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牧懌然未及說話,柯尋先挑了挑眉頭:“但他們五個人現(xiàn)在的血,幾乎已經(jīng)覆蓋了祭臺表面近二分之一的面積�!�
柯尋這句話令其他幾人驀然反應(yīng)過來——大家之前只顧著急迫地想著辦法和悲痛于同伴們的死亡,一時竟沒有注意到這片血的異常。
五個人的出血量,每人大概失去30%至50%的血,又怎么可能把這么大的一片祭臺覆蓋到一半?!
“確切的說是四個人的出血量覆蓋了近一半的面積,”牧懌然指向李小春,“小春的血,全部集中在了祭臺的邊緣,看到了么,他的血,呈繩紋狀,貼合在了祭臺的這條邊上。”
眾人驟然驚覺,齊齊地盯向祭臺的那條血邊,又齊齊地轉(zhuǎn)回頭來看向牧懌然,等著他的答案。
第377章
山海31┃時空與光。
“時間緊迫,我們邊準備邊說,”牧懌然拎過柯尋手里的背包,給眾人分發(fā)里面的手機,“我們現(xiàn)在來捕捉祭臺內(nèi)部的那條時空隧道。
“它會跟著柯尋背著的這包手機移動,我想是因為手機會發(fā)射出電磁波的緣故,這個地方雖然沒有信號,但手機設(shè)備自身是會自動搜索并向基站發(fā)送信號的,每一次搜索和發(fā)送信號,都會產(chǎn)生電磁波。
“雖然手機發(fā)送的電磁波很微弱,但由于地下超強磁場和龍卷風柱的緣故,這些手機也就相應(yīng)受到了影響。
“我們之前說過,鬼文、龍卷風、地下磁場三者相互作用,產(chǎn)生的物質(zhì)場能引起時空的錯亂和彎曲,也就是時空隧道或是時空裂縫,而手機這種與磁場和電磁波能產(chǎn)生‘互動’作用的設(shè)備,就成為了指引時空隧道的錨點,我們則可以利用它們,將時空隧道從祭臺內(nèi)部引出來。”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指揮眾人站好了位置,大家圍成一圈,將所有手機轉(zhuǎn)圈擺放在祭臺地面,手機頭部全都沖向圈子中心,并依照牧懌然的指示,挨個并迅速地在每一個手機上撥打112這個號碼。
這個號碼是在沒有裝SIM卡的情況下唯一可以撥打通的號碼,當然,此刻在這個地方,號碼也許撥不出去,但并不妨礙它發(fā)出信號,而手機的電磁波在撥打電話時放出的強度是待機狀態(tài)的3倍。
“我向你道歉,”朱浩文一邊飛快地在每個手機上依次摁著鍵,一邊對旁邊的柯尋道,“之前不該認為你每天用車上的發(fā)電機為這些手機充電是無聊且無用的行為�!�
當時柯尋回答他的是,在手機電量這方面他有強迫癥,手機電量降到60%的時候就會讓他感到很不安。
哪怕是一些可能只會用一次,甚至一次也用不上的、做為爆炸物用的手機。
“現(xiàn)在你是不是趕緊解釋一下,你想要我們怎么穿越回過去?”邵陵問牧懌然,“就像我們之前說的——你怎么能確信我們穿越的是過去,而不是未來?我們這幾個人穿越回去又能對全局起到什么作用?”
“不,需要穿越回去的不是你們,而是我,”牧懌然看著大家,“和柯尋。”
“你是說——穿越回你們兩個第一次登上祭臺的那一夜?”邵陵轉(zhuǎn)念大悟。
那一夜他們兩人就穿越了時空,雖然只穿越了一夜的時間,但也許,那一夜的時空隧道正好和現(xiàn)在的時空隧道口相連。
誰知牧懌然卻微微搖頭:“不,穿越回那一夜并沒有用處,我和柯尋需要穿回更前面�!�
邵陵和朱浩文滿臉質(zhì)疑地看著他。
“記得《和合》那幅畫么?”牧懌然忽然像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你們曾經(jīng)問過我在那幅畫里的經(jīng)歷,其實在我進入的那個世界里并沒有太多值得提的地方,但之后在外面大廳里發(fā)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是我直到剛才才終于想通的——我曾在那座大廳里,被人取走了一部分血液,而取走我的血的人……是柯尋,和我自己�!�
眾人被最后這句話震驚得甚至一時忘記了焦急絕望和悲痛,這忽然揭開的真相讓人猝不及防地呆在當場。
“我當時第一個離開自己的那個世界,”牧懌然加快語速,“但由于在世界中被年獸有毒的牙齒咬到,造成全身不停出血,我因此而暈迷了一陣。
“但當我從暈迷中醒來的時候,卻正看見我自己和柯尋的背影,他們狂奔著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外。
“開始我以為是因為失血過多導(dǎo)致的幻覺,但當我想對柯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張不開嘴,也無法利用任何媒介來傳達我想說的內(nèi)容,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所看到的這段‘幻覺’并不單單只是幻覺這么簡單,它被畫的幕后力量屏蔽了。
“我開始思考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遺憾的是,在當時我絕不會想到穿越時空這樣的事,更何況還是發(fā)生在畫里。
“我當時推測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畫的幕后兩股力量因為激烈的博弈,導(dǎo)致非常罕見地出現(xiàn)了BUG,而出于糾錯機制,BUG被強行修改,或者說是屏蔽,導(dǎo)致我無法說出我所看到的‘錯碼’;
“第二個原因是兩股力量中的一股,在那一時刻有一瞬間占據(jù)了上風,因而趁機對我做出了某種暗示,但由于之后又被另一股力量抗衡,導(dǎo)致我無法對同伴們說出我所得到的暗示。
“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去琢磨這條‘暗示’�?上也]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啟發(fā),直到剛才在老秦打開他的醫(yī)藥箱時,我看到他的藥箱里裝著的輸液瓶——當時狂奔離去的我自己和柯尋手里就拿著這樣的幾只輸液瓶,瓶里裝滿了我的血。
“如果說輸液瓶可能只是巧合的話,那么在現(xiàn)在經(jīng)歷過一夜穿越后,在知道了祭臺上時空隧道的存在后,在明白了‘血祭’的真相后,我終于想通了這件詭異的事是為什么發(fā)生和如何發(fā)生的�!�
“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你和柯尋,穿越回了《和合》那幅畫里?!”朱浩文難以置信地問。
“顯然如此�!蹦翍粚⑶刭n的藥箱要過來,從里面拿了幾樣?xùn)|西——包括輸液瓶,一一裝入自己的背包。
“但——為什么?!”邵陵也無法相信地追問,“為什么會穿越到那幅畫去?怎么做到的?即便有時空隧道,也無法操縱自己正好能回到那個時間去吧?何況還是穿到畫里去?而且,就算有辦法操縱穿越回去的時間和地點,為什么不穿到別的畫里去?或是別的時間點去?為什么是《和合》?為什么你和柯尋要回去取你自己血?你當時差點死掉不是嗎?”
未等牧懌然回答,卻聽吳悠突然驚慌地指著頭頂上空叫道:“——風里的那東西又鉆出來了!”
狂風咆哮著,妖鬼尖嗥著,在頭頂?shù)鸟妨幭凭砥鹧臍饬骶蘩�,粘膩糟污的濃黑色物質(zhì)以另一種無法形容的形態(tài)由風體中瀝瀝地向下滑落,眼看便要突破穹窿,糊在入畫者們的頭頂。
“趕緊——”邵陵嘶吼了一聲,飛身撲過去想要拿起落在不遠處的,方菲用來自盡的那把手槍,卻忽地被羅勏一把抱住腰攔下,兩個人一起摔落在祭臺地面上。
“我……我來吧……”羅勏沙啞著年輕的嗓音,紅腫的眼睛里早已經(jīng)哭干了眼淚,五官因長時間的痛哭而腫脹甚至變了形,他望向滿眼心疼地看著他的大家,道,“讓我來吧……我受不了了……死了也許反而是解脫……反正……反正遲早是死……哥,我膽兒小,我不敢用槍用刀弄死自己,太疼了……你能不能……你能不能把我砍暈先,然后……然后隨便你們用什么法子,只要別把我弄醒,隨便用什么法子殺了我……”
“蘿卜……”柯尋走過來把他緊緊地抱進懷里,“蘿卜,別怕,哥和你姐夫先去完成那件重要的事,然后就去陪你,別怕,用不了多久,你先等著我們,哥一定會去和你作伴兒。”
“對不起……哥,我膽兒小,不能幫你們用意識體看蟲子了,我,我就直接死了,行么?”羅勏用力攥著柯尋的手,整個人恐懼絕望到渾身抽搐起來。
“行,行,別怕,蘿卜,不疼,一點兒都不會疼,就跟睡著了一樣,”柯尋在他的頸后抬起手,眼淚滑下來,落在他的脖領(lǐng)里,“說不定你還會做夢哩……夢里的景色肯定要比這個世界還要美,因為啊……因為那個時候,你……你就是高維生物了……比人類高級多了……蘿卜……”
羅勏癱軟在他的懷里,像是睡著了一樣。
“秦哥,”柯尋哽著聲,轉(zhuǎn)臉看向秦賜,“我記得你帶著類似安樂死的針劑。”
秦賜默默點頭,走過來,取了針,緩緩?fù)迫肓_勏的體內(nèi)。
牧懌然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這邊,直到羅勏的五官七竅不合常理地向外涌出鮮血,才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一般,閉了閉眼睛,收回了目光。
風體里的怪物再一次被強行摁了回去,眾人卻都因為羅勏的死而有些失魂落魄。
直到牧懌然冷靜的聲音響起來:“吳悠,仔細看著手機圈子的中心位置,告訴我現(xiàn)在的景象�!�
吳悠收回心神,努力抹干遮擋著自己視線的淚水,死死地盯著手機圈中心的祭臺內(nèi)部。
“那條時空隧道集中在下面了——”她猛地睜大了眼睛,“但——奇怪——奇怪——為什么——為什么下面還有一條——一共有兩條——”
“兩條隧道重合了么?”牧懌然也猛然提聲問。
“沒有……第一條不是很穩(wěn)定,一直在移動,但后面發(fā)現(xiàn)的這一條相對穩(wěn)定,一直待在這兒!”吳悠驚惑地忘記了繼續(xù)悲痛,忍不住抬眼看向牧懌然。
“不要看我,看著下面。”牧懌然沉聲道,“一動不要動地盯著,一旦兩條隧道重合,立刻告訴我�!�
“好�!眳怯七B忙死死盯住圈子的下面。
“現(xiàn)在聽我說,”牧懌然對其他還在震驚中的人說,“柯尋過來,站到我旁邊,時刻做好準備。你們其他人,當我和柯尋離開后,你們……盡量每次等到最后一刻再……為我和柯尋多爭取一點時間。我們兩個一定會回來,會來解決整件事。”
“你現(xiàn)在,能不能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邵陵蒼白地問向他。
“我先回答你剛才的那些問題,”牧懌然盡量用最快的語速答他,“我們已經(jīng)知道,所有入畫的地點連起來,是一個‘光’字,它是妖鬼利用偶像祝詛術(shù)想要打通兩界的符咒。
“于是在這個‘光’字的軌跡上,兩界之間的隔膜,或者說是結(jié)界,變得薄弱,秦時的方術(shù)高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交待他的門徒們在這個‘光’字軌跡上設(shè)下封印,用以鎮(zhèn)壓‘光’字向人界突破的力量。
“所以我們才被強行吸引入畫,我們每次活著出來,都會打破一個封印。而這些畫中幻境,既不完全屬于人界,也不完全屬于妖鬼界,它是雙方力量在此博弈之處,它是被鬼文之力和雙方的博弈之力,硬是撕扯出來的一個,位于兩界之間的第三空間。
“很明顯,如果它完全屬于人界,必不會發(fā)生超自然的現(xiàn)象,如果它完全屬于妖鬼界,妖鬼不會想要殺死我們,而且,我們每次從畫中出來,外界的時間都沒有變化,這說明它就是一個較為奇特的第三空間。
“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那些全軍覆沒在畫里的前輩,沒有來到昆侖樞,也一樣能達到封印妖鬼百年的效果?
“他們雖然沒有走到最后,也不清楚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但糊里糊涂地死在半路,一樣不妨礙封印起作用,這只能說明,光字軌跡上的每一個封印點之間,是連通的,封印了一個點,所有點都無法再被突破。
“打一個比方,想象這個‘光’字是由一條管道組成的,而每一個封印點上都裝有一個閥門,只有將所有的閥門都打開,水流才能暢通,只要有一個閥門關(guān)死,水流就永遠不會從出口流出去。
“這條管道,只有一個出口,這個出口,就在這里。而能出,當然也能進,由這里進去,可以連通其他的閥門口。
“但這是第三空間,我們沒有那兩股力量的‘幫助’,無法自主進入,但有一種物質(zhì),或者說是現(xiàn)象,卻不受此局限,它可以跨維,可以跨越時間空間,可以成為任何物質(zhì)的運載媒介,它就是時空隧道。
“當時空隧道和這條管道重合時,我們可以由時空隧道口進入管道,再由管道去往每一個畫中幻境里,時空隧道可以改變時間,管道可以指向地點,我們可以借此去到我們需要去的地方�!�
“可,你怎么能夠確定你能回到那一天的《和合》里呢?”朱浩文問。
“記得么,”牧懌然竟然笑了笑,指了指虛無的某個地方,“我們勇敢的同伴們,在更高的維度可以看到過去和未來。
“他們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因此也知道我將要做什么,盡管做為意識體他們無法與我們交流,但身為與時空隧道有著同樣跨維和穿越一切能力的高等物質(zhì),我想他們足以在另一個維度幫助我,讓時空隧道恰好通往那一天的那一個地點。
“這也是為什么吳悠剛才看到他們的意識體脫離肉體后,會飛快地沉入祭臺的原因。
“他們,是去幫我們捕捉時空隧道的入口了,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帶我們穿回那一刻的準備�!�
“那,為什么必須是《和合》那幅畫里呢?”顧青青急問。
“因為他們知道,我在那幅畫的年獸世界里湊巧造成了大量出血,”牧懌然望著腳下被同伴鮮血染紅的祭臺,“而我和柯尋要回去那里取的,就是那時的我的血。”
第378章
山海32┃牧懌然的終極辦法。
“我們并沒有多少時間,我們需要在盡量短的時間內(nèi)取走‘那個我’身上足夠量的血,所以我需要人幫手,一起穿回去,而爭分奪秒的情況下,柯尋和我的行動速度更快些,所以我們兩個回去比較合適�!蹦翍坏馈�
“所以為什么要去取你自己的血?”朱浩文盯著他問,“以及你剛才讓老秦查看他們幾個的出血量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現(xiàn)在到了所有問題的最關(guān)鍵,也是我們一直尋求的終極真相,”牧懌然的神色是難以言說的奇異,他指向大家腳下的祭臺,以及祭臺表面覆蓋著的,同伴們的血,“我們眼前所見的這大片的血,應(yīng)該是鬼文之力使然,它需要血的‘獻祭’,雖然它真正想要的是我們的意識體,但我想,骨相之所以能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也許就是以血為媒介。
“血液里攜帶著遺傳基因,就像我們常說的血脈傳承——它具有傳承力,我想骨相就是利用這一特性,借由血液的傳承性才一代代傳遞下來的。
“而至于為什么只要入畫就會身具骨相、一個人死在畫里后骨相會轉(zhuǎn)移到下一個入畫者身上,我想,如果有足夠的條件查閱我們這一代所有入畫者的血統(tǒng)的話,追溯到秦時,很可能都有那位高人及其十二門徒的遺傳基因。
“所以,我們所了解到的,關(guān)于那位高人和他十二位門徒為此所作的犧牲,遠遠不止遺箋上看到的那一點。這十三位義士,他們甚至為此押上了自己千代萬世的血脈。
“因此,鬼文需要意識體,也需要血,和意識體結(jié)合用來激發(fā)能量場,和血結(jié)合用來標記、劃定結(jié)界。這個結(jié)界,既可以理解為封印、魂印,也可以理解為通道、媒介。
“鬼文不需要等量的血來標記和劃定祭臺,但它需要足以致人死亡的血,劃定結(jié)界的同時,得到我們的意識體,激發(fā)能量場。
“所以,他們五個人的失血量只在足以致命的30%至50%之間,而與鬼文結(jié)合起來的這30%至50%的血,則被利用來劃定出祭臺頂面上的這個結(jié)界。
“這個結(jié)界的作用,當然是為了封印妖鬼,但它還有一個恐怕連上古大巫和妖鬼也不知道的作用,或者,即便具有觀察之力的大巫和高人們察覺到了這一作用,受于時代的局限,也難以明確其中的緣故。
“但我們……我們不同,我們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了得窺‘天機’一角的理論依據(jù),并且事實上,我們在此之前,就已經(jīng)接觸到了這個結(jié)界背后相關(guān)的真相,只不過,我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它是真的,并且在之后的種種推理分析中,否定了它的真實性。
“但是現(xiàn)在,當‘蟲子’證實了意識體可獨立存在,并且可以去到更高維度這一推論后,當犧牲者的血以鬼文的紋樣漫布祭臺后,當小春的血成為祭臺邊緣的一條鑲邊后,我們曾經(jīng)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的推測,似乎正在逐漸成為事實。
“如果不出所料,身具九鼎骨相的你們,在全部犧牲后,血色鬼文會正好覆蓋住全部的祭臺頂面,而身具地維骨相的我們?nèi)嗽谒劳龊�,會像小春的血那樣,成為祭臺頂面的四條血邊。
“那么,現(xiàn)在再來想象一下,那個時候的祭臺頂面,像什么?”
柯尋的眼里帶著難以名狀的神色,張了好幾次的嘴,才終于用控制不住走了腔調(diào)的怪異聲音,緩慢地吐出兩個字:
“鈐印�!�
“你是說……”邵陵覺得自己呼吸困難,“我們……我們這個……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真的——真的只是——一幅畫?”
“在我們的認知里,畫是二維平面的東西,體現(xiàn)的是二維世界,而創(chuàng)作出二維畫的我們是三維生物,”牧懌然抬眼望著風體里再度瘋狂欲出的怪物,再次加快了語速,“既然‘蟲子’證實了高維空間的存在,那么我們這些三維生物所在的世界,又為什么不會是四維、五維、甚至更高維度的生物創(chuàng)造出來的、在他們那個維度被定義為‘畫作’的世界呢?”
“……當然……當然可以……”邵陵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此刻還能說些什么,仿佛世界觀崩塌的同時,整個的思維運轉(zhuǎn)體系也都跟著崩塌了,所有的情緒都混亂地交織在一起,而交織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就是蒼白且茫然。
三維生物的畫作是二維,高維生物的畫作是三維,有什么不可能呢……
“可為什么高維生物留在畫作上的鈐印形式,會跟我們?nèi)S生物的一樣?”朱浩文還是很謹慎。
“你弄錯了順序,”牧懌然卻道,“是高維生物創(chuàng)造了我們,先擁有鈐印這種形式的不是我們,而是高維生物,是我們的鈐印形式和他們的一樣。就像我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異世作品里,它的世界觀再顛覆,也必會有我們這個世界的文化印記。而且這也解釋了,為什么鬼文會有如此強大的不可思議的力量,因為它們,來自高維世界,被我們這個世界的大巫得窺其力量一角并加以利用,而正僅僅是這一角的力量,就足以讓我們這個世界天翻地覆�!�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那我們還這樣苦苦掙扎做什么呢?”吳悠盯著手機圈子下的祭臺,渾身顫抖,眼淚紛落。
“就算我們只是高維生物畫作里的一個符號,”柯尋的聲音平靜地傳過來,“但對于我們自己來說,這幅畫就是我們的現(xiàn)實世界,就是我們生老病死過生活的天地,這并沒有什么不同。
“我們之所以難過絕望,是因為我們無法接受宇宙間還有更高等級的生物,而我們甚至只在這條生物鏈里像是螞蟻般的存在。
“但這又怎樣呢,不會有哪個人類有那樣的閑功夫去觀察所有螞蟻的一生,絕大多數(shù)的螞蟻還是會在自己的世界里正常的,一無所知的活到死。
“沒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有沒有更高等級的生物,我們一樣還是要想法子活下去,就算現(xiàn)在活不下去,也要想法子終結(jié)這件事。這其中的區(qū)別只是知道與不知道而已�!�
“那么……”朱浩文艱難地咽了下口水,“你要回去《和合》取自己的血,是和這個鈐印有關(guān)?”
“是的,”牧懌然抬眼望著尚零落存活著的這幾個同伴,眼底帶著微不可察的悲憫,“我曾想過為什么另一個我和柯尋要跑到《和合》里去取我的血,在看到這個以血為印的祭臺之后,在問過老秦每個人的出血量之后,我明白了那一個‘我’心中的想法。
“在我們以前每次進入的畫里,找到鈐印之后都需要我們接觸到它,才能開啟從畫到現(xiàn)實世界的通道。
“而這一次,祭臺這個鈐印卻需要我們十三人的血來完成,并且所需要的血量,又恰好相當于足以致命的失血量。這樣的話,如果我們十三個人全部死亡,的確可以完成這枚鈐印,但卻沒有一個活人可以留下來,靠接觸它而觸發(fā)它。
“所以如果想要觸發(fā)它,就必須要留下一個活人,要留下一個活人,就必須既滿足這個人的失血量,又不足以致死。
“而鑒于鈐印需要的極可能是只屬于我們十三個人的血,那就無法用別人的血代替。而能保持不死,又滿足血量的方法,就只有用兩個某人的血,湊夠血量,每人分擔一半的血,且不足以致命。
“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恰好我在《和合》那幅畫里因中了年獸的齒毒而大量失血,當時空隧道和光字管道接通之后,需要我們爭分奪秒地一來一回外加取夠血,年獸的齒毒里似乎有抗凝劑的成分,取那時的‘我’的血相對更方便。
“而且每個人的體質(zhì)不一樣,我的體質(zhì)相對要好一些,失血量大一點也不會危及生命,而你們,我不能確定能承受多大的失血量,所以取我的血可以最大限度地多取一些,以免白白來回一趟,那時血量若是不夠,那就前功盡棄了。
“取那時的‘我’和現(xiàn)在的我各一半的血,用來完成這個鈐印,然后就由我,觸發(fā)它�!�
牧懌然雖然沒有在話中說明,但每個人都清楚他的未盡之言。
需要完成這個鈐印,就意味著,每個人,都要死,都只能死,這是注定了的,唯一的結(jié)局。
“我不明白……”顧青青喃喃地道,“我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發(fā)這個鈐印,是為了離開這個維度的世界嗎?去往更高的維度?”
“低維生物是無法在高維世界存活的,也不是每一條時空隧道都能讓人活著出來。”回答她的是朱浩文,同時也是在提醒牧懌然。
牧懌然負責觸發(fā)鈐印,如果鈐印真的能開啟從三維到高維世界的通道,他將會被吸入高維世界,而身為三維生物的他在進入高維世界的一剎那,就會灰飛煙滅。
這一點牧懌然早就已想得清清楚楚。
“我會在妖鬼徹底沖出地下之后再觸發(fā)它,”牧懌然平靜地微笑,“光字通道,也是妖鬼破土而出的通道,它的通道口就在這祭臺之下,而祭臺之上就是鈐印。當鈐印開啟通往高維世界的通道時,妖鬼也恰好由下面的通道口內(nèi)沖出來……”
“妖鬼也是生活在三維世界里的生物,”柯尋接了他的話道,“它們會無縫銜接地直接沖進高維通道,然后在進入高維世界的一剎那,灰飛煙滅。”
其余幾人震驚又了悟地看著牧懌然。
他成功了。
他找到了徹底終結(jié)這件事的辦法,他真的找到了。
“可,高維通道能開啟多久呢?”邵陵問,“如果像我們出畫那樣只有一瞬間,妖鬼也許并不會全部被消滅。”
“我想,妖鬼的沖出,也許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牧懌然說,“雖然我們把光字符下面的通道稱為管道,但在管道口的這個地方,它被稱為‘昆侖樞’。
“什么是樞?先輩們的遺箋里已經(jīng)做過了解釋。樞,有轉(zhuǎn)軸、翻覆之意。翻覆的速度有多快?不過是手心手背的一記翻轉(zhuǎn)而已。
“所以我認為,妖鬼出世,也就是一翻覆的時間。只不過這種翻覆與我們手心手背翻轉(zhuǎn)的形式不一樣,一個疊加空間的翻覆,可能就如同觀察一粒電子坍縮的過程這么簡單。
“因此,當這個既是鈐印又是封印的祭臺,在被我們拖過了最終臨界值后仍然沒能完成鬼文覆蓋的話,妖鬼世界因坍縮而整體翻上來,也不過就是瞬間的事,這一瞬間就足夠了�!�
“我們每一個人獻祭的過程,都會有一個小的臨界值,這段時間可以暫時阻擋妖鬼翻上來,但整個封印完成的過程又有一個最終的大臨界值,在這個臨界值到來之前如果還不能全部十三人獻祭完成,妖鬼世界就將瞬間翻覆上來。”朱浩文輕輕地點著頭,然后看向他,“而你,會死在我們所有人的最后,死在所有妖鬼的最前,死在……沖向高維度世界的一剎那,灰飛煙滅。”
“如果幸運的話,”牧懌然卻再次微笑,“也許我還能殘留著意識體,畢竟,意識體可以跨越維度�!�
“所以……”邵陵聲音低啞,“所以,我們終究還是會,以死來終結(jié)這一切,是么�!�
“不,也不一定,”牧懌然卻竟然這么說,“畢竟我們每一幅畫都是九死一生之局,也許我們還是會有一線生機。”
“你告訴我,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還怎么有一線生機,”邵陵苦笑,“我們必須要死,才能觸發(fā)鈐印,你也必定會死,因為你會被吸向高維空間,每一步都是必須要做的事,你告訴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去哪里找一線生機?”
牧懌然眸光微動:“也許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你們可知道……上帝空間?”
朱浩文瞳孔一震:“你的意思是——”
話才說一半,就聽到吳悠叫了一聲:“——重合了!兩條通道重合了!”
“——大家盡量拖到最后一刻!柯尋,走!”牧懌然向著手機圈的中心邁去,那里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入口,瞬間便吞沒了牧懌然的身形,讓他憑空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伙計們,”柯尋邁入時空隧道前,回過頭沖著大家揚起了一個一如初見時的燦爛笑臉,“另一個維度見�!�
第379章
山海33┃上帝空間。
就像柯尋和牧懌然第一次登上祭臺之后的經(jīng)歷一樣,這一次的穿越過程,也只在一瞬間完成。
柯尋原本還以為這個過程會持續(xù)一段時間,但在邁入時空裂縫的下一秒,就看到了帶著幾分熟悉感的,《和合》那幅畫里的大廳。
時間仍然萬分緊迫。
他們不但要花去一定的時間取血,還要防著時空隧道的口不定在什么時間就消失,而最擔心的是留在祭臺上的同伴們,究竟還能拖過多少時間。
時空隧道的出口距當時牧懌然受傷倒地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所幸兩人記性都還不錯,找準方向大步奔過去,果然見到了倒在地上正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那時的牧懌然”。
對于牧懌然來說,這種見到過去的自己的經(jīng)歷還是很不可思議的,不過現(xiàn)在沒有時間讓他細品這樣的感受,兩個人沖到跟前,迅速地從背包里往外掏盛血用的輸液瓶,將里面原有的秦賜準備應(yīng)急用的藥液倒掉。
“這真是讓我很難下得去手�!笨聦た粗鴾喩硎茄牧硪粋牧懌然,努力地控制著一腔心疼和想把他抱在懷里的沖動。
“別忘了,這件事你已經(jīng)干過了�!蹦翍簧踔吝有心開了他一個玩笑。
柯尋搖著頭,無奈地和他一起趁火打劫。
“我們要不要叫醒他,然后提前把后來的事情告訴他?”柯尋問。
“我想你叫不醒,”牧懌然卻道,“年獸的牙齒有毒,這個時候的我還處于深度昏迷中,而且如果能叫醒他的話,我們之后的一切事情發(fā)展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記得么,不管是當時還是現(xiàn)在,所有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都是被時空穿越影響后的結(jié)果�!�
“為什么我們當初沒有把事情原委錄進手機里,然后放到他手邊?”柯尋不死心。
“忘記了么,在《重啟》里田揚錄進手機的留言,但凡與畫相關(guān)的都被屏蔽了,”牧懌然道,“雖然我們是留給‘我’,但事關(guān)最終的答案,我想那兩股力量都不會愿意我們提前知曉真相,從而動搖甘愿犧牲或不想犧牲的決心�!�
“那我們?nèi)⊥暄笤俚纫坏�,等他醒過來?”柯尋說完這一句,自己搖了搖頭,“沒用,當時發(fā)生的事就已經(jīng)是被我們這次穿越影響過的結(jié)果了,無論我們等多久,他醒來之后都只會看到咱們兩個離去的背影。”
“而且我們沒有時間多等,”牧懌然道,“時空隧道不一定穩(wěn)定,祭臺上的大家也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時候�!�
“……好吧�!笨聦そK于放棄,低著頭繼續(xù)取血。
大廳里一時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而這安靜,讓人越來越無法承受。
“懌然……”柯尋低聲開口,卻又不知還能再說些什么。
“柯尋,”牧懌然卻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講,他的語速很快,像是生怕剩余的時間不足以讓他把要說的話講清楚,“柯尋,也許一切并沒有絕望到完全失去機會,正如我們經(jīng)歷的每一幅畫那樣,在九死里面尋找一生。我們這最后的一幅‘畫’,也許將是一場豪賭,雖然贏的可能僅僅只是幾兆億分之一,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仍有希望�!�
“你所說的一線希望,是不是跟你那會兒提到過的一句‘上帝空間’有關(guān)?”柯尋自始至終也都很冷靜。
“是的�!蹦翍坏�,“關(guān)于維度,零維是點,一維是線,二維是平面,三維擁有長、寬與深度,四維多了一條時間軸,五維則可以隨意穿越時間,六維能夠改變、操縱時間,并隨意穿越到平行空間,而七維,能夠隨意改變過去和未來,并對任何時間軸上的任何事物進行修正,而無須去在意因果關(guān)系、時間軸的順序或是一切邏輯鏈。
“可以說,七維空間的‘能力’,就相當于我們想象中的神的能力,甚至是我們根本無法想象出的能力。因此,七維空間被部分西方學(xué)者稱為‘上帝空間’,因為上帝無所不在,上帝無所不能。
“而我,有一個懷疑。我懷疑在我們這幅‘畫’外的那個更高維度,就是七維空間。
“之所以如此懷疑,是因為現(xiàn)代物理學(xué)界認為,宇宙是一種非常立體的結(jié)構(gòu),而宇宙中的維度空間,就像是一個金字塔,越接近塔尖的維度,結(jié)構(gòu)就越復(fù)雜,能量就越大。
“而說到金字塔,你能想到什么?”
柯尋思索著,無意識地抬起眼看向大廳的某處,突然驚悟:“——這里!《和合》!那個NPC曾向咱們展示過一個金字塔!”
牧懌然笑笑:“我想,這大概是整個入畫事件給予我們的最后一個,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條線索了。NPC展示的金字塔,一共有七層,如果每一層代表著從低到高的一個維度,那么這座金字塔壘到了第七層,第七層就是七維,上帝空間。
“我一直懷疑上古大巫及那位秦時高人所具有的觀察之力可以通天達地,而所謂通天,極可能是窺到了高維度世界的一角,但以當時人類的認知無法理解、也沒有相應(yīng)的理論依據(jù)來解釋自己所看到的奇象,所以他們只能以這種方式來暗示,用他們自己的獨特理解。
“他們或許并不明白七維空間是做什么的,但他們有可能猜得到是七維空間里的‘神’創(chuàng)造了我們,所以在人類的神話體系里有了‘天道’,有了‘天庭’,有了‘天神’。
“天神可以任意穿越時間、空間、平行世界,甚至像堆積木一樣把所有時間線上發(fā)生的事推倒、打亂,再重新壘起新的、完全不一樣的造型來,他們可以隨意改變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的結(jié)果,而不需要去理會物理規(guī)律和邏輯鏈。
“就像是,神可以讓人忽男忽女,忽老忽少,忽而出現(xiàn)在地下萬米,忽而就回到了母體,甚至,能讓人像《山海經(jīng)》里所記載的那樣,長成一身三頭、胸有大洞、腹中無腸等等不符合生物科學(xué)的樣子,以及,能讓人……起死回生�!�
柯尋睜大了眼睛:“這些違背人類科學(xué)和不合邏輯的東西的確只有七維空間的生物才做得到,《和合》里的金字塔暗示、我們能夠穿越時空的現(xiàn)實、意識體可以存在于高維度的證明,和——《山海經(jīng)》,都足以證明七維空間的存在,那個鈐印,將開啟的就是通往七維空間的通道!”
“那么剛才說的一線……”牧懌然正要繼續(xù)往下說時,卻發(fā)現(xiàn)輸液瓶里取到的血量已經(jīng)差不多夠用了,口中頓了頓,才道,“好了,我們走吧。”
柯尋的身體也微微僵了一下。
這一走,奔向的就是生離死別。
懌然的話甚至都還沒有說完,就這么戛然而止。
盡管幾天前、幾個月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還是覺得太過突然。
柯尋探下身,低頭吻在了另一個牧懌然的額上,然后拿起盛好血的輸液瓶,應(yīng)了一聲:“走。”
兩個人沒有踟躕和猶豫,向著死亡等待著的地方,大步奔去。
冰冷的祭臺上,十一位同伴靜靜地沉臥在那里,與頭頂狂躁喧囂的妖鬼旋風,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膽小的吳悠,柔弱的顧青青,思深慮重的邵陵……柯尋無法想象,這三個人是怎樣鼓起的勇氣,斬斷的生念,親手了結(jié)的自己。
秦賜老哥最為平靜,端端正正地躺著,眉間甚至還帶著幾分釋然。
是啊,他解脫了,親手將幾個同伴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忍受極度的痛苦折磨,又親眼目送他們悲慘地徹底死去,還曾親自動手,送走了團隊里最年輕的那個孩子。
他真的很累了,他是個救死扶傷的醫(yī)生啊……這些事,最不該由他來做,他又累又難。
他解脫了。
浩文兒,連離去都還保持著慣有的冷漠調(diào)調(diào),帶著幾分不屑,帶著幾絲嘲諷,還帶著,難得的幽默。一只手枕在腦袋下面,兩條腿交疊起來,就像是躺在沙灘上曬太陽。
而另一只手,豎起了大拇指,朝向柯尋和牧懌然回來的方向。
整片祭臺的頂面已經(jīng)被血紅的鬼文覆蓋完整,只留下了兩條邊,等待著柯尋和牧懌然的獻祭。
“你說,我選個什么樣的死法好?”柯尋笑著看向牧懌然。
牧懌然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他,像是要把這張笑臉永遠地記在腦海里,哪怕變成了意識體,哪怕四散在空蕩的宇宙最遠處,也要記得他,也要找到他。
“我不能破壞腦子,也不能破壞心臟,”柯尋四下里找著,“這兩樣我都要保存完整,好用來記著你和愛著你。我還不能死得太丑,要不然你最后吻別我的時候該嫌棄我了。要不我也安樂死一個吧,但愿老秦的針還留著多余的……嘿,還真有,我不會注射……喔,也沒關(guān)系了,反正是要死的,隨便湊合著射一回吧——我沒爆黃腔啊,我還要給你留一個純潔可愛的最后印象呢。咱們就在祭臺正中心死吧,這可是真正的C位出殯哈哈哈!我開始了啊,這針我推慢點兒……一會兒你要不要抱著我?我反正挺想死在你懷里的……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女主角唯美地死在男主角的懷里……等我徹底咽氣了,記得吻我說啊�!闼乐昂臀摇掷衷趺礃�?……或者相擁也可以,騰出一只手來觸發(fā)鈐印就……好了。我今天……身上噴了你……最喜歡的那款……男士香……香水喔……我們來約……約定個……下輩子的……接……頭……暗……暗號吧……就……就說……嗯……唔……唔……懌……懌然啊……我……愛……我愛你啊……”
第380章
山海34┃星河燦爛,以觀山海。
牧懌然將柯尋輕輕放倒在祭臺的中央,在他的額頭上落了一吻,隨后將幾只裝有自己血液的輸液瓶隨意扔在祭臺上。
輸液瓶碎裂開來,瓶中的血液如同有意識一般,飛快地向著祭臺的最后一條邊流涌過去。
牧懌然估算著時間。
在之前幾位同伴犧牲的時候,他雖然一直在集中精神努力思考,但也沒有忽視觀察龍卷風柱中妖鬼映象的動向。
他知道它們突破臨界點的大致時間,也知道入畫者的血液轉(zhuǎn)化為鈐印的一部分需要多久,他要在妖鬼突破臨界點的一剎那,保證自己的血能正好轉(zhuǎn)化完成。
牧懌然躺倒在柯尋的旁邊,將他擁入懷中之前,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手腕中涌出的血,急不可待地沖向祭臺的最后一條邊,去和它一脈相承的那些血匯合。牧懌然并不擔心傷口的血會凝結(jié),它們爭先恐后地向外擁擠著,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
牧懌然讓柯尋的頭枕在自己的肩窩里,用手輕輕地覆在他尚有余溫的腦瓜上,仰面望著穹窿頂部瘋狂咆哮和掙扎的妖鬼旋風,在柯尋的耳邊低聲說著話。
“現(xiàn)在想來,也許《信仰》給予我們的暗示,除了善與惡兩種力量的并存和博弈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畫中畫’。
“怪不得你會覺得在那幅畫中很壓抑,一切都像假的。
“說不定,你就像是上古的高陽氏,或是秦時的那位高人一樣,是罕見的‘超能力者’,是‘天神’造人時不小心出的BUG。
“當然,你沒有觀察之力,也不像吳悠擁有不同尋常的眼睛,但你比其他人更敏感,你能細微地感受到更高維度空間的存在——雖然這對于我們來說,并沒有什么用。
“你還記不記得,在《信仰》里你曾說過的話。你說你的直覺一向準。但你又說,直覺這種東西就像運氣,用得太多,就用完了,就不靈了。那你有沒有覺得,你后來一直在消耗你的直覺,它一次又一次地應(yīng)驗,也許也在一次又一次地消耗,直到……直到這一次。
“這一次你說,你直覺我們是真的活不成了。我希望,這一次就是你直覺消耗盡后的第一次失靈。
“我們剛才回去取血的時候,我還有話沒有來得及對你說完。很抱歉,讓好奇心這么重的你,帶著一個未解之謎離開了。
“我想,關(guān)于七維空間是否有生物存在,應(yīng)該是可以確定的。記得史料上關(guān)于九鼎的失蹤是怎么記載的么?說其中一只飛入了泗水,另外八只也隨即不見。
“那樣重的九鼎,什么樣的力量可以讓它們飛入水中或是憑空不見?那位能窺‘天機’的高人說:天外有天,人如螻蟻。便是九鼎神器,亦不過微塵一粒。
“而他在后面也說,天地無極,造化萬千。字字句句都是在描述一個更宏大的世界觀、一個另外的‘天地’。
“所以九鼎才‘可知而不可見,可見卻不可得’。意識能夠跨越時空和維度去到九鼎所在的地方,而能令九鼎憑空不見、又只能在另一個維度看到的力量,就只有七維空間才具有。
“七維空間的力量作用在我們這個世界的另一有力佐證,就是邵陵提到過的,半信史時代的那幾段空白期。
“如果把那幾段歷史空白期想象成物品,這種憑空消失的情形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就像是九鼎,忽然就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能把一段歷史,一段時間軸上發(fā)生過的所有事,像抽出一張撲克牌一樣抽出去,這樣的能力,只有七維空間才具有,這樣的事,只有七維生物才能做到。
“半信史時代,就是七維生物恣意玩弄低維宇宙的佐證,而這也證明,七維生物對低維宇宙的干涉,完全可以不遵循任何物理規(guī)則,所謂的時間悖論,甚至也完全可以成立。
“那么我們這個世界對于七維生物來說算是什么樣的存在呢,一幅畫?也許。也許我們把畫稱為‘畫’,但在七維世界,它或許叫做別的什么,它所具有的功能和屬性也許也和我們定義的畫完全不同。
“但無論我們的世界在他們的眼里是什么、做什么用,我們這些低等生物,對他們來說都只是螻蟻和微塵一般的存在。
“我們不確定七維生物會怎么處置我們這些‘螻蟻’。一個族群對于與自己的力量相近的另一個族群,通常是防備和敵視的,因為他們并不能確定對方是否對自己抱有敵意,但對于遠遠弱小于自己的族群,又往往更容易抱有同情心。
“當然,我所說的這些情況,都只是數(shù)兆億分之一的可能,一個奇點可以引出無數(shù)條時間軸和平行宇宙,也會產(chǎn)生無數(shù)種可能,而我所說的,只是其中之一,希望渺茫得微乎其微。
“所以我們只能用一個‘賭’字。我們賭的就是這數(shù)兆億分之一的可能——我們的意識能夠跨越維度,并能在七維空間的高度與那里的原生生物產(chǎn)生交流,畢竟,在七維空間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可以發(fā)生。
“不能回避的是,如果我們的意識可以跨維來到七維空間,妖鬼的意識大概也可以,我們想利用意識與七維生物交流,從而試圖改變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妖鬼也一樣能。
“所以我們才說,我們賭的是那微乎其微的一線可能,能在與妖鬼的意識之戰(zhàn)中取得勝利。
“這也并不是無的放矢的妄想。記得么,我們的意識,是與鬼文之力相結(jié)合過的。
“鬼文之力來源于七維空間,創(chuàng)造自七維生物。如果說我們定義的‘畫’與七維生物的‘畫’存在著本質(zhì)和屬性上的區(qū)別,那么鈐印則不一樣。它既然傳承自我們的造物主——七維生物,就說明至少有一部分功能是和它在七維空間的定義是相似的。
“在我們這里,鈐印可以是一個標記,一道封印,或是一個凝聚著畫者意識體和精神力的能量核,那么在七維空間,它也同樣可以是標記、封印、能量核。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是占據(jù)著與七維生物產(chǎn)生交集的先機的�?梢韵胂笠幌�,十三只用人類的食物喂養(yǎng)大的螞蟻同數(shù)百上千只野生螞蟻打架,作為人類的我們,在情感上會更傾向于哪一方呢?
“盡管如此,我們能成功的可能,仍然還是只有數(shù)兆億分之一。畢竟我們只是低等生物,我們無法用人類的情感和行為邏輯去逆推一個絕對高等的生物。
“我們只有這一線可能。在九死里尋找一生,在山海里尋找真相,在洪荒宇宙里,尋找我們彼此。
“就這樣吧�?聦�,另一個維度見。
“我愛你�!�
牧懌然輕輕地吻上懷里人早已冰涼的嘴唇,而隨著這記輕吻一起落下的,還有一粒溫熱的水。
穹窿頂部巨大冗重的龍卷風柱在這一瞬間突然頓住,灰色的風皮,黑色的風芯,血色的風紋,在蠕蠕翻涌的過程中像被定格成了丑陋又恐怖的熔巖巨獸,腳踏著荒冷的大地,頭頂著森茫的天空,彎著鱗甲腥臭的龐大身軀,盯著身下小小的那一方祭臺。
風嘯驟止,鬼嗥倏停,整個天地間靜得落針可聞。
祭臺上方的十三名入畫者,比天地還要安靜地躺臥著。
下一秒,龍卷風柱像炸開的濃黑色煙花,轟然一聲覆蓋了整片天空,尖利的鬼笑妖哭聲在這一瞬間像同時放大了數(shù)億倍,轟鳴著撕裂著歡呼著沸騰著由天到地由地到天的狂嘯而至——幾千年了!它們被封印在深深的不見天日的地下幾千年了!誰能想象得出它們的苦痛屈辱!誰能理解得到它們的悲哀絕望!
它們原本和人類一起擁有著這世間的陽光,空氣,色彩,山海。
天知道它們有多么渴望著再一次重新得到這美好的一切!
幾千年了——誰能清楚它們在這幾千年的磋磨和一次又一次的絕望打擊中經(jīng)歷了什么。
有多少心灰意冷的同類漸漸接受了這悲哀的現(xiàn)實,它們一點一點地低下了仰望著地面之上渴盼陽光的頭顱,它們終于忘記了自己的初心,甘于現(xiàn)狀。
現(xiàn)在,還有多少同類能記得它們最初的信仰?!還有多少同類仍不肯放棄對陽光的追逐與渴求,而艱難地同地面之上的力量戰(zhàn)斗抗衡?!
如果連精神和信仰都死去,那么活著的它們又與行尸走肉有什么兩樣?!
——可現(xiàn)在好了!
——苦盼祈求了幾千年的這一刻終于來臨了!
——沖!沖出這惡心陰冷的地下世界去!沖向太陽,沖向光明,沖向清新明朗的天地,重新奪回屬于它們的一切,殺光人類,殺光這些異族生物,他們已將這世界破壞得千瘡百孔,他們早就不配再當這世界的主宰!
——世間萬事,周而復(fù)始,死而復(fù)生,盛極必衰,此消彼長——是時候乾坤再造,世界交替,紀元更新了!
億萬無窮的妖鬼盛大地慶祝著狂歡著沸騰著翻上人間,在這極度的興奮里,在下一瞬即將撕裂天地的海嘯山呼聲中,在那方小小的冰冷安靜的祭臺之上,牧懌然微笑著,伸出他那只修長的,充滿著藝術(shù)家氣息的手,輕輕地覆在了身下鮮紅奪目的鈐印上。
《山海》。
是他這個畫商這輩子所鑒定過的,最奇妙,最偉大的一幅畫了。
真是不虛此行。
……
就像是入畫者們每一次成功離開畫的世界那樣,明亮刺目的光,由身下的鈐印向著天地四極放射而出,帶著一種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
……
光漫不經(jīng)心地扶起剛剛不小心碰灑的水杯,順便,隨意用指尖在那張倒霉被潑的三維全息膜上彈了幾下。
這張最低等級的三維全息膜,如果不是因為爺爺還蠻喜歡的,早被光束之高閣任由塵封。
爺爺之所以喜歡這種連小孩子都不怎么稀罕的低等級全息膜,還是由于這片膜是光笨手笨腳親自做出來送給爺爺?shù)纳斩Y物。
光自己也覺得很丟臉。
三維全息膜,如此低的等級,還被自己做得結(jié)構(gòu)不穩(wěn),能量漏溢……瞧,這不又溢出來了?……簡直像個殘次品,丟死臉了。
光偷眼瞧著,趁爺爺不注意,打算抹去全息膜上自己的錨印。
——絕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丟臉的禮物是自己做出來的,嗯!
來不及回收那些漏溢出來的低等微物質(zhì)的能量粒,光只著重把帶有錨印能量的幾顆微物質(zhì)能量粒彈回了全息膜,否則錨印能量有缺失,也會造成膜面的殘缺,這畢竟是送給爺爺?shù)亩Y物,不能太潦草。
抹去錨印,是極簡單的事。
光隨意地掃了一眼,直接將一條時間弦,撥到了錨記顯現(xiàn)之前。
瞧,就是這么簡單輕松。
光達到目的,瀟灑地撣掉全息膜中不小心抖落的幾粒微塵,起身走了。
……
“我一直都很膽小懦弱……從小到大都是躲在柯兒的身后,從來都是被他罩著,護著。但這輩子,我想要勇敢一次……這一次,就讓我先來為大家打頭陣吧,柯兒,大家,”衛(wèi)東掏出了自己的那把美工刀,笑著說,“另一個維度見�!�
說著抬起手,用美工刀鋒利的刀鋒,顫抖著,卻用力地,割向了自己頸部的大動脈——“——臥槽——”
衛(wèi)東燙著了一般,甩手將刀子扔出去。
安靜的祭臺上,十三個人傻愣愣地站著,彼此呆呆相視。
晴朗透徹的高原夜空,冬星寥落,卻燦然生輝。遠處雪山連綿,蒼遠壯麗。
晶瑩的雪光將曠谷映得如披銀紗,帶著來自遠古神話時代般的夢幻與幽遠,神秘與寧靜。
硬朗又清新的冬風,并不怎么留情地撲在臉上和身上,羅勏和吳悠相繼打了幾個噴嚏,僵硬而立的十三個人這才恍惚著,慢慢轉(zhuǎn)過神來。
“…………我尼瑪——那是個什么鬼東西?!”李小春跳起來驚吼,“臥槽——太尼瑪可怕了——臥槽——比死還可怕!比妖鬼還可怕!那究竟是個什么鬼東西?!”
“七維生物吧。”華霽秋擦著水霧朦朧的眼鏡片,“窮盡人類一切想象都無法描摹出來的高等生物�!�
“那咱們這是……這算是……沒事兒了?活回來了?”衛(wèi)東瞅瞅牧懌然,瞅瞅柯尋,又瞅瞅方菲。
“否則呢?”方菲雖然這么反問著,到底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證實一下那里有沒有槍洞。
“這說明,我們的時間線被修改了,但卻并非因此產(chǎn)生了一個平行空間,而是直接在原時間線上被暴力硬改了,”朱浩文整理著思路,“所以,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但從這個時間刻度以后,都將是一個全新的時間線。”
“嗐!你管它后頭是什么時間線呢,咱們活著就是硬道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衛(wèi)東仰天狂笑,笑著笑著,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哭,像是觸發(fā)了什么共情裝置,李小春,羅勏,吳悠,顧青青,幾個人跟著一起大哭起來,抱在一起哭的,蜷成一團哭的,李小春甚至癱倒在祭臺上,哭得聲嘶力竭。
就連華霽秋和岳岑都受了感染,跟著掉了眼淚。
“有趣的是,我們竟還保留著身為意識體時的記憶�!敝旌莆倪在回想此前發(fā)生的一切。
“你要知道,”邵陵極力地控制著帶著些哽聲的嗓音,“七維生物才不會在乎這些,就像我們絕不會去在意一顆原本粘在鞋底上的灰塵會不會飛到了一朵花上�!�
“咱們也算是長過大見識的人了�!鼻刭n笑著道。
“是啊,副作用就是,我現(xiàn)在覺得身邊的一切事情都索然無味,并且卑微可笑�!敝旌莆臎鰶龅氐�。
“你這是名符其實的‘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了�!鄙哿暌仓饾u輕松了起來。
“你們幾位高人……能不能別扯了……我餓了……我想吃肉……”衛(wèi)東嚎哭著說。
“我去做……我去做……”李小春高聲哭。
“我?guī)汀規(guī)湍恪眳怯埔怀橐怀榈亍?br />
顧青青在旁邊哭得說不出話,只好連連點頭。
“我……我下不去祭臺了……”羅勏哭著站在祭臺邊緣向下看,這祭臺怎么那么高啊,那會兒自個兒是怎么上來的啊?
“……柯兒和……和大佬呢?”衛(wèi)東甩著淚四顧,“嗷——柯兒和大佬呢?!他們沒回來?!�。�!”
方菲竟然帶著面巾紙,掏出來遞給他:“你眼淚甩我臉上了。他們倆剛才下祭臺去了�!�
“哈啊?!”衛(wèi)東接過紙邊驚訝邊用它擤了把鼻涕,“他倆怎么不聲不響的?干嘛去了?”
“還能干嘛�!狈椒普f。
并沒有干嘛。
柯尋和牧懌然,坐在牧懌然的那輛騎士十五世里,靜靜地靠在一起,望著車窗外的夜空。
由生到死,由死到生,這世間可能沒有哪一對情侶能一起共享這樣的經(jīng)歷。
生死一輪回。
一些話已經(jīng)無需再對彼此多言。
直到李小春烤肉的香味兒鉆進車里,柯尋笑起來:“走,吃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