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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送走顧客后,紀輕舟留祝韌青在店里,自己則往口袋里揣了點錢,出門去附近的洋貨店挑選料子。

    原本他對最近工作的安排,是制作沈南綺那件禮服的樣板,但如今橫插了一筆更著急的訂單,就只好先忙活這筆生意。

    沿著同孚路逛了一陣,一連進了兩家比鄰的洋貨店,紀輕舟都未挑到符合畫稿的波點圖案布料。

    直至逛到第三家布料店,才看到一匹黑色波點印花的乳白色斜紋棉布。

    因是洋布,雖是純棉料子,價格也不便宜。

    紀輕舟裁了九尺的料子,花費了一塊六角二。老板就給他抹去了零頭,算他一塊六。

    見老板這么會做人,他便又在同家挑選起領(lǐng)子和袖口的紅色面料。

    同樣的面料材質(zhì),有兩種紅色可選,一種是純正的赤色,一種是帶有些橙色的夕陽紅。

    紀輕舟猶豫良久,難以抉擇,很想干脆兩種都裁一尺回去,但這么一來又怕超成本預算。

    經(jīng)過現(xiàn)場反復的比對,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夕陽紅色。

    理由無他,這紅色更亮眼一些,做成玫瑰后,更為的年輕熾熱。

    買完面料回去,一到店里,紀輕舟便將新買的料子交給了祝韌青道:“按我教你的,噴水熨燙,做個預縮處理。”

    祝韌青正愁沒有活干,聞言便積極應答:“好的,先生�!�

    紀輕舟隨即將那女體人臺推到店內(nèi)空曠處,又在桌上展開常備的白色坯布,拿起茶杯灌了兩口咖啡后,將杯子放到桌角。

    接著便拿來鉛筆木尺,對著那平整的坯布吐了口氣:“好,開干!”

    ·

    比起之前的旗袍、西裝,金小姐這套連衣裙是相對簡單易做的,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在紀輕舟的舒適區(qū)范圍內(nèi)。

    先依據(jù)設計圖制定裁布計劃,立裁制作出連衣裙的初樣板,用坯布裁片上人臺拼合后,依據(jù)金寶兒的身材尺寸做更細致的修改。

    得到精確樣板后,再進行排料裁剪,之后便是一貫的縫制熨燙工藝。

    斜紋棉的料子手感豐滿,質(zhì)地厚實,懸垂性也不錯,工藝上更是省力又好打理。

    于是在日夜的趕工之下,他僅花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完成了整件衣裙的制作,只剩下玫瑰和手套還未縫制。

    當天夜晚,二樓東首的臥室里,枝形吊燈的光芒透過紗簾映照在窗戶玻璃上,呈現(xiàn)著霧蒙蒙的光暈效果。

    洗漱完畢后,解予安便坐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上曬月亮。

    隔著一張茶幾,紀輕舟蹺著二郎腿坐在對面,專心地做著針線活,腿邊放著一只小竹籃,籃筐里除了針插、剪刀這些手縫工具,全是紅色的碎布。

    沙發(fā)旁的凳子上,黃佑樹正捧著本雜志念誦上面的白話詩,屋子里充斥著他抑揚頓挫的朗讀聲。

    起初黃佑樹念書都是沒什么語調(diào)變化的,但最近卻有了改變,因為他發(fā)現(xiàn)少爺似乎特別喜歡紀先生讀書時那聲情并茂的語氣。

    每次紀先生讀那什么夏洛克的洋文故事時,少爺都聽得很入神。

    那他黃佑樹,身為自小跟隨少爺?shù)馁N身傭人,自然要與時俱進,念不來洋文,起碼念國文時要向紀先生學習,多增加些節(jié)奏和語調(diào)的變化。

    就像那些說書先生般,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這樣少爺聽著也更有趣味。

    解予安聽得快睡著了。

    他想自己果然還是對詩句無感,再優(yōu)美的詩篇也難以產(chǎn)生共鳴。

    與其聽黃佑樹念詩來消磨時間,倒不若和紀輕舟閑聊有意思。

    想著,他便用手杖輕輕敲擊了兩下地板,待黃佑樹停下朗讀,便道:“可以了,你去睡吧�!�

    “好的,少爺�!秉S佑樹還有些意猶未盡,將雜志合起前,特意折了書頁一角,方便明日接著念。

    把本子放到黑胡桃斗柜上后,他朝紀輕舟道:“紀先生,您沒別的事情的話,我便回房去了。”

    紀輕舟點了點頭說:“去吧。”

    隨著黃佑樹腳步輕快地離去,屋子里悄然寂靜下來。

    黑暗中能聽見的唯有紀輕舟縫制玫瑰花飾發(fā)出的窸窣聲響。

    解予安面無表情地靠在椅子上發(fā)呆,過了片晌,似是忍受不了這漫長的寂靜般,主動開口問:“今晚還去樓下踩縫紉機嗎?”

    紀輕舟搖了搖頭:“不踩了,這兩天忙活的那件衣服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今晚把這朵玫瑰做完就成�!�

    “玫瑰?”解予安眉尾微動,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

    “顧客定做的。”

    “什么顧客跟你定做玫瑰?你不是裁縫嗎?”

    “配飾嘛,跟衣服一套的,在我這定做很正常吧?”

    解予安稍稍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找你定做玫瑰的,是男客女客?”

    “都是客人,有區(qū)別嗎?問這么仔細做什么?”

    紀輕舟瞧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的無精打采,便說:“你要是困了,就趕緊去睡,別等我�!�

    “你倒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不過是坐在這思考�!�

    “行行行,你沒等我……嘶�!奔o輕舟話到一半,輕吸了口氣,覺得解予安真是克自己,就因為他總說些有的沒的廢話擾亂自己思緒,才一不留神被針扎了手。

    解予安聽見他抽氣聲,心里無端一緊:“怎么?”

    “還能怎么,被針刺了唄,這都怪你,你不吵我,我就不會分散注意力。”

    “……”

    被遷怒的解予安默默噤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反駁道:“難道不是因為你疲勞工作?”

    “我就算疲勞工作,也能一分鐘穿十根針。”紀輕舟口吻不屑道,背地里則抬手揉了下眼睛。

    雖嘴上不承認是自己疲憊分了神,但夜晚看了太久的紅色,眼前已然有些泛模糊。

    原本他是打算今晚就做完這朵玫瑰的,現(xiàn)在聽解予安這么一說,他就改變了主意。

    反正還有兩天工期,大可不必這么趕。

    否則傷了視力,他和解予安可就成了難兄難弟了。

    于是將手上這片花瓣縫完后,他便收拾了東西,將小竹籃放到茶幾上,起身伸了個懶腰,帶著幾分調(diào)侃語氣道:“我結(jié)束了,你接著坐這思考人生?”

    解予安沉默了幾秒,從容自若地站起身,拿著手杖走向床邊。

    紀輕舟見狀心底嗤笑,邊轉(zhuǎn)身去拉上窗簾,邊吐槽:“還說不是在等我,死鴨子嘴硬……”

    “你說什么?”解予安其實已經(jīng)聽清了,卻佯作未聞地反問。

    “我說,你該睡覺了,明天就要開始第二階段治療了,早點睡覺養(yǎng)精蓄銳�!�

    紀輕舟實在累得很了,懶得與他斗智斗勇,打了個呵欠走進了盥洗室。

    聽他這么說,解予安也不好再借機發(fā)作,心平氣和地走到床邊,解開紗帶后掀開薄被躺下。

    過了會兒,紀輕舟上完廁所出來,關(guān)了大燈,摸著黑躺進了被窩里。

    他一躺下,解予安就順勢往右側(cè)翻了個身。

    隨著距離的靠近,熟悉的香味若有似無地從旁邊飄來,淡淡的,清涼中帶著點甜香,令他神經(jīng)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深呼吸了幾口氣,他遲疑幾秒后問:“你每日睡前抹的是什么香水?”

    他覺得這香水可能有些助眠的作用,或許可以買些來,放在書房之類的地方使用。

    紀輕舟聽見耳畔聲音,先是疑惑地蹙眉,旋即反應過來,輕笑了一聲,撐起上半身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問:“是不是這個味?”

    解予安聞見那蜜瓜香氣更明晰了幾分,就應了一聲“是”。

    “這是洗發(fā)水味好嗎?誰睡前還抹香水啊,虧你想得出來。”

    “洗發(fā)水?”解予安疑惑重復,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東西。

    “就跟香皂似的,一種專門清潔頭皮的液體,你要是好奇,明天用那個給你洗頭�!�

    紀輕舟說罷,平躺回枕頭上,微微嘆了口氣道,“不過那瓶已經(jīng)快用完了,之后就買不到了�!�

    解予安隱約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落寞,就問:“什么牌子的?”

    “沒有了,絕版了。”

    “若是洋貨,我可找人幫你找?guī)��!?br />
    “說了買不到就是買不到,你有再大能耐都一樣。”

    提起這些來,紀輕舟心里便涌起一股難言的空虛感,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背對他道:“趕緊睡吧,我都困死了。”

    “……”

    難得還有自己好心被拒絕的時候,解予安有些憋悶地平躺回床上。

    沉默了兩分鐘后,又故作冷淡地開口:“你不覺得,你忘了說什么?”

    紀輕舟都快陷入睡眠了,被他一句話吵醒過來,剛要發(fā)脾氣,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后,又突然覺得好笑,隨后嗓音微啞地補了句:“吧,解元元�!�

    解予安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之后便不再開口。

    跟帶孩子似的……

    紀輕舟心底咕噥,閉上眼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41章

    換裝

    到了約定取衣服的那天早上,

    紀輕舟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時到店里,就怕像上回一樣,金寶兒又提早到了。

    開門做生意的,

    總讓客人在店里等候老板上班,可不是禮貌的行為。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約好了九點到店里取衣服,

    金寶兒八點五十便乘著朝陽晨風,來到了店里。

    “紀老板,我的衣服可做好了?”

    穿著套倒大袖襖裙的金寶兒今日依舊梳著一條烏黑油亮的長辮子,

    不同的是,

    和前兩次見面相比,臉上的妝容要濃郁許多。

    不知用的是什么化妝品,她的臉擦得粉白無瑕,

    嘴唇涂得紅艷如錦,

    臉頰上抹了兩坨色澤紅潤的胭脂,

    遠看還好,走近了看怪嚇人的。

    紀輕舟將竹麻紙包好的衣服遞給她時,

    忍不住問了句:“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妝畫得這樣濃�!�

    “聽我一姐妹說的,要照相就得化大濃妝,

    否則就跟沒化妝一樣�!苯饘殐汉敛辉谝獾亟舆^包裹放在縫紉機桌臺上,

    現(xiàn)場拆了開來。

    紀輕舟略感意外:“今天就去拍?”

    “嗯,就這條路上的明英照相館,

    據(jù)說是全上海照相技術(shù)最好的,

    價格也不貴。

    “其實我原本也沒打算這么著急,這不是時間來不及了嘛,今日去照了,

    還要過個一周才能取相片呢,那報名說是六月五日就截止了,我得趕緊的……”

    金寶兒語速明快地說著,打開紙包,定睛一瞧,頓時被驚艷得噤了聲。

    與畫稿上圖樣一致的衣裙就那么整齊方正地折疊擺放著,除了料子質(zhì)感不錯,別的倒還瞧不出什么好壞。

    但衣裙上方,那白色的蕾絲手套與鮮艷的紅玫瑰發(fā)夾放在一起時,著實吸引眼球。

    玫瑰雖是布藝的,卻做得極為精致,并非那種絲帶折角纏繞的扁平玫瑰,而是一片片花瓣縫制而成的具有立體仿真外觀的紅玫瑰。

    仔細看,每片花瓣甚至都有不同的形狀、大小和開放程度,真可謂工藝精湛。

    片片花瓣交疊環(huán)抱在一起,在底部縫上窄窄的紅色蕾絲蝴蝶結(jié),遮住縫線后,再使用細銅絲將花朵牢牢地纏繞在小巧的金色一字夾上。

    整個就是一個純手工定制的藝術(shù)品。

    至于那雙手縫制作的蕾絲手套,同樣很是精致秀氣,蕾絲花紋乍一看平平無奇,細看竟也是一朵朵的玫瑰花,顯然是為了契合主題而挑選。

    這些細節(jié)著實令她驚喜,此刻金寶兒就感覺自己像是收到了一份出乎意料的精美禮物,一時之間竟產(chǎn)生了幾分好似被家人認真對待與關(guān)愛般的感動情緒。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拿起手套戴在手上,確認大小正合適后,又拿起那玫瑰發(fā)飾仔細地欣賞了一陣。

    接著她提起衣裙,走到鏡子前比對了一下,扭頭看向紀輕舟道:“紀老板,我能在這里邊換衣服嗎?”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布簾遮擋的后隔間。

    紀輕舟猶豫了幾秒,道:“你要是趕時間的話,也可以。”

    “我相信你們的品行。”金寶兒溫和一笑,說罷便撩起簾子,拿著衣服鉆了進去。

    她這行為不說在這個時代,放在后世也有些大膽,畢竟這通往后隔間的隔斷只是道簾子,連一扇可上鎖的門都沒有,而店主和伙計都是稱不上熟識的異性。

    紀輕舟搖了搖頭,將裁剪桌上的雜物收拾了一下,拿出昨日有個客人放在店里要求改短的袍子攤平在桌面上。

    用尺子量出下擺需要改短的長度后,他將衣擺往里折進,用大頭針固定,準備等會兒再做車縫。

    這袍子的改短是其主人專為入夏做的準備,等到了深秋,還要再放下來繼續(xù)穿著,故不能直接剪去。

    將衣擺固定完成時,金寶兒也換完了衣服出來,邊走向鏡子邊道:“真是古怪,您怎還在前面加了乳襯的,那手感厚實又軟綿綿的,我方才摸到嚇了一跳,不過穿上倒是挺舒服。”

    還能為什么,若非看她胸圍尺寸著實不太夠,擔心她撐不起這衣服的氣場,他也懶得多費這一步工夫。

    紀輕舟微微嘆氣,暫時放下手上的活計,看向她道:“腰圍是給你放大了幾公分做的,若是太松了,現(xiàn)在可以改。”

    “不用改,腰圍現(xiàn)在是稍微寬松了點,等我吃飽了飯,便不松了。況且,這不是還有腰帶嘛�!�

    金寶兒說著便拉緊腰帶在后面隨意打了個活結(jié),對著鏡中自己的身形越看越覺得滿意。

    原本她的身材相對平板,胸部貧瘠,肩膀也狹窄,穿著厚衣服時瞧不出來,一旦入了夏,穿上那薄薄的衣衫,那可真是瘦骨伶仃的,好似風一吹就會晃,顯得腦袋特別的沉重。

    而這件裙子所加的墊肩也好,那抽褶的泡泡袖設計也好,都針對她身材缺陷做了遮掩,不僅改善了頭身比例,襯得臉小的同時,也大大地提升了氣質(zhì)和氣場。

    至于衣裙內(nèi)側(cè)加縫的兩塊胸墊,金寶兒嘴上雖說著“古怪”,實際對著鏡子一照,卻覺自己一下子挺拔了許多,總算有了幾分畫稿女郎的明艷動人。

    但整件衣裙她最為喜歡的,還要數(shù)那褶裥飽滿自然的裙擺。

    懸垂性極好的裙擺一走起路來便前后搖擺,令她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西洋畫上搖曳生姿的摩登美人,自信心大大增長。

    總而言之,就是十分滿意,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來。

    不過換上這時髦洋裝之后,金寶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覺得那長辮和布鞋尤為違和起來。

    “老板,您那畫上的頭發(fā)是如何盤的?”金寶兒隨即便拿上了玫瑰花的發(fā)夾,往頭發(fā)上比。

    這我怎么知道?圖稿上的發(fā)型不過是隨手一畫的而已。

    紀輕舟暗道,心忖這姑娘是把他這店當成什么換裝館了不成,這又換衣服又做頭發(fā)的。

    干脆以后他開了時裝店,再于旁邊搞個造型工作室得了,最好附近再有個照相館,服裝、造型一條龍,還能順便拍廣告。

    “我推薦你拿著圖紙去隔壁的理發(fā)店,讓那老板給你做,他的手藝蠻不錯的�!奔o輕舟態(tài)度平和地說著,從本子上撕下那頁的手稿遞給她。

    聽到要去理發(fā)店,金寶兒皺起了眉,神色略顯猶豫。

    紀輕舟一看便知她是在猶豫價錢問題,就索性收回了手稿,說:“我?guī)氵^去吧,熟人介紹的,應該會給你便宜幾分�!�

    金寶兒一聽便笑開了:“還是紀老板你人好。”

    接著,紀輕舟便送自己顧客去了隔壁。

    葛老板此時正給一客人剪發(fā),紀輕舟便趁著空隙將圖紙給他瞧了一瞧。

    那圖稿上亂中有序的盤發(fā)紀輕舟自己都看不懂,葛老板卻一派淡然從容,盯著圖紙琢磨了十幾秒后,又扭頭看了看金寶兒垂在胸前的長辮,說道:“這盤發(fā)不難,等會兒我給他剪完了,就給她盤�!�

    “要做這個頭發(fā),價錢是多少?”金寶兒連忙問。

    葛老板悠然道:“既然是紀先生帶來的客人,你給個五分錢就行�!�

    “那好說�!甭犅剝r格這樣便宜,金寶兒立即安心下來。

    隨后,紀輕舟便讓她坐在店里等候,自己則先回了店鋪忙碌。

    花了近一小時的時間,將那袍子的衣擺袖子改短之后,接下來熨燙袍子的活便交給了祝韌青。

    紀輕舟在自己的工作計劃上劃掉一項,拿著茶杯喝了兩口咖啡,稍作休息一陣,正要起身開始新的工作,這時,已完成了發(fā)型改造的金寶兒從門口走了進來。

    “紀老板,我這個頭發(fā)盤得還可以吧?”金寶兒靠在門旁,刻意將側(cè)面對著紀輕舟,摸了摸耳朵上方的那朵紅玫瑰問。

    “相當可以,葛老板的手藝果然精湛出色。”紀輕舟放下杯子,誠懇評價道。

    老實說,他方才抬頭瞧見她的新造型時,也是微微一愣。

    不由得于心里感嘆,果然,除服裝外,最能改變?nèi)诵蜗蟮倪是發(fā)型。

    葛老板不愧是極少數(shù)他能認可的托尼老師,給金寶兒做的這個頭發(fā)比起后世那些專業(yè)發(fā)型師來也不遑多讓。

    不僅從側(cè)面還原了畫稿上那種精心打造的慵懶之感,正面瞧著也相當漂亮。

    金寶兒原本是全部梳光的劉海,現(xiàn)在則做了四六側(cè)分,長發(fā)分為兩股,從頭頂交叉盤繞,再于后腦勺位置盤繞固定。

    因其頭發(fā)一直打著辮子,散開后便帶著一些自然的波浪卷度,盤在腦袋上更為的蓬松圓潤。

    而為了打造那股一覺睡醒沒梳頭的浪漫隨性之感,又刻意從盤好的頭發(fā)中抽出數(shù)縷,長長短短地垂落肩頭。

    最后于左耳側(cè)邊夾上一朵艷麗的玫瑰,如此一個完美符合畫稿的發(fā)型便完成了。

    換了新發(fā)型的金寶兒,本就鮮明深刻的長相頓然變得更為昳麗突出了,再配上這氣勢張揚俏麗的連衣裙,可以說是毫無缺憾。

    此刻的她,倘若換上一雙英式高跟鞋,再戴個墨鏡,那和女明星出街也沒多大區(qū)別了。

    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妝容下手過重,但這無關(guān)緊要,本來鏡頭就吃妝,更何況是此時的照相機。

    那黑白的照片能把人的五官拍清晰就不錯了,注重的主要還是一個氛圍感。

    金寶兒顯然對自己此刻的造型也相當之滿意,隨后便從隨身攜帶的錢袋里,數(shù)了三塊五角放在縫紉機桌臺上,說道:“也就在您這做的這套衣服,我這般爽快地付錢�!�

    “行,你的贊美我收到了。”紀輕舟微笑了下,收下那幾枚銀圓,放進了抽屜。

    “我得去照相了,”金寶兒撫了撫自己鬢角的頭發(fā),自顧自道,“這還是我第一回照相呢,有些緊張�!�

    她深吸了口氣,對紀輕舟輕松笑道:“下回見就是在報紙上了,您若買了滬報,還請行行好,給我投上一票�!�

    說罷,便揮了揮手朝門口走去。

    “等等,衣服不要了?”紀輕舟將她原本穿來的裙子用竹麻紙和麻繩包了起來,方便提著走。

    外衣則未包裹,直接遞給她道:“披在身上擋擋風。”

    雖說這連衣裙的袖子和裙擺都不短,但他考慮到金寶兒是第一次穿洋裝出門,可能會在意路人目光,也許會需要披個外套遮擋一下手臂。

    “謝謝�!苯饘殐簩⒁路诩缟�,又抬手攏了攏頭發(fā),抿起唇微笑說:“待我以后發(fā)達了,便介紹那些有錢人來你這做衣服,不過,紀老板若不想惹風流債,還是別對我們這種人太熱心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踏出了門檻,腳步輕快地朝馬路而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巷口。

    就遞個衣服也算熱心?

    這姑娘平時遇見的都是什么人啊……

    紀輕舟心里暗忖,轉(zhuǎn)身見祝韌青一邊熨著衣袍,一邊扭頭瞧著自己的方向,就提醒道:“別看了,專心干活,把客人衣服燒糊了我可不會替你賠償。”

    “對不起先生!”祝韌青忙反應過來,提起了熨斗檢查。

    幸好粗布料子的衣袍夠結(jié)實,未留下燙痕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接著他翻過衣袍,邊熨燙,邊有些心不在焉地詢問:“先生,您以后還會再招模特嗎?”

    紀輕舟從箱子里搬出一匹新坯布來,聞言隨口回道:“有需要的話肯定會雇,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奧�!弊mg青點了點頭,垂下眼瞼看著手里的熨斗,心情略有些失落。

    ·

    結(jié)束金寶兒的連衣裙訂單后,紀輕舟緊接著便將沈南綺的禮服擺上了日程。

    考慮到這是件宴會禮服,需要給客人留足首次穿著的驚喜感,在人來人往的裁縫店里制作難免會有泄露風險,紀輕舟便只是在店里進行了制版和裁剪工作,衣服的縫制熨燙則放在家里進行。

    如此,需要給沈南綺試穿的時候也更為方便。

    于是接下來數(shù)日,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了解公館忙活禮服制作,偶爾去店里一趟,解決堆積的瑣碎工作。

    日子在無間斷的忙碌中飛逝,眨眼就過去了兩周。

    六月伊始,天氣愈發(fā)的炎熱起來。

    午后的日光灼烈,沿著濃蔭夾道的馬路一路而行,蟬鳴聲陣陣襲人。

    紀輕舟剛?cè)ジV萋飞系囊患矣忻拿鼻f按沈南綺的頭圍定制了一頂圓頂草帽,回到店里便見穿著件樸素棉布長衫的駱明煊正霸占著他的座位,大剌剌地坐在竹靠椅上。

    一邊用帽子扇著風,一邊沒話找話地和祝韌青強行聊天。

    “唷,駱少今日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啊?”紀輕舟跨進門打招呼道,目光掃了眼桌臺,問:“還是說,我要的料子染好了?”

    “誒你可總算回來了,我都等半小時了�!瘪樏黛右灰姷剿R上眉開眼笑起來,隨即朝桌面抬了抬下巴,“喏,順紆喬其,你那個顏色紫不紫灰不灰的,仔細看還有點泛藍,染坊那幾位老師傅試色都試了不下十回,本來想給你個成本價的,這情況必須得加三元,十五塊一匹�!�

    “不愧是泰明祥,效率真高,十五就十五吧,待我驗驗布�!�

    紀輕舟一點沒還價,畢竟給陸雪盈的那件禮服他能掙不少,成本高昂些也是應該的。

    走到桌前,解開包裹著布匹的絲綢,里面便是鳶尾花裙的主面料。

    灰紫色的順紆喬其表面布滿了均勻細致的褶皺,輕薄的紗料疊在一起,透著種朦朧溫柔的時尚感。

    他快速地展開那輕薄絲綢仔細檢查了下其有無瑕疵損傷、染色不均等情況,確定其質(zhì)量過關(guān),顏色也沒問題后,便爽快地掏錢付了賬。

    駱明煊收了錢卻未離開,照舊占著他的座椅道:“我跟你說一痛事,我們的印花廠事業(yè),遭遇了巨大的阻礙,或許要就此崩塌了�!�

    紀輕舟拍了拍的手臂,示意他去一旁的矮凳上就坐,繼而語氣平靜問:“出了什么事?這么夸張?”

    駱明煊被他伸手一趕,就很是自覺地起身,坐到了門邊的小板凳上。

    旋即一面扇風,一面語氣沉重道:“我這段時日每天在外面跑跑顛顛,跑了不下五家的洋行,鞋底都快磨平了,英法德日美各國商人也都給我集齊了,就是沒有一家肯賣我們機器。

    “好不容易有個英籍猶太商人愿意出售二手的印花機,結(jié)果報價那叫一個貴得離譜,我爹批給我買兩臺的資金,在他那最多只能買一臺,而且還不是那種全自動化的,說是什么半自動的平網(wǎng)印花機,實則同我們手工的篩網(wǎng)印花差不了多少。

    “我之前還打聽過,那些洋人印花廠不是有什么滾筒印花機嗎,聽聞那機器特別適合大批量生產(chǎn),我想要的是那種,可人家又不賣。誒呀,我著實是沒轍了……”

    駱明煊說罷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涼開水,仰起頭幾口飲盡。

    隨后又坐回凳子上,長長嘆了口氣,看向紀輕舟道:“我約了那貝爾洋行的華買辦后天見面,想再與他談談印花機的價格,但我著實不擅長與人講價,你既是開店做老板的,肯定比我會談生意,后天你陪我一道去吧�!�

    紀輕舟聞言皺了皺眉,他對此也不太擅長。

    他只是個搞創(chuàng)作的設計師啊,在現(xiàn)代的工作主打的就是一個埋頭苦干,哪來商業(yè)談判的經(jīng)驗!

    他要是會談生意,當初就不會找了這么多家綢緞莊,連幾份圖紙都推銷不出去了。

    照理說,駱明煊如此的能說會道,理應是個談商業(yè)的好手,哪知和自己半斤八兩!

    這下可好,兩個人生意都談得稀巴爛,也不知當初怎么就一拍即合地開始創(chuàng)業(yè)了,真可謂是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

    紀輕舟想到這,對上駱明煊眼含期盼的目光,扯動嘴角無奈搖了搖頭。

    駱明煊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罷休道:“那我們就這樣放棄了?不行,我不同意,輕舟兄,你那么聰明,就沒有什么特別的點子嗎?”

    “特別的點子?我想想�!奔o輕舟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經(jīng)道:“我包里有把槍,要不明日你把他約到小巷子里,我扮成劫匪搶劫他,然后關(guān)鍵時刻,你跳出來幫他擋槍,我盡量不打中你要害,有這份恩情在,他應該會給你個優(yōu)惠價�!�

    “?”駱明煊越聽眉毛揚得越高,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難得的,竟也有他這嘴接不了的話。

    兩人四目相對著,誰都沒有開口。

    沉默了足足半分鐘后,駱明煊說:“你感受到了嗎?”

    “感受什么?”紀輕舟眨了眨眼:“你的沉默震耳欲聾?”

    駱明煊竟也領(lǐng)悟到了他的意思,給他豎了豎大拇指,無奈笑道:“這也太離譜了,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紀輕舟咋舌道:“我就直說吧,你想搞那些旁門左道的沒用,不如請個能談商業(yè)的來,你朋友那么多,總有幾個專業(yè)對口的人才吧?”

    “談商業(yè)的朋友,我一時還真想不起來,要不問問我大哥?”

    駱明煊搔了搔鼻子,皺眉道:“可這是我第一次自主創(chuàng)業(yè),真不想麻煩家人�!�

    “你這業(yè)都要創(chuàng)不成了,還要什么面子,直接把你哥叫上,就這么定了�!�

    “那……那好吧,”駱明煊勉為其難地答應,旋即又抬高嗓音,“但是輕舟兄,你后天得跟我一塊兒去,在我哥面前,給我撐撐場面。”

    “什么時間?上午我得陪解元針灸�!�

    “下午,不對,準確說是吃夜飯,就西藏路上的一品香,吃大菜�!�

    “行吧,到時候你開車來解公館接我�!奔o輕舟應道。

    事實上,他對談生意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不過考慮到以后總有獨立的時候,不能一直靠著解家的人脈發(fā)展事業(yè),便還是決定去見見世面,能學到一招是一招。

    第42章

    純外貌主義者

    隔日下午,

    駱明煊開著他那輛黑色的福特小汽車來到解公館,接上紀輕舟去了那家名為一品香的大飯店。

    盡管名字聽著像是中餐廳,實則是個專做西菜的大飯店,

    內(nèi)外裝潢堪稱豪華,有客房,有舞廳,也有對外營業(yè)的餐廳和包廂。

    依駱明煊的意思,

    約人在這吃飯,可謂是相當禮待了。

    他們到時,駱明煊的長兄已提前一步在訂好的包間內(nèi)等候。

    包間在二樓,

    臨窗,

    光線十分明亮,透過潔白的法式格子窗,可看見馬路上的車來人往。

    由侍者帶領(lǐng)著推門進去時,

    他哥正坐在桌子靠窗一側(cè)的沙發(fā)椅上翻菜單。

    駱明煊的哥哥名叫駱清英,

    聽名字似是個形象清俊文雅之人,

    而紀輕舟見著他人卻覺有些破滅。

    對方和駱明煊在眼睛、嘴巴上有些相似,但明顯要比駱明煊年長許多,

    且個頭不高,身材偏胖,

    臉上掛著笑瞇瞇的表情,

    瞧著就像個處事圓滑的生意人。

    “紀先生之名我已從吾弟口中聽了不下八百回了,今日總算見到了本人,

    真是儀表堂堂�。 �

    駱清英邊打招呼請紀輕舟落座,

    邊客套道,“能把這皮猴變得像個人樣可不容易,多謝先生對小煊的關(guān)照�!�

    “既然是朋友,

    理應互相關(guān)照的。”

    紀輕舟微笑回了一句,考慮到自己只是順帶過來長見識的,并非這場子的主力軍,就和駱明煊一起坐到了側(cè)邊的長沙發(fā)凳上,將駱清英對面的主座留給那位洋行買辦。

    又過了十幾分鐘,貝爾洋行的華買辦榮經(jīng)理姍姍來遲。

    對方梳著锃光發(fā)亮的油頭,盡管大熱天的,也穿著整套的西服,到來時已然悶得面紅耳赤,一進包廂便拿出手帕來擦汗。

    擦到一半,他眼珠子一轉(zhuǎn),落在了駱清英身上,面上立即露出笑意:“誒呀,這不是駱兄嗎?我沒走錯包間吧,是您邀請我來吃飯的吧?”

    看他的樣子,似是才知道今日要找自己談生意的是誰。

    紀輕舟這時隱約明白為何駱明煊之前找商行買機器會屢戰(zhàn)屢敗了,估計他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無需依靠家人,從未同人談起過自己的家庭背景。

    而在商場上,一個毫無背景來歷的無名小卒突然找上門來說要花大價錢購買機器,恐怕大多數(shù)的商行都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隨意敷衍一下也就罷了。

    “是是,吾弟初入商場,給榮經(jīng)理添麻煩了。”駱清英儼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用眼神點了點駱明煊,十分熱情地和榮經(jīng)理握手。

    “原來是駱小少爺要買這印花機啊,我說嘛,這小后生如此闊氣,一請客便是在這一品香�!�

    兩人笑著寒暄幾句,駱清英向榮經(jīng)理介紹了一下紀輕舟的身份,那華經(jīng)理又同兩小輩客套兩句后,便同駱清英面對面地入座,招來服務生點菜。

    紀輕舟隨意掃了眼菜單,發(fā)現(xiàn)這的西餐品類雖多,但其實都不怎正宗,主要還是以沙拉、牛排、咖喱雞、牛尾湯之類的菜品為主。

    說是西菜,實則主打一個中外雜糅、各國融合。

    菜上得很快,與此同時還送來了一瓶香檳酒。

    而就在駱清英打開瓶蓋,紀輕舟以為他們要正經(jīng)開始談生意的時候,這時包間門又被開啟,侍者帶著兩個穿著繡花襖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了進來。

    紀輕舟正疑惑她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駱清英便抬手招呼道,“玉春,這位是榮經(jīng)理,今晚務必好好陪他喝喝酒�!�

    那名叫玉春的姑娘聞言,立馬應了聲,提著裙子坐了過去。

    而另一姑娘看了一圈后,就近坐到了紀輕舟的身旁。

    隨著她的落座,紀輕舟聞見一股濃郁的脂粉味撲鼻而來。

    緊接著,未等他反應過來,這女子便拿起開了蓋的酒瓶往他手邊的玻璃酒杯里倒了一杯,用方言嗓音溫柔地說道:“先生,請喝酒�!�

    紀輕舟掃了眼那盛滿了酒液的杯子,說了句“多謝”。

    在身旁幾人的視線關(guān)注下,他很給面子地拿過酒杯輕輕抿了口,隨即換了只手放下酒杯,借著擦嘴的動作偏頭靠近駱明煊,朝他耳旁低語道:“這就是你哥談生意的方式?”

    駱明煊剛剛還樂呵呵的,聞言腦袋一嗡,耳朵瞬間紅了起來。

    原本見大哥叫了姑娘陪酒,他是覺得沒什么的,畢竟他自小就見慣了這場面。習以為常到了什么程度呢?甚至小時候住在蘇州時,才七八歲的年紀,就被父親和大哥帶上過花船。

    在他印象里,這就是生意場上的常態(tài)。

    但不知為何聽紀輕舟這么一問,忽然就有些尷尬和窘迫。

    他轉(zhuǎn)頭朝著紀輕舟扯著嘴角一笑,隨即前傾身體朝女子招了招手,帶著幾分玩笑口吻道:

    “誒,這位小姐,我曉得他生得漂亮,你想陪他喝,但他才剛結(jié)婚,家里管得嚴,你便放過他,來我這邊坐吧�!�

    女子聽見他這直白的調(diào)笑詞,臉色微紅說:“我不到你那邊去,你看著便不正經(jīng)�!�

    話是這么說,但花叢中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能聽出駱明煊的意思,緊接著就起身坐到了駱清英的身旁去。

    紀輕舟見狀于心底微微嘆氣,拿起刀叉繼續(xù)吃牛扒。

    盡管對他們談生意的方式不大認同,但那榮經(jīng)理似乎很吃一套,發(fā)泡的香檳兩杯下去,話口就開始松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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