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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在那里在那里!”

    張教諭先看到人,幾人翻身下馬,沖過來,江泠急道:“不要踩到農(nóng)田!”

    張教諭只能喊道:“嘉玉,放榜了,你……你是解元!”

    曲州偏遠,天高皇帝遠的,何時出過解元。

    張教諭的聲音都有些抖。

    江泠怔愣一瞬,心頭似有一瓢熱血霎時滾燙沸騰,但很快,漸漸平息,他的臉上只余鎮(zhèn)定。

    江泠緩緩走上前,步伐穩(wěn)重,抬手接過捷報人手中的紅帛。

    張教諭喘了喘氣,欣慰地看著他。

    解試的結(jié)果,他似乎早已拋之腦后,無論是好是壞,他更關(guān)注的是農(nóng)時,是秋收,他自己用腳一遍遍丈量過農(nóng)田,將農(nóng)書翻爛,筆記寫了一本又一本,少年不驕不躁,眸光沉定,逐實務(wù),精勤業(yè),篤志學(xué),他走到如今,讓人詫異,但細想,又水到渠成。

    消息傳遍曲州,解元是被人從農(nóng)田找到的,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一身風(fēng)塵仆仆,曲州大大小小的官員,富商就已經(jīng)帶著禮到面前祝賀,葉秋水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消息,寶和香鋪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貴婦人們圍著她探聽起解元,她腦袋里嗡嗡的,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哥哥考中了,他成功了。

    第68章

    “等我回來�!�

    解元在城外,

    報信的人拿著喜報喊了一路,全城的人都聽見了,江泠被簇擁著回家時,

    路上擠滿了人,

    道旁甚至還有敲鑼打鼓的,知州、縣令都來了,看到江泠,

    拍拍他的肩膀,感嘆,“好孩子,

    真是給我們曲州爭臉了!”

    本地豪強帶著賀禮過來,恭維聲不斷,小小的宅院里擠得站不下腳,

    一名富商大手一揮,“小老兒正好有座空宅子,

    就給解元住!”

    “解元以后要去府城讀書的,

    我家有宅子在府城,

    住我那兒!”

    幾人爭吵起來,

    江泠道:“多謝各位好意,我住府學(xué)里�!�

    少年音色清冷,聲線沒什么起伏,

    大家不敢胡攪蠻纏,

    只能作罷。

    知州大人臉上滿是笑意,其實在此之前,

    他都不認識這個少年,

    只聽聞上一任嚴知州任滿離開前,寫了舉薦書為這個學(xué)生做擔保,

    讓他能進縣學(xué)讀書,知州一開始很驚奇,特地打聽了少年的名諱,可得知他脫離宗族,人又一身傷病,還有個犯了罪的父親,知州大人轉(zhuǎn)眼就將他忘了。

    哪成想,三年過去,少年脫穎而出,這可是解元啊,能在千萬人中考得榜首,來年省試,定然不在話下,江泠前途無量,可要好好巴結(jié)!

    只是少年神情淡漠,面對恭維,他臉上絲毫沒有得意自滿之色,甚至眼皮都沒動一下,態(tài)度公事公辦,別人賀喜他就道謝,奉承就不搭理。

    馬屁拍得再殷勤,少年也置若罔聞。

    在熱鬧的人群后,還有一群人。

    江家的族長聽到消息,先是呆怔,反應(yīng)過來,連忙拄起拐杖,領(lǐng)著數(shù)名族人趕來尋找江泠,只是巷子里已經(jīng)圍得水泄不通了,他們擠不進去,在人群外費力張望,呼喚江泠的名字,聲音被淹沒,少年始終沒往他們的方向看一眼。

    熱鬧持續(xù)很久,直到張教諭扯起嗓子喊,“好了好了,大家都散散,過了解試后還要去府城進學(xué),明年再參加省試,時間緊促,大家都散了,讓他好好準備,收拾東西出發(fā)了�!�

    知州聽了,也連連頷首,“是是是,不能堵在這兒,都散了散了!”

    知州發(fā)話,眾人不敢再圍堵,紛紛散去。

    江家的人終于有機會沖上前,族長一把抓住江泠的手臂,熱淚盈眶,“三郎,你真是給我們江家長臉了!”

    “開祠堂,這樣的好消息也要告訴祖宗!”

    江泠淡淡掃他一眼。

    族長臉色僵了僵,又恢復(fù)笑意,“三郎,你放心,你們二房的產(chǎn)業(yè)我都叫人替你保管著呢,沒人動過!就等著你回去,你叔伯們都盼著你早日歸家,咱們一大家子能團聚呢!”

    族老們現(xiàn)在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三郎能有這么大的出息,當初就不該由著老大老六他們霸占二房產(chǎn)業(yè),將這孩子逼走!

    江氏雖是曲州豪族,可與省城,京師的世家比起來,就是個小門小戶,低賤的商人罷了,如今出了個解元,江家從上至下都能改換門庭,以后不管是在曲州,還是省城,都能橫著走了!

    三郎是讀書人,天地君親師,他總得要宗族支持的,族長不信他不回去,以前他是置氣,可事到如今,他們都求著他,供著他了,難道他還能不動心?

    江泠神情淡漠,眼底無波無瀾,回視族長殷切的目光,而后一點一點,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我沒有宗族�!�

    江泠道:“這樣的話我已經(jīng)說過許多遍了,我既已從族譜上除名,便不會再回去。”

    族長顫著聲音,“三郎……”

    少年目色威嚴,沉聲道:“也煩請老丈告誡族人,不要借我的名義行張狂之事,我自請除名有衙門的卷宗為證,從三年前開始就已與江氏無關(guān)。”

    族長怔住,滿臉懊惱。

    他們想將江泠認回去,但少年心意決然,不肯回頭。

    面對他冷淡的目光,族長只能領(lǐng)著人灰溜溜地回去,一路上都在唉聲嘆氣。

    熱鬧散去后,巷子里只余零星幾個人,一路上,每個街道都在談?wù)撨@件事,知州叫人在城門前放了數(shù)串炮仗,那喜慶的程度,堪比過年。

    葉秋水被婦人們圍在中間,大家七嘴八舌地詢問,“葉小娘子,你兄長可有定親?”

    “定、定親?”

    葉秋水眼眸微微睜大,懵住。

    她搖搖頭。

    “沒定親,那真是好��!”

    婦人們臉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喜色,江泠已經(jīng)十八了,別家的公子這個年紀,不說成家生子,侍妾少說也有兩三個,而江泠沒有背景,人又有疾,哪個好人家會將姑娘嫁給他,可如今不一樣了,他是解元,嫁過去就是享福,殘疾又怎么樣,人品,身體,別的方面好好的就行了!

    大家立刻派仆婦出去打聽。

    人潮散去,葉秋水臉上的笑容僵硬,無奈,最后消散。

    她突然覺得啼笑皆非,以前,許多人說她蠢,非要收留江泠那樣的罪臣之子,引得鄰里排擠,就連吳靖舒也認為,她應(yīng)該離江泠遠一些,江泠的存在,對誰來說都是拖累,要不然,他親族也不會不要他,他的母親也不會和離改嫁,多年來一點消息也沒有。

    可如今,他吃了許多年的苦,終于金榜題名了,那些曾厭棄他的,鄙夷他的人又爭先恐后的湊上前,腿疾,不再是缺點,而成了少年堅毅刻苦的象征。

    人心一向如此,葉秋水譏笑一聲。

    江泠作為解試的第一名,莫說曲州官商,省城的大官們也要請他過去吃酒,許多宴席是推不掉的,葉秋水想,哥哥一定很忙,說不定家中現(xiàn)在一定擠滿人了,所有人都在向他道喜,她大概擠都擠不進去。

    鋪子里的生意今天很紅火,葉秋水忙不過來,一直到天黑,才有空歇息,她剛走出門,就看到街角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晚風(fēng)拂動,他穿著一身素凈的白衫。

    葉秋水眼眸一亮,嘴角揚起笑容,大步奔上前,“哥哥!”

    江泠目光落在她身上,葉秋水抑制不住激動,牢牢抱住他的手臂,仰著臉,傻傻地笑著。

    “哥哥,你不是去知州家里吃酒了嗎?”

    葉秋水聽人說,知州在府里辦了宴席,要江泠過去,為他慶祝。

    江泠出于禮數(shù),去了,但沒坐多久便回來。

    他沒說話,低頭,遞給她一份東西。

    葉秋水愣了愣,拆開巾帕,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包著幾枚點心。

    “宴席上的,想著你喜歡就帶回來了�!�

    江泠輕聲說道。

    葉秋水回過神,不由一笑。

    她將點心捧在手中,仰頭。

    “哥哥,恭喜你�!�

    葉秋水說:“苦盡甘來了�!�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祝賀他金榜題名,錦繡前程,只說苦盡甘來,他終于打破別人的偏見,用自己的實力讓別人對他改觀。

    她是真的為他高興。

    江泠唇角輕輕揚了一下,黑暗中,小娘子的眼眸明亮如星。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

    “嗯�!�

    越熱鬧,江泠越想看見她,她一定站在喧囂的人群外,是真正為他高興的人,也是江泠唯一想要分享喜悅的人。

    所以,知州傍晚讓人請他過去吃酒,江泠坐在繁花錦簇中,心里也只是想,桌上有葉秋水最喜歡的點心,要帶回來給她。

    “走吧,回家�!�

    江泠道。

    “嗯!”

    葉秋水與他一起離開珍祥街,往家走去,家門前的巷子里,還有喜炮的痕跡。

    過了解試,要去府城讀書,應(yīng)明年的省試,行程緊急,且省城的大官又等著見江泠,他不日就要出發(fā),耽誤不得。

    葉秋水坐在桌前,拿著筆列單子,將要準備的東西寫下來。

    這次與去省城應(yīng)解試不同,衣冠,配飾,鞋襪都要準備好,且馬上入冬,省城寒冷,葉秋水忙得都沒空管鋪子了,連夜請繡坊的繡娘趕制棉衣,長靴。

    曲州的夫人們都在找她打聽江泠的喜好,拜托她將禮物轉(zhuǎn)交給江泠,葉秋水被煩得受不了,心里無奈,可這些人都是她的老顧客了,不好直白回絕,葉秋水只好跑到制香的作坊里躲了幾日,緊趕慢趕,繡坊做了幾件棉衣,長靴,夾襖,葉秋水將它們裝進箱子里,對著列出的單子排查還有沒有什么東西落下。

    臨行前,江泠要赴許多宴,知州是曲州的父母官,他作主相邀推拒不得。

    江家悔得牙都要碎了,族人時不時在江泠現(xiàn)在住的地方附近徘徊,一看到他就要上前哀求,求他回家。

    解試后,四房還在幸災(zāi)樂禍,當?shù)弥鲋辛私庠臓斉c四夫人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又難堪,又害怕,族中想將江泠認回來,四房六房戰(zhàn)戰(zhàn)兢兢,害怕江泠回來要把產(chǎn)業(yè)奪走,如今有知州為他撐腰,四房不敢招惹。

    江暉沒過解試,但考得比前兩年好很多,他還挺滿意的,四夫人與江四爺卻氣急敗壞,聽到族長說起要開祠堂,祭告祖先,讓江泠認祖歸宗時,江四爺幾乎要跳起來,他們又氣又惶恐,怕江泠找他們算賬。

    “他要是敢與我們作對,我就弄臭他的名聲,他不是想去參加省試嗎?我看他名聲臭了那里的老師還敢不敢要他!”

    江四爺昂起頭顱,老二是罪臣,江泠是罪臣之子,他憑什么參加科考!

    看著父親那瘋瘋癲癲的模樣,江暉皺緊眉頭。

    三哥高中,他羨慕又嫉妒,但也僅限于此了,知道自己這輩子也比不過,畢竟他沒有江泠那樣的毅力,能做到絕處逢生,所以沒什么好記恨的,江家的族人,有的懊惱,想要巴結(jié),有的害怕,想要毀掉他,江暉只覺得可笑。

    事到如今,再想毀掉江泠不可能了,他已不是無依無靠,毫無背景的宗族棄子,他是解元,知州也要禮讓三分,江四爺想毀掉曲州解元,曲州官僚第一個不同意。

    從當初他們將江泠趕走,搶奪他父母留下的產(chǎn)業(yè)時,就已注定了今日的結(jié)局。

    江暉轉(zhuǎn)身出門。

    “五郎,你去哪兒!”

    四夫人拉住他。

    江暉道:“去找三哥�!�

    “你找他干嘛,你不準找他,你傻啊,小心他嘲諷你,不準去!”

    四夫人篤定,江泠現(xiàn)在一定小人得志,五郎還巴巴往前湊,指不定被他怎么欺負。

    江暉不予理會,扯出手臂就走。

    廢話,他現(xiàn)在不趕緊去找三哥才是真傻,解元��!那可是解元,在江泠去府城之前,江暉要拉著他請教一晚上,有解元指導(dǎo),下一次解試,輕輕松松!

    初冬,江泠就要啟程去省城。

    葉秋水一遍又一遍地清算物品,生怕落下一點東西,如果條件允許,她恨不得把家都塞進箱子叫江泠搬走。

    已是深夜,第二日就要坐馬車離開,葉秋水叮囑江泠要早些休息,沒收了他的書,讓他很早就回房睡覺。

    人生轉(zhuǎn)折無數(shù),無法估量,這些天的變化太大,江泠沒有睡著,躺了許久,還是選擇坐起來。

    他推開窗,寒風(fēng)瀉進來一點,拂在面上,江泠的心平靜下來。

    另一室傳來光亮。

    江泠看過去,發(fā)現(xiàn)葉秋水的屋子還點著燈,她纖瘦的身影映在窗紙上。

    江泠看了一會兒,披上衣袍,推開門出去。

    已是深夜了,萬家燈火皆息,葉秋水還醒著,聽到敲門聲,她站起來,拉開門栓。

    江泠站在檐下,問道:“怎么還沒休息?”

    他瞥一眼屋內(nèi),幾只大箱子敞開著,葉秋水拿著單子一遍一遍地對。

    葉秋水低聲道:“我不放心,再看一遍�!�

    “白天不是對了幾遍,沒有缺漏�!�

    江泠走近,葉秋水合上門,仍道:“再看看吧�!�

    她蹲下身,翻動箱子里的衣物,還有江泠的書,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遍了,沒有缺處,但葉秋水心里就是不放心。

    江泠蹲下身,“芃……”

    他剛開口,面前的葉秋水忽然抬起手63*00

    ,摟住他的脖子,抱住他。

    “哥哥……”

    葉秋水眼睛濕潤,緊緊趴著他。

    江泠身體僵了僵,眉頭一皺,長大后,難以再像小時候一樣毫無顧忌地接觸,唯恐有失分寸,江泠下意識想要推開她�?墒翘鹗�,碰到她纖細微涼的手臂,又緩緩放下,不敢再使一點力氣。

    他低聲嘆氣。

    葉秋水原本不想傷感的,她應(yīng)該為江泠高興,可臨行前,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沒事的�!�

    江泠溫聲寬慰,“明年考完試我就會回來。”

    她還是傷心,肩頭微微抽動。

    江泠握住她的手臂,低頭看著她。

    葉秋水垂著眼眸,睫羽濕潤,月牙兒似的眼睛耷拉著,無精打采,眸光黯淡,嘴角兩顆淺淺的梨渦也消失不見了。

    江泠去了府城讀書,許久才能再回來,府學(xué)規(guī)矩森嚴,比縣城看管得更加嚴苛,里面的學(xué)生也不能再隨意離開,通信不如從前方便。

    江泠抬手,猶豫了一下,指節(jié)輕輕碰了碰她的眼角,揩去淚花。

    “別擔心,我能照顧自己�!�

    江泠輕聲說:“芃芃�!�

    他低下頭,視線與她平行,葉秋水掀起眸子,對上他清冷沉靜的目光。

    江泠聲音溫和,“最多一年,我?guī)阋黄鹑ゾ⿴煛!?br />
    明年省試,他必須取中,再去京師參加殿試。

    幾年前,葉秋水曾經(jīng)問他,京師在哪里,江泠告訴她,那是全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葉秋水臉上浮現(xiàn)出向往。

    他要帶她親眼去見識京師的繁華。

    “哥哥……”

    葉秋水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道:“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是。”

    江泠說:“芃芃,等我回來�!�

    第69章

    “你常來最好了�!�

    霜降一過,

    轉(zhuǎn)眼就是冬天,氣候一下子冷了下來。

    鋪子的生意太忙,葉秋水一日都走不開,

    索性搬到了寶和香鋪后間的院子里居住。這幾年,

    胡娘子年紀漸長,身體也不如從前,早不像年輕時那樣可以四處奔波,

    事必躬親,她將鋪子交給葉秋水打理,只偶爾過來指點指點。

    葉秋水白日督工,

    傍晚還要核對賬務(wù),鋪子里分為幾塊部分,作坊,

    店面,商船,

    每一處都有賬目,

    葉秋水核算成本,

    工期,

    貨品數(shù)量,將手底下的人一個個都叫過來,她為人爽利,

    給的工錢高,

    但也嚴厲,平日好說話,

    一旦涉及到貨物,

    若誰敢偷奸�;|家第一個容不下。

    傍晚,

    店里歇業(yè)后,一排排伙計站在堂前,葉秋水手里拿著算盤,一邊翻賬目,一邊撥動算珠,她手指靈活,神情專注、嚴謹,算到不對的地方,停下來,眉頭皺了皺,抬起目光,“上個月送往泉州的那一批貨是誰在管?”

    人群中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搓了搓手,“小東家,是我……”

    “劉叔�!比~秋水放下算盤,“我說過許多遍了,鋪子里賣出去的貨品不可以次充好,你給我的賬目對不上,有三百兩的額差去了哪里?”

    老劉臉頰一紅,沒想到自己降低成本,購買差一級的原材料被小東家發(fā)現(xiàn),他還以為自己做的賬目天衣無縫。

    “小東家,今年氣候不好,沉香收成也差,若想要往年那種材質(zhì),恐怕耗費的成本都要翻倍啊�!�

    “寧可少利潤,也不能失了誠信,我們做生意的人,以信為本,沒了本金,何談盈利?”

    葉秋水將賬目合上,聲音淡淡,氣勢卻不弱。

    老劉臉上寫滿難堪,漲紅了臉。

    “劉叔,你也是咱們鋪子的老人了,后面的小輩們都看著呢,這事做得不地道,但我知道您一心為鋪子著想,情有可原,這事就這么算了,泉州那邊我去說,只是下次,萬不可再有同樣的事情發(fā)生�!�

    老劉在鋪子里做了一輩子的工,若直接將他趕出,面上只會鬧得難看,他年紀大了,去了別的地方也沒人要,這次犯了錯,葉秋水不計前嫌,還讓他繼續(xù)在鋪子干活,一是怕惹惱了他,反倒對鋪子不利,畢竟他干了這么多年,熟悉鋪子的運作,貨物,二是賣他一個人人情,老劉只會感激不盡,不敢再犯,也顯得她仁義。

    話音落下,老劉果然抱拳,連連頷首,“是……小東家,小老兒日后不敢再犯�!�

    葉秋水點頭,繼續(xù)看作坊的賬目,任何缺漏她都能一眼看出,假賬根本都逃不過她的眼睛,葉秋水一個一個點人上來,將賬目核實,小娘子溫聲軟氣,看著不唬人,可目光如刃,銳利難擋,輕易就能將人看穿,因而,沒人敢在她面前�;^。

    今年香料生意不景氣,海上風(fēng)浪多,商船出海少,從番邦運回來的貨物比起往年也減半許多。

    前陣子因為模仿省城的笑梅香,加上江泠的名氣,生意還不至于落到谷底,但與往年比起來,實在差遠了,葉秋水看著賬目上盈利數(shù)字越來越少,神情嚴峻。

    入冬后,葉秋水穿上棉衣,內(nèi)襯兔絨,衣襟處有一圈毛領(lǐng),又暖和,又襯得臉龐俏皮,每年臘月,王家都要買一批香,葉秋水親自挑揀,同伙計一起,送貨上門。

    一進門,廊下雪粒子翻飛,霧凇沆碭,一張口哈出去的氣都是白的,葉秋水團著手,指揮伙計將箱子搬上來。

    丫鬟打起簾子,葉秋水上前,抬手行禮,“夫人萬福金安�!�

    王夫人坐在太師椅上,穿著大紅色的貂鼠昭君套,頭上戴著狐貍勒子,姿態(tài)慵懶,又透著華貴。

    她輕輕一笑,揚手招葉秋水上前,“好孩子,過來�!�

    這幾年葉秋水忙著做生意,已經(jīng)許久未曾來過王府了,十二三歲的少女,一天一個模樣,幾個月不見便長高一大截,王夫人拉著她的手看了許久,笑著說:“真是長大了,和從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葉秋水揚唇道:“夫人倒是沒變,還和以前一樣年輕�!�

    王夫人被逗笑,拉著她坐下,說起家常話。

    其他伙計被引到別處喝茶,王夫人問起她的近況,“如今鋪子都歸你來管嗎?”

    “胡娘子身體不好,一直在修養(yǎng),我也就是打打下手罷了�!�

    王夫人眼中滿是贊賞,她雖說著只是打下手,可方才來時,伙計們都聽她差遣,葉秋水調(diào)讀熟練,架勢十足,她若沒有真本事,那些人怎服她安排。

    “你呀,從小就有本事�!�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話音剛落,門簾又掀起,一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娘攜著風(fēng)雪闖了進來,“母親。”

    她看著比葉秋水略年長一些,高個子,身形苗條,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王夫人站起,眼眶紅了,“緒兒�!�

    小女娘立刻撲上前鉆進她懷里,王夫人緊緊摟住她。

    四年前王夫人的一雙兒女被她送去京師外祖父家了,王夫人的娘家乃書香世家,極重子弟品行,族中孩子,哪怕資質(zhì)平平,但也皆知書達理,人品貴重,曲州是個小地方,得不到好教育,王夫人一狠心,將兒女都送到娘家,聚少離多,如今將近年關(guān),兄妹倆都回來了。

    分別許久,母女倆一相見就抱在一起哭,王夫人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問道:“你哥哥呢?”

    “哥哥鞋襪濕了,先去更衣了,一會兒就來�!�

    王夫人的女兒叫做王緒維,兒子叫王聿章,是一對龍鳳胎,今年都是十五歲。

    王緒維與母親說完話,扭頭,看向一旁的葉秋水,頓了頓,眼前一亮,“你是芃芃吧?”

    葉秋水欠身一禮,笑道:“緒姐姐安�!�

    王緒維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秀麗的臉上滿是笑意,“太好了,我先前在外祖父家,家中都是表兄弟,姊妹少,回到曲州后,總算有人陪我作伴了�!�

    王夫人輕笑,“這倒是,你們年紀相仿,小時候便常一起玩,這感情難得,以后要多接觸接觸�!�

    王夫人本來就喜歡聰慧伶俐的葉秋水,現(xiàn)如今她還是解元的妹妹,那就更喜歡了,巴不得孩子們多與她親近。

    正說著,門外又傳來說話聲,少年淙淙如清泉般的聲音響起,簾子掀起一半,屋子頓時亮堂幾分,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前,擋住半扇門,逆光而立,竟半點雪花也沒吹進來。

    “母親。”

    王聿章走進屋中,抬手向母親行禮。

    王夫人呆了呆,險些沒認出來。

    伸手拉他到面前細細打量,少年氣質(zhì)舒朗,面龐清秀,個子比她高一個頭,走之前還是個黃毛小子呢!

    王夫人看著看著,眼眶又紅了,兄妹倆只能一左一右寬慰她。

    哄了好一會兒,王夫人才重展笑顏。

    王緒維忽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人,笑著問兄長,“哥哥,你可認得出那位小娘子是誰?”

    王聿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梳單螺髻,穿杏色夾襖的小娘子正好也看向他,眼眸清亮,腮凝新荔,長得熟悉又不熟悉,王聿章先是一愣,而后臉緩緩紅了起來,“是……芃芃妹妹吧。”

    葉秋水微笑,“聿章哥哥好�!�

    少年臉頰微紅,眼神垂下去,不敢再直視,“欸……你、你也好。”

    他這幅模樣,弄得王緒維悶笑一聲,王聿章給她一記眼刀。

    子女歸家,王夫人當即就叫婆子下去準備了,晚上要做一桌好菜,一家人好好聚一聚,為兄妹倆接風(fēng)洗塵。

    王緒維強留之下,葉秋水也留在王府吃了一頓飯,席上,王緒維拿出自己從京師帶回來的禮物,分給家中長輩,“母親,這是活絡(luò)香油,京中正時興,是從宮里流傳出來的方子,您不是一逢雨雪天就肩頸痛嗎?用這藥油擦一擦,會舒服許多�!�

    王夫人好奇道:“真的?”

    “試試不就知道了?”

    王緒維倒一點在手心,搓熱了,站在王夫人身后,按揉她的脖子,藥油化開,隨著掌心升溫,越來越熱,王夫人霎時出了一層汗。

    “還真挺舒服的,氣味也不難聞,不知里面加了些什么�!�

    外面的藥油,要么刺鼻,要么又全是藥物的清苦味,王夫人不大喜歡,但王緒維從京師帶回來的,氣味輕,效果也很好。

    一旁,葉秋水鼻尖微動,頓了頓,說:“香油里加了丁香,肉桂,紅花……還有夜合花露,麝香末,玉竹汁,夜合花露能調(diào)節(jié)氣血,活血化瘀,這里面的麝香加得不多,所以味道輕,還有一味蜜蠟,遮掩住苦味,聞著便宜人。

    王夫人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聞出來的。”

    眾人詫異,王緒維說:“芃芃,你連它里面加了什么都能直接聞出來?”

    葉秋水點點頭。

    王緒維驚奇道:“神了!”

    她告訴王夫人,“我聽人說,這香油的配方是宮里的老太醫(yī)想出來的,娘娘們都愛用,還有什么,香枕,清靜丸,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們喜歡,說是能提神�!�

    她說起京師的事,又提到在外祖父家的經(jīng)歷,絡(luò)繹不絕。

    醫(yī)藥,原來可以同香料結(jié)合,香不僅僅能安神靜心,還有許多功效,調(diào)養(yǎng),郁療,葉秋水想起先前在城外,江泠告訴她,農(nóng)人們會用蕃荷來止癢,她自己也知道,夜合花露能活血,這些都是運用了藥理,葉秋水先前未曾想到這一層面,此刻若有所思。

    是啊,她先前怎么沒想到呢。

    她飯也沒心思吃了,滿心滿眼都在盤算著,一直到宴席結(jié)束,還在想著這件事。

    王家安排了車馬送她回家,上車前,忽然有人喊住葉秋水,“芃芃妹妹!”

    葉秋水回頭。

    王聿章跑出來,氅衣獵獵,發(fā)絲飛揚。

    他停在葉秋水面前,揚起嘴角,笑起來如朝陽璀璨,“真是許久不見了,今日我險些沒認出來你,望你莫怪�!�

    葉秋水也笑,“聿章哥哥言重了�!�

    “白天一直同母親說話,也沒與你多敘敘舊,我有東西要給你�!�

    葉秋水愣住,“給我?”

    “嗯。”王聿章笑容明朗,鼻尖沾著的雪粒似乎都被融化。

    他低頭,遞給她一物,“這個給你�!�

    那是一份香譜,王聿章說:“記得你小時候就愛看這些,我在京師有次買書時看見的,也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你看著玩玩,打發(fā)時間,我也不懂這些,若這里面都是混說的,你拿來墊墊桌角也罷�!�

    葉秋水忍俊不禁,她笑起來有一雙月牙兒似的眼眸以及淺淺的梨渦,王聿章垂眸看著她,鼻頭紅紅的,臉也熱。

    小時候緒娘喜歡找葉秋水玩,她常跟著胡娘子來王府拜訪,她們?nèi)齻年紀差不多,葉秋水比他們兄妹倆略小兩歲,王聿章是最大的,所以王夫人常叮囑他,要讓著兩個妹妹。

    四年前他與緒娘一同去京師外祖父家,走的時候葉秋水去外地談生意了,沒告別,幾年不見,那時嬌嬌小小的芃芃妹妹,如今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

    葉秋水接過他給的書,確實不是什么貴重物品,她欣然收下,仰頭答謝。

    王聿章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這次回來后……我同緒娘就不會再去京師了,以后一直都在曲州,你……常來玩�!�

    說完,又覺得不妥,補充一句,“你同緒娘從小相識,在京師的時候,她也一直念著你這個小姐妹�!�

    “知道了�!�

    葉秋水頷首,“過幾日我再來拜訪,你們可不要嫌我煩�!�

    “怎會!”王聿章立刻說道:“你常來最好了。”

    “嗯。”葉秋水抿唇輕笑:“那我回去了,下次給緒姐姐還有聿章哥哥帶香包�!�

    “好�!�

    王聿章目送她上馬車,等車走遠了才轉(zhuǎn)身回家。

    葉秋水告訴車夫,不去寶和香鋪,轉(zhuǎn)道回了她自己家。

    江泠去省城后,家中再也沒有人為她點燈等候,廂房里漆黑寂靜,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葉秋水找了一個婆子來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只要會做飯,能灑掃就行,不需要伺候她,兩間屋子,還有書房每日都打掃得干干凈凈,尤其是江泠的住處,即便現(xiàn)在沒有人住,也鮮少有灰塵。

    葉秋水回到家,打開書房的門,點上燈,在架子前翻找醫(yī)書,江泠藏書很多,方方面面都有涉及,他將重要的書都帶走了,留下的與科考無關(guān),葉秋水找到幾本,坐在燈下翻閱。

    她拿出幾張紙,一邊看,一邊提筆在紙上記錄,很快便密密麻麻寫滿了幾頁紙,再一抬頭,已是丑時一刻了,葉秋水脖子都酸得有些抬不起來,連忙放下書,上榻睡覺。

    第二日,她拿著自己記錄的東西,去請教鋪子里的老師傅,“孫伯,您瞧瞧,您覺得咱們能不能在這個里面加蕃葉,書上說,蕃葉能去冷氣,如今正是嚴冬,將其研磨,加在這個合香里怎么樣?”

    老師傅放下手中的活,瞇起眼看她遞來的紙,上面的字是葉秋水寫的,她想嘗試在某些香料配方里再加一味藥,譬如蕃葉,雞舌香,茅香花……讓香不僅僅能用于禮佛,祭祀,與藥理結(jié)合,讓它有更大的作用。

    “可以啊�!崩蠋煾嫡f:“先前小東家做的薔薇花露里面就加了蕃荷汁液,能祛癢,味道也好聞,當時怎么沒想到,這可是個好商機啊。”

    葉秋水笑起來,“我去找大夫,得好好向他請教一番�!�

    她拿著醫(yī)書,前去不遠處的醫(yī)館,葉秋水這些只是猜想,她不知將某些草藥添加到香料里面可不可行,怕有什么忌諱,反倒害了人。

    醫(yī)館的大夫詳細解釋一番,告訴她,有些香藥之間是相克的,不能單純地看醫(yī)書上的介紹就隨意添加,譬如茉莉花,制作成香露后,若是用量錯誤,或是氣不流通,很容易引起哮喘,頭暈。

    “小娘子切不可一時新奇就胡亂在香品中添加藥物,不然很有可能會鬧出人命�!�

    大夫鄭而重之地告誡她。

    葉秋水不敢胡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翻醫(yī)書,記下筆記,再找大夫請教。

    第70章

    分開的第一個冬天

    臘月,

    葉秋水嘗試將幾味藥材融入到合香配方中,做成能提神醒腦的香包,又請師傅畫了樣式,

    讓繡坊的繡娘按照樣式做出香包售賣。

    城東的學(xué)生們很喜歡能提神的香包,

    幾乎人人腰間都佩戴一個,除了香包外,還有驅(qū)蟲的香露,

    助眠的香枕,葉秋水在與幾個醫(yī)術(shù)精湛的大夫與鋪子里的老師傅商量后,采用了獨特的“五行調(diào)和法”,

    即以五種基礎(chǔ)香料對應(yīng)五臟六腑,通過不同的配比與制作手法,達到調(diào)和身心的目的。她精選了沉香、檀香、遠志、合歡皮與夜交藤作為主要香料,

    并融入適量的琥珀、龍涎香,薔薇水以增加香氣層次。

    貴婦人們衣食住行都很講究,

    聽聞這款香制作時費時費力,

    光聽葉秋水講述用料工藝,

    便頻頻頷首,

    她們相信寶和香鋪的品質(zhì),愿意嘗試。

    知道她是解元的妹妹,漸漸的,

    外面皆傳言:“知道江解元為什么能考第一嗎?因為平時他讀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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