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話音未落，就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接著后背被人揪住，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人已被按在了河邊，視野里只有流淌的河水。
褚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失去了親人，我也失去了親人，我們有著相同的命運，所以你的痛苦我了解。但我們還有一個相同的身份，你是哥哥，我也是哥哥，你不允許別人欺負你弟弟，我也不允許�！�
“褚涯哥——”
“我是哨兵，你還沒有突破，我就算把你淹死在河里，你也沒有掙扎的能力，但我不會那么做，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算不得本事。我弟弟比你小那么多，你也不該欺負他。這段時間我顧忌著你的心情，所以一直沒有提這個，但現(xiàn)在既然你說要跟著我，我就明確告訴你，你這樣的人，我是不會要的�！�
王成才貼著河面急促呼吸，片刻后哽咽出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褚涯哥，我再也不會了，我錯了，我錯了……”
王成才沒有掙扎，任由褚涯揪住自己的背心，只看著下方水面哭，不停地認錯道歉。
片刻后，褚涯將他拎了起來，丟在一旁的草地上，自己轉(zhuǎn)身朝著帳篷走去。
“褚涯哥！”王成才從草地上爬了起來，啞聲問道：“褚涯哥，上次在垃圾場里是你吧？”
“是�！瘪已暮敛华q豫地回道。
王成才大聲喊道：“對不起�！�
“你欺負的不是我，和我說對不起沒什么意義�！瘪已牡馈�
褚涯回到帳篷前，看見沈蜷蜷正和黑狼在帳篷門口玩。他的怒氣來得快也散得快，看見褚涯后便立即跑過來，伸手抱住他的腰，撒嬌般地告狀：“喵啊，大汪拿尾巴撓我鼻子，讓我打噴嚏……”
“吼！”黑狼滿臉不滿，又扭身讓褚涯瞧自己的尾巴：“吼……吼……”
我怎么用尾巴撓他？他自己抓我的尾巴撓的。
“沈喵喵，大喵喵，喵嗚喵嗚喵�！鄙蝌轵閷⒛樎裨隈已难g，腦袋滾來滾去。
褚涯抬起頭四處張望，想看陳榕在哪里，馬上讓他來看看現(xiàn)在的沈蜷蜷�？上ш愰烹x得很遠，又正忙著整理隊伍，他不可能大聲喊人家過來，感覺還是有些遺憾。
接著便是拆帳篷，背上背包，待到一切收拾妥當(dāng)，隊伍再次開拔，所有人朝著前路行進。
那些進入分化期的小孩被各自安插在隊伍之中，管理反復(fù)叮囑他們，如果覺得心煩意亂，也不要和其他小孩吵架打架，直接去踹旁邊的樹，只要不踹中變異種就行。
好在那幾名大班生都能克制自己的情緒，中班生也被安插在大班隊伍中間，哪怕是情緒波動暴躁也打不過身旁的人，很快便被大班生鎮(zhèn)壓，兩邊胳膊都被人夾住，動彈不得。
他們現(xiàn)在離森林邊緣已經(jīng)不遠，一路雖然也有變異種，但比之前少了許多，那些零散的還未靠近，就被黑狼和褚涯給處理了。
中午時分，大家總算是走出了這片已經(jīng)成為森林的沼澤地。隨著植被的消失，前方則出現(xiàn)了茫茫黃沙，飛揚的砂礫將天地間染得一片昏黃暗濁。
“這兒怎么會有沙漠的？”一名管理半瞇著被風(fēng)吹得睜不開的眼。
“這里原本還是屬于沼澤區(qū)域，逐漸成了沙漠�！蹦敲凶鍪┰佒镜墓芾碜吡诉^來，“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這里的沼澤成了沙漠，前兩天在森林里的時候還覺得他在胡說，現(xiàn)在看來的確是那樣的�！�
“這不行啊，在林子里走上幾天都沒問題，畢竟有吃的也有水�？蛇@是沙漠，怎么可能走上幾天？”旁邊的管理嘆道。
“走不了多久�！瘪已脑谂赃叧雎�。
他指著密林邊緣處的一塊月牙狀巨石：“教官在講述這一片地形時，曾經(jīng)提到過一塊石頭。他說那石頭外形是月牙狀，表面呈現(xiàn)出淡藍色，被人稱為沼澤里的藍色水滴。其實是因為那石頭含有大量硍元素，是一塊巨大的硍礦石，而它位于這片區(qū)域的邊緣地帶，也就是說，我們只需要一天半的時間，就可以走出這片沙漠。”
“可就算只需要一天半就能走出去，那飲水也是個問題�！标愰虐櫰鹆嗣肌�
褚涯搖搖頭：“不，從這一直往前，走到約莫一半的地方，會遇到一個淡水湖。”
“淡水湖？沙漠里的淡水湖能存在嗎？已經(jīng)消失了吧？”
褚涯解釋：“那一帶整體地質(zhì)構(gòu)造很特殊，地表非常密實，地下層次分明，形成了一層層的地下砂巖和泥巖。而且湖下面有一條地下河，積蓄了大量的地下水，再通過巖石之間的空隙上升到地表，也就讓那個湖泊不會消失�！�
“你的意思，那個湖會在？”
“我覺得它應(yīng)該會在。”
“只是應(yīng)該……那太冒險了�！币幻芾碛行┻t疑。
褚涯道：“可我們從福利院出發(fā)，就已經(jīng)是最冒險的事情了�！�
陳榕咬咬牙：“我們多帶點水，如果發(fā)現(xiàn)那湖已經(jīng)干了，就趕緊掉頭怎么樣？”
“如果我們多帶點水，沒見著湖的話，掉頭回來是可以的�！惫芾韨凕c頭。
“那多找點裝水的容器，把水裝在推車上拖著走�！�
“推車也能帶上嗎？沙漠里不好推吧。”
“這沙漠的沙層硬實，推車可以帶上，何況還拉了水，咱們這么多管理和大班生，哪怕是抬也要把它們抬著走�！�
“好，那我們先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陳榕帶著管理去空地上燒水做飯，沈蜷蜷正坐在在小班隊伍里看著褚涯，就見他突然匆匆朝自己跑來，連忙站起身往前擠：“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你別著急，慢點跑。”
學(xué)生們看見褚涯，也都紛紛出聲：“褚涯哥，我們?yōu)槭裁磁懒搜┥�，鉆了森林，現(xiàn)在還要過沙漠呀？我們到底是要干嘛呀？”
“我要回福利院，那個沙漠看著好可怕�！�
“我不走了，我要回福利院，我要院長�！�
一群小班生原本懵懵懂懂，但見那些大孩子都在鬧騰，便也跟著喊：“我們不去沙漠，我們要回去，我們要回福利院�！�
褚涯剛跑近，就被那些小班生圍�。骸榜已母绺缥覀儾蝗ド衬�，我要回去�！�
“我也要回去�！�
“我想院長，我要院長�！�
“嗚嗚……我想院長了�！�
褚涯看著一群嗚咽的小孩，問道：“不想去沙漠嗎？”
“不去。”
“我們都不去了，不想去�！�
褚涯溫聲哄道：“你們是出來旅游的，不進一次沙漠怎么叫旅游？以后你們有人問你們旅游去了哪兒，有沒有走過沙漠，你們怎么回答？”
一名大班生道：“可我們差點都被那樹變異種給弄死了，只有吃魚的時候才叫做旅游。”
“其實這幾天旅游還可以的，能吃到魚，可沙漠里沒有魚，還進去做什么？”
“褚涯哥，那沙漠里都沒有魚，我們就在這里玩上兩天，接著回福利院可以嗎？”
經(jīng)過這一路的相處，褚涯讓所有學(xué)生都覺得他可信任可依靠，有什么想法也會很自然地征詢他的意見，似乎只要他同意了，大家就可以折返回福利院。
褚涯聽他們句句要回去，卻句句不離魚，眼里掠過一絲了悟。他清了清嗓子后道：“其實那沙漠里也可以吃到魚的�！�
“沙漠里也有魚？”
“對，沙漠里有個淡水湖，湖里肯定有魚，而且味道還很鮮美�！瘪已恼J真地道。
學(xué)生們鬧哄哄的聲音果然小了不少，但依舊還有人在吵吵著不想再往前了，柳貞便站起身喝道：“想回去的你們自己可以回去，想繼續(xù)往前的就跟著褚涯哥和管理走，別在這里嘰嘰歪歪�！�
褚涯牽起沈蜷蜷：“我們?nèi)I地休息，把水壺灌滿，等會兒就要出發(fā)了�！庇謱ζ渌“嗌溃骸白甙�，和褚涯哥哥一起去裝水�！�
小班生們就像一群小雞崽，見著褚涯走，立即一起跟了上去，中班生們也紛紛從地上站起了身。
大班生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有些在竊竊私語。
“那是王成才嗎？王成才也去營地給水壺灌水了�！�
“嗯，抱著他的新弟弟�！�
“王成才都去了，那我們也去吧。先去灌水，免得等會兒進沙漠了，我水壺還是空的�！�
柳貞這時候抱著柳四斤往人群外鉆：“讓讓，都讓讓�！�
“柳貞，你要進沙漠嗎？”
柳貞奇怪地問：“不進沙漠做什么？留在這兒喂猴子？”
“我們都走，進沙漠就進沙漠，小班生都不怕，我們怕什么？”
“對呀，褚涯哥說沙漠里也有魚的�！�
……
在營地里吃完午飯，大鍋便不斷燒水，給學(xué)生們的水壺都灌滿，那幾個從福利院里帶出來的大塑料桶也全部裝滿了水。
陳榕拍拍那如油桶大的塑料桶，問褚涯道：“這應(yīng)該夠了吧？”
“夠了，如果那湖已經(jīng)消失，我們調(diào)轉(zhuǎn)回到這兒完全足夠�！�
“行，那就出發(fā)。”
隨著一聲哨響，長長的隊伍又朝著沙漠進發(fā)。管理拖著推車走在隊伍前后兩端，小班生走在最中間。所有學(xué)生手里都抓著一根長繩，背著自己的背包，手上拄著一根木棍，將褲腿也扎進了襪子里。
“我們看著好好笑哦，哈哈，好好笑哦。”沈蜷蜷牽著褚涯的手，邊走邊看著自己鼓鼓囊囊的襪子口笑，“這個是什么？是腳腳雨衣？不對，是腳腳沙衣。”
這沙地還算硬實，所以推車也能行進。黑狼則馱著幾名體質(zhì)最弱的小班生，走在了隊伍最前方。
“褚涯，褚涯�！标愰艢獯跤醯貋淼今已拿媲�，手里拿著一個指南針，“按照我們現(xiàn)在的速度，應(yīng)該在晚上7點到達那個湖的位置吧？”
“對，差不多就是那時間�！�
“那就行�！标愰呸D(zhuǎn)頭看向隊伍，突然凝住神情，“那兩個打架的是誰？林白白！吳小胖！他們兩個怎么湊到一塊兒了？不是隔開了嗎？快點把他們拖開，大家都走得沒勁兒了你們還有精力打架……”
沈蜷蜷扭頭看著，又好奇地問褚涯：“他們?yōu)槭裁蠢鲜谴蚣苣�？哎喲——�?br />
沈蜷蜷一個踉蹌，被褚涯拎高，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圈后才站穩(wěn)。
褚涯牽著他繼續(xù)往前走：“剛成為哨兵向?qū)Ш�，有時候會覺得很難受，很想發(fā)火。你平常也會這樣，他們就和你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可是我是很乖的，我能忍住不發(fā)火�！鄙蝌轵檫呎f邊甩動自己的腳，“我才不會像他們那樣亂發(fā)脾氣�！�
褚涯低頭看他：“鞋里進沙子了嗎？”
“嗯，進了沙子。”沈蜷蜷擰起眉頭。
“不多就不用管，這里是沙漠，倒掉馬上又會鉆進去，等鞋里多了我再給你倒掉�！�
沈蜷蜷卻不依，只站在原地不斷踢腳，漸漸地呼吸變得急促，臉色也在漲紅。
褚涯瞧他這模樣，便準(zhǔn)備給他倒掉鞋里的沙，但還沒蹲下，沈蜷蜷已經(jīng)麻利地脫掉腳上的鞋，并狠狠地扔了出去：“不要穿你們了，壞東西�！�
褚涯垂眸看著沈蜷蜷：“你剛說你很乖，能忍住不發(fā)火�！�
“我是很乖啊，我又沒有打架，我是打的鞋子�！鄙蝌轵闅鉀_沖地道。
褚涯沒有再說什么，只去將那兩只鞋子撿了回來，將沈蜷蜷拉到懷里靠著，再拿起他的腳給他穿鞋。
沈蜷蜷趴在他肩上，看著后方的昏黃沙漠，嘴里還在憤憤地罵著鞋子。褚涯給他穿好后也沒將人推開，只輕輕拍撫著他的后背。
沈蜷蜷漸漸停下了聲音，急促的呼吸也平穩(wěn)下來，褚涯側(cè)過頭輕聲問：“現(xiàn)在感覺好些了嗎？”
“什么呀？”沈蜷蜷用手指繞著他垂在肩上的幾縷頭發(fā)。
“還想發(fā)火嗎？”
沈蜷蜷撒嬌般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這么乖，才沒有發(fā)火�！�
“嗯，那我們就走吧。”
沈蜷蜷扭了扭身體。
“想抱嗎？”
沈蜷蜷沒有回答，褚涯便將他抱了起來，跟著隊伍往前走。其他小班生拄著棍子，另一只手則抓住繩子，看見后便好奇地追問：“沈蜷蜷，你走不動了嗎？你的腳起泡了嗎？我的腳昨天有泡，現(xiàn)在還沒有泡呢……”
“我走得動�！鄙蝌轵榛氐�。
“那你怎么要抱呢？林多指被林多指他哥背著的，他是手指沒了，管理不讓他出汗蟄著，你是怎么了呀？”小孩們問。
沈蜷蜷不回答，將腦袋擱在褚涯肩上，只側(cè)過臉換了個方向不讓別人看。
片刻后，他不聲不響地往地上滑，褚涯問道：“不要我抱了？”
沈蜷蜷小聲道：“不要了�！�
褚涯將他放下地，他一只手牽住褚涯，另一只手拄著棍子，和其他的小班生一般往前走。
整個視野里全是黃沙，偶爾吹過一陣風(fēng)，卷起細小的沙粒撲打在臉上，帶著些許刺痛。褚涯給沈蜷蜷戴好棉帽，但他嫌熱又扯掉了，便從背包里取出一件T恤，將他的臉給裹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其他學(xué)生會觀察褚涯的舉動，也會跟著他學(xué)，便紛紛拿出衣物，將自己的臉給遮住。
褚涯時不時要去隊伍最前面和陳榕商量路線，沈蜷蜷便會探頭探腦地看。
“你在看什么？”身后的陳洪亮問。
“我在看我哥哥�！�
“哎，你們看后面，那兩個中班生又打起來了�！碧茍A圓在背后推了下他們。
幾個小孩都轉(zhuǎn)過頭去看，只能看見隊伍中后段沙塵滾滾，還有幾條在沙里翻滾的腿。
“誰打贏了？”
“我不知道。”
小孩們脖子越伸越長，最后干脆松開繩子離開隊伍，站在左邊的小沙包上往后看。
“那個人今天上午也打架的�！�
“他把人家壓到下面了�！�
沈蜷蜷伸手踢腿地比劃：“他應(yīng)該這樣，這樣，這——”
沈蜷蜷的腳底轟隆一聲悶響，沙塵猛然騰起，四周的細沙發(fā)出簌簌聲響。
待到風(fēng)將沙塵吹走，原地的小沙包連同他們幾個小孩都從地面消失，只剩下一個略微凹陷的沙坑。
第81章
把我豎起來，躺著不好看
褚涯正在和陳榕交談，
聽到身后動靜后，兩人一起轉(zhuǎn)回了頭。整個隊伍已經(jīng)停下，都盯著騰起煙塵的地方，
陳榕還沒來得及詢問，身旁人影一閃，
褚涯已經(jīng)沖了出去。
黑狼也從隊伍最末沖了前來，坐在它身上的小班生被顛進沙地，
又一骨碌翻起身，滿臉茫然地坐在地上。
褚涯停在了沈蜷蜷應(yīng)該在的位置，
轉(zhuǎn)著身四處尋找，
又看向近處那幾名神情驚恐的小班生，急促地喘著氣。
小班生不待他詢問，
便指了指沙地上的那處凹陷：“就在那里，他們不見了�！�
沈蜷蜷只覺得身體下墜，
眼前一片黑暗，耳邊是小孩們的大聲尖叫。下墜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接著便摔在了不算硬的地面上。
“哎喲。”
“哎喲��！”
嘩！
身上堆滿了沙粒，沈蜷蜷連忙往外爬。他聽到了陳洪亮和唐圓圓的痛呼，
剛爬出去就在黑暗里喊：“唐圓圓！陳洪亮！”
“沈蜷蜷�！碧茍A圓和陳洪亮都在應(yīng)聲。
“嗚嗚……”
“王小細，你也在呀？”沈蜷蜷伸手摸向哭聲處，將王小細的胳膊拉住，
將他扯出了沙堆。
這變故太快，幾個小孩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待到都爬出沙堆后，
在黑暗里坐了幾秒，
才開始大聲喊管理和褚涯。
“吳管理，
陳管理長�！�
“沈喵喵，
哥哥，沈汪汪�！�
“陳管理長，吳管理，施管理……”
他們的聲音帶著回音，像是在一處密閉空間里，當(dāng)幾人安靜下來后，四周便沒有半點聲音，只聽見自己和身旁人急促的呼吸。空氣里除了沙子的味道，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
“我們這是在哪兒？”王小細抽抽搭搭地問。
唐圓圓道：“我覺得我們是掉到地里了�！�
“啊？！”
“什么？我們掉到地里了？”
唐圓圓道：“就是沙子下面�！�
幾個小孩短暫的沉默，都在心里琢磨著唐圓圓的話，沈蜷蜷到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恐懼也涌上了心頭。
“哇！�。 �
“嗚嗚……”
幾人都放聲大哭大喊，無頭蒼蠅似地伸手亂摸，又去找另外的小孩，抱住對方的胳膊。
“沈喵喵，哥哥，沈汪汪，我掉到沙子下面了，嗚嗚……”
“我要上去，我不要在這里，哇……”
沈蜷蜷雙手抬起，摸到了一張臉，哭著問：“你是誰呀？”
對方甕聲甕氣地道：“于大頭�！�
“于大頭你怎么也掉下來了呀？你怎么不吭聲的？”唐圓圓哽咽著問。
于大頭道：“你們又沒有問我在不在�！�
因為熟悉的人都在身旁，大家度過最開始的驚恐后，哭聲也漸漸小了下去。唐圓圓最先冷靜下來：“我們先摸一下，摸清楚這是哪兒，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幾個小孩兒都朝著周圍摸索，沈蜷蜷很快便摸到了實地，像是墻壁，但用手指摳摳，又有簌簌掉落的細沙。
他將面前這片摸了個遍，再回頭說道：“我這里沒有摸到門�！�
“我也沒有摸到門，只有墻壁�！绷硪贿叺年惡榱恋�。
王小細：“我摸到墻了，沒有門。”
唐圓圓道：“這里又不是屋子，沒有門的�！�
“那你讓我們摸什么？”陳洪亮不解。
沈蜷蜷問道：“于大頭呢？你摸到什么了嗎？”
于大頭的聲音在稍遠的地方響起：“我前面還是空的，我還在往前摸�！�
唐圓圓喊住了于大頭：“你等一下，我們一起走，你別摸著摸著不見了�！�
幾個小孩走向于大頭方向，不知誰踢到了什么，腳下發(fā)出咣啷啷的聲音。
“是棍子，棍子也掉下來了。”
“把棍子撿起來，萬一里面有鬼呢？”陳洪亮道。
小孩們齊齊發(fā)出驚恐大叫，唐圓圓聲音尖銳地喊道：“陳洪亮你不要說話了好嗎？”
話雖如此，大家也都還是摸到剛才一起掉落的木棍，一人握了一根在手中，再擠成一團，齊齊移向于大頭的位置。
唐圓圓：“我們走到了，于大頭，你人呢？”
于大頭：“我在前面一點點�！�
……
唐圓圓：“我們到了，于大頭，怎么摸不到你？”
“我在前面一點點�！�
唐圓圓崩潰：“于大頭你不要動好嗎？你就站在原地等我們好嗎？！”
“哦，好吧�！�
……
“嗚……”
沈蜷蜷道：“王小細你不要哭啊�！�
“嗚……”
“你別哭，我拉著你。”
“嗚嗚嗚……”
沈蜷蜷聲音里帶上了哭腔：“王小細，你讓我也想哭了，我好想哥哥，嗚嗚……”
“你們倆別哭啊，嗚啊啊……”
所有小孩都停下，站在原地傷心地哭，等到哭完這一陣，再繼續(xù)往前行進。
唐圓圓走了這一段，終于有些搞清楚了地形：“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像鼴鼠的家？”
“是哦，我剛才就覺得好熟哦，就和動畫片里鼴鼠的家一樣�！�
“那我們是在地洞里面�！�
“我們要鉆洞才能出去�！�
沈蜷蜷精神一振：“我挖洞最厲害了，你們記得福利院的洞吧？那就是我挖的�！�
“好吧，那我們開始挖！”陳洪亮震聲。
“陳洪亮你別說話！”唐圓圓等耳朵的嗡響消失：“前面還能走的，我們摸過去看看，如果沒有路了再挖吧。”
幾個孩子終于和于大頭匯合，一起在黑暗里往前摸索。
人在黑暗環(huán)境呆久了，一點點亮光都會很明顯，走在最前方的于大頭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怎么不走了？”唐圓圓輕輕推了下他的背。
“有光�！庇诖箢^回道。
大家都看向前方，看見深處果然有著兩團紅，像是兩顆瑩瑩發(fā)光的小燈泡。
“是的，有光。”沈蜷蜷驚喜出聲。
“對，我看見了，前面有光的。”
“嗚……”王小細還在哭。
小孩們急急忙忙地往著光亮處走，隨著越來越近，沈蜷蜷倏地停下腳步，將還在前進的于大頭拉�。骸暗鹊��！�
“怎么了？怎么了？”陳洪亮原本就高度緊張，這下差點跳了起來。
沈蜷蜷壓低了聲音：“那個光在閃啊，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
“怎么閃？”陳洪亮問。
一直沒吭聲的于大頭悶聲道：“就像那是雙眼睛，在一眨一眨地閃�！�
“�。�！”
“啊啊啊！”
小孩們只覺得毛骨悚然，又是齊齊尖叫，趕緊往回跑。路上誰摔倒了，啊喲一聲，被身旁的小孩扯起來后繼續(xù)摸著黑跑。
沈蜷蜷轉(zhuǎn)頭看了眼，看見那兩團紅光在迅速朝他們接近，頓時嚇得不行。
“那是鬼吧？！它在過來了，它來得好快！”
“啊啊啊��！鬼�。。�！”
“哇……”
小孩們連接摔倒，沈蜷蜷也被絆倒。他趴在地上轉(zhuǎn)頭，看見那越來越近的紅光，急得連聲大喊：“精神力攻擊！厚臉皮，你不準(zhǔn)過來，精神力攻擊！”
其他小孩也回過神，紛紛用駭?shù)阶冋{(diào)的聲音開始精神力攻擊，王小細一邊喊一邊放聲嚎哭。
沈蜷蜷在這種時刻反而冷靜下來，他迅速爬起身，握著棍子站到了其他人身前，朝著那兩團紅光大吼：“我是向?qū)�，我天天打沙袋，我在練拳，你個厚臉皮過來我就打死你。我哥哥馬上就要來了，我哥哥要把你打個稀巴爛！”
他開始揮舞手里的棍子，朝著前方捅，嘴里繼續(xù)喊道：“捅你個一三三個對穿！捅你一百個對穿！”
其他小孩也跟著爬起身，拿著自己的棍子朝前方揮打：“不要過來，我們要打死你，我是哨兵，精神力攻擊！”
“精神力攻擊！”
“哇哇……精神力……哇……攻擊。”
兩團紅光已經(jīng)到了近處，空氣里的腥臭味更加濃重。沈蜷蜷這次終于瞧清了，那確實不是什么紅光，而是兩只水杯大小的眼睛，正中還有一道漆黑的豎瞳，看著令人毛骨悚然。
“不準(zhǔn)過來！厚臉皮！”
那兩只眼睛忽然放大到面前，對面的鬼朝著他們撲來。沈蜷蜷驚駭大叫，雙手握著棍子往前送出。接著便感覺到木棍捅到一處并不堅硬的實體上，還發(fā)出悶悶的撞響。
兩團紅光頓住，沈蜷蜷抵住棍子往前猛力推，同時尖聲大喊：“快來打死它，打死它！”
小孩們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紛紛握住棍子往前捅，一下下戳在那東西身上。恐懼讓他們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氣和速度，竟然將那兩團紅光捅得不能繼續(xù)靠前。
“打死它！打死它！”
“小二班加油，嗚嗚……打死它�！�
“精神力攻擊，各自攻擊！”
大家邊打邊吼，整個空間都是嗡嗡回音。不知道是他們被捅的還是被那聲音給震懾住，那東西竟然沒有再往前撲，還后退了一小段。但它分明也不愿意離去，兩只眼睛紅光微閃，像是在做其他盤算。
“我是向?qū)�，我打鬼最厲害，我哥哥馬上也要來了，他馬上就要來接我們，把你打個稀巴爛�！�
沈蜷蜷正吼著，突然覺得手臂似被什么輕飄飄的東西給纏上，他用另一只手去摸，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冰冷的細絲，還帶著些微黏度。
“我告訴你，我哥哥馬上就進來了�！鄙蝌轵橄雽⒛羌毥z從手上扯掉，但立即感受到另外一只手上也沾上了什么東西，輕飄飄的帶著涼意，不用去摸也知道那是一條細絲。
沈蜷蜷連忙雙手互相拉扯，身旁小孩也在出聲：“這是什么？”
“我身上有蜘蛛網(wǎng)�！�
“我也碰到了蜘蛛網(wǎng)�！�
……
沈蜷蜷察覺到那兩團紅光又在靠近，連忙握緊木棍：“它又來了它又來了，快捅它�！�
紅光靠近，又被小孩們給大叫著捅了回去，但沈蜷蜷身上又多了好多條細絲，像是要將他整個人給裹起來似的。好在他雙手始終沒有離開過木棍，雖然被纏在了一起，也能帶著木棍往前捅。
但他漸漸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胳膊被纏得快不能彎曲，只能靠身體帶動木棍動作。其他小孩也察覺到這一點，紛紛慌亂起來。
“我被蜘蛛網(wǎng)裹住了，我的手不能動�！�
“呀，我的腳也不能動。”
“我脖子上也有，我的腦袋轉(zhuǎn)不動了�！�
“嗚嗚……嗚嗚……”
……
沈蜷蜷眼見紅光又在試探著接近，趕緊身體前后搖晃，帶動木棍將它捅回。他心頭雖然恐懼，卻也在大聲安慰其他小孩：“別怕，我哥哥馬上就要來了，別怕�！�
“你哥哥會來嗎？嗚嗚……”王小細抱著木棍前后搖晃著身體，哭著問道。
沈蜷蜷毫不猶豫地回道：“他肯定會來的！他馬上就要來了！”
他的語氣太過堅定，滿滿都是對褚涯的信任，這也讓其他小孩重新有了勇氣，繼續(xù)朝著那兩盞紅光大吼。
“褚涯哥哥要來了！”
“沈蜷蜷他哥要來了，要把你弄死！”
陳洪亮深深呼吸，閉上眼睛放聲大叫：“沈蜷蜷他哥來了……來了……了……”
沈蜷蜷只覺得耳朵嗡地一聲，所有聲音消失，世界變得一片安靜。但與此同時，左側(cè)突然變得明亮，炫目光線撒入這片黑暗。他不適應(yīng)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看見那團光亮處已經(jīng)多了一道人影。
那身影高瘦單薄，因為背著光，身周一圈也被鍍上了一層光暈。沈蜷蜷不用看清也認出了這是誰，心頭瞬間涌起得救的狂喜，還有許多的委屈。
他想往前跑，一頭扎進那安全的懷抱，但身體卻被細絲纏得動彈不得，只癟了癟嘴，嗚咽出聲：“沈喵喵……”
褚涯氣喘吁吁地站在缺口處。
他們剛才從地面一直往下挖，發(fā)現(xiàn)沙層下居然有中空的地道，縱橫交錯，盤旋環(huán)繞。他帶著黑狼拿上火把，和幾名管理在這些地道里穿行，精神力也在四處游走搜尋。
當(dāng)他找到這里時，隱約聽到洞壁上有碰撞的聲音，趕緊將洞壁掏穿，讓一絲精神力鉆入縫隙，擊殺了那只沙蟲變異種。
幾名小孩已經(jīng)被裹成了繭子，臉上也繞著白絲，只露出幾雙眼睛看著褚涯，嘴里嗚嗚地哭著。
“別怕，沒事了，別怕�！瘪已拇鴼庾呓焓秩コ渡蝌轵樯砩系募毥z，又拿著匕首去割。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鄙蝌轵榱髦鴾I，雖然手足不能動，卻也晃了晃身體，用那木棒輕輕捅了他一下，“喵，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肯定會來的。”
“都嚇著了吧？”褚涯的聲音還帶著幾分暗啞。
“什么？”
“我耳朵好像聾了，嗚嗚�！�
“褚涯哥哥你是在說話嗎？”
褚涯聽見他們在說耳朵聾，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唐圓圓這時道：“我能聽見了，就怪陳洪亮，把我們吵得聽不見。”
幾個小孩都陸續(xù)恢復(fù)了聽力，褚涯這才放下心。黑狼一直在拉扯沈蜷蜷身上的絲，沈蜷蜷側(cè)頭在它爪子上碰了碰：“沈汪汪，我知道你也會來的。”
“吼！”
管理們陸續(xù)鉆入缺口，見到幾名小孩的樣子都嚇了一跳，但見他們看著都沒事，便道：“先把這些繭子都抱出去，抱出去再慢慢拆�！�
沈蜷蜷被褚涯抱在懷里往洞外鉆時，這才看見前方地上躺著一條大蟲。雖然不是很長，卻有水桶粗，兩只水杯狀的眼睛已經(jīng)灰暗無光，嘴邊還掛著一絲灰白色的細絲。
“看呀，你們看呀�！彼M力地扭頭去喊其他小孩。
“那是個什么呀，我最怕蟲子了。”唐圓圓被一名管理抱在懷里，嚇得閉上了眼睛。
“是什么樣的？我看不見，管理把我換個方向好嗎？我看不見。”陳洪亮拼命仰頭。
管理道：“別看了，我們快出去把你們給剝出來�！�
前方洞頂灑落光亮，露出一個缺口，幾個大繭被輪流遞了上去，由上方的人給接住。
“哇！又上來一個�！�
“這個裹得好嚴實�！�
學(xué)生們在管理命令下，站得遠遠地圍成一圈，每被遞上來一個大繭，都在使勁歡呼雀躍，激動地鼓掌。幾個小孩原本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但現(xiàn)在這氣氛如同在歡迎載譽而歸的英雄，讓他們既受寵若驚又高興，就連王小細也沒有再哭，只轉(zhuǎn)著眼睛四處瞧。
“沈蜷蜷，唐圓圓，陳洪亮，于大頭，王小細�！�
繭子里的幾人都轉(zhuǎn)著眼睛看過去，看見林多指被王成才背著，正朝著他們激動揮手。
“林多指，林多指�！崩O殼里的沈蜷蜷高聲回應(yīng)：“我們剛才打死了一條大蟲子，比你都大的大蟲子，我精神力攻擊，我用棍子捅了它一百個對穿！�。 �
沈蜷蜷又對褚涯道：“哥哥把我豎起來，豎起來吧，我這樣躺著不好看，他們也看不見我�！�
褚涯有些無語，但還是將他豎起來抱著，他便在那如雷歡呼中，陶醉地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