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皮鞋與地毯摩擦的聲音遠去，褚央深吸一口氣，對厲卿說：“行動。”
精神觸絲瞬間接駁，藍色光輝充盈了哨兵的精神圖景。厲卿的身形快出殘影，閃到隔壁房間門口，兩秒鐘后打開了鎖。
“咔嗒�！�
褚央跟在厲卿身后跑進六號包廂，從腰間抽出煙花刀，強忍著萬般憤意撲向惠子。在女人發(fā)出尖叫之前，厲卿捂住她的嘴：“好久不見，左瀟�！�
惠子驚惶錯愕的表情瞬間凝固，仿佛撕扯面具，她用一種很死板的表情對著厲卿，棕色瞳仁緩緩變細。褚央早有防備，用精神觸絲護住厲卿的精神壁壘，咬牙切齒地說：“你還想裝？”
“……”
女人低頭發(fā)出詭異笑聲，和服下的瘦弱身軀顫抖不已。過了幾分鐘，她才重新開口，方才的柔弱音色無影無蹤，平淡而坦然。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蝴蝶�！瘪已氩桓宜尚敢豢�，死死盯著左瀟，“最開始，我和厲卿只關(guān)注身邊的人，害怕你偽裝成保潔員或者服務(wù)生靠近我們。但那天你在甲板上，仗著高超精神力肆無忌憚地監(jiān)控我們說話，我卻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直到我偶然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你在和哨兵吃飯——你裝得太自然了，就像一個真正的日本女人，去賭場會穿木屐，吃飯前雙手合十，就連說話的音調(diào)都讓人找不出破綻�！�
“所以是那支發(fā)簪？”左瀟沒有絲毫慌亂，氣定神閑地說，“你比我想象得更敏銳，楚揚，哦不，應(yīng)該叫你褚央才對，小可愛。”
厲卿加重了手心的力道。
“你以為沒人看得出來，所以釋放精神體裝扮成發(fā)簪上的蝴蝶�！瘪已胫两裥挠杏嗉�，“可是左瀟，冬天的大海上哪有活著的蝴蝶？我看它動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眼花。”
發(fā)簪上的蝴蝶扇動翅膀，引起褚央心中的山呼海嘯。原來振翅欲飛的藝術(shù)品也可以是來自敵人的暗箭，倘若褚央沒有留心到這個細節(jié)，他和厲卿也許會被騙得更深。
“因為害怕被發(fā)現(xiàn)，我們沒有貼身跟蹤你，只能從別的渠道搜集情報�！眳柷涞氖直掣‖F(xiàn)出虎紋，“你在大豐收游戲中的賭博偏好，登船所用的假證件，包括說英語的語法習慣……左瀟，你以為自己是全知上帝，可就是這份自負和愚蠢，才把你送到我手上。”
猜測得到逐一驗證，褚央通過暗示加爾比恩，讓賭場把“惠子”的房間安排到隔壁。過去兩周，褚央為了此刻的計劃算無遺策，他要以百分之百的勝率贏下游戲，推翻左瀟的牌局。
厲卿執(zhí)牌在明，褚央籌謀在暗——
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精彩，精彩�！弊鬄t悠然自得，非但沒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擺起長者的架子，“看來兩位小朋友有很大進步，否則老是給我表演幼兒園節(jié)目，那我該多失望啊�！�
“你！”
褚央正要上前，左瀟的身體卻突然炸成煙霧。厲卿瞬間擋住褚央，翻滾到房間的角落。煙霧緩緩散去，屬于“惠子”的身體憑空蒸發(fā)，真正的左瀟西裝革履出現(xiàn)在落地窗邊，手里端著香檳杯，笑容滿面。
“你們兩個人能最終聯(lián)結(jié)，實在讓我感到意外�！弊鬄t看著厲卿說，“071，不該向我介紹一下你的向?qū)幔繓|北虎的完美基因是我賞賜給你的，能遇到褚央，也應(yīng)該要感謝我才對吧？褚央你呢？需要叫我一聲爸爸嗎？”
厲卿眉眼間盡是冰冷殺氣，雙手握拳的地方滲出血跡。褚央站在厲卿的側(cè)后方與左瀟對視，精神觸絲噴涌而出，像是天空塌陷，海水倒灌！
昏暗包廂內(nèi)瞬間亮起四盞鬼火般的藍瞳，幻術(shù)型向?qū)У木窆粽鹑诵钠�。左瀟的精神力無疑更加雄渾厚重，但褚央年輕的激進根本不落下風。
“褚央！”
左瀟應(yīng)付自如，避開褚央攻擊的同時還能拔槍，瞬間瞄準褚央的胸口。厲卿抱著褚央躲開，預(yù)料之中的槍聲卻未響起。
“我不會殺他的，黑色鳶尾需要一個完完整整的褚央�！弊鬄t看著緊緊依偎的哨兵向?qū)В捓飵Т�，“你們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把他交給我，我直接帶他走�！�
“做夢之前好歹動動腦子吧，你當我是死人嗎？”厲卿怒目切齒，“該束手就擒的人是你，左瀟。曼谷碼頭現(xiàn)在全是我們的人，凌晨船一靠岸，你就會被帶回北京。中央塔那群人有多想抓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左瀟仰頭笑出眼淚：“中央塔？我真是太久沒聽到這個名詞了。不愧是出類拔萃的首席哨兵啊，071，你這樣為中央塔賣命，甘心嗎？”
“關(guān)你屁事�！瘪已霌屧趨柷渲伴_口，“左瀟，別試圖對厲卿精神暗示了。聯(lián)結(jié)之后我每天都在給他加固精神壁壘，這種程度的激將法是沒有用的�！�
這正是褚央對厲卿的建議。左瀟太過狡猾，又善于玩弄人心，為免多生事端，一旦他們抓住左瀟就立刻聯(lián)系徐圖接應(yīng)。厲卿趁左瀟不注意，猛地抬腿將他踢到墻上，強忍折斷他脖頸的邪念，用壓抑到失真的腔調(diào)開口：“我要挖掉你的眼睛。”
“這就是你的復(fù)仇嗎？”左瀟平靜地說，“071，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仁慈是我無法承擔的奢侈�！眳柷淠贸霭樯硎甑幕ǖ�，他曾經(jīng)將它插進過無數(shù)人的后腦勺，“尤其是對你�！�
“那就回頭看看吧，071。”左瀟揚起下巴，“準備驚喜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褚央頓感不妙，巨大的恐慌感讓他頭皮發(fā)麻，渾身脫力般狠狠踉蹌。厲卿沒有回頭，但左瀟的精神體已經(jīng)快他一步，從桌面銜來撲克牌，停在厲卿眼前。
“你也有Joker，今晚二樓的所有人都有Joker�！眳柷洳⒉簧袭�，“我早就猜出來了，牌面根本就是混亂的，你想用炸彈騙走所有人的錢，攪亂拍賣之后卷款跑路�！�
“你總是這么聰明，可惜用錯了地方�！弊鬄t突然拔高音量，對厲卿身后的向?qū)дf，“褚央，你應(yīng)該對這張牌很熟悉吧？”
厲卿心跳漏停半拍。
“畢竟這是你殺害李緣的作案工具啊。”左瀟勾起唇角，“第一天夜里做了什么，你告訴過他嗎？”
看來小貓演技不錯，沒有一個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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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47*長，腿47老啊姨47整理
1月6日，翡翠皇后離滬第一天。
厲卿在浴室洗澡，褚央躺在沙發(fā)上回想賭場里的見聞，糾結(jié)要不要告訴厲卿，莊家正是盜尸案中那位哨兵。
“滴�！�
褚央拿起厲卿的通訊器，鎖屏界面彈出徐圖的消息。
【Xuthus：莊家叫李緣，具體身份還在核實，房間號是……】
因為長度限制，訊息在關(guān)鍵部位戛然而止。褚央將食指放在指紋解鎖的地方，看向浴室。厲卿也懷疑莊家，可為什么不告訴自己？
沒有戳破對話框泡泡，褚央讓徐圖發(fā)來的信息保留在鎖屏界面，只記住徐圖發(fā)來的房間號。十分鐘后厲卿洗完澡，他抱著浴袍往里走，因為步伐太快差點摔倒。
“你鎖門干什么？”外頭的哨兵問。
褚央色厲內(nèi)荏：“別進來！我想多泡會�！�
殘留的沐浴香氣清新宜人，褚央用水聲掩蓋自己開窗的動靜，輕盈地躍出浴室，化身白貓走進管道間。
“只是去打探情報”，褚央說服自己，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雪白的獅子貓靈巧機敏，順著管道方向成功找到李緣的房間。他潛入臥室，魅影迷蹤，蹲伏在門后屏息以待。
“砰！”
李緣推門瞬間，一只白皙精瘦的手臂破空而出。哨兵迅速后撤拉開身位，視野所及藍光點點，褚央半蹲在地上，眼神狠戾狡黠。
“楚揚？”不速之客的到來沒有讓李緣感到意外，他像是提前預(yù)料到這番場景，開口說，“果然是你�！�
“好久不見�！�
褚央起身拍手，細腰窄胯隱沒在寬大的浴袍下，修長而柔軟。李緣雙手抱臂，用不甚友好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向?qū)А?br />
“上次在宣江，你沒有識破我的易容，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偽裝。當時你還沒有與哨兵結(jié)合，現(xiàn)在……”李緣話語間充滿居高臨下的冒犯，“似乎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
“托你和左瀟的福，小日子過得不錯�！瘪已胫北贾黝}，“左瀟讓你來的？這艘船上，還有多少黑色鳶尾的人？”
“你是為了左先生而來嗎？那我真替他感到高興�！鄙诒苡虚e情雅致，從酒柜里取出一副撲克牌，欣賞著漂亮的牌面花紋。
“我沒時間和你廢話。你們的最終目標究竟是什么？黑暗哨兵？”
“你猜？”李緣抽出Joker，“要是贏我一把大豐收，我可以告訴你�！�
“游戲規(guī)則可輪不到你來制定。”
褚央指尖不斷匯聚精神觸絲，看準時間拉出一把弓，箭矢如流星急速飛翔。李緣暗罵幾聲，扭轉(zhuǎn)角度撲向褚央。
向?qū)?zhàn)哨兵的第一準則：找出精神壁壘破綻，攻其要害。褚央用閃爍的精神觸絲作掩護，指揮箭簇沖進李緣的后腦勺，幽藍色的瞳孔燃燒出火焰。精神觸絲沖破李緣并不堅固的精神壁壘，哨兵喉嚨里發(fā)出吃痛的低吼。
“嘶……”
“你果然喪偶了。”褚央看出他精神壁壘的脆弱，“那個被擊斃的向?qū)А悄愕陌閭H�！�
宣江街頭，那個不惜一切代價差點擊中褚央的，亮著金色眸光的向?qū)А?br />
“更準確來說，是我弟弟�！崩罹墦崦目�，“左瀟救下他的時候，我已經(jīng)和他走失了很多年。”
褚央不想評價這種違背世俗的結(jié)合，只是低頭看著哨兵，放緩了呼吸：“既然如此，你還記得當初對我做過的事情嗎？”
“呵�！崩罹壙裢匦�，“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追究責任嗎？我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
“是的，你沒錯，黑色鳶尾永遠沒錯。”褚央聲音在抖，“左瀟自詡的正義就像笑話，你是他的幫兇，傷害了許多無辜的野生向?qū)�。�?br />
“那又怎么樣呢？”李緣反問，“你夠資格來審判我嗎，褚央？你以為自己是誰？只不過是小小的天生向?qū)�，就因為幻術(shù)而沾沾自喜，認為自己金貴又搶手，到了床上還不一樣發(fā)騷被人……”
“啪！”
哨兵的臉被打歪，李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褚央胸口劇烈起伏，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芝麻球出現(xiàn)在褚央肩上，渾身炸毛，一金一藍的貓眼好似燈盞。
“看清楚現(xiàn)在的處境，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你求我才對�！瘪已肱ζ綇�(fù)呼吸，“我會把你腦海中有關(guān)我的記憶全部抹除，或者干脆對你洗腦怎么樣？你應(yīng)該知道哨兵被強制洗腦的下場吧？思維渙散，中樞神經(jīng)癱瘓，身體行動不受控制，比行尸走肉還要痛苦�！背�.肉群⑦零ˇ⑤﹕⑧﹀⑧％⑤⑨零
“你覺得我怕嗎？”被扇了一耳光，李緣的怒火也蹭蹭上漲，用野獸般的語氣說，“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左瀟更懂洗腦，與其在這里大放厥詞，不如好好擔心你家哨兵吧�！�
“你說什么？”褚央喉間泛起甜腥的血沫，“左瀟……要對厲卿洗腦？”
李緣掙脫褚央的精神觸絲，弓腰做出狩獵的姿態(tài)：“既然到了這種地步，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們的任務(wù)是將你抓回美國，左瀟對你有想法，他會清除一切阻礙，包括071�！�
褚央試圖從李緣臉上分辨出狡詐，可他的心中卻愈發(fā)慌亂，四肢如墜冰窟，止不住地寒顫。褚央太了解左瀟了，父母雙雙慘死在左瀟手下，他比誰都清楚李緣的話不是玩笑，這樣殘忍的暴行，左瀟完全做得出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褚央出神之際，李緣暗中找出一把刀，猛然刺向他。褚央躲避不及，瞳孔驟縮，收回精神觸絲奮力抵抗。
“�。 �
體力優(yōu)勢讓哨兵漸占上風，李緣把褚央按到地上，露出尖利的犬齒。褚央逐漸感到力不從心，嘴里卻始終重復(fù)著一句話：“他敢……他敢……”
“別掙扎了，你斗不過他的。左瀟放你在外十幾年，只是因為他不想管而已。如今他東山再起，沒有理由拱手相讓�！崩罹墱惤亩�，興奮癲狂的語速越來越快，“我記得你的性腺是在這里吧？噢，被071咬過了啊，他知道你在幻境中經(jīng)歷的痛苦嗎？他知道你是個殘缺的……”
“啊——”
聽到某個關(guān)鍵詞后的褚央徹底變了眼神，嘴里發(fā)出忿恨至決絕的吼聲。精神觸絲如山洪暴發(fā)，瘋狂涌進李緣的精神圖景，肆虐般沖刷所及之處，像是要毀滅所有褚央不堪回首的往事。
“啊啊啊��！”
李緣沒想到褚央的精神力能狠毒到這般地步，大腦快要炸開般劇痛難忍！褚央利用魅影迷蹤閃身而出，大口喘息著釋放出更多精神觸絲，瞳孔細如銀針，大量空洞的白充斥了眼球。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李緣被巨量精神力徹底擊暈，淪為聽憑褚央操控的人偶，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褚央呢喃自語，鬼使神差地，他命令李緣拿起撲克牌，劃開跳動的血管。
不能讓厲卿知道，絕不能讓厲卿知道。褚央心知開弓沒有回頭箭，殺人滅口是唯一的選擇。
“去死吧�！�
褚央對李緣投下精神暗示，目睹哨兵機械地切割著自己的脖子。Joker牌上的小丑似乎在嘲笑褚央，他感到心煩意亂，勉強鎮(zhèn)定收拾好現(xiàn)場，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
回到浴室，褚央反復(fù)搓洗掌心的血跡，手抖如篩糠。他的每個細胞都叫囂著崩潰，透支的精神力逼迫身體出現(xiàn)應(yīng)激發(fā)情的前兆。
李緣作惡多端，他該死……不，無論如何也不能動手殺人，可他說的那些話就是赤裸裸的挑釁……這算是自衛(wèi)過度嗎……左瀟要動手，他不能坐以待斃……要不要告訴厲卿呢？他會責怪自己嗎？
短短幾分鐘時間內(nèi)，褚央的想法來回變化，心如亂麻。他悔恨，驚恐，慌亂，害怕，嘗試歸因，把錯誤推給李緣和左瀟。天崩地裂之時，褚央驚覺沒有任何依靠，絕望地栽倒進浴池。肉體下沉，靈魂上升，他以為被殺掉的是自己，那個堂皇的、膽怯的、像泡沫一戳就破的，原來就是自己。
除了不斷犯錯，他什么也做不了。
“……褚央�！�
“褚央！”
厲卿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哨兵似乎叫了他很久。褚央像是被重拳砸醒，求救般高喊哨兵的名字：“厲卿！”
快來救我，我要死掉了。
“砰！”
熟悉的體溫貼緊上后背，厲卿抱著褚央說話親吻，他唯有失魂落魄。眼淚成為無足輕重的透明液體，熱汽掩蓋了本可以被哨兵探查到的失態(tài)。褚央想起左瀟對厲卿的洗腦計劃，后背一陣陣發(fā)寒，慌忙抱住厲卿的頭。
厲卿以為他痛，放輕身下的力道，撐在褚央耳邊問：“怎么了？”
“厲卿……”褚央閉上眼睛，用哭腔說，“好冷，抱抱我�！�
哨兵，在這荒誕的亂流中，請永遠不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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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揭露的褚央竟然有種莫名釋然，他看著左瀟說：“沒錯，李緣是我殺的。”
厲卿仍然掐著左瀟，沒有出聲責怪褚央的隱瞞，安靜得令人害怕。
良久之后，厲卿率先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寂靜：“他傷了你嗎？”
“……沒有�！�
褚央望著厲卿的后背，哨兵好高大，像一堵墻將他圍護住，他真貪戀這份溫暖。
“那就好�！眳柷湔Z調(diào)平穩(wěn)，“你沒有受傷，就好。”
左瀟挑眉說：“放向?qū)为毴ヒ娚诒�，你心夠大�。?71.”
厲卿反而笑了，從容地彎唇，漆色眼瞳像是吞噬光線的黑洞：“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用你管�！�
褚央心中咯噔一下，驀然察覺到異常。
不對，厲卿并沒有外表展現(xiàn)的那般平靜。他的精神圖景里開始出現(xiàn)滾燙的火焰，憤怒與后怕交織在一起，快要蒙蔽了他的心神！
“咔咔……”
肌肉隆漲，骨節(jié)作響。厲卿周身散發(fā)出壓迫感極強的氣場，完全異化為虎掌的雙手神經(jīng)性抽搐。他輕輕歪頭，像在考慮如何撕碎手中的獵物。
是“亢奮”，獨屬于東北虎哨兵的能力。
褚央意識到一個事實：厲卿生氣了。
九點加更
第48章-48*長，腿48老啊姨48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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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BGM:Devotion-Hurts
一樓的拍賣如火如荼，似乎有個年輕兔女郎向?qū)П划斪髋`拍賣。航行大海之上的游輪脫離法律約束，承載了人類社會最骯臟的暗影，像一面鏡子，照射千人百態(tài)。
左瀟被厲卿掐著，還有閑心觀望拍賣臺上的兔女郎，嘴里哼著無名小曲。厲卿表情看不出喜怒，垂頭時劉海蓋住了眼睛。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瘪已爰庇诮忉�，“我只是想去問問情況，沒有想要殺他。”
“所以呢？”
厲卿不想與褚央在這種場合吵架，他明白當下最重要的任務(wù)是捉拿左瀟，其余的事情都該往后放�？伤麑嵲跓o法接受，不僅僅是被隱瞞，更重要的是向?qū)撘庾R里對他的不信任。
褚央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要偷偷去見李緣？為什么殺完人還能裝作脆弱無比的樣子欺騙他？
萬一褚央受傷了怎么辦？萬一被游輪上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有太多疑問脫口而出，僅僅是在腦中盤旋這些詰責，厲卿便覺得自己快要發(fā)瘋。他已經(jīng)毫無保留地將全部真實獻祭給褚央，都說哨兵在向?qū)媲皼]有秘密，厲卿的精神圖景就是褚央的后花園，永遠只對他一人開放的緊急出口——可現(xiàn)在褚央逃離了。
不對等的坦誠無異于單方面的妥協(xié)，厲卿從來不是能吃虧的人。
“我……”
褚央百口莫辯，眉心緊蹙。他沒想到厲卿會如此生氣，以至于讓他忘了殺掉李緣的初衷。明明是在李緣傷害他時萬不得已的舉動，為了保護厲卿，為了保護兩個人共同的利益，可為什么厲卿要不由分說怪罪他？
“好了，等回去再聊。”厲卿強逼自己冷靜，他明白什么場合該做什么事情，“先把左瀟綁起來，聯(lián)系上徐圖了嗎？”
“剛回消息，他們已經(jīng)上了直升機。”褚央手握通訊器，心里覺得委屈，說話都撇著嘴，“大約半小時后到�！�
厲卿拿出特制的束縛繩，將左瀟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丟到角落面窗思過。褚央像個罰站木樁，手足無措地看著厲卿：“對不起……”
“你怎么對不起他了？”左瀟看熱鬧不嫌事大，決心火上澆油，“褚央，要有新時代獨立向?qū)У挠X悟啊，你也不是非他不可，天下哨兵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瘪已霘獾锰_，“再叨叨我把你嘴堵上！”
“我現(xiàn)在都被你們抓住了，難道還要剝奪說話的權(quán)利？”左瀟對褚央賣慘，“陪我聊會天怎么樣？你們的人不是還有半小時才到嗎？”
厲卿拿出一包嶄新的百合煙，低頭點火，深吸一大口，吐出白色的霧。自從與褚央聯(lián)結(jié)后，他對外來向?qū)氐男枨笾本�下降，已經(jīng)很久沒有抽過煙了。
褚央心里很不是滋味，左瀟見沒人理他，自顧自地說：“兩個人之間有爭吵是很正常的，年輕氣盛嘛，誰都不覺得自己錯，誰都不肯讓步，最后扭扭捏捏冷戰(zhàn)好幾天，非得一方給個臺階才肯下�！�
“我也和哨兵吵過架，那時我們比你們……還要小很多。”左瀟陷入回憶，眼里充滿緬懷與思念，“有次我們大吵一架，我離家出走三天，身上的錢全都花光了才灰頭土臉地跑回去，推門發(fā)現(xiàn)她正在插花，手里捧著大把黃色鳶尾�！�
“從那之后我們就約定，兩個人要是吵了架，就在當天夜里送對方一束鮮花。這個方法很管用，后來我們漸漸不吵架了，卻依然保留著送花的習慣。”
無論厲卿還是褚央都沒聽過左瀟講自己的往事，因此兩人雖然不感興趣，但還是非�？蜌獾芈犓钩丁�
“后來我們又為一件小事爭吵，我明白自己錯了，買了她最喜歡的鳶尾花束，在教學樓外等她下課。我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陽落下山頭，她都沒有出現(xiàn)。我回到出租屋里去找她，剛走到半路，就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痛得當場暈倒�！�
“褚央，你有想過那是種怎樣的感覺嗎？我和她的最后對話竟然是爭吵�！弊鬄t凝望著褚央，像是透過時光譴責某個時刻的某個人，“我的哨兵死了，有人切斷了我們之間的紐帶。”
“嗡——”
褚央的世界徹底凝滯，他聽到耳邊傳來尖利的風，還有屬于命運的嘆息。
「與其在這里大放厥詞，不如好好擔心你家哨兵吧�！�
「你怎么就對不起他了？」
「也不是非他不可�！�
「記住我對你唯一的請求。永遠把你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永遠�！�
「只要你在身邊，我就覺得無比安全�！�
……
「你沒有受傷，就好�！�
多年以后，褚央都能記起這個漫長而恐怖的夜晚。這是他生命中最難忘的瞬間，每個清晰的畫面都像是死前的走馬燈，不斷重復(fù)，上演，重復(fù)，上演。
“……你說什么？”
褚央聽見自己的聲帶在以怪異頻率振動，隨之而來的是玻璃碎裂的爆炸聲，以及左瀟如獸般癲狂的大笑。
“要是你能答應(yīng)我，也許071就不會死了。我勸過你的，褚央�！�
左瀟的耳邊飛出一顆眼熟的“子彈”，不，不應(yīng)稱其為子彈，它更像是某種晶體，閃爍著誘人的美妙光澤——樓下拍賣臺的兔女郎眼冒金光，從身下的絨布里掏出一把PPPCA，將所謂的天然向?qū)鼐w填充進彈匣，射向二樓的貴賓包廂。
原來是這樣。
二樓房間能俯瞰一樓拍賣，身處拍賣臺的人又何嘗不能瞄準包廂？槍支與彈藥難以攜帶入會場，那就干脆大搖大擺地作為拍品出售，放上全場都能看見的位置，在合適的時機由偽裝成兔女郎的狙擊手完成射殺。整套計劃滴水不漏，每個行動都在完美的設(shè)計下，左瀟看似疏忽，實則誘敵深入，將褚央與厲卿帶入無法挽回的深淵。
絕望的海嘯淹沒褚央，這個致命失誤將會害死厲卿，害死他的哨兵，害死他最不能承受的失去與離別。晶體子彈就是左瀟為厲卿準備的絕唱，能夠徹底摧毀哨兵的精神圖景，讓聯(lián)結(jié)單方面斷開，把褚央刮骨削肉般從厲卿身邊剝離，從此陰陽兩隔，血染曼珠沙華。
左瀟要把自己經(jīng)歷的痛苦，千百倍地加諸褚央。
“不�。 �
厲卿手里還掛著百合煙，意識到危險趕緊躲開�？赡敲督鹕訌棻人A(yù)想得還要快，像是認定了哨兵的心臟，被精神觸絲裹挾著沖破玻璃窗，炸開太陽般的光輝。
“厲卿！”
萬籟俱寂，煉獄的深處沒有歌者，死亡的氣息降臨世界。厲卿感到大腦一片空白，生澀的鈍痛從四肢百骸同時席來，每根骨頭似乎都被掰斷了，手指，肩背，脊椎，大腦……
思維徹底碎成齏粉，自詡身體素質(zhì)過硬的哨兵在那一刻竟然失去語言能力，任何修辭都顯得蒼白匱乏，難以捕捉到億萬分之一的皮毛。向來堅固的精神壁壘頃刻坍塌，劇痛好似天翻地覆，他雙膝跪地，吐出大口鮮血。
“褚……央……”
紊亂的視覺全靠意志力才沒徹底崩盤，厲卿依稀看見褚央的影子，掙扎著想把他拽進懷里�？神已胧悄菢虞p盈，那樣無畏，沒有半分猶豫躍過他的身體，擋在爆炸來臨前的剎那。
「我會以向?qū)У纳矸荼Ｗo好你的。」
「你看我時很遠，看云時很近�！�
「你會想我嗎？」
「因為你比我想象得更加貪婪�！�
「我95%的時候都在說謊�！�
……
「帶我走�！�
“啊啊啊啊啊！”
沒有人聽到如此凄厲的尖叫不會動容，饒是罪魁禍首左瀟，也震驚于褚央的孤勇，露出吃驚的表情。那枚用于摧毀哨兵精神圖景的晶體正中褚央眉心，沒有留下彈痕，消散成一縷縷煙。
“……”
厲卿心中有什么轟然倒塌了。
又讓向?qū)兔踝訌�，褚璇會責怪他嗎？褚央這么狡猾，一定是在用魅影迷蹤騙他吧。
對了，魅影迷蹤，瞬移到他身前的魅影迷蹤，褚央最引以為傲的魅影迷蹤……為什么行動之前不和他商量？等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訓褚央，不準再嚇人了。
“疼……”
厲卿全然麻木，狼狽爬到褚央身邊，不敢觸碰渾身發(fā)抖的向?qū)�。褚央伏地劇烈喘息，指甲刺破了羊絨地毯，劃出觸目驚心的血痕。
快說啊，快說你是魅影迷蹤的分身，快說你是騙我的。
“好疼……厲卿……”710⑤8〉8﹔⑤〃90日︿更
聽到褚央虛弱的聲音，厲卿胡亂抱著褚央的腰，試圖把他拉進自己的臂彎中。可褚央痛得五官扭曲，勾腰發(fā)出令他心碎的呻吟，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褚央，你別嚇我……我求你……”
厲卿不知道該怎么辦，無數(shù)次出生入死的特級哨兵理智全無，背負著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折磨，勉強把褚央抱了起來。他看到一張慘白如紙的臉，曾經(jīng)漂亮鮮活的藍色雙眸失去了神采，茫然望著空氣中的微塵。
“你怎么出血了……”褚央抬手撫摸厲卿的下巴，想要擦去哨兵嘴角的血跡，卻因為頻繁的陣痛而蜷縮，哭著往厲卿懷里鉆。他的大腦像是被巨斧劈開，每根發(fā)絲都絞緊出針刺似的尖銳，生不如死。好痛啊，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誰來救救我，我要厲卿，我要厲卿……
哨兵早已淚流滿臉，把褚央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試圖通過肌膚接觸緩解向?qū)У奶弁�。他撥開褚央汗?jié)竦念^發(fā)，追尋貓薄荷的香味妄想咬他一口，然而性腺表層的齒痕已然消失，就像從未有人造訪過。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褚央聲音越來越弱，像是死不瞑目的游魂，輕飄飄地落在厲卿手上，“我感受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