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人面面相覷,李映池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
他彎著腰要去撿,華銜青攔住他,語速很快,甚至是有些急,“不許撿,丟掉。”
“可是我答應要還給人家的。”李映池看著華銜青越皺越深的眉心,莫名有些心虛,“那天恰好沒帶手帕,咳嗽了,就像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
華銜青問他,“那我的手帕你還留著嗎?”
“��?”唇瓣被咬出了痕跡,小先生有些苦惱,“你當時說叫我丟掉,我就丟掉了呀。”
第138章
病弱小先生(二十四)
明明是早有預料的答案,
可當聽見李映池親口說出那句話時,華銜青心臟處還是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陣陣窒悶。
只是一個手帕而已……
初見時他的手帕早早就被丟棄,而華亮如的手帕卻被對方好好地保留在了身上,
全是因為他自作自受。
這感覺很不好受。
像是后知后覺地拔出心頭的刺,鮮血淋漓,
為時已晚。
“那華亮如的手帕也不要留著�!弊旖抢�,華銜青拉住李映池的那只手微不可查地顫抖著,
“丟了就丟了�!�
竟是拉著人不許再走了。
似乎也明白自己此時有些無理取鬧,
華銜青找補一般的,
又道:“既然已經(jīng)掉到地上了,沾了臟污便難以洗凈,我們不如去買個新的還給他�!�
剛買下來的一堆荷包被隨意丟在一旁。
鋪子老板以為他們二人起了爭執(zh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假裝什么也沒看見似的,拿起塊抹布擦起了自己的小推車,
“今個天氣真不錯��!”
好不容易掙脫華銜青的桎梏,李映池轉(zhuǎn)身要再去尋找時,那張手帕早已隨著人流被卷到了不知何處。
街道上人來人往,就連一條供人走動的縫隙都看不見。
這時候再想要去找一塊小手帕肯定是不現(xiàn)實的。
沒了辦法。
捏著自己繡的小荷包,
李映池回頭看向華銜青,有些委屈巴巴的,
“可是我今天沒有帶很多銀子……如果要買新的,
我買不起很好的手帕。”
買不了很好的手帕只是托詞。
其實李映池就是不想給華亮如花錢。
能空手還回去的東西,為什么還要浪費自己的銀子?而且那也不是自己故意弄丟的呀,
本來可以撿回來的,都怪華銜青。
華銜青卻是誤會了李映池的意思,
“給他的東西要有那么好?隨便去路邊……”
迎上那清盈盈的眼眸,更多的話語哽在喉頭。
華銜青扭過臉,
牽著李映池往別處走去,叮囑他,“到你口袋里的錢都要留著自己花,不許用在別的地方,知道嗎?特別是那種無緣無故倒貼的男人,他們詭計多端,你不要理。”
“那……”
“我去給你買新手帕,華亮如的手帕你不要管,家里有的是布子給他擦�!�
廟會上的集市比平日里的趕街日要熱鬧上好幾倍。
華銜青牽著看什么都新鮮的小先生,頭一次對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商品產(chǎn)生了除算計利益外的想法,因為這些東西還能讓小先生高興。
一路上他們買了許多東西。
說是“他們”也不盡然,其實大多都是華銜青在買。
因為李映池只需要一個眼神,哪怕只是多停留一秒,華銜青就會主動過去買下。
跟在身后的侍衛(wèi)跟著他們還沒走幾步路就已經(jīng)抱了個滿懷了,甚至還在不停地往家里運,越來越夸張,以致于路人的眼神一直在往他們身上瞟。
慌慌張張地攔住猛往外拿錢的男人。
細白的手指緊緊地壓在華銜青的黑色外袍上,細嫩的皮膚在日光下白得近乎于透明。
李映池搖了搖頭,終于忍不住阻止道:“公子,這太貴重了……真的不用給我買這么多東西�!�
“允許你給華亮如買手帕,不允許我給你買東西?池池,你對我未免太嚴格了。”
根本由不得李映池說一句拒絕。
華銜青表情淡淡,反駁他,“而且,這個可不是給你買的�!�
空氣里沉默了一秒。
看著華銜青手上那件分明和他本人尺寸不合的衣物。
李映池咬了咬唇,沒多說什么,“喔,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兀自松開華銜青的手,扭頭便要自己往前走去,不再理會跟在身后的男人。
陌生的面孔接踵而來,阻隔在二人之間,青年單薄的背影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在眼前。
哪里還敢佯裝生氣,華銜青快步追了上去,直到重新握住了青年變得溫熱的手,十指相交,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怎么會是自作多情……只是我唯恐招待不周,惹了先生的不快�!�
再想到之前那短短一句話,華銜青卻再維持不住之前的淡然,彎著腰湊近李映池的耳邊,緩聲哄人,“這個料子太差了,但樣式好看,等我尋了更好的布料再做一件更好的送給你�!�
具體華銜青買了些什么東西,很難用幾句話來解釋說清。
可能需要列出一個表來細細批注,因為他甚至還在成衣鋪里預訂了不少新料子,用途多樣。
為了能夠和小先生牽手,華銜青只能余出一只手來拿小部分東西,剩下的便全交由家中的侍衛(wèi)來護送。
風暖日麗,少有這樣于午后長時間在外走動的時刻,商販們的吆喝聲在此刻變成了最好的白噪音。
沒過多久,困意就入侵了小先生的腦袋。
說話的次數(shù)急速下降,纖長眼睫虛虛地垂落著,儼然已經(jīng)有些神游了。
從華銜青的角度看,卻是小先生粉白的一張小臉側(cè)開,不愿意同他再說話了。
只留給他了一個后腦勺,烏黑的長發(fā)墜了一半到腰間,隨著動作輕掃在起伏的臀線間,剩下的一半被留在上方,那還是他今早親手挽起的發(fā)絲。
誤以為李映池是生了他的氣。
但華銜青一時間竟不清楚自己是哪里做錯了,也可能是他今日錯得太多,一下子不知道從何開始反思。
而恰好,李映池視野里忽然闖入了一件極為眼熟的東西。
困頓恍惚的視線驀地清醒了些。
此時他們已經(jīng)遠離的最熱鬧的中心,來到了廟會活動的外圍,不遠處就是一條清湛的溪流,在日光下泛著凌凌波光。
一塊眼熟的手帕正在河邊的柳樹底下孤零零地躺著。
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還沒等李映池看清那是不是自己丟掉的那一塊,被他松開手的華銜青突然開口了。
“為什么要這樣?”
李映池回頭看去,因為華銜青背對著日光的原因,他的視線被晃得很模糊。
他沒能看清華銜青在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樣的,只能模糊地看見對方緊繃的輪廓線條,與說話時衣領中若隱若現(xiàn)的起伏。
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忽視,華銜青站在原地,聲音低啞,垂在身側(cè)的手微不可查地顫抖著,與之前見到那塊手帕時的狀態(tài)一樣。
“你不是喜歡我嗎?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為什么你總是會想著別人?”
單獨相處時沉默不語的氛圍,總是令你出神的破舊手帕。
如果你的選擇真的是我,只是我,可為什么我總是會如此不安。
這幾日積攢的不安思緒在這時再次被挑了出來。
那塊無足輕重的手帕就如同枯林中忽現(xiàn)的火星,一經(jīng)風吹,變得再也無法控制,瞬間便肆虐了整片林子,滾燙灼燒著華銜青的胸腔,令他失去了最初的冷靜。
鼻腔發(fā)酸,華銜青盡力讓自己顯得自然,“他的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河邊的風把發(fā)絲吹得凌亂,李映池無措地站在原地,表情怔然,很茫然地回答:“不是的……”
“我沒有想別人,也沒有覺得他的東西很重要�!�
李映池不知道華銜青為什么會突然這樣問。
但困意未消,他這個時候還有些黏人。
察覺到對方情緒的不對勁,脾氣軟軟的小先生主動走到了華銜青的身邊,虛虛地拉住了他的衣擺,又轉(zhuǎn)而被對方用力地拽進懷里。
脖頸處有一點溫熱濕意劃過。
他聽見向來從容的華家大公子,埋在他的脖頸間聲音發(fā)抖:“我知道你們從前就認識,可是能不能也給我一個機會?”
華亮如送給李映池的木梳,是華銜青親自帶回來的,他怎么會不清楚二人之間相識的事實。
他假裝不知道,故意不去提起這件事,慶幸華亮如記憶的缺失,掩埋了那段可能會讓他嫉妒到發(fā)狂的過往,但李映池回避的態(tài)度,華亮如再次展現(xiàn)出的親近,還有那幅畫……
每一件事都在提醒著華銜青,提醒他不愿意面對的事實。
“你怎么了?”
水流聲從身后傳來,李映池乖乖地被他抱在懷里,猜想那塊手帕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被吹走了。
真奇妙。
沒想到消失了的東西,還會再次出現(xiàn)。
沒有正面回答李映池,華銜青只是不斷地說著:“我會很努力很努力賺錢,爭取讓池池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商行的事情也會早點完成,不會像之前那么忙,每天都會陪著你……”
他很不安地嗅著來自于青年身上的香氣,說出口的話已經(jīng)有些混亂。
如果李映池還記得前幾日發(fā)生的事情,那他就會發(fā)現(xiàn)華銜青所保證的大部分東西,都與那晚華亮如的質(zhì)問有關。
華銜青一條一條地反駁了華亮如認為他不適合與李映池在一起的理由。
可惜李映池根本不在意華亮如的話,也不明白華銜青的意思。
李映池只知道任務目標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自然不能說實話,所以他踮起腳尖,將自己軟軟的唇瓣印在華銜青的唇角,“我當然是喜歡公子的�!�
“但不知道公子會不會喜歡我……”
纖長的眼睫卷翹,溫熱氣流緩緩地灑在男人的胸膛處,勾撓著對方的心弦。
從未說過這樣直白的話,緊張地咬了咬唇肉,小先生眼尾洇出了漂亮的水紅色。
溫柔的聲線囁喏躊躇,幾句話被他說得格外可憐,“而且這個世道,男子之間的相愛是不為眾人所接受的,如果因為我而讓公子陷入很艱難的境地,我……可我也希望被大家祝福,若是公子真的喜歡我的話,會將這件事告訴所有人嗎?”
第139章
病弱小先生(二十五)
華銜青盯著他,
“就只有這一個條件嗎?”
沒反應過來華銜青的意思,李映池不明所以抬頭,“嗯、嗯?”
他握住李映池的手,
姿態(tài)虔誠,黑眸中含著的是李映池看不懂的執(zhí)著。
“我答應你�!�
從未掩飾過對小先生的占有欲。
在李映池還沒意識到之前,
華銜青早已如一條鬣狗般,在他的身邊圈畫出了不允許任何一人踏近的領地。
小先生手段大膽,
卻又純?nèi)坏没腥糁勺印?br />
在感情一事上他總是遲鈍懵懂,
對類似情緒的感知都要慢上幾拍。
他不知道,
但恐怕所有見過他們相處方式的人,都早已清楚華銜青對他的心思。
華銜青從未想過隱藏什么。
他做夢都是在想小先生。
他巴不得昭告天下,告訴所有人這位溫潤儒雅的小先生就是他所鐘情之人。
而告訴所有人的最好辦法,除了那世上獨一無二的親密關系,華銜青想不到比這更好,
更讓他頭暈目眩的了。
他不敢想,他有一天能夠完全成為屬于小先生的夫所以這要求對于華銜青來說,實在是太過簡單了,甚至可以換個獎勵的名頭。
華銜青忍不住憐愛起了自己可憐又天真的心上人。
李映池被他短短幾句話弄得滿頭霧水。
聽華銜青這些話的意思是答應了自己。
可若是答應,
那華銜青的回答便是真的喜歡自己,但任務卻遲遲沒有彈出完成的提示。
又是和之前一樣的情況!
小先生悶悶不樂地同系統(tǒng)抱怨,
“怎么總是這樣呀?”
“任務對象一點都不真心!”
“他都答應了,
任務還是沒有完成,他是不是都是在說假話騙我?”
回頭看了眼重新變回了二十四孝好跟班的男人。
李映池咬著唇,
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走得更快了,
微長的衣擺隨著他加快的步伐在空中漾開了花瓣似的形狀。
華銜青跟在他的身后,彎著狹長的眸子喚他,
“池池,等等我�!�
他們二人相貌出眾,黏糊糊地走在一起,做什么都似打情罵俏的,與鎮(zhèn)上的其他恩愛眷侶沒什么不同,旁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多瞄幾眼,最后夸一句天作之合。
系統(tǒng)不知道怎樣同他的小宿主解釋其中的誤會。
含糊過掉了這話,它只是道,“宿主一定會順利完成任務的,萬一任務對象只是不說,其實他準備找你求婚呢?”
“你就知道哄我開心,要真是那樣的話,我早就完成任務啦!”
李映池搖了搖頭,還是沒有相信系統(tǒng)。
總歸只是做客,李映池沒有在華府待太久,小住了幾日后便回了自己的家中。
除去不用再去私塾這一點,其實假期的日子與之前并沒有什么差別。
“咔嚓。”
是折斷樹枝的聲音。
剛洗漱完沒多久,李映池白凈的小臉還沾著點水珠,正迷蒙著眼坐在院子里燒火熬藥。
分成兩節(jié)的樹枝被丟進了火堆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冒出了點白煙,李映池不太懂,拿了跟細木棍伸進去扒拉了兩下。
褚文清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眉眼精致的小先生皺著眉,被冒出來煙氣嗆了一下,伸手捂著嘴小聲地咳嗽了起來,拿開手的時候,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頰已經(jīng)印上了幾點灰印。
活像只富貴人家中不小心流落到農(nóng)村,最后亂竄進了灰堆里的嬌貴小貓。
“怎么把自己作弄成這幅模樣?”
“褚文清?你怎么來了?”
李映池揉了揉眼,“我正在煮藥呢�!�
沾了灰的手一揉,瞬間就把本就灰撲撲的臉蛋弄得更亂了。
有些失笑,褚文清去拿了沾濕水的手帕給他擦臉,問道:“怎么現(xiàn)在還沒洗漱好?頭發(fā)還是亂亂的,是等著我來幫你梳?”
“不是說好今日去我家里嗎?”
完全忘了有這么一件事。
李映池驀地睜大了眼,“我、我是打算喝完藥就去的,沒有忘記!”
這么快就不打自招,看樣子是真忘了。
褚文清眉頭微挑,“原來是這樣,父親還以為他的愛徒是睡過頭了,特意叫我來看看。”
“怎么會呢?”李映池懊惱地咬唇,心中欲哭無淚,“師傅肯定是瞎操心了�!�
說話間,褚文清已經(jīng)從屋內(nèi)找到了梳子。
他熟練地給小先生梳起了頭發(fā),心中惦記著前幾日學的發(fā)型。
手上動作不停,嘴上卻還識趣地應和道:“是,他最愛瞎操心了�!�
沒有戳破臉皮薄薄的小先生紅著臉蛋說出的謊言。
-
“今日來找您便是想同您商量這件事……”
褚家書房內(nèi),華銜青正在和褚老爺子談論著私塾的事。
這是他之前就在考慮的事,不過出于商人更注重于利益的方面,他始終沒把這件事放到第一位,直到李映池出現(xiàn),他才真正地開始去思考去重視教育所帶來的長遠發(fā)展。
聊至一半,華銜青總是會想起他的小先生。
可能是因為私塾是小先生常去的地方,也可能是因為私塾的安排才讓他們有了第一次的相遇,又或許是他就是無可救藥地陷入了這段堪稱天降的感情之中。
華銜青已經(jīng)開始拿著八字找人選良辰吉日了。
小先生不在華府的日子,華銜青回了自己的臥室,轉(zhuǎn)眼就會推開小門去到偏房。
不知何時,他貪戀起了所有與小先生有關的東西。
似乎是看出了華銜青的走神,褚老爺子笑著問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只是想起了一位私塾里的……”斟酌了一下稱呼,最后華銜青有些遺憾地道:“想起了一位朋友�!�
“私塾里的朋友?”褚老爺子若有所思,他放下茶杯,口吻自豪,“說起來,我一位學生現(xiàn)在也在鎮(zhèn)上的私塾里做教書先生,算是繼承了我的衣缽�!�
華銜青:“想必是個很優(yōu)秀的學者�!�
褚老爺子點點頭,“確實是個好孩子�!�
“褚文清最近也是常常提起那個孩子。一開始我還擔心他那個臭脾氣會不會把人氣走,現(xiàn)在看來二人相處的還不錯,真是稀奇……說起來他今日還帶人回來吃飯了�!�
到了這個年紀,聊起天來便總是會談到自己的孩子,褚老爺子也不例外。
他唯一的兒子褚文清雖然脾氣不好,但畢竟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功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料子,將來必定大有作為,因此炫耀起來,褚老爺子也是格外的滔滔不絕。
心頭莫名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華銜青問道:“莫非是李映池李小先生?”
“正是�!�
褚老爺子抿了一口茶水,看向窗外,“現(xiàn)在他們應該在后院吧�!�
“聽說是擔心那孩子的身體,準備叫老爺子我來勸勸,好叫那孩子跟著褚文清去他明年上任的地方一起生活。”
“那孩子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我也怕自己走了之后沒人照顧那孩子。褚文清愿意待他好,我老爺子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哪有拒絕的道理�!�
“等與你談完這私塾一事,我就該去同他們……哎?”
話還沒說完,褚老爺子甚至來不及阻攔,就見原本該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早已走出了書房,就看著他直奔著后院而去了。
無心欣賞眼前密密叢叢的異卉奇花,華銜青快步走向后院。
一路上,他身后的衣擺幾乎沒能落下來過。
階柳庭花,褚家后院處。
仍存有疑慮,李映池撐著下巴,眼睫垂落,還在問:“今日叫我過來究竟是什么事情呀?”
“待會你就知道了�!彪S意回答著,褚文清剝開一片橘子往他身前的果盤里放,“先吃點水果。”
仆人都被揮散,一切都要親力親為。
褚文清面前的水果擺放得零零散散,果皮完好。
而李映池面前的果盤里堆積成山,全是已經(jīng)剝好的水果,叫他拿起來就能吃。
不滿對方敷衍的態(tài)度,李映池抿唇不語,也不去吃他剝的水果。
“祖宗,你可給個面子吃點吧�!瘪椅那迥盟麤]法,嘆了口氣。
李映池被他的稱呼嚇了一跳,眨巴著眼,眼睫顫著,“你不要亂喊……誰、誰是你祖宗啊、”
“聽見沒?”
一道熟悉的男聲忽然從身后傳來。
下一刻,天旋地轉(zhuǎn),李映池被人攬著腰抱到了身后。
“這可不是你的祖宗,要是你認我一聲祖宗,你倒能叫他一聲祖奶奶�!�
挺拔高大的身體遮擋住李映池的視線,華銜青扯了扯嘴角,居高臨下地看向褚文清,態(tài)度輕蔑,“要是聽得懂人話,就別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
“華銜青?”李映池從他身后冒了個頭,“你怎么也在這?”
重新把人給按了回去,華銜青一字一句,陰陽怪氣道:“我來這里和人私會�!�
“哦……”李映池接他的話,“我也是來這里和人私會�!�
剛說完,臉就被華銜青輕輕捏了一下,似乎在對他的話表示不滿。
明明是一個無理的闖入者,卻敢以主人的身份在對自己宣誓一些莫名其妙的主權(quán)。
向來看不慣華銜青,此時褚文清幾乎是冷笑出了聲,他站起身與華銜青對峙,“你是聽了我父親的話,所以才過來的吧�!�
華銜青看著他,并未言語,褚文清便知道他是默認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是知道我為什么會想那樣做的原因,可你依舊要過來阻撓我,此舉未免也太過低下�!�
抬起手,褚文清示意一旁等候多時的侍衛(wèi)過來帶走李映池,接下來的話,他不希望讓李映池知道。
“池池你先回避一下,我與華公子有事相商。”
庭院里沒有別人,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李映池都清楚的聽在耳里。
可越是聽,他心中便越是迷茫。
李映池完全是處于狀況外,他無助地看向華銜青,“公子?”
軟乎的小先生下意識依賴華銜青的行為讓褚文清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忍不住嘖了一聲,眼中盛滿的嫉妒幾乎要溢出。
“沒事�!比A銜青淡淡地看了褚文清一眼,伸手安撫地撫過身旁人柔軟順滑的發(fā)絲,“去外面稍等我一會�!�
“很快就好�!�
看著李映池與別人親密的模樣,褚文清身側(cè)的手漸漸繃出了青筋,牙關緊咬,直到李映池徹底走出視線,他兩步抓住華銜青的衣領,嘲諷道:
“不愧是商人,此等土匪作風除了你華銜青也不會再有別人�!�
褚文清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李映池在鎮(zhèn)上待了這么久,病癥卻依舊未好,這難道還不能說明真相嗎?”
“這里太過落后,我?guī)咦匀皇且e的地方治療,可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難道要因為你的一廂情愿,就要強留李映池陪在你身邊最后落得一個香消玉殞的結(jié)局?”
眉心凝著寒霜,華銜青在此時依舊顯得十分冷靜,他開口:“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憑什么來質(zhì)疑我對李映池的心?”
“你又是憑什么認為他的身體經(jīng)得住路途的顛簸,能夠強忍住一路的舟車勞頓,去熬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病癥的陌生地方?”
褚文清明顯一愣,華銜青勾了勾唇,沒什么情緒地推開了對方,骨節(jié)分明的手抬起,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皺起的領口。
“他在我身邊自然會更好,我會直接找最經(jīng)驗豐富的郎中來鎮(zhèn)子上給他治療,郎中不行,就找京城里的御醫(yī)。有我在,這一切便無需再像你這么麻煩,我能做到的,就是給他最好的東西�!�
“一切事物都該是遷就著他,而不是像你這樣,讓李映池去遷就你的上任�!�
“所以你憑什么認為你的決定就是最好的?你瞧不起商人,可你靠書本堆積出來的自以為是的性格卻是迂腐自大,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字字句句,皆如利刃,刺得褚文清雙目赤紅。
他無法接受別人對他的質(zhì)疑,可他卻清楚的明白華銜青說的這些話確實是真的,所以這更令他崩潰。
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風度。
一番爭吵下來,二人早已撕破臉皮。
褚文清恨恨道:“可你這么用心又有什么用呢?他不可能喜歡你,你的心思也根本不會被他接受!”
“你又在臆想什么?”
華銜青走近幾步,目光冷淡,“他喜不喜歡我自然是由他來親口跟我說,難道還需要你來告訴我嗎?”
“呵�!�
男人眼中的勢在必得深深地刺痛了褚文清的心。
“華家長子,華家當家,你以為你就能夠那么自由嗎?沒人會允許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你想讓他沒名沒分地跟著你?那算什么?你說的那么多好話,可從頭到尾都是謊話,華銜青,你騙人騙到最后有沒有想過你該怎么去圓這個謊。”
華銜青徹底笑出了聲,他沉下眉目,一字一頓。
“你問我這算什么?”
“我告訴你,這算今年我就會同他喜結(jié)連理,百年好合�!�
第140章
病弱小先生(二十六)
對于二人之間的談話李映池一無所知。
離開了充斥著硝煙的后院,
李映池便直接去見了褚老爺子。
多年未見后的第一次寒暄,沒有隱瞞發(fā)生的事情。
他將自己近日的大致情況都告訴了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褚老爺子。
其中包括被他添油加醋的華亮如惡行。
即便心知自己這樣的行為起不到什么作用,習慣性的,
和誰聊起天他都會帶上幾句主角的不好。
這已經(jīng)是小先生所做過最壞的事之一了。
自小孤苦無依,沒有感受過長輩的寵愛與保護,
小先生在幼年便養(yǎng)成了格外溫和的性子。
可說得簡單易懂些,又或是直白難聽些,
他的性格就是不敢爭也不敢搶,
自卑又懦弱。
在原劇情中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給出的反擊也僅僅是些不痛不癢的口頭抹黑。
而最后,他落得了一個名聲掃地、凄慘一生的下場。
這便是他作為一個惡毒炮灰,不,應該是一個連壞蛋都算不上,頂多是蠢笨了些的小可憐的故事結(jié)局。
如今按照劇情線的走向,
他應該也來到了最后的部分。
想到這一段時間到處散播流言的自己,捏著杯沿,李映池垂下了眼,換了個話題,
“褚公子說,您有要緊的事找我。”
褚老爺子哪里會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就算一開始沒覺出味來,
現(xiàn)在聽李映池說了之后,也大概懂了。
他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只可惜,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啊。
看著自己學生明顯是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褚老爺子嘆了口氣,決定為自己的孩子做最后的爭取。
“明年開春之時,
你愿不愿意跟著阿清一起走?”
眼睫微顫,李映池抿住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