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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她不知道林清屏是不是騙她,但她一想,如果錢在銀行這么好取,那不是人人都可以隨便去取別人的錢了?

    關(guān)鍵是,林家貴……不能讓警察來查!

    林清屏看著這母子倆,深知自己現(xiàn)在幾乎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和他們打一場心理戰(zhàn),賭就賭她弟自己不干凈!

    很顯然,她賭贏了。

    她娘和她弟都不敢冒這個險。

    “第四……”她又輕聲道。

    母子倆同時想到的是,先拿到眼前這筆錢救急再說,以后的事,以后在慢慢盤算!

    這個打算,在母子倆眼神的交匯里達(dá)成共識,吳阿秀又堆起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瓶子啊,你說的是,我和你弟弟都是鄉(xiāng)下人,什么都不懂,我們都聽你的�!�

    聽她的?

    不然放她回去?

    林清屏想到這里不由內(nèi)心冷笑。

    “后面有人追來了!”

    他們坐的是一輛貨車,這車還是林家貴伙同逼債那幫人租來的,林清屏被她娘和她弟綁著,坐在拖斗里,一起來的追債人嫌拖斗不舒服,和司機坐在前面,這會兒,是追債人敲著中間駕駛室和拖斗中間的隔窗大聲喊。

    這時候的首都,交通還沒有后來的車水馬龍,隨著車漸漸偏離市中心,路上的車也越來越少,但一直有車在后面的,拖斗上的三人,連同林清屏在內(nèi)都只當(dāng)是正常行駛的車,追債人這么一喊,林清屏才發(fā)現(xiàn),后面有輛車確實是緊追不舍地跟上來,就是來追他們的!

    她不用猜都知道,只怕是顧鈞成追來了。

    手術(shù)過后,她腦神經(jīng)沒有了壓迫,早就清晰了,只是,心里總是莫名地低落,莫名的,見到顧鈞成就有負(fù)面的情緒。

    但她知道,她失蹤,他不會坐視不管。

    哪怕是個陌生人,他都不會不管,就像當(dāng)年,大冬天的,她落入冰一樣冷的溪里,她和他素昧平生,他一樣會不顧生命危險來救她一樣。

    她弟和她娘卻看不出來,只是聲音很慌張,“怎……怎么就是追來了的呢?人家走自己的道兒,去自己的地方……”

    比他們更慌張的是司機。

    這些人來租他的車,他只當(dāng)是拉活兒,誰能想到是拉個被綁的女人?他們這是在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嗎?犯法了吧?在林清屏一被帶上車的時候,他就害怕了的,但在大筆租車費用的驅(qū)使下,他還是堅持住了,心想,他反正是個開車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可這都追上來了,別是要人命吧……

    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抖,“你……你們……你們要去哪里��?到底要去哪里?不是說只去醫(yī)院拉活的嗎?”

    “閉嘴!”追債人怒喝,緊張地看著后面的車。

    “會……會不會是送錢來了?不然停下來看看?”林家貴拍著窗戶大喊。

    司機一聽還有“送錢來”這種事,難道是綁架嗎?

    他抖得更厲害了,“我……我我不去了,你們……你們下車吧……?

    【第554章

    找到你】

    “你敢趕我們下車?”追債人一怒,抽出了一把刀,“甩掉后面的車,快!”

    司機眼睛的余光只瞟見寒光一閃,已經(jīng)嚇得魂飛魄散,大喊一聲,一腳踩了油門,并且在一個三岔路口拐彎上了另一條路。

    “多繞幾圈,再回到原路上!”追債人手里的匕首迎著陽光閃著光。

    他們貨車司機常在城際間運貨,對這些郊外的路熟得很,大展車技,果然是把后面的追車給甩掉了,但是,這么把刀逼在眼前,他還是心肝膽都在顫,直想找機會逃脫,眼見前方迎面開來一輛車,他著急忙慌的,差點要撞上,趕緊一個急剎車。

    貨車車輪發(fā)出尖銳的摩擦聲,到底是剎住了,但這慣性的勢頭也猛得很,追債人一頭撞在擋風(fēng)玻璃上,痛得眼冒金星。

    而司機趁著這個機會,打開車門,嚇得拔腿猛逃,這是遇上劫匪了��!他車都不要了,保命要命!反正車還能找得回來的。

    眼冒金星的追債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司機已經(jīng)跑得不見了蹤影,他在車上坐著,呆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這車,他可不會開。

    他跳下車,朝著拖斗里同樣被這個急剎車晃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林家貴,“會不會開車?”

    這年頭,汽車真是個稀罕物,林家貴怎么可能會開車。

    這四個人里面,只有林清屏?xí)�,她眼神微微一動�?br />
    但林清屏看著追債人手里的刀,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她按照她的方向去開的,而且,她現(xiàn)在的體力,開這種大貨車很勉強,只怕逞能反而受制于人。

    反正后面已經(jīng)有人救兵追來了,以靜制動吧,來人不管是顧鈞成,還是蛋糕廠那幾個,抑或是武天嬌派來的,完完全全都有本事找到她。

    林清屏估計她弟和這追債的不會在這里坐以待斃。

    果然,追債人把他們都叫下了車。

    他們兵分兩路,一路挾持人,一路拿錢,原本是有個碰頭點的,就在郊外,只要另一路拿到了錢,就一起到郊外這個點來碰頭,至于放不放林清屏,他們沒商量過,反正拿了錢再說。

    已經(jīng)是踩過幾次路線的了。

    追債人和林家貴對這條路已經(jīng)很熟悉,現(xiàn)在車已經(jīng)開到郊外來了。

    “走!上山!離這里不遠(yuǎn)了!”追債人決定。

    林清屏沒有辦法反抗,被她弟拎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她穿著病號服,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留作標(biāo)記的東西,如果把鞋子踢掉,她怕自己沒法活著下山了。

    綁著的兩手在身后摸索著,努力著。

    “你能不能好好走啊!”她弟拽著她胳膊,有點不耐煩了,因為她走得東倒西歪的,幾次都差點掉進(jìn)旁邊的樹叢草堆里。

    林清屏滿頭大汗喘著氣,“我……我剛做完手術(shù),沒力氣……”

    “你背她吧!”追債人不耐煩了,走得太慢了!

    林家貴不敢得罪此人,雖然不愿意,但還是把林清屏負(fù)在了背上。

    林清屏沒有抗拒,回頭看著山路:但凡不是個蠢人,都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锇桑?br />
    顧鈞成他們的車其實來得很快。

    雖然被貨車司機甩掉,但他們追蹤可是專業(yè)的,就憑地上的車輪印,他就能判斷這行駛過的是什么車,車上載重多少。

    所以,在被貨車車輪印帶著多跑了幾個圈子以后,很快,就停在了貨車司機棄車處。

    是換乘別的車走了,還是改道進(jìn)山?

    在周圍查看了一圈,沒有任何難度,就看見山間被踩得東倒西歪的草和折斷的小枝條,走近,枝條斷折處還是新的,地上的草草汁未干。

    他們沒有走專門上山的路,而是鉆的草叢林子?

    顧鈞成帶著疑問循著痕跡走下去,沒多久,就看見草叢里有一條白色醫(yī)用膠布……

    【第555章

    我來了】

    某山洞里。

    林清屏被扔在一旁,動不了。

    林家貴和吳阿秀守著她,另一個追債人很是焦慮,時不時到洞口看一看。

    這里,就是他和同伙約好的碰頭地點,只要他們拿到錢,就會到這里來,然后再一起離開。

    但他們已經(jīng)到山洞好一會兒了,他的同伙卻遲遲不來。

    這人已經(jīng)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畢竟,這一路都有車在后面追的。

    一著急,人就暴躁起來,揪住林清屏的領(lǐng)子一把拎起來,“你家里人到底會不會拿錢贖你?”

    林清屏大病未愈,本就昏昏沉沉,被他這一晃蕩,人更難受,但,如果不回答,或者說,沒有錢給他們,她只怕他現(xiàn)場就撕票,她得命喪這里。

    她只能微微點頭。

    “點頭是什么意思?會還是不會?有錢沒錢?”那人把勒住她嘴的繩子用力一扯。

    繩子倒是扯斷了,林清屏覺得自己牙齒都差點掉了。

    “會……如果你們信送到……他們不會不管我……”林清屏臉色發(fā)白,虛弱得氣若游絲。

    那人聽了,把她往地上一扔。

    林清屏只覺得身上劇痛,皺緊了眉,蜷成一團(tuán)。

    她弟看著她,只是著急,“那怎么還不來��?”

    林家貴也害怕,一直不來,后面萬一警察追來,他可又要進(jìn)去了!

    吳阿秀也完全看不見她現(xiàn)在如何難受痛苦,又或者,看見了,但是根本不在意,擔(dān)心的事情和林家貴一樣,這萬一沒拿到錢,林家貴可怎么辦哦,欠那么多錢,那些人可是說了,要林家貴的小命來賠的!

    “瓶子啊……”吳阿秀扳過林清屏單薄如紙的身體,“顧鈞成會不會沒良心,不顧你死活?”

    這話一出,追債人又警惕起來,盯著林清屏,一臉兇狠。

    林清屏苦笑,娘啊,顧鈞成會不會沒良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沒良心的,你不顧我死活啊……

    “不會……”她只能繼續(xù)拖延時間,為自己爭取多一點活下去的機會,“就算他沒良心,我工廠那些人也不會允許我出事,我一旦出事,工廠就徹底亂了。”

    “你還有工廠?”追債人問她。

    “是,今天我出院,我工廠主要負(fù)責(zé)人都來接我,你們信送到的話,他們也知道……”這話其實沒有太多說服力,但,能拖一時是一時吧……

    追債人猶豫了半天,在山洞里踱來踱去,沒有決斷。在他再一次往洞外看的時候,看見天上飛著一只風(fēng)箏。

    他大喜,“來了來了!來了!”

    他也不敢大意,拔腿往外跑,想看個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同伙拿了錢來了,然而,剛出洞口,就臉色一變,退了回來。

    山洞口,太陽照進(jìn)來的地方,倒映著一個黑影。

    “是不是來了?”林家貴也很著急,到洞口一看,頓時如同見了鬼一樣,往外跑跑不了,往洞內(nèi)跑,還被自己腳絆腳,給絆倒在地。

    “怎么回事!”吳阿秀看著兩個人都往回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聲音都抖起來,人也往后挪。

    “姐……姐……姐夫……”林家貴連滾帶爬。

    只聽“砰”的一聲響,是那個追債人,直接被扔到了地上,再打了幾個滾,慘叫聲隨即在山洞里回蕩。

    眼看著顧鈞成高大的身影步步逼近,吳阿秀嚇得臉都白了,她和林家貴都是見識過顧鈞成的威力的,但那個追債人沒見識過。

    追債人是猖狂慣了的,橫行鄉(xiāng)里,歷來只有人怕他們,哪有他們怕人的?

    是以根本沒想過顧均是什么實力,自己被扔到地上只當(dāng)是沒有防備,被對方鉆了空子,憤怒之下大喊,“林家貴,還不上!”

    他自己也拿出匕首沖著顧鈞成撲上去。

    顧鈞成當(dāng)然首先是先對付他這個拿刀的,卻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盯著林家貴和吳阿秀,要看這兩人也朝洞口跑過來,他做好準(zhǔn)備只要靠近他就一腳踹飛一個。

    然而,沒想到的是,林家貴簡直能離他多遠(yuǎn)就離他多遠(yuǎn),快到洞口的時候直接貼著壁走,然后大喊一聲,撒腿就跑出了洞,既不管他娘,也不管他姐了。

    吳阿秀見狀,也如法炮制,在顧鈞成一掌震掉追債人手里的刀時,趁機跑出了洞。

    不跑不行了!林家貴賭博欠錢,勾結(jié)外人綁自己姐姐訛錢,這些被顧鈞成逮住都得坐牢,不快點跑坐牢前還得挨頓打!

    于是只剩下了追債人。

    顧鈞成著急林清屏,下手更是又快又狠,三兩下就把追債人打得,只覺得自己內(nèi)臟都要被自己吐出來了。

    追債人不敢再堅持,在顧鈞成一拳把他打出洞外的時候,順勢越滾越遠(yuǎn)。

    顧鈞成沒有去追,此刻沒有什么比林清屏更重要!

    而林清屏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這幫畜生把她怎么樣了!

    要知道,她是剛剛動完開顱手術(shù)的人!

    顧鈞成心急如焚,沖到林清屏身邊,輕輕叫她,“林清屏?”

    林清屏早就知道他來了,只不過,她手被綁著,身上又無力得很,還很頭暈,幾度試著想起身,都不能。

    這會兒聽見顧鈞成叫她,她睜開眼,再合上,意思自己還活著。

    顧鈞成長長舒了一口氣,還活著就好……

    還活著就好……

    “林清屏,我?guī)慊丶摇!彼穆曇粑⑽㈩澏叮瑤е煅省?br />
    林清屏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而后猛然想到,在她很久以前的夢里,好像也聽他說過這句話。

    那是她夢到上輩子的時候吧,被她侄兒拔掉了氧氣管,在瀕臨死的邊緣忽然想起他,悔恨的淚滾滾而下的時候,仿佛看見他朝自己走來,朝她伸出手,說:林清屏,跟我回家。

    那時候,她夢見的他的語氣,好像知道她在人世間受了很多很多委屈,氣憤填膺來接她回家……

    她心里想著事,身體便騰空而起,被顧鈞成抱起來了。

    “頭靠著我,我們現(xiàn)在就下……”

    “砰——轟隆——”

    顧鈞成話都沒說完,就響起兩聲巨響,而后洞頂石頭開始紛紛墜落。

    只聽又是一聲大響后,洞內(nèi)一片黑暗,洞口被封住了。

    這還不是最后……

    緊跟著,轟隆聲不斷,洞頂大塊大塊石頭塌陷下來……

    【第556章

    如果有來生】

    原本被顧鈞成抱起的林清屏,只覺得重心迅速下墜,是要跌到地上去的趨勢。

    她以為顧鈞成抱不住她了,要仰面摔倒在地,她不由閉上了眼睛,然而,她并沒有迎來預(yù)想中的狠狠的痛。

    顧鈞成把她抱得很好,手掌護(hù)住了她后腦勺,她甚至感覺到顧鈞成是單手摟住她,另一只手應(yīng)該先撐到地上,給了她一個緩沖,然后才讓她落到地上。

    是輕輕地,落到地面。

    洞里漆黑一片,但她能感覺,也能觸摸到顧鈞成的胸膛。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聽見轟隆隆的聲音響個不停。

    當(dāng)一切聲音終于停下來,周遭陷入死一般安靜,林清屏感覺到有什么液體一滴一滴地,滴在她額頭上。

    她的手現(xiàn)在是可以活動的,顧鈞成已經(jīng)把她的繩子解了。

    她抽出手來,在額頭輕輕一抹,只覺得指尖黏膩,手指湊到鼻尖一聞,濃濃的血腥味。

    “顧鈞成……”她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聲音在顫抖。

    “林清屏。”顧鈞成的聲音從她正上方傳來,“你怎么樣?”

    “我……我沒事……發(fā)生了什么?”她什么也看不見,但她知道,顧鈞成的身體,是覆在她身體之上的,但是,又沒有和她接觸,她的手活動自如,能觸摸到他的手臂,他的胳膊,他的胸膛,她和他之間,有著一拳的空隙。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要保持這樣奇怪的姿勢?

    “林清屏。”他沒打算瞞她,“你聽著,山洞塌方了,我們現(xiàn)在被埋在山洞里,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辦法帶你出去了,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保存體力,等待人來救援,聽見了沒?”

    山洞塌方了,不是自然塌的,是有人炸的。

    林清屏震驚了……

    但轉(zhuǎn)瞬,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難怪……

    難怪他要以這樣奇怪的姿勢護(hù)著她倒下來……

    她之前一切,他這樣,只是幫她擋住落石,沒想到,是整個人山洞塌了,也就是說,他們現(xiàn)在是被山石泥土壓住了,也就是說,顧鈞成身上,現(xiàn)在不知道壓了多少石頭……

    所以,他才會在倒下的時候單手抱她,可他另一只先撐地的手怎么承受得住山石下壓的力量?是不是已經(jīng)折斷了?

    還有現(xiàn)在,難怪她和他之間有一拳空間,他是拼了命,不讓自己壓住她,不讓他背上的山石一起壓住她……

    可他能撐多久呢?

    她的手臂繞過他的胳膊,往上一摸,果然摸到的全是泥土和石頭……

    “顧鈞成……”她額頭上,還有溫?zé)岬囊后w在滴滴答答地落,有些甚至流進(jìn)她眼睛里了,刺得她眼睛發(fā)熱。

    “別怕,不用等太久的,他們肯定會來救我們,不要說話了,保存體力。”他在她上方努力說。

    “顧鈞成……”她睜不開眼了,“你不要這樣撐著,你下來,你也保存體力……”

    她拽著他衣服,把他往下拉。

    “你不用管我……”

    “顧鈞成!”她拽著他胳膊一拉。

    她沒有多少力氣,但是,他背上的壓力實在很重,而且,他確實有一只手折了,完全使不上力,被她這么一拉,還真給拉了下來。

    “林清屏,你……”他完全落下來的瞬間,只慶幸,背上的山石沒有動靜,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固定了,不會再動。

    他試著往兩邊摸索,在右側(cè)發(fā)現(xiàn)一塊巨石,再度慶幸,這塊巨石沒有砸在他腦袋上,而且,據(jù)他手測出來的結(jié)果,巨石撐出來的空間,也比現(xiàn)在他們所處的位置更寬松一些。

    “林清屏,你別動,我抱你過去�!彼每梢曰顒拥哪侵皇直е讵M小的空間里,慢慢挪動,總算把她和自己都挪到了那塊巨石旁邊,剛剛好可以容納兩個人。

    現(xiàn)在就是耐心地等待。

    顧鈞成最擔(dān)心的問題,是洞內(nèi)氧氣能支撐多久,如果洞口完全封死,沒有一點氧氣進(jìn)來,那他們也撐不了多久。

    他開始想辦法,徒手挖土搬石頭,希望能找到出口。

    林清屏躺在地上,聽見聲音,知道他想干什么,艱難挪過去,開始雙手給他幫忙。

    因為太黑,兩人都目不可視,都只能根據(jù)聲音在判斷對方在做什么,顧鈞成一聽動靜,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了,趕緊喝止她,“林清屏,我跟你說什么你是一點沒記�。”4骟w力保存體力!你在做什么?”

    “你又在做什么?”林清屏虛弱地喘息著,“我也想活著出去。”

    “你也知道想活著出去?你剛剛做完手術(shù)你不知道?你再不聽話試試!”他循著聲音的方向,抓住了她,即便在黑暗中,也控制著她的手沒法動,“還不聽話是不是?”

    語氣越來越重。

    林清屏一下就委屈起來,“你也知道我剛做完手術(shù)啊?你還這么兇?這都什么時候了,我們能不能出去還是兩說,難道死到臨頭你還不能好好對我說句話?還動不動就兇我?”

    顧鈞成:……

    顧鈞成把她抱住,“我沒有兇你,我只是……”

    算了,他也就不解釋了,他只是習(xí)慣了這樣大聲說話,但,這聲音在部隊沒什么,對她來說,也許真是接受不了。

    “是我不好,你好好待著,行不?我來就可以了�!彼诺土寺曇�。

    “可是顧鈞成,你受傷了,你流了很多血,你比我更需要保存體力你知不知道?”林清屏覺得自己臉上肯定一臉的血,都是他的,她自己都感覺到了。

    “我心里有數(shù),你在這里待著別動,你別動,我心里還安穩(wěn)一些,能好好想法子,好不好?”他盡量小聲。

    林清屏沉默了一會兒,理智回來了,“嗯”了一聲,她也擔(dān)心洞里氧氣不足,顧鈞成既然這么說,那就讓他全心全意想辦法,不要因為顧及她而擔(dān)憂。

    然而,事情進(jìn)行得沒有顧鈞成想得那樣樂觀。

    因為被埋在洞里,根本無法辨別方向,不知道自己手指挖得鮮血直流的方向,是否會有出口,是否能有空氣透進(jìn)來,更要命的是,因為搬動石塊,會導(dǎo)致山石再一次松動,在一聲轟隆隆的響聲后,一塊石頭落下來,若不是顧鈞成動作敏捷,一個翻身,他整個人都得被砸中。

    而且,這一次石塊松動,導(dǎo)致落石下壓,容納他們的空間更小了。

    【第557章

    如果有來生(2)】

    顧鈞成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被動過。

    他從來都是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里的那個人,無論是生活還是職業(yè),有困難,那就想辦法去解決,有難度,那就迎難而上,至于救援,只有他去救援別人,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自己束手無策,等待人救援的時候。

    但就現(xiàn)在這情形,他清醒地認(rèn)識到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目前,他們還有這么一個小小夾縫能夠生存,如果妄動,破壞了石塊與石塊之間力的平衡,整個坍塌下來,只怕連這個夾縫都沒有了,那就是真正的活埋……

    想到這里,他不寒而栗——倒不是怕死。

    他不是沒死過,他只是舍不得。

    他低下頭,臉貼了貼林清屏,她身上溫?zé)岬捏w溫,讓他覺得安心。

    “林清屏�!彼吐暯兴�,聲音里是一如既往的穩(wěn)重和冷靜,“我也不動了,和你一起休息,保存體力,我們一起等救援來。”

    “嗯……”林清屏知道,他不是保存體力,是清楚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就,一起等吧……

    只是,這等待,實在是太漫長。

    一片黑暗中,看不到日夜更替,也無法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林清屏嘗試過數(shù)秒。

    一秒一秒地數(shù),60秒一分鐘,60分鐘一個小時。

    但數(shù)著數(shù)著,就忘記來之前數(shù)到幾分鐘了,而且,清晰地感覺到每一秒每一分都這么漫長,讓這等待的時間更加難受。

    她甚至覺得,比她等待手術(shù)的時間更漫長。

    因為,去手術(shù)室的時間,是有明確鐘點的,而此刻等待的終點,卻沒有答案,也許明天,也許……永遠(yuǎn)也等不到了。

    漸漸的,她開始感覺到冷。

    盡管顧鈞成抱著她,她仍然覺得冷。

    這樣的環(huán)境里,“冷”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林清屏�!�

    她聽見顧鈞成在叫她。

    “嗯?”她和他之間的糾葛,在她進(jìn)手術(shù)室之前她人是錯亂迷糊的,做完手術(shù)出來,她腦子倒是清明了,然而,她所有的精力都用來養(yǎng)身體,兩人也沒有深入交談過。

    “你在想什么?”

    他低低的喉音在她耳邊震顫,震著她的耳膜,呼出來的氣是熱的,這點讓人有點安心,這樣的時刻,身邊有一個溫?zé)岬幕钊�,總是不那么絕望。

    “你呢?你在想什么?”剛剛數(shù)秒失敗的林清屏問他。

    “我在……想掌珠�!彼÷曊f,“從她剛剛生下來,好像只有我手掌那么大想起,想她每一天每一天的變化,想她長大以后會是什么樣子……”

    “哪有那么��?”林清屏皺眉,“掌珠生下來可是有50公分呢!”

    顧鈞成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林清屏的思緒便被掌珠填得滿滿的了。

    順著他的話,她從掌珠出生第一天開始,一點一點回想小家伙的點點滴滴,似乎,這令人絕望的黑暗不再難捱,時間也沒有那么難熬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掌珠每一天都在變化,都在長大,許許多多溫馨甜蜜的回憶,把這狹小的空間填得滿滿的,把絕望擠散。

    然而,等待的時間實在太漫長。

    林清屏剛剛動過手術(shù)的身體,熬得很艱難,腦子里掌珠的樣子越來越模糊。

    如果不是靠著想念掌珠支撐,她可能早就不行了,但即便是有掌珠的回憶溫暖她,也只是多撐一會兒而已。

    顧鈞成感覺到她的手越來越?jīng)觯蜁p輕叫她一聲,把她喚醒,再和她說說掌珠的趣事,或者和她討論掌珠上小學(xué)會是什么樣子,背上小書包去學(xué)校會不會哭?再想遠(yuǎn)一點,長大以后會從事什么職業(yè)呢?會喜歡哪樣的小伙子?

    林清屏便會在恍惚中清醒過來,和他討論兩句,再順著他的話去想象,又能支撐一陣。

    但,她不知道自己支撐了多久,慢慢地,又會陷入迷糊和混沌。

    顧鈞成便會再次叫她,不許她睡,要她和他說話。

    “林清屏,不能睡!聽見沒有!一定不要睡!我們馬上就要回家了,掌珠還在家里等我們呢!我們很快就要見到掌珠了!”顧鈞成大聲叫她。

    一開始是叫,后來是拍她的臉,起初是輕輕拍,后來是用力拍,只為讓她清醒。

    如此反反復(fù)復(fù),是在竭盡全力地堅持,堅持一個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這個法子的有效力也是有限的,因為,人體有極限……

    一開始,林清屏還能順著他的話答幾個字,后來,便說不話來了,嗓子干得疼,只能聽,再后來,連他的聲音都變得空濛模糊起來,仿佛他是在云端說話……

    林清屏是動了大手術(shù)出來的,身體本來就極度虛弱,再加上這一路被挾持,損耗就多,全靠意志力堅強才能撐到顧鈞成來救她,沒想到又被埋在這坍塌的山洞里,不知時間流逝幾何,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她只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腦子里也嗡嗡直響,但她的意識好像又是飄的,她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她舔了舔唇,想和顧鈞成交代幾句,想說,她可能真的不行了,請他一定要照顧好掌珠……

    然而,卻只有干澀的沙啞聲,一點只覺得唇干舌燥的,嘴唇干到粘舌頭,完全沒有唾液的滋潤感,喉嚨也干得痛。

    “林清屏……”顧鈞成在叫她,叫得很大聲。

    但他自己聽見的卻像是有刀片刮著他嗓子的聲音。

    職業(yè)的緣故,他對自己的身體和體能了如指掌。

    他不吃不喝能堅持多久,他很清楚,他現(xiàn)在受了嚴(yán)重的傷,他也清楚,這個堅持的時間會大打折扣,他更清楚。

    他摸索過林清屏的臉,上面有一層血痂,他也清楚不是林清屏的,是他的……

    “林清屏……”他再次叫她,摸索著她的臉和五官,找到了她的唇。

    林清屏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連他叫她都聽不見,混沌中,有熱熱的,帶著咸味的液體流入她嘴里。

    人類饑渴的本能,她輕輕吸了一口。

    而后,有更多的液體涌進(jìn)嘴里……

    【第558章

    如果有來生(3)】

    林清屏后來的時間都是混沌的,昏昏沉沉,無法醒來,只有人類求生的本能,在有液體流進(jìn)嘴里的時候就吞入。

    不知道過了多久,某個時刻,她聽見有沙啞的聲音在叫自己。

    她知道是顧鈞成。

    是有話想和她說嗎?

    她和努力地想要睜開眼,但是不行,好困倦好困倦,不管怎么努力都沒辦法醒過來,這種感覺太難受太難受……

    她想去抓他的衣服,讓他說就是了,她能聽得見,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抓住了沒有,整個人都似夢非夢,完全不可控。

    恍惚中,他好像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聲音再度響起,“林清屏……”

    好沙啞的聲音啊……

    如果不是她太熟悉他,都聽不出這是他的聲音,可是,只有他會這么叫她,就算每個人都叫她林清屏,但只有他叫這三個字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顧鈞成輕輕摸著她的手腕,能感覺到她的脈搏在跳動,也許,沒有那么強勁,但在這讓人絕望的黑洞里,卻分外讓人欣慰——至少,她是活著的;至少,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只是,他可能支撐的時間不長了。

    他握著她的手,許多許多的不舍。

    與她在這一世的重逢,原本就是多出來的,來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見?

    他一生淡泊名利,于情義亦拿得起放得下,唯獨有這么個人兒,舍不得,放不了,也許,是上天憐他,才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本以為可以到老,然而……

    難道命該如此嗎?

    “林清屏……”他將她攬緊了些。

    林清屏聽見了,而且,感覺到有干燥粗糙的東西擦著自己額頭,她皺著眉,難受極了,依然醒不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壓著她,不讓她醒來一樣。

    昏迷中,聽見他繼續(xù)在說話。

    “林清屏……對不起,你跟我了我兩次,兩次都沒能給你好日子……按道理,我沒有資格再求你什么,可是,我這個人,有時候也會貪心……”

    顧鈞成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得很吃力的樣子,林清屏有些著急,顧鈞成,你是不是不好了?還是,我是在做夢��?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總聽人說,三世情緣,三世情緣……所以,我們是不是還有一世?如果有來生,你還讓我找到你,好不好?”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們可以相遇得更早一點,我會記得,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你背著個小背簍去山上挖野菜撿柴的時候,就去給你幫忙,在你大冬天去溪邊洗衣服的時候,就不讓你靠近冷水,不讓你受一點點苦……在你喜歡那個不靠譜的人時,告訴你,他不值得……或者,你非要喜歡他,也行……那么就不讓他欺負(fù)你,他要指使你干活,我就揍他……但是,你喜歡了他之后,還是要跟我結(jié)婚的,好不好?”

    黑暗中,顧鈞成看不清她的模樣,他只能依舊摸著她的脈搏,沖她微微一笑,“林清屏,再見……”

    林清屏,來生再見……

    【第559章

    顧鈞成呢?】

    林清屏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

    她有些恍惚。

    她這是還沒出院嗎?

    難道她娘和她弟出現(xiàn),以及后來山洞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夢?或者她的臆想?還是現(xiàn)在是做夢�。�

    她幾次反復(fù)睜眼,再合眼,腦海里翻滾的是顧鈞成的聲音。

    “林清屏,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們可以相遇得更早一點……”

    “林清屏,再見……”

    那個人,明明不在身邊,可那些聲音,卻在她耳邊振聾發(fā)聵。

    她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聲音!

    不喜歡!

    “姐,姐,你醒了!”身邊響起二妹驚喜的聲音。

    林清屏混亂的思緒在那一刻定住。

    “姐?”二妹握住她的手。

    林清屏反手緊緊抓住,抬頭看她,“我……”

    二妹其實也不清楚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把人從山里救出來的時候,人是昏迷的,可以說幾乎只剩一口氣了,在醫(yī)院已經(jīng)住了好些天,她現(xiàn)在到底是記事還是不記事,二妹都不清楚。

    “姐,你現(xiàn)在在醫(yī)院。”二妹握著她的手小聲說,“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林清屏抓著二妹的手,眼睛驚恐地睜大,“顧鈞成呢?”

    二妹猶豫了一下。

    “他……死了?”林清屏心里一股悲涼涌上來,在胸口的位置膨脹成痛,那痛洶涌著,將她淹沒。

    所以說,她和顧鈞成被埋在山洞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顧鈞成最后跟她說“來生再見”也是真的?

    二妹聽她這么說,忙道,“不是,沒有……”

    “那他人呢?”林清屏抓著二妹的手不放。

    “他……也在醫(yī)院,跟你不在一個病房�!倍泌s緊安撫著她,“不要著急,你現(xiàn)在也看不到他,不讓看呢�!�

    唯恐林清屏不顧一切要起床。

    “很嚴(yán)重?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林清屏猜到了。不讓看,只有這個可能。

    二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醫(yī)生怎么說的?能活著出來嗎?”林清屏急問。

    “能�!倍梦⑿χf,“醫(yī)生說雖然傷得重,但沒有生命危險�!�

    林清屏聽見這句話,終于放開了二妹的手,安分地躺好。

    二妹心里卻是虛的。

    她說的這句話,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傷得很重。

    但醫(yī)生可沒說沒有生命危險……

    二妹低著頭,不敢看林清屏的眼睛,唯恐泄露自己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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