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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這不過是她自作自受�?伤奶勰详柾蹂�

    遇上這樣的事情,她又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何況錯事不是一人而為,男子可全身而退,

    女子憑什么要背負全部的罵名。

    更深一點想,這件事動不了瑯琊王家半分。若王家鐵了心要保全體面,又會用什么辦法呢?逼死王妃,讓王令華名正言順的嫁入王府為繼妻,又或者悄無聲息地處了王令華和這個尚未成型的孩子。

    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小腹的傷口仍會疼痛,她做不到為難一個將要為人母的女子。

    可是韓氏分明不想息事寧人,口中道:“這如何能行,若是有什么事,十六娘客居在此,相國定會怪罪殿下和王妃的�!�

    說罷,她吩咐自己身邊的仆婢:“你去稟告管事,讓他速帶府中疾醫(yī)前來�!�

    王令華想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了,整個人癱軟在地,嚶嚶哭了起來。

    韓氏示意婢子將她扶起,未回內(nèi)宅,而是待在了附近的一處亭子中。

    “還是扶回內(nèi)宅吧,這里偶爾會有外男經(jīng)過,實在不妥�!膘`徽皺眉,對于韓氏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行為,十分不滿。

    可這一次,出口推拒的人確是王令華:“不用了,便在這里吧�!�

    說罷,她又轉(zhuǎn)頭對自己貼身的侍婢道:“去請殿下和王妃,就說我有要事�!�

    這次輪到靈徽瞠目結(jié)舌,她實在沒有明白過來,這個王十六娘的腦子到底怎么想的,難道這只是他們的誤會,她原本沒什么的?或者說,這個孩子的阿父不是南陽王?這也不對,如果都不是,她何必要請南陽王他們過來。

    眾目睽睽,人多眼雜……

    難道是……?

    “不可,十六娘千萬想清楚,若是……便斷無后悔余地了�!膘`徽出言阻止,語氣誠懇又焦急。

    王令華卻像是下定了決心,搖了搖頭,輕聲道:“你與趙都督情誼深厚,難道不想我和他再無瓜葛?前些天我阿父又遣人來催促,令我盡快回建康,嫁趙都督也好,嫁別人也罷,總之這輩子也不要再靠近南陽一步。你知道的,那樣逼迫,會讓我生不如死……”

    “趙都督說得對,人總要為自己博一次。他憐憫我,不顧名聲有損,帶我來了這里,也算給了我一次機會。我若是還抓不住,可不是太沒出息了些。”她哀哀道。

    靈徽抓住了她的手,有些怒其不爭:“你從未想過王妃的處境嗎?你將她置于何地?況且你就篤定這樣做了,你就會和他在一起?”

    王令華甩開了靈徽的手:“大錯已成,瞻前顧后做什么。你倒是思慮周全,結(jié)果呢?害得兩個男人都為你傷心,到現(xiàn)在也猶豫不出個結(jié)果,這樣就對嗎?”

    韓氏聽到這里,大概也明白了兩人在說什么,剛才還聒噪不已,這會兒反而不說話了。

    “我有了他的孩兒,他若不肯負責,就等著一尸兩命吧。”王令華艷若桃李的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偏執(zhí)。

    靈徽默默搖頭,惱她的自私,也嘆她的愚不可及。

    一個女人該有多傻,才會試圖用孩子來綁住一個男子。女子懷胎十月,與孩子骨肉相連,男子卻不用經(jīng)受這些痛苦,所以他們大多只會因為偏愛一個女人而看重她的孩子,卻不會因為喜歡一個孩子而對孩子的生母青眼有加。

    “就算他肯娶你又能如何,你愿意做妾室嗎?還是說,你準備將你的堂姊一腳踢開?”

    王令華尚未回答,身后一個清冷的聲音卻已傳來:“不用想著如何處置我,只要蕭庭一句話,我自請下堂,給你騰地方。”

    南陽王妃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身后還跟著一眾表情精彩的女眷。眾人對于今日王府的事情都震驚不已,在看不見的地方眉眼官司打的飛起。

    “阿姊……”王令華失去了方才的氣勢,忐忑地看著南陽王妃。

    “何必叫我阿姊,我王素華本就配不上你叫我一聲阿姊。當初蕭庭想要娶的本就是你相國家的千金,若不是你阿父不允,哪里輪得到我這般鄉(xiāng)野村婦�!蓖蹂嫔喜o太多波瀾,似乎看不出多少傷心和難過,可是她說出的話卻像是一柄利刃,一半對別人,另一半對自己。

    “你若真看上他了,大可以直接同我說,一個名門貴女如此偷偷摸摸,跑到別人眼皮子底下偷情,難道很光彩嗎?我是不在乎,我早就不想在這王府待下去了,可是我亦有尊嚴,容不得別人踐踏�!�

    “素華!”王妃還要說什么,已經(jīng)被人拉住了手,踉踉蹌蹌落在了身后之人的懷抱中,聽他哀哀戚戚地說著抱歉,“素華,我這些年如何對你,你當真不明白嗎?為什么要說這些話。”

    王素華抬頭,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涼涼的笑:“明白什么?明白著你一邊說你對我至死不渝,裝作不好女色的樣子,一邊和我的族妹糾纏在一起?你看,孩子都有了,還要抵賴嗎?”

    “疾醫(yī)何在?”她忽然提高了聲音,“診一診脈,讓大家做個見證吧�!�

    疾醫(yī)一頭冷汗,但不敢違拗,上前來顫顫巍巍地搭了個帕子在王令華手腕上,細細地,一遍又一遍地確認,生怕自己出半點差錯。

    “如何?”

    “月份尚小,卻是喜脈無疑�!奔册t(yī)低頭,恨不得將頭縮回肚子里。

    蕭庭的臉色難看的無以復加,手臂也頹然放下,整個人如同失了魂魄:“怎會……怎會如此,那夜我分明是飲醉了……”

    有人驚叫了一聲“天啊”,然后又慌急地捂住了唇,生怕在這場鬧劇中搶了風頭。

    然而場面還是一度混亂,今日的宴席,荊州之地有頭有臉的人無數(shù),卻偏成了一場鬧劇。此番涉及到了外人不敢窺視的家丑,還有名門望族與皇室宗親的臉面,眾人皆有些惶恐的亢奮。

    然而一切還未結(jié)束。

    “殿下若是真對我毫無心意,為何那夜肯赴我之約?”王令華掙扎著站起身,走到蕭庭面前,殷殷相問。

    “不過是看在丞相面子上,也是看在你阿姊的面子上,不然我怎會收留你多日。你一個建康貴女,千里迢迢,只身來此,原本就不妥�!笔捦タ粗�,眼中寒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王令華卻視而不見:“你騙人,當年你來我家,我就躲在簾后,風把簾幕吹起,你看到我,眼里都是驚艷,那時你對著我笑的那樣好看……你分明喜歡的就是我,為什么不敢說!”

    “我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我的妻室。”蕭庭糾正,一雙眼眸只看向他的王妃,他多希望在素華眼中,這只是一場荒唐而已,她會原諒他,不會對他失望放棄。

    可惜,他的妻子只是冷淡,冷淡的笑著,冷淡的看著,就好像一個徹徹底底地旁觀者。

    “可我阿姊從來都不喜歡你,她喜歡的另有其人,嫁給你也只是被迫。”王令華的話拆穿了最后的一片溫情,聽在蕭庭耳中,將他一直營造的幻夢全部震碎。

    一片一片,一地雞毛。

    “素華,可當真?這么多年,你還是忘不了那個人?”蕭庭也不管體面不體面了,再多人看著又如何,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又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但是聞訊而來的謝衍卻看不下去了,他示意管家將賓客請出去。王府的事情自有處的辦法,若再鬧大了,恐生口舌是非,再難收場。

    靈徽與謝衍對視一眼,報之以微笑。他的善意,總在不經(jīng)意間,讓人覺得舒服,覺得感動。

    下一瞬,她的手卻被趙纓握住了,他的聲音低沉徐緩:“若不想摻和這些,我們就先回家吧。有些事情只能他們自己處,別人也代替不了�!�

    靈徽點頭,隨著他離開。

    身后王妃的聲音仍平靜:“我沒有什么忘不掉的人,我只是不想困在王府中一輩子。請殿下賜我和離書,我王素華雖不賢德,卻也從無大錯,你我好聚好散,放我自由,自此天高地闊,我絕不擾你半分,你我就此陌路,再不相欠�!�

    ……

    靈徽一路上仍在想著南陽王妃的模樣。她的相貌算不得出眾,但著實是個很有骨氣的女子,敢愛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有頭腦也有決斷,靈徽很佩服她。

    至于蕭庭,不管愛與不愛,背叛就是背叛,本就不值得被原諒。

    “圓月,你怎么了?”趙纓將她攬在懷中,見她發(fā)怔,便問道。

    靈徽搖頭,涼涼說道:“都說男子薄幸,便是口中說得再好,也還是會背叛感情。不管王令華再過分,此事主要的錯也在蕭庭,依王妃的性子,怕是永遠不會原諒他了�!�

    趙纓想得卻是另一件事:“那又如何,說不定此事會促成他與王家的合作,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機會了。”

    靈徽不解地看著趙纓,趙纓卻只是淺笑,輕輕吻了吻她的眼睛,哄孩子一般:“今天累了一天,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第87章

    八十七、成全

    因為我想讓你好好活下去……

    今日在南陽王府的一切,

    都透著詭異。

    如果說王十六娘的所作所為尚在意料之中,她本就是個不管不顧,任性自私的性子。那王妃的過分冷靜,

    韓夫人的過分熱情,

    顯然都不太正常。

    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推著她,讓她目睹著一切的發(fā)生,她不知道對方想干什么,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覺得恐慌。

    她從來都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多疑敏感是她自我保護的武器,

    哪怕趙纓就在身邊,她仍舊會恐慌,

    會不安,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

    南陽王府這邊卻并沒有靈徽猜測的那樣雞飛狗跳,反而在經(jīng)歷了白日的一切后,

    這里平靜地有些反常。

    南陽王妃是個雅致的人,后院種著許多花木,

    其中尤其以海棠最盛�?上н@個時節(jié)海棠早就凋零,只有紫薇開得絢麗,

    顯得有些喧賓奪主。

    蕭庭來時,王妃正在練字。她的字師承其父,

    風骨峭立,無多少婉約之氣,

    棱角嶙峋又凌厲,

    看著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蕭庭靜靜看著她寫完一張,才踟躕著靠近。

    王素華連頭都沒有抬,聲音淡淡的:“和離書可寫好?”

    蕭庭只覺胸口悶痛,他搖頭,

    哀哀挽留:“素華,你我多年夫妻,雖說算不得如膠似漆,但也算舉案齊眉,從無齟齬。今次非我本意,我也是遭人陷害,你為何不愿意再給我一個機會?還是如他們所言,你早就對我心生厭惡,急于擺脫……”

    王素華的手頓了一下,一個漆黑的墨點落下,在宣紙上氤氳成了一片。

    她緩緩望向蕭庭,眼中忽然蘊起了一抹哀傷,但那樣的表情卻在眉目低斂的剎那又消弭無蹤。

    “我從未厭惡過你�!彼従彽�,“或許成婚迫于無奈,但相處這么些年,你對我的好,我不是感覺不到。”

    蕭庭的心晃了一下,好像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浮木,讓他在絕境中生出一點希望。

    “素華,我就知道你非鐵石心腸,我們這樣恩愛,千萬不要因為這些小事就把它毀掉,好不好?”他趨近幾步,語氣幾近卑微。

    “小事?”王素華苦笑,“事到如今殿下還認為是小事嗎?”

    “那是王家女,是丞相家最受寵愛的小女兒。如今你與她的事情已經(jīng)人盡皆知,你真得以為不給王家一個交代,就可以善了?”王素華很少用這樣咄咄逼人的語氣說話,可是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才能讓眼前這個男子看清楚他們面對的現(xiàn)實。

    “世家最重名聲,丞相再護短,也不會允許他的女兒如此妄為吧。”蕭庭說話的底氣明顯不足。他只是期待,期待王家能有妥協(xié),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便罷了。

    從前他們便看不上自己這個落魄王孫,如今想必也不會讓女兒和自己扯上什么關(guān)系。

    王素華忽然握住了蕭庭的手,仍如從前,溫柔又有力,足夠撫平他所有的焦躁和不安。

    “殿下,我只問你一句,你如今是何處境,你可知?”她聲音雖柔,卻很有力量。如她的為人一般,柔中有剛,清醒通透。

    蕭庭愣了一下,抬頭看她。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滿是悲憫,毫無嫌惡。

    蕭庭如實答:“危如累卵,如履薄冰�!�

    他這句話并沒有任何夸張。先是派小國舅前來,名為輔佐,實為監(jiān)視,若非小國舅人品貴重,恐怕捏造的罪證早就如山堆積。

    再后面又是借匈奴南下之計,阻趙纓救援,想要將他困死在宛城。如今又有消息說,朝廷欲以此次宛城損兵折將為借口,削去四郡之地,將他遷去魯陽。

    如今許都就在匈奴人手中,讓他去那里,邊境咫尺。守土為責,不成為罪,任何一個借口都會讓他萬劫不復。

    皇帝為刀俎,他連魚肉都不如。

    “皇帝容不下你,不僅是因為你是景帝幼子,有正統(tǒng)之名。還因為你比他更賢明,更得人心。若不是當初我伯父存了私心,你才是名正言順的大魏之主�!蓖跛厝A一字一句道。

    成婚多年,蕭庭只當她厭惡政事,從不在她面前談這些。今日才明白,她看得遠比自己還要清楚明白。

    “素華,不說這些�!彼麌@息,多年折辱,他似乎已經(jīng)認命。

    “殿下志氣如何,我一個枕邊人如何不明白。你不是那樣唯唯諾諾的人,這么多年蟄伏隱忍,你怎會甘心。你至今沒有決斷,不過是顧念名聲,還有就是苦于無人支持�!�

    “素華……”蕭庭無力反駁。

    “如今便是個好機會,你與王令華的事情已經(jīng)傳開,王家也別想遮掩。你只需要與我和離,風風光光地將她娶回來,王家自然會站在你這邊�!蓖跛厝A將蕭庭的手握得緊緊的,像是要給他全部的勇氣。

    “當年他們不肯,如今更不會�!笔捦u頭,并不認同。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王家有扶立之功,如今卻已見衰微之相�;实垡辉俪鍪执驂海缃裢跫也壳蹞p,朝中也只有大伯父苦苦支撐,恐怕他們也不甘心吧。殿下,你需要主動示好,讓他們看到你遠比朝中的那個更加可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瑯琊王氏的勢力才不會像他想得那般脆弱不堪,輕易就灰飛煙滅�!�

    王素華說完,微微苦笑,眼中有淚光閃動。

    “素華,這件事不是這么簡單,對不對?那夜之事你也有參與,對不對?為什么……”蕭庭恍然明白了什么,手握住了妻子的肩膀,哽著聲音質(zhì)問。

    那顆原本浮出水面的心,再次下沉,沉得更深更深,幾乎無法呼吸。

    她揚起了臉,淚落如雨,語氣充滿怨憤:“因為我想讓你好好活下去,我不想看你被折辱,被逼迫。我不想看到我得丈夫妥協(xié)退讓到懸崖邊,還對那個人心存奢望。他憑什么,一個旁支庶子,憑什么欺辱景帝最引以為豪的兒子。”

    “殿下,無論成敗,盡力一搏吧�!�

    “不要掛念我,我會尋個地方好好活著,日夜盼望你的好消息�!�

    蕭庭再也忍不住,將妻子緊緊抱住,潸然淚下。

    ……

    是夜,靈徽睡得不安穩(wěn)。輾轉(zhuǎn)反側(cè)時,卻被趙纓捉住,緊緊圈在了懷中。

    “怎么還不睡?想是不困……”他埋首在靈徽的脖頸出,輕輕地嚙咬著。靈徽被他咬的發(fā)癢,拼命地左閃右躲,卻無濟于事。

    趙纓的吻落了下來,起初還溫柔,慢慢地就多了幾分蠻橫,手也變得不安分起來。

    “哎呀,我有話和你說,你別……”靈徽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話一出口,卻破碎的不成調(diào)子。

    “明早再說也不遲。”他誘哄著,將她的手捉住。纏綿地吻一路蜿蜒而下,所過之處,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靈徽搖頭,帶了哭腔:“阿兄,我……我還是不舒服……”

    這句話對趙纓果然很有用,他聽罷,立時便停了動作,聲音仍帶著喑啞:“是我昨夜太過孟浪了么?你一向嬌弱,都怪阿兄不好�!�

    說罷,翻身在側(cè),替靈徽了衣裳:“你若是難受,大可告訴我,忍著做什么。”

    靈徽卻捉住了他的手,好奇道:“阿兄,這些年你身邊真得從來就沒有過人嗎?”

    趙纓輕笑:“這叫什么話,結(jié)綠純鈞他們不算人?張叟吳嫗他們不算人?”

    “不是……”她嗔道,“我是說,你的下屬同僚就沒有往你身邊送過人嗎?我聽韓夫人說,便是劉太守那般懼內(nèi),也總有人惦記著往他府中塞美人。你這般年輕,又位高權(quán)重,我才不信你能潔身自好呢。”

    趙纓捧過她的臉,輕輕落了一個吻:“我年少時,遇到一個調(diào)皮的小女郎,她跟我說,這輩子她會纏著我,若是我敢多看其他人一眼,她定會將我的眼珠子剜出來。你猜,若是我敢碰其他人,她會不會把我的腿打斷�!�

    “才不會……我哪有那樣嬌蠻!”靈徽哼道,忍不住在趙纓胳膊上擰了一把,但他的肌肉硬的很,反而讓她手指酸痛,便只能作罷。

    “圓月,”趙纓忽然沉了聲音,不再與她笑鬧,“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平,你……”

    “事到如今,你還想著反悔么?”靈徽吸了吸鼻子,將陡然而至的委屈咽下,氣惱道,“我說過與你同進同退,此話既出,絕無食言的可能。你不用擔心我受不了委屈,我早非當年,我什么都不怕�!�

    “可你也說過,我若攻入洛城,殺了劉棼,你便會嫁給我�?涩F(xiàn)在……壯志難酬,自身難保�!�

    幽幽嘆息響在暗夜,聽著有些心酸。

    “只要活著,總是有機會的。你我掙扎到現(xiàn)在,還怕再多等幾年嗎?”靈徽輕輕說道,聲音縹緲卻堅定。

    “你當真愿意多等幾年?”趙纓追問。

    靈徽在暗夜里默默點頭,忍不住困倦,打了個哈欠:“我信阿兄,你從沒有讓我失望過�!�

    從沒有么?分明當年是我疏忽,弄丟了你……那時你可有失望過?當真不失望嗎?

    身邊的人沉沉睡去,這次,又該趙纓睡不著了。

    第88章

    八十八、猜忌

    我準備辭官,歸隱山林,……

    端陽后,

    圣旨姍姍而來。

    與意料中一般無二,字字句句皆是對荊州的打壓之心。南陽王雖力守宛城,但損兵折將,

    故削去舞陰,

    葉地等四郡,徙王都于魯陽。

    荊州刺史趙纓斬殺敵軍大將有功,加封車騎將軍,

    持節(jié),

    其余官職不變。但卻以防范南夏為由,

    劃荊州南部四郡為湘洲,擢拔南郡太守謝岑為新任湘洲刺史。

    “說為褒,

    實為貶,

    陛下好深的算計,這樣做也不怕寒了人心?”靈徽忿忿不已,

    忍不住抱怨。

    趙纓反而平靜,徐徐飲完手中的茶,

    才笑道:“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陛下疑心深重。想我一介寒門立下此功,

    手中軍權(quán)越來越重,他必然不會放心。明升暗降還是留了顏面,

    沒有借故打壓,置于死地已經(jīng)是額外留情了。”

    “他如何會自斷臂膀,

    阿兄太過危言聳聽。”靈徽想了想,

    還是不信。

    趙纓又倒了一盞茶,這次卻是遞給了靈徽:“以前自然不會,他還等著我替他對付瑯琊王氏呢�?扇缃裢跫以獨獯髠睦飼莸孟挛�。莫要忘了謝氏為后族,

    桓氏、庾氏等也有依附之心,他可用的人太多了�!�

    靈徽看著趙纓,仍有疑惑。

    趙纓難得清閑,又見她懵懂之色十分可愛,于是坐在她身邊,耐心解釋:“這次拿走南郡等地不過是試探,我失南郡何止斷了臂膀,那是剜心割肉之傷。若我妥協(xié)領(lǐng)旨,便自此所在襄陽這方寸之地,再無出頭之日。若我不愿,那便是抗旨,人人得而誅之�!�

    “陛下在賭,看看我敢不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做了南下后第一個亂臣賊子�!壁w纓苦笑。

    靈徽皺眉,一時想不出解決之策:“那阿兄準備如何?”

    趙纓望著她,眼中柔情旖旎,聲音溫和低沉:“我不是問過你,若我失去一切,你當如何?”

    靈徽想也沒想,便回答道:“自當相隨啊�!�

    趙纓在她頰邊落了一吻:“我準備辭官,歸隱山林,不問世事�!�

    “拋下一切?”靈徽訝然,“何至于此……”

    趙纓卻很從容,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也想得十分清楚:“除此之外,再無生機�!�

    靈徽眼眸一轉(zhuǎn),明白了什么:“阿兄是打算以退為進么?”

    “是,也不是�!壁w纓將她抱在了膝上,親昵地蹭著靈徽的脖頸,“荊州軍自不用說,這四州也多為我的人,所以我便是歸隱了,也不算失去一切,不過給陛下一個面子罷了。而且……我這么多年戎馬倥傯,傷病不斷,確實也想歇歇了�!�

    “圓月,”他箍住了靈徽的腰,眸光落在她的臉上,“我不小了,一直都孤零零的一個人,其實想想,也該有片刻喘息時間,和我心愛的女郎好好的守在一起�!�

    “圓月,你可是不愿?”趙纓又做出那種委屈萬分的模樣。

    偏靈徽最怕他如此,怎么可能不妥協(xié),于是安慰他:“我說過,陪你一起�!�

    ……

    皇宮,顯陽殿中,皇帝正在看著小兒玩鬧。

    皇子蕭麟雖年幼,但已有聰慧之相,人也生得龍章鳳姿,故皇帝十分看重,命皇后留在顯陽殿親自撫養(yǎng)。

    一大群宮人圍在皇子身邊,陪他玩著竹馬,謝后坐在蕭祁身邊,為他奉上一塊點心:“這是妾親手做的,陛下嘗嘗。”

    然而蕭祁卻未動,看了皇后一眼后,才緩緩伸手接過,卻又隨手放回了盤中。

    “陛下……”謝后不解,但仍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半晌后,蕭祁才道:“朕欲擢拔阿彌為江夏太守,但他卻推拒了,你猜他如何說?”

    原來皇帝的不悅是因為阿弟謝衍。

    謝后心中有了數(shù),人立時就放松了許多:“阿彌被我阿母嬌慣壞了,一向任性,若是說了什么讓陛下氣惱的話,還請陛下多擔待些�!�

    蕭祁哂笑,將一封奏疏扔到了幾案上,道:“他哪里是任性,朕看他有主意的很呢。江夏太守不肯做,非要去豫州投奔韓濟,說什么他不該在后方享受安閑日子,他要親自去前線征戰(zhàn),投身行伍�!�

    “如此小兒戲語,陛下聽聽也就罷了。他就是這樣,一腔熱血,聽風就是雨的。這次估計是在荊州見到了匈奴人來犯,心中不甘,想著建功立業(yè)呢�!敝x后語調(diào)徐徐的,似乎并不因為皇帝的話而有太多情緒波動。

    “只是如此么?豫州是什么地方,韓子淵是什么人……想要軍權(quán),野心不小呢�!笔捚罡纱嗵裘鳎敝笨粗x后的眼睛,像是要從中看出什么不安和忐忑。

    然而什么都沒有。

    她似乎天生就該是皇后,溫婉雍容,喜怒不顯,便是遇到如此責問,也是平靜自矜到了極處。

    她的笑容連弧度都沒有變:“韓子淵雖一心北伐,但對陛下對大魏卻是耿耿忠心,且并不與任何人過從甚密。阿彌跟著他,也沒什么不好,豫州建功,才更好為陛下守疆保土啊。至于兵權(quán)……謝家如今所得,皆為陛下所賜,陛下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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