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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朦朦朧朧接起:“姜姜……”

    田迦葉還未來得及問她,姜霈有些急促的聲音從聽筒傳進:“葉子,快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田迦葉一愣,旋即清醒過來,二話不說從床上跳起去給她開門。

    門打開,田迦葉被姜霈嚇了一跳

    ——

    她頭發(fā)凌亂,臉色蒼白,只一雙眼睛紅的要滴血。

    “怎么了這是?”她趕緊讓開空讓姜霈進來。

    姜霈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在顫抖:“我敲門很久,你沒聽見。”

    田迦葉急得不行:“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怎么這個時候過來?”

    “石頭,石頭……”姜霈的嘴唇哆嗦著,視線去尋找石頭的身影。

    田迦葉拉她去次臥:“石頭在這睡著呢�!�

    推開門,孩子酣睡的臉顯現(xiàn)在姜霈眼前。

    似是美夢正酣,石頭一手托腮一手環(huán)抱奧特曼抱枕,一只腳丫伸出被子,呼吸沉沉。

    姜霈怔忡幾秒,淚水‘唰’的從眼眶中涌出,沾濕臉頰。

    “到底怎么了!”田迦葉急的額上冒汗,又怕吵醒石頭,稍微掩了掩門,替石頭遮住客廳明亮的燈光,“姜姜,你別哭呀,怎么了?跟姜叔吵架了?”

    姜霈張一張嘴,卻沒能發(fā)出聲音。她雙手緊緊握住田迦葉的手臂,像抓住一顆救命稻草,眼底滿是絕望與恐懼。

    頓了幾秒,姜霈才勉強出聲:“葉子,你把、你把石頭叫醒,我現(xiàn)在要立刻帶他走�!�

    “帶他走?”田迦葉詫異,“去哪兒?”

    “云州,”姜霈淚如雨下,嘴唇翕動,“賀衍舟……賀衍舟在執(zhí)行追捕任務(wù)的時候失蹤,生死不明�!�

    光風霽月(四)

    話語簡短而令人絕望,連田迦葉都覺得瞬間呼吸停滯,眼前發(fā)黑。

    她想安慰姜霈兩句,剛張口又旋即意識到,現(xiàn)在這些話語安慰是姜霈最不需要的東西。

    姜霈不需要沒有意義的安慰,她只需要快點帶石頭趕到云州,等待賀衍舟的下落。

    田迦葉沒有遲疑,立馬推門進次臥。怕嚇到石頭,只擰開床頭夜燈。

    姜霈坐到床邊,低下頭去,先親吻石頭的臉頰一下,才輕輕開口喚石頭的名字:“石頭……石頭……”

    石頭迷迷糊糊被姜霈叫醒,一睜眼,還以為在做夢。

    他迷蒙的先看一眼姜霈,又錯開眼神看見一身睡衣的田迦葉站在姜霈身后,隔了幾息才意識到這不是夢境。

    石頭揉揉眼睛:“媽咪,你怎么來了?你來接我回家嗎?”

    姜霈抬手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淚痕,輕拍石頭的胳膊兩下:“媽咪是來接你的,但不是接你回家�!�

    石頭摸不著頭腦:“嗯?”

    姜霈想張口,身后的田迦葉抬手摁住姜霈的肩膀。

    姜霈回頭看她,對上田迦葉擔憂的眼神

    ——

    真的要對石頭講真話嗎?

    田迦葉覺得這對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來講實在太過殘忍,更何況他才剛剛接受了賀衍舟是他親生父親這件事實。

    姜霈別開視線,自己沉靜幾息。抬眼再看向田迦葉時,眼神中的慌亂與驚懼已經(jīng)被堅定與鎮(zhèn)靜所替代。

    為母則剛。她不止是賀衍舟的伴侶,更是石頭的母親。

    田迦葉明白了她的意思,默默松開手掌。

    姜霈回頭對上石頭懵懂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告訴他:“我們現(xiàn)在要去云州,那是一個很遠的地方,”她的聲音平和而堅定有力,“你爸爸在云州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失蹤,我們要去離他最近的地方等他平安回來�!�

    ----------

    云堆疊在天邊,烏沉沉的令人感到窒息。

    姜霈帶石頭從云州機場出來,坐上等候多時的軍車。

    軍車一路疾馳,窗外風景逐漸變得荒涼陰寒。

    搖搖晃晃的車上,前路遙遙。

    姜霈正看著窗外景色出神,身旁的石頭貼過來,抱緊她的胳膊。

    “媽咪,”石頭輕輕喚她,將一個東西塞進姜霈的手里,“爸爸會沒事的。”

    姜霈怔住。

    不止因為手里的東西,更因為石頭的稱呼。

    “你說什么?”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看身邊小小的男孩。

    在那張跟賀衍舟輪廓相似的臉上,姜霈看見了跟賀衍舟相似的神情,還有那道一樣溫和卻堅定的目光。

    石頭唇角繃緊,看著姜霈的眼睛又說一遍:“爸爸會沒事的。”

    姜霈的眼眶忽然發(fā)燙,她急忙低頭,不想被石頭看見她漲紅的雙眼。

    手掌心中靜靜躺著一枚穿了繩的彈殼,金棕色的金屬殼子已經(jīng)有了歲月的劃痕。

    姜霈將那枚彈殼握的很緊,上面還殘留著石頭身上溫熱的體溫。

    “會沒事的,”她低聲呢喃,“你爸爸一定會平安�!�

    路上又顛簸接近四個小時。石頭起得早,沒吃早飯,有些暈車�?伤匐y受也沒開口抱怨,只安靜坐在姜霈身邊,一張小臉繃的很緊。

    臨時指揮部搭建在秦山半山腰處,開車沿盤山公路上行,在山中轉(zhuǎn)圈轉(zhuǎn)到人頭暈眼花才終于抵達。

    指揮部中間一根旗桿高聳,原本鮮紅的旗幟在陰沉的烏云映襯下也顯得顏色有些灰暗。

    部隊里的領(lǐng)導已經(jīng)等候多時。

    車子停穩(wěn),一群人圍上來。石韞玉先過來抱石頭,跟姜霈點頭頷首。

    石韞玉沒好到哪里去,臉上胡茬隱約,眼底烏青,瞳仁周圍布滿血絲。

    領(lǐng)導中為首一人先開口,向姜霈伸出手:“我是淮東武警總隊特勤支隊隊長姚遠,也是專案組副組長。”

    “姚隊,”姜霈聲音微啞,“請把所有經(jīng)過都告訴我�!�

    ----------

    安靜的簡易會議室里,幾個人跟姜霈對面而坐。

    石韞玉想要開口,可又看一看姜霈身邊的石頭,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姜霈伸出胳膊將石頭攬進懷中,與自己緊緊貼在一起:“指導員,你說吧,石頭長大了,他應(yīng)該知道這些事情�!�

    石韞玉跟姚遠對視一眼,在得到后者允諾的眼神后,石韞玉才重新開口:“四十個小時前,我們徹底失去衍舟的位置信息。”

    當時賀衍舟只身追捕逃竄的兩人,留其他戰(zhàn)士消滅對面武裝。

    賀衍舟離開的第十一分鐘,離他們最近的二組根據(jù)槍聲判斷和信號位置趕到支援,徹底剿滅對面歹徒。

    清點戰(zhàn)場,共擊斃歹徒

    5

    人,打傷

    3

    人,活捉

    1

    人。

    經(jīng)過辨認,這

    9

    個人中,唯獨缺少裴肇春和他的貼身保鏢。

    山上立即向山下專案組匯報情況,然后除留下善后的幾個戰(zhàn)士之外,其余所有人立即沿賀衍舟行進的方向追蹤,前往支援。

    賀衍舟身上佩戴有定位裝置,只是因為信號不佳,一直斷斷續(xù)續(xù)。

    他們一路追過去,在一截懸崖邊發(fā)現(xiàn)了裴肇春保鏢的尸體。

    尸體傷痕累累,遍地血跡,痕跡凌亂。從現(xiàn)場情形幾乎可以直接斷定,賀衍舟不僅在這里與他們發(fā)生過槍戰(zhàn),還與走投無路的兩人進行了一場十分激烈的近距離搏殺。

    而賀衍舟的定位裝置和一把手槍就掉落在一旁的草叢中。

    賀衍舟和裴肇春一起失蹤的第五個小時,屋漏偏逢連夜雨,秦山中突降暴雨。猛烈的雨水徹底沖刷掉所有痕跡與氣味,正在山中搜索的軍犬和警犬偃旗息鼓,全都束手無策。

    第八個小時,暴雨暫緩,所有武警官兵和公安干警以賀衍舟消失的位置為原點向外擴散展開搜索,可是始終沒能發(fā)現(xiàn)他跟裴肇春的下落。

    第十一個小時,專案組發(fā)動當?shù)厮锌梢哉{(diào)度的公安力量和駐地兵力進山支援搜索。

    第十五個小時,云州市各機關(guān)事業(yè)單位工作人員全員進山,協(xié)助搜索。

    第二十個小時,熟悉秦山地貌特征的當?shù)匕傩战M成民間搜索力量,跟隨武裝力量協(xié)助搜索。

    第三十個小時,賀衍舟蹤跡全無,專案組按照規(guī)定通知近親屬趕赴云州。

    第四十個小時,也就是現(xiàn)在,山上仍舊沒有任何有希望的消息傳回。

    姜霈已經(jīng)臉色青白,目光呆滯,毫無生氣。

    石韞玉安慰姜霈:“秦山不是咱們常規(guī)觀念中的那種孤山,這是一座面積有兩千多平方千米的群山山脈,雖然人力眾多,但一進山就如同水滴入海,十分渺小,”他頓一頓,“姜老師,老賀會沒事的�!�

    姜霈點點頭:“我知道,指導員,”她嘴唇微微顫抖著,“現(xiàn)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姚遠在姜霈趕到之前剛剛知道石頭的身世,他看著石頭,心中愈發(fā)疼痛。

    饒是錚錚鐵骨,看著眼前的孤兒寡母也于心不忍。

    更何況賀衍舟是姚遠從軍生涯中最最得意的兵,姚遠怎么能不心痛。

    姚遠開口:“姜老師,從梅州過來路上顛簸了接近一天,你先帶孩子去吃點飯,好好休息�!�

    姜霈聞言點點頭,拉著石頭的手緩緩站起來。

    會議室內(nèi)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神情肅穆。

    有戰(zhàn)士過來帶他們母子去休息,姜霈和石頭跟著走了兩步,她忽然頓住身子,又轉(zhuǎn)回身體,眼神中滿是渴求的看向姚遠:“姚隊,你也相信衍舟會沒事的,對嗎?”

    姚遠不遲疑的點頭,聲如洪鐘,堅定有力:“衍舟是全軍最高水準的特種兵,單兵作戰(zhàn)能力極強,以他的能力,在山林中生存一個月不成問題。”

    姜霈輕輕說一聲“謝謝”,然后帶著石頭離開會議室。

    ----------

    入了夜,山中的天空好似離地面格外近。

    只是烏云仍舊厚重,層層堆疊,好似要在下一秒頃刻間掉落砸下,悶埋住地上的人。

    柳芳萍剛剛從寧北趕到云州。

    她哭了一路,姜霈見到她時,那雙年輕時漂亮的眼睛已經(jīng)哭腫成桃子,整個人形容枯槁,甚至已經(jīng)無法站立。

    兩個女警扶她下車,一左一右架住柳芳萍的身體,將她安穩(wěn)放在休息室內(nèi)的一張圈椅中。

    柳芳萍看見姜霈在這里,沒有什么額外的反應(yīng),或許她已經(jīng)沒有再去反應(yīng)的精力。

    姜霈沉默的看著柳芳萍,十幾秒后,她輕輕撫住石頭的后腦勺,將孩子朝柳芳萍的位置緩緩推了一下。

    “石頭,這是奶奶。”她說慢慢。

    柳芳萍的哭泣瞬間停止,那雙哭到泣血的眼睛看向前方安靜的男孩子。

    “奶奶�!笔^開口喊她,主動向柳芳萍走近。

    石頭在柳芳萍身前停住腳步,忽然伸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眼淚,“爸爸很快就會回來,您別擔心�!�

    柳芳萍先是恍惚的看著石頭,而后猛的將他抱進懷中,放聲大哭。

    姜霈別過臉去,悄悄拭掉眼角垂淚。

    兩個女警也受不了這樣難過的氣氛,站在一旁跟著紅了眼眶。

    柳芳萍的哭泣終于緩和下來,姜霈取了飯菜拿來給她。

    “吃點吧,柳姨�!苯f。

    柳芳萍看姜霈將飯盒中的飯菜一一擺在自己面前,忽然開口對她說:“小姜,對不起�!�

    姜霈把筷子遞給柳芳萍,抬手喚石頭先過來:“讓奶奶吃飯。”

    石頭回到姜霈身邊,安靜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姜霈這才回答:“沒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柳姨,我們都只希望衍舟好,不是嗎?”

    柳芳萍點點頭:“是,我只希望衍舟好,”說著她的聲音又顫抖起來,“我現(xiàn)在明白,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快樂,其他都不重要。”

    “他會回來的,”姜霈篤定的說,“他知道我們都在等他,所以他一定會回來�!�

    柳芳萍再說不出什么話來,眼淚又簌簌落下。她低下頭,含著淚吃下那些飯菜。

    柳芳萍沒胃口,可還是強撐著吃了三分之一�?此龑嵲诔圆幌�,姜霈麻煩女警幫忙將剩下的飯菜送回,又讓石頭坐到柳芳萍身邊陪她說話。

    屋里氣氛好容易緩和一些,門忽然被推開,姚遠和石韞玉一同走進來。

    石韞玉手里捏著一封泛黃的信封。

    姜霈心里惴惴。

    石韞玉環(huán)視一圈屋內(nèi)三人,艱難開口:“特戰(zhàn)一中隊隊長賀衍舟在執(zhí)行任務(wù)時失蹤已超

    48

    小時,按照隊內(nèi)規(guī)定,現(xiàn)將賀衍舟同志遺書轉(zhuǎn)交親屬�!�

    柳芳萍差點暈倒,幸好石頭在旁扶住了她。

    姜霈聲音嘶啞:“這……這是什么意思?不找了?”

    石韞玉忙擺手:“搜索工作仍在繼續(xù)�!�

    姜霈這才略略放心。

    柳芳萍已經(jīng)近乎暈厥,于是石韞玉將手中遺書向姜霈遞過去:“弟妹,這是他的遺書,現(xiàn)在轉(zhuǎn)交給你。”

    姜霈接過那封單薄的信封。

    信封中大概只有一張紙,輕飄飄的停在手掌,卻似乎又重似千斤,沉甸甸的壓住姜霈的心。

    光風霽月(五)

    *

    翻過了重重障礙

    讓你愛

    ——阿梨粵《遺憾萬歲》

    *

    姜霈遲遲沒有拆開。

    不知道她是不想,還是不敢。

    或許兩者皆有

    ——

    這封遺書仿若潘多拉的魔盒,封條打開,也許噩耗會接踵而至。不啟封遺書,總歸心中還能留有賀衍舟仍然活于世間的信念。

    石韞玉嘆息一聲:“打開看看吧�!�

    屋內(nèi)陷入良久的沉寂。

    姚遠沉沉開口:“不管衍舟能不能回來,你們都應(yīng)該看一看他在執(zhí)行任務(wù)前留給你們最后的話。”

    姜霈不動作,泛紅的眼睛只看向石韞玉:“衍舟寫遺書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么話?”

    石韞玉搖搖頭:“這封遺書……”他頓一頓,“是老賀進隊第一天寫下的,至今已有快十年了。這九年多時間里,我們每次出任務(wù)前都會更新遺書內(nèi)容,只有他從不更改�!�

    “九年前,”姜霈看著那封有些泛黃的信封,嘴唇翕動,“那就是

    2015

    年,是嗎?”

    石韞玉點頭。

    2015

    年,那時賀衍舟來到梅州,升任特戰(zhàn)一中隊副隊長。而姜霈遠隔重洋,居住在日夜繁華的大都會紐約。

    他們那時都沒想到會在兩年后重逢,還會一起孕育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時間如梭,能撫平傷痛也能帶來希望。

    衣角忽然被人扽住,姜霈轉(zhuǎn)頭,對上石頭的眼睛。

    男孩的瞳仁烏黑明亮,姜霈能看見其中那個小小的自己。

    “媽咪,”石頭低聲輕喚她,“我跟奶奶都在這兒,石伯伯也在,你不要害怕�!�

    姜霈又抬臉,對上圈椅中柳芳萍的視線。

    對視片刻,近乎昏厥的柳芳萍沖她極緩的點了點頭。

    姜霈抿抿唇,視線落回手上。

    良久,她伸手,緩緩將信封拆開。

    時間太久,封口處的紙張因為長時間閉合已經(jīng)彼此互相融合,姜霈撕了幾下,只把翹邊撕掉,封口仍舊粘的牢固。

    她舉起手,在燈光映襯下看清里面紙張的邊緣,而后從紙張上緣撕開信封。

    里面只有單薄的一張紙。

    有水霧蒙住眼睛。

    姜霈吸一吸鼻子,拼命壓下鼻尖的酸意。

    她想起在方村救援時,她曾好奇問過賀衍舟遺書的內(nèi)容。

    賀衍舟那時微微笑著,同她靠的很近,語氣低柔,似在與她交纏呢喃:“等我真的犧牲,你會知道�!�

    一語成讖。

    姜霈想,若時光真的倒流,她絕對不會再對遺書的內(nèi)容感到好奇。

    再重來一次,她寧愿這一生都無法看見遺書的真容。

    姜霈的手微微抖動起來。

    緩幾口氣,姜霈終于伸出手指將紙張抽出。信紙上的字力透紙背,是賀衍舟的筆跡。

    說是遺書,紙上只有簡短的兩行字,第一行寫給柳芳萍:

    「埋骨何須桑梓地,媽媽,不要為我傷心」

    另一行字顯然著力更多,墨水烏黑,鐫刻進紙張的紋理中:

    「霈霈,不管你在哪里,要好好生活」

    這行字的最邊緣,紙張上洼出一小團皺痕。那是水滴掉落又干涸的痕跡。

    水汽隨時間流逝而消散,但留下的痕跡永遠凝結(jié)住賀衍舟寫下遺書的那一刻。

    透過信紙上這團皺痕,姜霈仿佛能夠看見九年前在燈下書寫遺書的賀衍舟。

    那樣意氣昂揚,又英姿勃發(fā)。

    那是姜霈不曾見過的賀衍舟,是姜霈曾經(jīng)錯過的珍貴時光。

    在那些遠洋遙隔的漫長時光里,他一直在想念她。

    日復一日,從未忘卻。

    像有一只無形大手,死死捏住姜霈的心臟。

    心如刀絞,肝膽俱裂。

    姜霈將那封遺書捂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終于放聲大哭,痛快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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