅時,格外強烈。

    “啊,還給徐游也送了啊�!毙焖狙磐祥L了語氣,“徐游應該很喜歡你這個學生吧�!�

    江橘白遲疑著點了點頭。

    陳白水給江橘白碗里又夾了塊肉,“好好學習,不會的就問老師,除了學習,其他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如果陳白水不是老師,江橘白會在心里直接認定陳白水說話跑題。

    “你不喜歡徐游。”

    “......”

    “哎呀你這個,”陳白水臉一紅,有些尷尬,看了眼徐司雅和努力刨飯的女兒,“我那不是不喜歡,大人之間的事情你別管,別管!”

    徐司雅放下筷子,笑著說:“你老師和徐游,還有我,我們?nèi)齻以前都是從徐家鎮(zhèn)高中出來的,后來又一起北上讀大學,我們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很要好�!�

    ”徐游這個人怎么說呢,比你老師和我都要聰明,正是因為聰明,所以他的很多想法可以稱之為...超前,大概是超前吧,反正我跟你老師是無法理解的。只是因為觀念不合所以漸行漸遠,你老師不是不喜歡徐游,他只是希望你凡事能保持清醒,堅持自己的想法�!�

    江橘白能聽懂,但他其實還不具備分辨真正好壞的能力,他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其實簡單來說,陳白水就是不希望他跟徐游走太近,說了一大堆,具體理由半點都沒有透露。

    吃完飯,陳白水從書房里找出厚厚的幾本資料,讓江橘白帶回去寫。

    江橘白心里壓了一堆事情,帶著資料,騎車行駛在回徐家的路上。

    他覺得很奇怪,很多奇怪的地方。

    可卻沒什么頭緒。

    江橘白想得出神,目光在掃過后視鏡時,被自己肩膀后面那張慘白的臉嚇了一跳。

    電動車在路面滑出了幾個“S”,江橘白嚇得魂飛魄散,他停下了車,靠兩只腿撐在地面才穩(wěn)住,心跳還沒慢下來,他扭頭便吼過去,“你神經(jīng)病��?!”

    徐欒從后面抱住江橘白的腰,“有我在,你是安全的。”

    狗屁!

    有你在我才不安全!

    江橘白冷嗤一聲,重新把車啟動,身后的人還在,十分具有存在感。

    風從江橘白臉上拂過,穿過徐欒的身體。

    路過一片連一片的田野后,入目是一座座紅瓦高墻的加工廠,廠內(nèi)還沒下工,機器工作的轟隆聲如悶雷一樣傳至耳邊。

    頭頂?shù)脑票簧砗笫兄行牡哪藓鐭粽找刹煌伾膲K狀,堆積在頭頂。前方卻是暗的,只有路邊如燈帶的微芒路燈。

    “陳白水不喜歡徐游�!苯侔缀鋈婚_口道。他覺得徐游挺好的,11班的人信服他的同時也喜愛他,江橘白在徐游的身上看不見什么明顯的缺點。

    可陳白水.....一個愿意為了家鄉(xiāng)的教育發(fā)展,放棄城里體面高薪的前途,回到家鄉(xiāng)里來的老師,更不可能壞到哪里去。

    徐欒將下巴磕在江橘白單薄的肩膀上,“我是鬼,不是偵探�!�

    “......”被對方猜透想法,江橘白臉上有點掛不住,他繃緊臉,“哦”了一聲。

    徐欒的聲音卻在耳畔又徐徐響起,“我只對你和你的未來負責,我對你的老師們沒有責任。”

    “你活著的時候,他們難道不是你的老師?”

    “不熟�!�

    又開了一截路。

    “你們家后山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他們跟你長得差不多?”江橘白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

    “不知道?”江橘白覺得徐欒在誆人。

    徐欒微微偏頭,看著江橘白,“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過去?”江橘白問,“而且,我為什么能看見他們?他們跟你一樣強大?”

    徐欒無端笑了起來,他唇色太紅,紅得詭異,浸過血一般,因此往上勾起來的時候,只讓人感覺身后陰風陣陣的。

    “他們不算厲害,但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能看見他們。我不讓你過去只是我無法保證你過去是安全的�!�

    “不是有你在?”江橘白似笑非笑著說道。

    少年的話剛說完,便感覺一只手從后面扶住了他的臉,他垂眼從后視鏡看,那比普通人類要長不少的手指宛如蜘蛛的腿腳一樣從耳后捧住他的半張臉。

    “你愿意讓我纏著你一輩子?”徐欒語氣溫和,但江橘白不禁哆嗦了一下,對方的聲音像溫熱的一條舌頭,順著耳廓舔了一遍,接著爬進耳道,留下一片殘留著熱度的濡濕。

    江橘白沒做聲,他當然不愿意,但說了,后面那玩意兒又要生氣。

    所以他不說。

    徐欒在后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黑漆漆的眸子、蒼白的臉以及殷紅的唇色,三項促成一面完整的鬼容。

    “我看出來了,你不愿意,可是那沒用,小白,那沒什么用的�!彼诮侔锥吥剜�,環(huán)抱著江橘白的手收得越發(fā)緊,“我一定會糾纏你一輩子的,你只能祈禱我消失在你死亡之前,那樣你就自由了。否則,你的下輩子我也會準時出現(xiàn)。”

    江橘白心跳劇烈,他的臉色慘白程度快要趕超了徐欒。

    “以后,我們也要一起住在像陳老師家那樣的大的漂亮的房子里�!�

    江橘白把臉微側(cè),翻了個白眼。

    徐欒的臉在鏡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左右后視鏡呈現(xiàn)了不同的角度,江橘白沒躲過對方的視線。

    “......”

    -

    回到徐家已經(jīng)夜深,道場都已經(jīng)收工,江橘白四處找著江祖先。

    他以為江祖先跑去了后山。

    正要去后山的時候,江祖先從堂屋左側(cè)的房間里走了出來,身后跟著江泓麗。

    “小白回來了��?”江泓麗親切地笑著和少年打招呼。

    江橘白跑得滿頭大汗,他在床上坐下,“嗯,回來了�!�

    一群大人站在堂屋里說話,江祖先,還有他的兩個同事,三人圍著江泓麗說話。

    江祖先話說得比較少,另外兩位各種吹捧著江泓麗。

    “徐太太不必憂心,您身體底子好,孕期只要好好休息合理飲食,孩子肯定能平安出世�!�

    “您只需要戴著我給您的護身符,保證您夜夜好夢,孩子也生得好�!�

    “一定是個男孩�!�

    “要是個男孩,徐先生也算是后繼有人了,只是同徐欒那般的,終究是少數(shù)�!�

    江泓麗的神情變成黯然的灰色調(diào)。

    兩個道士見狀,立馬掉轉(zhuǎn)話頭,“江山人有何見解?”

    江橘白看見江祖先忽然被點名,看他一哆嗦的樣子,活像他上課走神還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的樣子。

    “徐先生和徐太太的基因,怎么生肯定都是不錯的。”

    江泓麗笑得有些虛弱,“是嗎?我倒是希望是個女孩。”

    “若是個女孩......”后面的話,她沒再說下去了。

    堂屋小會散場,江祖先在江橘白旁邊坐下,甩甩袍子,甩出一個厚厚的紅包,他從里面摸出五百塊錢塞到了江橘白手里。

    “干什么?”

    江祖先說:“給你花。”

    “徐家給了你多少辛苦費?”江橘白好奇道。

    江祖先比了個“1”和“八”。

    “一千八?”

    “一萬八。”

    江橘白怔了怔,他慢慢把五百塊揣到了兜里,在江祖先完全沒防備的時候,撲過去,“再給我五百!”

    “滾滾滾,”江祖先把紅包壓在了肚子下面,“我不給,不給�!�

    “要不是我跟徐欒做契,你拿我命換錢,你再給我五百都不行?”

    “是我救了你的命,誰拿你的命換錢了?”

    “江山人?小白?”從外面進來的江泓麗看著抱在一起推來搡去的爺孫倆,一臉疑惑。

    兩人立刻坐了起來。

    江泓麗笑笑,“江山人,上樓去休息吧。”

    她又看向江橘白,“今天又要辛苦你守夜了�!�

    江祖先抱著紅包忙不迭地逃上了樓,一溜煙就沒了影。

    江泓麗還站在原地,她蠟黃的臉上,皺紋橫生,像一整塊樹皮上面出現(xiàn)了人類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別扭。

    “你的性格比看起來要好很多�!彼Z氣輕柔,又含有一點意外。

    江橘白雙手揣在兜里,“謝謝。”

    江泓麗沒打算跟他繼續(xù)往下閑聊,她轉(zhuǎn)道,看樣子打算回房間了。

    “阿姨,”江橘白忽然開口叫住她,看見對方停下腳步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又后悔了,他硬著頭皮問道,“徐欒會傷心�!�

    他沒頭沒腦地對江泓麗說道。

    江泓麗只愣了幾秒鐘,接著柔和地笑起來,“徐家需要有人傳承下去,徐欒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跟他爸爸很傷心,也對他很失望�!�

    說完,她轉(zhuǎn)身回了房間,干凈利落地關(guān)上門。

    江橘白愣愣地看著她緊閉的房間門,院子里的招魂幡還在飛舞。

    他不太理解這夫妻倆為什么會對徐欒失望?

    徐欒又不是自殺的,就算是自殺,作為父母怎么還失望起來了?

    少年意識到,徐欒的神經(jīng)病應該不是自發(fā)性的,而是遺傳性的。

    -

    堂屋的門被關(guān)上了,不然晚上太冷。

    江橘白聽見大門一直嘎吱嘎吱個沒完,明明窗戶緊閉,但窗外的風聲還是傳進了耳朵里。

    “叩叩”

    “叩”

    “叩叩”

    有人在敲門。

    江橘白在床上不停翻身,不堪其擾。

    少年一腳踢飛了被子,煩躁了坐了起來。

    撲面而來的魚腥味以及忽然撞上面臉的濕涼讓江橘白渾身僵硬石化。

    是一張臉,不,是一個頭,也不是,不止是一個頭。

    是桃樹下的男生,居然長得與徐欒如此相像,簡直像是同一個人!

    它滿目都是蠕動著的血色,唇角撕裂,露出血紅的牙齦和頰肉,舌頭盤在它的嘴里,舌尖時不時抬起落下,像蛇。

    它認真地觀察著坐在床上的人,像盯視著不可多得從天而降的禮物。

    “我找到,你了�!彼蝗婚_口,盤踞的舌頭伸到口腔外,舔了江橘白眼睛一口。

    江橘白被舔得渾身涼透,他咬緊牙關(guān),抓起被子就捂在了這東西的頭上,外套都顧不上穿,拔腿就往樓上跑。

    “阿爺!”

    “江祖先!”

    “救命!”

    江橘白跑到了二樓,才想起來根本沒有人告訴他江祖先的房間在哪兒。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逗留,直接推開了走廊里第一個房間的門。

    里面煙味和汽水的味道刺鼻,煙霧散開,一群男生擁擠在一張麻將桌旁邊熱鬧地打著麻將。

    他們朝江橘白這個誤闖者看過來,“江橘白?你怎么來了?來來來,和我們搓兩把。”

    說話的人是陳港,旁邊的人,李淼淼,陳巴赫......他們明明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

    江橘白毫不猶豫帶上門,往前跑了幾步,他深吸一口氣,推開第二扇門。

    李小毛背對著他,在床上玩手機小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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