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當(dāng)時的情形,實在是……
二妹想起山洞里一幕,現(xiàn)在心里還是梗著的。
山洞坍塌,他們被壓在底下,萬幸石頭和石頭之間是有縫隙的,雖然壓了一重又一重,但有空氣進(jìn)去。
她當(dāng)時最擔(dān)心的是,姐姐剛剛做手術(shù)出來,在底下沒吃沒喝這么久,怎么能堅持下去?她唯恐挖出來的是姐姐的遺體,尤其,第一眼看到姐姐滿臉都是黑紅的血,真的嚇壞了……
沒想到的是,姐姐還活著,雖然昏迷過去,也很虛弱,但沒有受一點傷。
滿頭滿臉的血,居然是顧鈞成的……
顧鈞成全身都是傷,頭上破了個洞,是石頭砸的,一只手折斷成好幾截,身上骨頭也折斷十余處,可以說,醫(yī)生拿著他照片的片子都驚呆了,只有一只手是完好的,其他各處都是傷,而且,失血非常非常嚴(yán)重。
后來,醫(yī)生告訴她:她姐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顧鈞成用自己的血喂的她…?
【第560章
這里會痛】
林清屏躺回了床上,腦海翻騰的,是她在昏昏沉沉間,總有溫?zé)岬囊后w流進(jìn)她嘴里的感覺。
他們彼時,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她似乎明白,她喝下去得以續(xù)命的是什么了。
顧鈞成,你……是想讓我又欠你一世嗎?我以為,我已經(jīng)還清了……
兩月余后。
醫(yī)院。
病房里,顧鈞成已經(jīng)把東西收拾干凈,準(zhǔn)備出院了,只是,他拎著東西,站在原地,看向門口,臉上有些失落。
“出院了��?”旁邊病友家屬問他。
他回身點點頭,“是啊�!�
“家里人沒來接你?”病友家屬又問。
顧鈞成:……
顧鈞成僵著臉,“我不讓他們來,麻煩,我一個大男人要接什么,自己行,他們都忙,上學(xué)的上學(xué),上班的上班……”
不喜多言的他,反常地說了好幾句話。
病友家屬點點頭,又道,“那家屬抽空來一下還是最好的,畢竟剛剛傷好呢,身體還弱著……”
“我不弱,我怎么會弱……”顧鈞成的臉繃得更緊了,正說著,身后傳來一身響亮的“爸”……
顧鈞成繃著的臉肉眼可見地松弛了,眼里也散發(fā)出光來。
“林……”他飛快回頭,卻在看見門口的志遠(yuǎn)和顧有蓮時,眼里的光又散了,沒有喊出的名字,也吞了回去。
志遠(yuǎn)走到他面前,還知道把他手里的東西給接過來了,只是,打量了他顧爹兩眼,“爸,你怎么,好像看見我不高興?”
顧鈞成摸了把他的頭,推了一把,“你不上學(xué)?跑來干什么?”
“我來接你啊!”志遠(yuǎn)一臉“我特意請假來接你,你怎么這樣”的表情。
“我用你接?我有手有腳,自己不會回去嗎?”顧鈞成皺眉。
志遠(yuǎn)欲言又止。
顧有蓮忙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沒見到想見的人嗎?我們都不是你期待的,那也得是我們來接�!�
顧鈞成臉更冷了,“我想讓誰來接?她來了誰照顧掌珠?她陪著掌珠就行了,我要她接干嘛?”
“我們也沒說你想誰啊……”志遠(yuǎn)小聲嘀咕。
“你……”
“好了好了,別說了,再說挨削了!”顧有蓮忙把志遠(yuǎn)拉開,“回去吧回去吧!”
說起來,顧鈞成這一次真的受傷嚴(yán)重。
用顧有蓮的話來說,簡直就跟哪吒似的,筋骨重鑄了。
在醫(yī)院住了兩個多月,治療加康復(fù),也得是他身體底子好,才恢復(fù)得這么快,現(xiàn)在總算能下地行走了。
這兩個多月里,發(fā)生了很多事。
林清屏的娘和弟弟連同那幫討債的,都被抓起來了,估計很快就會開庭審判。
期間,林清屏比顧鈞成更早康復(fù)出院,而她娘和弟弟鬧著要見她,她沒有去,后來,又鬧著要見二妹,用孝道和親情綁架二妹,知道二妹嫁了首都高門家庭,想要二妹想辦法把他們弄出來。
二妹怎么可能現(xiàn)在還犯糊涂?
而且,二妹由此還知道,原來她娘和她弟最初來首都甚至還打過她的主意,因為她比林清屏更“聽話”,但是,因為二妹住的地方不是他們能進(jìn)的,二妹出行,也都有云旗接送,他們沒有機會。
【第561章
這里會痛(2)】
而此時,二妹正開著車,陪同林清屏一起,在醫(yī)院大門對面的路邊待著。
車在這個年代實屬稀缺品,但云家有個愛現(xiàn)的柳雁,哪肯在這一步落后?新車實在太貴,就買了淘汰的二手車,成天耀武揚威的。云家老爺子見大孫媳如此,怕委屈了小孫媳,于是自己掏腰包,給二妹也買了個二手。
二妹開這輛車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這會兒陪姐姐來醫(yī)院,也是嘆氣,“姐,你說你,來接人家,又不進(jìn)去,在這干等著,等下他還以為你真沒來呢!”
林清屏默然。
二妹便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顧鈞成這個人吧,辦出來的事,實在氣人,但是,他這回豁出命救你,我也感激他,可是,最重要的還是你心里怎么想,姐,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可是,你從來不告訴我,你打算怎樣!說起來,你和顧鈞成還真是同一種人,無論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誰都琢磨不透你們在想什么!”
林清屏看著她,微微一笑,她重生最大的成功之一就是改變了二妹的命運。
顧鈞成說,如果有來生如何如何。
她不想再有來生了,這一生里,她看重的人命運都很好,她不知道如果再來一次,這些人會是怎樣的結(jié)局。
“你看,你又做出這種高深莫測的樣子!讓人猜不明白!”二妹道。
“我沒有高深莫測。”林清屏笑道,“我只是在想,欠他的,到底要怎么才能還清�!�
怎么重活一世,越欠越多了呢?
二妹愣住了,“姐……你這話聽起來,好像你和顧鈞成以后只剩還救命之恩了?”
“可是,這是事實啊,不是嗎?”林清屏看著從醫(yī)院里走出來的三個人,顧鈞成走在中間,志遠(yuǎn)扶著他胳膊,顧有蓮在另一側(cè)。
二妹順著林清屏的目光一看,欲言又止。
眼看他們?nèi)齻要去打出租車了,二妹問,“真的不接他嗎?”
“不了,走吧�!绷智迤涟衍嚧瓣P(guān)上。
“好吧�!倍冒l(fā)動了車,向著他們?nèi)齻相反的方向駛?cè)�。她不理解,既然不想接他出院,為什么姐姐要來這一趟呢?
“姐……啊——”她剛想說話,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的路邊站著一個人,她一腳緊急剎車,好險,差點撞到人。
而這個人,居然是顧鈞成……
晨光中,他朝她們走過來。
看來,他已經(jīng)知道她們在這輛車上了,再躲也沒什么意義。
二妹索性打開駕駛室的門,“你們兩個都會開車,你們自己開吧�!�
也是找個借口下車,讓他們相處,倒也不擔(dān)心姐姐會被欺負(fù),顧鈞成這個人辦事怎么樣,二妹不做評價,但有一點到了今天她還是堅信的,他不會傷害姐姐。
顧鈞成便進(jìn)了駕駛室,坐了下來。
林清屏見狀要走,被顧鈞成抓住了手腕。
“來了為什么不見我?”
他的手不像從前健康的時候那樣火熱了,微微的涼,已是十二月的天氣,怎么會不冷?
“是因為蘭香的事,還在生我的氣?”他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有可以走的機會。
林清屏轉(zhuǎn)頭問他,“顧鈞成,你是軍人,你為人正直,你的信念就是保護群眾的安危,其實,那時在山洞里,換一個人,哪怕是一個陌生人,你也會拼了命地去救,是不是?”
顧鈞成沉默。
“你告訴我是不是?”
“是�!彼麤]有再逃避這個問題。
“呵……”林清屏輕輕一笑,還是會覺得酸澀,“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他反問她。
“叫二妹回來吧,我想回家�!彼吐暤�,并且掙扎了一下,“還有,放開我的手�!�
“不可能的,林清屏�!�
“什么?什么不可能?”林清屏覺得,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用力了。
“不可能放開你的手。”他凝視著她,眼神意味深長,“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下來,我怎么可能放開你的手�!�
林清屏覺得好笑,“顧鈞成,你曾經(jīng)救過那么多人,難道每個人你都要牽著手?”
“可世界上只有一個林清屏�!�
他的聲音在車?yán)锘厥�,帶著傷后初愈淡淡的沙啞,刮著人的耳膜,也在人心上輕輕擦過。
“也許我會救很多很多人,但只有一個林清屏,讓我知道,這里疼痛,是什么滋味�!彼麪恐氖�,放到了他胸口。
林清屏震驚地看著他,這個人,性格和他的身板一樣硬,說出來的話也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硬邦邦,從來沒有這樣感性過。
“顧鈞成,你……”她有些不適應(yīng),或者說,沒想到。
“林清屏,我不想失去你,過去不想,現(xiàn)在不想,來生也不想�!彼斐隽硪恢皇�,摸著她短短的新長出來的頭發(fā),深深凝視她,“林清屏,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
林清屏猛地抬頭,要說這個了嗎?“我……”
顧鈞成的手指,卻壓在她唇上,“你知,我知,我們都知道,我這個人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也許是我自私,我兩輩子,見了那么多人,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卻只得這么一個人,一個叫林清屏的人,看見她就覺得歡喜……”
林清屏嗤了一聲,“你看見掌珠不歡喜?”
“那不一樣。掌珠是我女兒,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看見她會歡喜是有原因的,是因為血脈相連,可卻有這樣一個人,看見她就莫名其妙地歡喜,看見她難過,就莫名其妙難過,想到會失去她,這里就莫名其妙痛得受不了……”他牽著她的手,依然放在他心口,“看見她被欺負(fù),這里也會疼,疼得想要把她帶回家里,保護起來,再不讓人說她不是……”
林清屏驚訝地看著他,似乎有點明白,他為什么要托人來說情了,“你……什么都知道?我名聲不好那些事……”村里那些閑言碎語,把她說得跟破鞋似的,他都知道?
“是�!彼卮鸬酶纱嗬�。
“那你還來提親?”那時候她在林家村,已經(jīng)被傳得不堪入耳,是嫁不出去的人了……
他的手滑落在她后頸,他忽然靠近了,一雙黑眸里如黑夜星辰,帶著淡淡醫(yī)院的藥水味,他低下頭,碰了碰她唇。
“是我的姑娘,我當(dāng)然要把她帶回家……”模糊的呢喃……
【第562章
像維護家人一樣】
林清屏到顧有蓮家里來整理東西。
顧有蓮正忙著,開門見是她,忙道,“你不用過來啊,我都說了,等我整理好給你送過去。”
“都是些舊東西,我過來看一下,不需要的就直接扔了,沒必要搬來搬去。”林清屏笑道。
顧有蓮想想也是,領(lǐng)著她進(jìn)屋來了。
顧有蓮是想著家里父母年紀(jì)大了,老家也沒別人,還是打算把父母接首都來一起住,兩老倒也答應(yīng)了,這次回去把家里的事都處理了,就打算徹底搬到首都來挨著女兒了,如今這一包包的,都是老家家里東西,先托人幫著郵寄過來了,人還在老家,過幾天也要來了。
顧家的事,林清屏不打算干涉。
就她孕期發(fā)生的那些,她是不可能跟公婆和解了,但養(yǎng)老,是顧家兒女的責(zé)任,他們姐弟倆要怎么做,只要不把她牽進(jìn)來,怎么都行。
顧有蓮已經(jīng)整理得差不多了,指指其中一堆,“這些,都是你們的,你看看,哪些要哪些不要,不要的,就放這,我一會兒扔,要的,我就幫你拿回去�!�
“好�!绷智迤猎谝粡埿“宓噬献�,一樣樣看。
這堆東西里,舊衣服居多,有她的、志遠(yuǎn)的,還有顧鈞成的。
志遠(yuǎn)的都是三四歲孩子的,早都不能穿了,顧鈞成的大多都是未當(dāng)兵之前的舊衣服,她的新一些,但也都過時了,她隨便扒拉了幾下,“都不要了,這些都不可能再穿了。”
“我也這么想,但還是喊你來看看�!鳖櫽猩徯Φ溃黄持�,卻發(fā)現(xiàn)林清屏拿了一封信在看。
沒錯,寄過來的東西里,還有信件書籍什么的,這基本都是林清屏的了,家里老人不識字,就算有什么信也是寄到顧有蓮那里,顧有蓮當(dāng)年來首都的時候就都收拾好了的。
但是,顧有蓮猛然看見這封信的稱呼寫的是:姐。
雖然時隔多年,但顧有蓮還是一下就想起了這封信的內(nèi)容是什么,她著急地把信搶了過來,“哎,錯了錯了,這封信是我的�!�
但林清屏已經(jīng)把要看的內(nèi)容看得差不多了。
這封信裝在寫了她名字的信封里,她抽出來一看,也看到了稱呼是“姐”,本來打算還給顧有蓮的,但一眼之下卻在信中瞥見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就順著這個名字往下看了。
內(nèi)容大概是:我已說過多次,我常年不在家,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zé)任,她一個人不容易,即便要買些什么東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本來就該養(yǎng)家糊口,也請大姐再和父母說一說,無須在這些小事上苛責(zé)她,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另外,她既到我們顧家來,就是我們顧家的人,對于爹娘來說,她是女兒,對于姐姐你來說,她是妹妹,請像維護自家人那樣維護她,保護她,村里人說那些閑言碎語,若我在,必然是不允許的,也請你和爹娘和我們站在一個陣營,你們會如何維護我,就如何維護她。大姐,我娶她回來,就是要保護她周全的,請體諒。
關(guān)于她的內(nèi)容,沒有幾行字,她幾眼就看完了。
看完之后,心里只有一個感嘆:原來如此……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前世她那么任性,公婆都對她容忍,不是公婆有多寬容,而是他再三的維護;她在林家村名聲不好,到了顧家村,卻順風(fēng)順?biāo)�,閑話雖多,但也沒人欺到她面前來,公婆更是像沒聽說過一樣,原來,也是他和他家人的維護。
像維護自家人那樣維護她。
這句鐵畫銀鉤般寫在信里的話,如今刻在她心里了。一筆一畫,清清晰晰。
顧有蓮卻尷尬得很,實在是,這封信的來由讓她不好意思面對林清屏。
那時候林清屏剛結(jié)婚不久,本來爹娘對于顧鈞成要去向林家提親的事就不太樂意。誰提親前不先去打聽打聽姑娘家怎么樣呢?
好家伙,一去林家村打聽,竟然是這么個人,婚前名聲就不好了,當(dāng)即,爹娘就把這事給放下了,打算再多托幾個媒人,介紹一下別家的。
哪知,弟弟竟然對這個事這么上心,好像掐著他們提親的時間似的,打聽完回來,村支書立馬叫她爹娘去接電話,說是部隊來的。
她陪著爹娘一起去接的電話,萬萬沒想到,弟弟竟然是來追問婚事怎樣了的,對方答應(yīng)沒有……
這也太上心了吧?她爹娘自然是把打聽到的話和弟弟說了一番,讓弟弟改主意,結(jié)果,沒但沒能說服弟弟改主意,弟弟還把她和爹娘上了一課,說什么人云亦云,他看中的人自然不會錯,怎么能相信村頭閑言碎語?村里被閑言碎語害苦的女人還少嗎?這都新時代了,怎么還是這個老腦筋……
總之,是把爹娘再次說服了,第二天趕緊置辦東西去提親。
而剛結(jié)婚那段時間,林清屏真是沒辜負(fù)她和爹娘的期待啊,那個作……
她沒法認(rèn)可這個弟妹,但這又是弟弟看中的人,她只好離這個弟妹遠(yuǎn)遠(yuǎn)的,不做挑事的人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容了。
結(jié)果她爹娘看不下去,讓她寫信給顧鈞成,把家里娶回來這尊大佛好好說說。
這就是這封回信的由來。
不過,顧有蓮自己都覺得很詫異,弟妹是怎么突然之間變成兩個人的,好像就從結(jié)婚半年后顧鈞成回家探親開始的。
也許是弟弟和她說了什么?
也許吧。
也許弟弟說得沒錯,他常年不在家,林清屏年紀(jì)輕輕一個姑娘家,有點怨氣也正常,弟弟一回來,能感受到弟弟對她的好了,自然也就變了……
顧有蓮自己給自己把邏輯給圓回來后,把信放到了一邊,拉著林清屏的手誠心誠意地道歉,“瓶子,姐對不住你。那時候?qū)δ懔私獠簧�,給成子寫了這么一封信,成子才這么回的,我也不是有意要在背后說你壞話,我……”
看著顧有蓮著急解釋的尷尬樣,林清屏笑著要搖搖頭,“都過去了,還說這么些干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過得好好的,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顧有蓮聽了,眼睛都紅了,“瓶子,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都悔死了,當(dāng)初……”
“好啦!”林清屏打斷了她,“都說了不用再說這些了,咱們只論往后,好不?這些東西都不要了,信我?guī)Щ厝ゾ托辛��!?br />
林清屏只帶了屬于她的信,有服裝廠寫來的,有顧鈞成寫給她的……
回到家里的時候,志遠(yuǎn)上學(xué)還沒回來,顧鈞成帶著掌珠在玩,趴在地上給她當(dāng)馬騎。
“掌珠,你下來�!绷智迤疗叫撵o氣地喊道。
“沒事,這點活動量不算什么�!鳖欌x成額頭上都有汗了,若是從前他身體好的時候,何至于?
掌珠卻已經(jīng)滑下來,跑到她面前很興奮的樣子,“媽媽,媽媽,今天晚上,我們?nèi)コ阅莻,老爺爺炸的雞!”
【第563章
你還記得嗎】
掌珠說的老爺爺炸的雞,是肯德基。
這一年,肯德基在首都開了第一家店,很受孩子們的歡迎,志遠(yuǎn)那幾個伙伴已經(jīng)去過了,但志遠(yuǎn)因為爸爸媽媽身體的原因,根本沒有心情去嘗試,上午小麥來家里玩,說起這一茬,掌珠便記住了一個老爺爺炸的雞。
其實肯德基里賣的東西,林清屏好些品種都給他們兄妹倆做過,尤其志遠(yuǎn),跟在她身邊時間長,中西美食,不知吃了多少。
但孩子們既然想去嘗嘗,那就去吧,她也想熱鬧熱鬧了。
等志遠(yuǎn)回來,一家人就往肯德基去了,去的時候,還去邀顧有蓮和小麥,顧有蓮忙著沒空,小麥便一起去了。
果然很多很多人,熱鬧得很。
他們好不容易有座位,坐下來后,志遠(yuǎn)自告奮勇去買餐食,用托盤裝了好大一盤,回來時把托盤一放,說,“媽,我怎么覺得,這里賣的東西和你給我做的那些,也沒啥區(qū)別啊?”
林清屏內(nèi)心:當(dāng)然沒區(qū)別!
臉上卻笑盈盈的,“是嗎?”
“當(dāng)然是��!不信我們吃吃看!”志遠(yuǎn)先把炸雞打開,請林清屏先吃。
林清屏沒客氣,上輩子她也算吃遍天南地北美食了,但這首都第一家肯德基,她還真沒吃過。
顧鈞成對這些炸物一向沒有特別愛,但也很給面子的試了一塊,一口吃了,然后說,“沒你們媽做的好吃�!�
小麥朝她舅豎起大拇指,“舅,還真是!舅媽做得更好吃�!�
“是吧?”志遠(yuǎn)很是得意,也不知道,到底是得意大家都贊同自己的觀點,還是得意他有個了不起的媽。
只有掌珠,對好吃和不好吃沒有太多概念,但是一定要跟著哥哥姐姐喊,“媽媽!好吃!”
林清屏失笑,“你們喜歡,周末再做給你們吃�!�
盡管,孩子們一致認(rèn)為肯德基的炸雞不過爾爾,但店里歡樂的氣氛很感染人。
這段時間以來,家里接二連三出事,日子過得緊張兮兮的,很是低氣壓,這氣氛一感染,大家情緒都釋放了不少。
難得的開心。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
這條街人現(xiàn)在人一多,很難打車,他們索性坐公交車回去。
還是在熟悉的站臺下車,再走回家去。
志遠(yuǎn)背著掌珠,旁邊跟著小麥,三個小孩走在前面,顧鈞成和林清屏稍稍落后幾步。
已是初冬,天氣轉(zhuǎn)冷,兩旁的行道樹換上金燦燦的外衣,冷風(fēng)一吹,拂落幾許黃葉,已漸漸在路上積了一層,踩上去,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林清屏�!鳖欌x成的聲音忽然在這幽冷的風(fēng)里響起。
“嗯�!彼皖^走著路,看著自己的腳尖,踏過一片又一片落葉。
“你還記得我們剛來首都那會兒嗎?也是去那邊吃飯,那時候?qū)iT奔著最有名的烤鴨去的�!�
她當(dāng)然記得……
那時候,一切都才剛剛開始,生活仿佛春天里樹木里吐露的新芽,充滿生機和希望。
轉(zhuǎn)眼,他們卻已經(jīng)走在秋天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是一樣的想法,說完這句之后就不吭聲了,安靜的街道,只剩下鞋子踩碎落葉的聲音。
咔嚓,咔嚓。
寂寥空冷。
忽的,林清屏的手被硬硬的溫?zé)崤隽艘幌隆?br />
她微微一僵,轉(zhuǎn)瞬,手就被握住了。
【第564章
白頭到老是什么體會】
顧鈞成伸手的那一瞬間,是有些忐忑的。
自他出院以來,他和林清屏的關(guān)系忽然陷入一種陌生的狀態(tài)。
突然就變得很平淡很平淡,像白開水一樣,沒有激烈的矛盾,沒有沖突,但也沒有多熱烈。
她在他面前變得很安靜。
每天幾乎都沒有什么話和他說,他問她,她就回答,也是淡淡的語氣,無悲無喜,無怒無嗔。
他想過是不是她做完手術(shù)還沒怎么恢復(fù)的原因?
但她面對掌珠和志遠(yuǎn)以及其他人時,都很好,談笑風(fēng)生的。
那他便知道,她僅僅是對他如此了。
總歸是自己不夠好。
于是,他在她面前也變得小心翼翼,怕過于冒犯,她會更加生氣。
今天,也許是受了肯德基里孩子們歡樂的氣氛影響,尤其,大多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來的,別人家里的和樂融融,感染了他,所以,在幾番掙扎后,還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握住她的瞬間,他很緊張,唯恐她掙扎。他不知道,如果她掙扎,自己到底該不該放手。
他甚至對自己說,他數(shù)三秒,她掙扎的時間超過三秒,他就放手。
然而,三秒過去,她的手還在他手中,根本就沒有掙扎過,一切一如她平時說話時的平靜。
他更慌,不知道她這是漠然,還是默許。
側(cè)目看她,只見她目光落在前面三個孩子身上,神色恬淡,目光含笑。
他松了口氣,心里也悄然升起了喜悅。
“林清屏。”手里拽得更緊了,他得沒話找話,“你當(dāng)時怎么沒想著開炸雞店呢?讓外國人先把這錢賺了?”
林清屏想了下,好像還真是從來沒想過開炸雞店。
“沒想過�!彼苯恿水�(dāng),“我這輩子,起初只有一個目標(biāo),后來所有的事,都是隨緣,包括賣衣服,開甜品店,以及后來的種種�!�
甚至包括生掌珠,都是緣分使然。
“這個目標(biāo)是什么?”他問。
林清屏沒搭理他。
目標(biāo)是什么,她重生第一天就表現(xiàn)得很明顯了!
“那……實現(xiàn)了嗎?”既然她不肯說,他就換一個問法。
“我也不知道。”林清屏的聲音也變得悠長起來。
“告訴我是什么,我?guī)湍阋黄饘崿F(xiàn)�!彼站o了她的手。
林清屏微微一笑,點頭,“那……試試吧!”
她今年還沒到三十歲,他也才三十多,他們兩個都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又一趟,老天爺都沒把他們收走,仍然留在這里,一輩子還有那么長,那就再試一試吧,白頭到老是什么樣的體會,她從來沒有體驗過,就算有來世,可不敢再保證,來世她還能是林清屏了。
“爸爸,媽媽,你們快點呀!”掌珠在志遠(yuǎn)背上回頭大喊,“你們別走丟!”
小家伙,還擔(dān)心他們走丟呢!
林清屏失笑,顧鈞成則對掌珠道,“你們慢點,等等媽媽�!�
掌珠突然想起,媽媽總是生病,肯定走不快,于是認(rèn)真地端著一張小臉,對顧鈞成道,“爸爸背媽媽�!�
這話說得顧鈞成和林清屏都是一愣。
連林清屏都覺得尷尬了。掌珠小,不懂事,可是志遠(yuǎn)和小麥都大了,知事了……
但掌珠卻自有她的道理,“珠珠,走不動,哥哥背,媽媽走不動,爸爸背�!�
掌珠覺得這沒什么啊,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這里,除了爸爸,誰也背不動媽媽呀!
顧鈞成一笑,站在林清屏面前,背對著她,半蹲下來,“來,我背你。”
“干什么呀?”林清屏蹙眉,“孩子們都看著呢!”
顧鈞成忽然壓低了聲音,“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矜持了?”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你行不行啊?”他自己也才重傷出院沒多久,沒那么利索!
“別啰嗦!”顧鈞成抓著她手腕,往自己肩上一搭,輕輕松松就把她背起來了。
掌珠是最高興的,“走,回家!”
家就在前方了!
林清屏看見小麥笑瞇瞇的,忍不住說顧鈞成,“你看看,小麥笑話你!”
“舅媽!我沒有!”小麥趕緊解釋。
她才不是笑話呢!
她是高興!舅舅舅媽這樣多好�。�
當(dāng)然,同時,她還有些羨慕,羨慕掌珠有這樣一個爹,完全不會因為掌珠是女兒就輕視,從名字就能看出來啊,掌珠掌珠,掌上明珠。舅舅把舅媽、志遠(yuǎn)和掌珠都當(dāng)成掌上明珠的,豁出命也要護一家人周全,不像她爹……
不過,她有天底下最好的娘,這已經(jīng)足夠了,她往后,會好好孝順娘的!
從公交車站到他們家沒多遠(yuǎn),一會兒就到了。先把小麥送回家,他們四個才回自己屋。
掌珠一天活動量很大,又沒睡午覺,到家洗漱完就困了,林清屏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女兒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志遠(yuǎn)現(xiàn)在學(xué)習(xí)非常自律,洗完澡,也回屋看書去了。
客廳就只剩林清屏和顧鈞成兩個人了。
林清屏要追劇。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忙著掙錢,起早貪黑的,幾乎沒有看過這個階段的熱播劇,現(xiàn)在回頭來看,老劇也有老劇的有趣。
“還不休息?”顧鈞成在她身邊坐下。
“我現(xiàn)在就在休息�!绷智迤僚踔慌栝僮�,是南方的小蜜橘,很好剝,酸甜可口,還是小田前兩天途經(jīng)首都給他們帶來的。
看著顧鈞成不認(rèn)同的表情,她道,“你不認(rèn)可?你不是問我的目標(biāo)是什么嗎?”
“難道是看電視?”顧鈞成當(dāng)然不理解。
“想過一種躺平的生活,追劇吃零食,用后來的話說,就是混吃等死。”林清屏開始胡說八道了。
不過,前世她勞碌一世,確實沒體驗過混吃等死是什么滋味,這些詞都是她侄媳婦說的。
顧鈞成卻開始認(rèn)真思索起來,“林清屏,對不起�!备谝黄�,她一直就過著辛苦的日子。
“算了,不看了�!绷智迤涟验僮臃畔�,關(guān)電視。
“怎么不看了?”他起身跟了上來。
“你陪我看?”
“嗯�!�
“你又不愛看!”林清屏邊上樓邊笑,這些家庭劇,他哪里喜歡看?
“你怎么知道我不看?”他想了下,覺得自己并沒有看電視劇的需求,他只要坐在她身邊陪著她就行了。
“那我告訴你,這劇后面的劇情我都知道,我說給你聽�!�
“好啊!”
后來,顧鈞成才知道,這里面是個什么陷阱。
這個晚上,她講劇情就講了大半宿,每當(dāng)他有所想法,手碰觸她的時候,她就一把打掉,“我還沒講完呢,你不是說你愛看?”
顧鈞成:…?
【第565章
過年】
林清屏是在首都過的春節(jié)。
春節(jié)前夕,林家貴和吳阿秀判了,這回不但林家貴再次入獄,還把自己娘也給坑進(jìn)去了。
林清屏她爹很生氣,抱了孫子帶著兒媳婦到首都來鬧。
不敢找林清屏,一是怵顧鈞成,在家聽林家貴和吳阿秀嘮叨了好多遍顧鈞成怎么狠,怎么無情,不敢惹,二是,他也知道,兒子和媳婦差點把林清屏和顧鈞成活埋了,就沖顧鈞成和林清屏兩人這無情無義的勁,他還能討到好?
所以,他去找的二妹。
在他印象里,二妹老實,好拿捏,只要沒有林清屏使壞,二妹就能聽話。
但他萬萬沒想到,二妹住的地方,比林清屏的家嚇人多了,竟然有人守衛(wèi),進(jìn)去還要通行證!
在首都逗留了幾天,竟是連二妹的面都沒見著!
林清屏她爹心里那個恨,“早知道,當(dāng)年就該把她嫁給縣里的瘸子!好歹還能找得著人!”
縣里的瘸子,如今家里還是有錢的,聽說,一直還沒找到媳婦呢!在整個縣里都放話了,只要能給找上媳婦,彩禮給2000!
兩千�。×掷系罱K帶著“這兩千塊本來是他的”這種扼腕一樣的心痛,踏上回鄉(xiāng)的火車。
這趟首都之行,不但沒能要到一分錢,還白白損失了車費。更要命的是,火車行駛到一半,發(fā)現(xiàn)兒媳婦不見了!
難怪晚上把孩子給他帶睡!原來是要偷摸下車!
然而,林老爹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悟過來這個事實,此時,火車已經(jīng)開出了好多個站,根本不知道兒媳婦在哪個站下車的!就算知道又怎么樣,人是活的,長著腿,難道還會待在原地等著人找過去嗎?
林老爹看著靠在自己懷里睡覺的孫子,心中這股恨不知道從哪里發(fā)泄,最終還是恨上了兩個女兒!都是這兩個不孝女,才會害得老林家落得這樣的下場,想著想著,再想到他一個老頭帶著個孩子以后的生活可怎么過,在火車上哭了出來。
林清屏不知道她爹來過,二妹卻是知道的。
云旗的工作如今落實了,安排了住房,而林清屏和顧鈞成現(xiàn)在身體也基本恢復(fù),兩人日子也正常了,二妹和云旗便一起搬去了家屬院住。
家屬院來了誰,誰來找過,二妹回來的時候,自然告訴她了。
她一聽就知道是誰,當(dāng)即叮囑,沒有通行證,不管是誰來找,都不讓進(jìn)。
她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甚至問云旗,這樣做對不對?
云旗自然是說,無論她做什么決定,他都支持她!
二妹嘆了口氣。這事兒不能兩全,就這樣吧!
林老爹走后沒多久,就是過年了。
林清屏也有好幾年沒有感受在地方過年的氣氛,年前就是各種采購囤貨,把家里每個柜子都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還給全家人都買了新衣服,熱熱鬧鬧準(zhǔn)備過年。
意外的是,小琴在年前來拜訪了。
這可讓林清屏十分驚喜。
小琴畢業(yè)后回了服裝廠,現(xiàn)在是服裝廠挑大梁的設(shè)計師。
“每次來首都,都沒能遇上您回來,這次可總算是趕上一回了!”小琴很開心。
林清屏笑著問她廠里如何。
小琴告訴她,原來那些討厭的人還在廠里,但是已經(jīng)不敢興風(fēng)作浪了,她接手廠里順順利利。
“還得是您之前基礎(chǔ)打得好,不然我這么年輕,哪里能容得下我?”小琴笑道,“換成我來治他們,我可沒你那么有魄力�!�
林清屏笑了,“是沒我能撒潑是吧?”回想在服裝廠用潲水潑他們的日子,真是仿佛還在昨天。
“不是這個意思!真不是!”小琴急了,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