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芮看向許枝：“我從前沒見過?他和哪個異性有太多交際，但實(shí)話，上次團(tuán)建，在我不知道你和他關(guān)系的情況下，我就感覺到?他看你時眼神里的不同。”

    她嘆口氣：“枝枝，我不知道你提離婚，究竟矛盾到?了哪種程度，但我還是以過?來人的眼光告訴你，他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許枝眼睫微顫，呢喃了一句：“我知道的�！�

    “他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是我，是我配不上他�！�

    蘇芮：“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有人愛你，一定是因為你有值得被愛的地方。更何況，愛神的箭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哪怕他看起來再優(yōu)秀、無堅不摧，也許在你面前，他也和你一樣?會感到?自卑呢？”

    “講得再通透一點(diǎn)，你和他不過?都是肉體凡胎，三年前的中秋，如果他的治療再慢一點(diǎn)，不定你們連結(jié)婚的機(jī)會都不會有。”

    “你的配不上，聽起來并不是對他毫無感情，反而像沒有勇氣回?應(yīng)他�！�

    蘇芮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沖動，枝枝，再好?好?想想�！�

    ……

    一番話完，眼前的人迷迷糊糊，眼里似懂非懂。

    蘇芮無奈笑了笑，看了眼時間，提議是時候解散了。

    岑若若忽然盯著許枝驚喝一聲：

    “枝枝，你的胳膊怎么?了？”

    許枝不經(jīng)意般撓了撓，遲鈍好?一會，才抬起來：“怎么?啦，我也不知道……”

    “怎么?起這么?多疹子？”

    蘇芮抓起她的胳膊看了會：“枝枝，你是對什么?過?敏嗎？”

    許枝往桌子上掃視一圈，使勁搖搖腦袋：“這里沒有……”

    “但大概率是過?敏了�！�

    蘇芮后知后覺，剛才的話許枝不是沒聽懂，多半是過?敏反應(yīng)加喝了酒，人已?經(jīng)開始犯傻了。

    “去診所�！彼���(dāng)機(jī)立斷。

    兩人扶著許枝往外走?。

    夜色已?深，計程車都稀少。

    岑若若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輛眼熟的黑色大眾，認(rèn)出是孫遷常開的那輛，遠(yuǎn)遠(yuǎn)就急忙招手：“遷哥——”

    車子慢慢減速直至完全停下來，一陣爽朗的嗓音先響起：“你們怎么?在這？”

    車窗緩緩搖下來，許枝聽出孫遷的嗓音。

    她大腦有點(diǎn)不清醒，反應(yīng)慢半拍準(zhǔn)備打招呼。

    可剛抬眸，就猝不及防對上一道岑寂的眸光。

    他原先應(yīng)該是在休息，毫無預(yù)兆撩起眼皮，眼底淡漠，和她投落的目光對上。

    他的視線頓了下，像是花時間辨認(rèn)出她，極短暫地停留后，又古井無波地挪開。

    蕭索，意興闌珊。

    像看陌生?人。

    許枝胡亂低下頭，感覺自己的過?敏反應(yīng)似乎更嚴(yán)重了些。

    否則，明明這防不勝防的一場碰面和腦子里預(yù)演過?的情形別無二致，為何此刻她胸腔里的氣壓都降低，像被無形的手勒緊難以呼吸。

    “我們出來吃宵夜來著，枝枝好?像過?敏了，起了好?多疹子，我們準(zhǔn)備帶她去診所，可是半天打不到?車……”

    岑若若的話音未落，車門?開關(guān)聲響起。

    許枝低著腦袋，還在被混雜的情緒裹挾。

    一道高大的身?形驟然停在她面前，擋住街邊路燈昏黃的光線。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住她，久違到?她眼眶生?理性條件反射地泛起潮熱。

    她剛要抬頭，一只大掌已?然撈起她的胳膊。

    陸放黑眸半斂，冷著嗓音：“難道不知道自己不能吃菠蘿？你是笨蛋嗎？”

    第69章

    一陣風(fēng)動，

    落葉在稀疏的路燈燈光里窸窣作響。

    許枝怔望向陸放，如墨的夜色在他面容之上停棲，將他眉眼五官鐫刻得深邃。

    他似乎瘦了些，

    輪廓線條愈發(fā)緊繃銳利，

    眉頭稍蹙，周身的沉穩(wěn)氣質(zhì)中就多了點(diǎn)冷硬。

    她的大腦沒發(fā)出任何指令，

    眼前卻倏然變得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他的力道?以及那句“笨蛋”完全和溫柔不搭邊，

    但她就是在一瞬間感到足以讓她潸然的安心。

    ……以及極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可事到如今，她究竟有?什么好委屈呢？

    許枝倒逼回淚意，略局促地用力要抽回手：“我沒吃菠蘿，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

    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

    陸放視線抬也未抬：“再?過幾分鐘，你的嘴巴會腫，接著就是你的臉。”

    “你的臉上會起和你胳膊上一模一樣的疹子，撓破了，

    留疤應(yīng)該是分分鐘的事�！�

    他沒什么情?緒地撩起眼皮：“心率失齊、呼吸困難，這種更嚴(yán)重的需要我繼續(xù)說么，

    確定沒吃菠蘿？”

    許枝愣在原地。

    他好像，對菠蘿過敏的癥狀很熟悉。

    是有?親近的人和她一樣對菠蘿過敏嗎？

    岑若若扯了扯蘇芮，擠擠眼睛語氣曖昧：“陸老板話?好多哦……”

    蘇芮：“……”

    拜托，

    現(xiàn)在是你cp腦大爆發(fā)的時候嗎？

    她輕咳了聲，適時打斷兩?人膠著的氣氛：“那個，

    我們點(diǎn)了菠蘿牛肉串，烤得面?目全非了有?點(diǎn)，估計枝枝沒發(fā)現(xiàn)。”

    “對對對！”

    岑若若一拍腦門：“那十有?八九是菠蘿的問題了，

    遷哥，你送我們?nèi)ヌ随?zhèn)上的衛(wèi)生室吧�！�

    孫遷握著方向盤，

    望了望不久前剛下車的人，問：“放哥，怎么說？”

    “這個點(diǎn)，衛(wèi)生室應(yīng)該關(guān)門了�！�

    陸放松開許枝的手腕，向邊上幾人睇了眼，淡聲：“孫遷，你先送她們回去�！�

    蘇芮看得懂氣氛，連忙制止：“我和若若自己打車就行，你們先緊著枝枝，衛(wèi)生室關(guān)門的話?，看看要去哪、怎么處理�！�

    說完，她兀自拉住岑若若：“交給你們了，我和若若先走一步。”

    “可是……”

    岑若若被拖著往前，扭過頭，視線落在許枝身上，一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枝枝，你今晚睡哪，你的行李還在我家……”

    “陸老板都?來了，你還擔(dān)心她露宿街頭嗎？”蘇芮壓低聲音提醒她。

    剛才見這兩?人，彼此眼里都?不像是毫無留戀的。

    蘇芮回過味來，狡黠地噤了聲。

    許枝大腦發(fā)懵，等她思考到這一步，抬手要阻止她們離開，兩?人已經(jīng)攔到了車揚(yáng)長而去。

    陸放退出地圖導(dǎo)航，收起手機(jī)，看也沒看她，只對著孫遷丟下句：“在這等我�！�

    孫遷“啊”完又“哦”了聲，還沒來及問他要去哪，就見他邁著長腿走了挺遠(yuǎn)。

    他摸到手邊的煙盒下了車，對許枝喊一聲：“嫂子，你上車坐著等，放哥估計給你買藥去了。”

    許枝默了兩?秒。

    她安靜坐上后座，沒關(guān)車門。

    倏然，她靦腆道?：“遷哥，你叫我枝枝就行，那么叫我，我聽著太別扭了�！�

    孫遷神色明?顯愣了下，撓撓頭：“好像是有?點(diǎn)，你叫我哥，我叫陸老板哥，又叫你嫂子……輩分是有?點(diǎn)亂了哈�！�

    許枝沒說話?，斂著眼睫回了個笑。

    這會她的唇周真的如陸放說的一樣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癢。

    她不敢撓，只能分散自己注意力：“遷哥，我給你發(fā)的信息，你看到?jīng)]？”

    孫遷動作頓了頓。

    他有?點(diǎn)心虛地別開眼：“你給我發(fā)的微信嗎？我看看，太忙了漏消息了……”

    許枝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心里盤算陸放去藥店應(yīng)該不會回來那么快。

    她猶豫了會，索性直接把問題當(dāng)面?問明?白：“遷哥，你還記得三?個月前你在店里送了我一份水果沙拉嗎，就是掃碼加微信的活動。”

    孫遷含糊應(yīng)：“是有?那么回事，怎么突然想起這個？”

    “今天?中午我去了餐廳，店里的服務(wù)員說，這次送青團(tuán)是第一次搞活動，他說得很肯定，我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錯亂了�！�

    孫遷聽著，被煙狠狠嗆了一口。

    他平復(fù)了下，扯出笑搪塞：“應(yīng)該是新來的員工吧，小崽子，不知道?就給我瞎說……”

    許枝盯向他，神色平靜。

    半晌，輕聲質(zhì)問：“可是，他說自己在店里工作了兩?年�！�

    孫遷：“……”

    他這么大一個人，第一次緊張到語言系統(tǒng)崩潰。

    眼看被逼到死胡同，一道?低沉的話?音將他解救出來：

    “是我讓孫遷給你送的，有?什么問題？”

    許枝辨出陸放的聲音，咬了咬唇，只覺似乎有?什么在她心里曇花一現(xiàn)。

    既然是他送的，當(dāng)初為什么要憑空捏造出一個理由，現(xiàn)在被她拆穿，反應(yīng)又為什么能如此坦然又無謂？

    就好像，他對過去，已經(jīng)毫不在乎。

    迷茫間，一個塑料袋從?天?而降，落在她懷里。

    “藥在里面?，吃完觀察半小時，沒事了就讓孫遷送你回去。”

    他的話?音冷淡，臉上捕捉不到多余的情?緒。

    廓形黑西裝的衣擺被風(fēng)吹動，渾身散發(fā)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訊息。

    許枝知道?，今晚換做任何一個人和她一樣的境遇，他都?不會視而不見。

    禮貌、體面?，紳士中又透著疏離。

    好像被觸到某根神經(jīng)，麻痹的刺痛感從?心臟開始沿著血管爬滿她全身。

    東西已經(jīng)丟給她，陸放單手插兜，邁起長腿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許枝閉了閉眼，抬手扯住他的袖口：

    “別走�！�

    陸放停了腳步，扭過頭看她。

    “還有?事？”

    近乎淡漠的嗓音。

    拉住他完全是出于?內(nèi)心最深處的沖動，他真停下來，許枝反而生出無所適從?的緊張。

    “我有?話?和你說，你現(xiàn)在方便嗎？”

    “不太方便�！�

    他拒絕的很干脆，微微用力就從?她手里掙開，仿佛對她要說什么完全不關(guān)心。

    許枝身體僵了僵。

    呼吸都?扯動到心臟的痛，她強(qiáng)壓哽咽，急急出聲：“是關(guān)于?離婚協(xié)議的事，律師建議我最好親口和你溝通。”

    空氣凝滯了幾秒。

    孫遷夾煙的手一抖，剩的半截直直從?指縫墜下。

    艱難地消化完自己剛才聽見的話?，他驚恐地瞪大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要是能原地變成一只小鳥，再?不濟(jì)一只蒼蠅蚊子，直接飛走就好了。

    陸放自嘲地勾勾唇。

    她還真是，無時無刻都?知曉，刀子往哪里捅最傷人。

    他干脆給孫遷遞個眼神：“你先自己找個地方吃點(diǎn)�！�

    孫遷如臨大赦，應(yīng)了聲。

    走幾步又遲疑著回頭：“放哥，要我?guī)湍愦虬鼛б环輪�？�?br />
    “不用了�！�

    陸放徑直走到車后座的另一半，拉開車門坐上去。

    身高?腿長的，狹小的后座頓時顯得格外局促。

    許枝顧不上被第三?個人聽到的難堪，并了并膝蓋，輕聲道?：“離婚協(xié)議上財產(chǎn)這一項，我的律師告訴我，你給我……”

    “吃了藥再?說�！�

    陸放冷聲打斷她，搖下車窗，視線落向外，手肘搭上去撐著下頜。

    許枝啞然。

    她乖乖打開塑料袋，捏出幾粒藥片就要干吞。

    “袋子里有?水，先漱口，保證嘴里沒有?過敏源殘留�！�

    明?明?語氣未變，但許枝敏銳地聽出來他話?音里壓著的不耐。

    她低下頭，沉默著照做。

    車廂里很靜，除了塑料袋和錫箔的響動，只剩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和相對無言的尷尬。

    等漱了口吞了藥，許枝呼一口氣，重新組織語言：

    “我的律師告訴我，你不久前在我名下轉(zhuǎn)移了多項財產(chǎn)，之前給你的那版協(xié)議失去了成立效力�！�

    她頓了頓，偏頭看向陸放。

    在她把“這件事是真的嗎”問出口之前，他率先沉穩(wěn)著開口：

    “你知道?了。”

    間接肯定了這件事。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zhǔn)備，親口聽到回答，許枝還是忍不住思緒翻滾。

    “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陸放嗤一聲，仍舊沒看她：“告訴你，讓你更早和我提離婚嗎？”

    許枝使?勁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陸放，你把這么多財產(chǎn)轉(zhuǎn)給我，我真的，覺得太有?負(fù)擔(dān)了……”

    她擔(dān)心詞不達(dá)意，補(bǔ)充道?：“無功不受祿，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場，才能心安理得地收你的錢，我的意思你能不能明?白？”

    “明?白�！�

    陸放終于?把視線挪向她，臉色十分平靜，直視她的目光幾乎穿透她的瞳孔：“當(dāng)然明?白，因為你從?最開始就給我們的婚姻規(guī)劃好既定結(jié)局，總歸是要離婚的關(guān)系，你當(dāng)然會覺得有?負(fù)擔(dān)，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場�！�

    許枝噎了噎：“不是的……”

    明?明?想否認(rèn)，她眼里卻閃過迷茫。

    忽而發(fā)現(xiàn)，她似乎真的沒有?足夠的底氣為自己辯駁。

    好半天?，弱弱地又重復(fù)一遍，像在安撫自己：“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一開始就想過我們要離婚……”

    “不重要了�！�

    陸放意興闌珊地打斷她：“現(xiàn)在說這些，沒什么意義�！�

    許枝攥了攥掌心。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此刻他森冷、毫無波瀾的一雙眼眸，曾幾何時也如火般灼熱，深深注視她。

    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雙唇，曾和她親昵地貼面?，廝磨著在她耳畔呢喃低語。

    恍如隔日。

    她覺得自己要再?說些什么延續(xù)這場對話?。

    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這樣的機(jī)會可能不會再?有?了。

    垂首看自己的足尖，她的聲音又弱下去幾分：“我盡快去趟公證處，把轉(zhuǎn)移的財產(chǎn)還給你，至于?離婚協(xié)議，我暫時不會催你，等財產(chǎn)分割的問題解決好，再?主動聯(lián)系你�！�

    陸放冷笑一聲。

    “最好不過了。”

    “這么識時務(wù)，是我該謝謝你。”

    說完，他打開車門，落拓地邁出去。

    許枝就這么在車?yán)镒���，目送他走遠(yuǎn)。

    看得見的，是她胳膊上被撓出的紅痕，盈滿潮熱的眼眶。

    看不見的，是她內(nèi)心千瘡百孔的傷口在滴血。

    他們真的要成為陌生人了。

    第70章

    “據(jù)臨南市氣象臺發(fā)布，

    受冷空氣和西南渦影響，預(yù)計19日到23日，臨南市西北部地區(qū)有持續(xù)強(qiáng)風(fēng)、強(qiáng)降雨，

    需防范惡劣天氣誘發(fā)的洪水、積澇及地質(zhì)災(zāi)害……”

    出租車上，

    電臺廣播正在放氣象通知。

    “秋老虎還沒送走，現(xiàn)在又要刮臺風(fēng)下大雨，

    這個節(jié)過?的，

    真不讓人省心?……”

    司機(jī)自言自語完，朝車內(nèi)后視鏡瞥了眼：“小姑娘，這么?大的雨，

    我送你到市區(qū)跑不了要放空回來，

    你再給我補(bǔ)一百塊油錢，就當(dāng)過?節(jié)費(fèi)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