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寢帳內(nèi)。
長公主離開后,懷七看向門口,安靜起身。
他身體異常疲憊,思緒也不甚清醒,可是始終覺得有什么不對,這種萌芽一旦泛起,猶如墨色滴入清水,瞬間泛起漣漪,無法消退。
喉結(jié)無聲滾動,懷七走到書架旁,架上書卷只剩寥寥幾本,他拿起來翻開,皆是正常讀物,連看了幾本都未發(fā)現(xiàn)那種書籍,看來是被收起來了。
默然幾瞬,他看向桌案,桌上小貂瞪著兩個黑豆豆眼看向他,似還記得方才是誰讓它疼了,縮在角落離男人遠(yuǎn)遠(yuǎn)的。
懷七移開籠子,露出壓在下面的宣紙案本,他記得,長公主有時會在此處撰寫書信。
暗衛(wèi)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催使他觀察每一處細(xì)節(jié),拼湊出線索,形成一道完整的鏈條。
可是翻開宣紙,上面空白一片,所有帶著長公主字跡的書紙盡數(shù)被收起。
若無異常,為何要被收起。
懷七緩慢眨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蔓延心底,心臟莫名抽疼。
就在此時,帳簾被掀起,有廚帳侍人端著餐盒入內(nèi),將每樣餐點(diǎn)擺在桌上后便轉(zhuǎn)身離開,全程未瞧過懷七一眼。
有糕點(diǎn),仍是桃花酥與云片糕。
柳棠全程站在門旁監(jiān)視,待侍人離開又撂下帳簾,將懷七關(guān)在其中。
視線掃過菜色,最終落在那碟扁豆上,懷七持筷挑開邊緣不起眼的一根,里面無豆,只有一張極小的紙條。
他打開紙條,里面只有七個字。
元辰節(jié),京郊廟會。
而今距離元辰節(jié)還有一個多月,梁櫟早早便將信傳到。懷七記憶力很好,他在行宮時曾將梁櫟調(diào)查透徹,自然也記得他的字跡。
小貂又吱吱叫喚著,懷七視線瞧過去,看著小獸受傷的后腿,他腦中又想起長公主那句。
‘乖乖的,別動�!�
異樣熟悉的話,當(dāng)年小姐在床笫間,也曾同他說過許多次。
陶錦不知帳內(nèi)發(fā)生的事,她回去時天色已晚。
懷七站在籠子旁,見她進(jìn)屋,一大一小兩雙黑瞳看向她,陶錦步伐一頓,覺得此景甚是可愛。
她壓下笑意,剛想問懷七何時睡醒的,行到他身旁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男人神態(tài)掩不住疲憊,眼下掛著淡淡烏青,深淵般的黑眸安靜凝著她,絲毫不像休息過的。
“你又沒睡?”陶錦雖是詢問,語氣卻是肯定。
身前的長公主,無論言行長相,都與小姐相差甚遠(yuǎn)。
可是為什么.....還沒到懷七深思,陶錦抬手按到某處,指尖的透骨針毫不留情刺入。
懷七眉頭微皺,掌心撐住桌案,陶錦收針摟住男人腰身,趁著未昏厥前讓他自己走到床榻上,推了一把,他便沉沉闔眸睡去。
這穴位也是懷七當(dāng)年教她的,不傷身,只會令人一秒陷入昏睡狀態(tài),很好用。
不睡覺真不是個好習(xí)慣,陶錦搖頭嘆息。
阿杳照例來侍寢,看見床榻上躺著的懷七,他乖巧抱琴停在屏風(fēng)外,沒有撫琴,指尖卻緊張地?fù)钢偕恚黹g不斷小幅度滾動。
屏風(fēng)倒映著陶錦的剪影,她拿下發(fā)釵,掌心撐在床榻旁,慵懶開口,“沒什么想說的嗎?”
阿杳心尖一顫,今天白日,許少良確實(shí)與他說了一件事。
可是......他忍不住看向屏風(fēng),有懷七在,他真的可以說嗎。
長公主似看透他心思,聲音再度響起,“他睡了,你不必糾結(jié)。”
阿杳深吸一口氣,他跪在地上,壓低的聲音輕顫,“許、他說說懷七若不能為之所用,便得死�!�
說罷,阿杳緊張等待著。
陶錦只是挑眉,“他打算如何利用?”
阿杳搖頭,又意識到殿下看不見,小聲說許少良未告訴他具體。
陶錦看著阿杳的模樣,被逗得笑了笑,她實(shí)在無法想象原劇情里他是如何哄誘長公主交出兵權(quán)的,這大概就是愛情使人盲目吧,白月光的力量是無敵的。
策反懷七。
這四個字聽起來就令人期待,陶錦的指尖落在男人臉頰,心底忍不住想,懷七會同意和許少良聯(lián)手除掉她嗎,畢竟他現(xiàn)在還是很恨她呢。
他若是真敢同意,她豈不是又有理由玩小狗了。
翌日清晨,天色久違放晴,遠(yuǎn)方還有虹光云霞。
陶錦坐進(jìn)馬車內(nèi),隨侍變成了阿杳與懷七,竹云站在末尾瞧著,神情免不了有幾分失落。
許少良路過他身旁,冷聲開口,“眼巴巴瞧什么呢,莫得了幾日寵,便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他垂下眼,悶聲回到面首的馬車上。
竹云在看見阿杳時,便知曉自己再沒可能受寵了。
幾年前,他也曾是位官家公子,家族一朝被抄,唯有他被送進(jìn)公主府保住一條命,他見過當(dāng)年那位公子,阿杳與他長相確實(shí)相似。
就在半年前,竹云無意聽見許少良與人談話,雖不知對方是誰,可他聽到幾個關(guān)鍵詞,那就是有人在邊關(guān)尋到那位公子的替身,計(jì)劃欲送到公主府內(nèi)。
為殿下尋面首而已,這本沒什么奇怪的,就在竹云打算偷偷離開時,又聽見一句令他渾身血液涼透的話。
那人說的是,’三年內(nèi),她必須死。’
他還是她,竹云不敢細(xì)想,匆匆離開是非之地,他越來越覺得許少良可疑,但他人微言輕,更不敢將此事告訴殿下。
馬車一路平穩(wěn),直至行到山腳,忽而起了顛簸,前方還有馬兒的嘶鳴聲。
陶錦的馬車雖及時停下,可車身搖晃,她下意識扶住身旁離她最近的阿杳,另一只手按住小貂的籠子,才沒讓它滾落。
少年緊緊握著她的手,擔(dān)憂詢問,“殿下無事吧�!�
懷七的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她搖頭,撩開車簾看向前方詢問情況。
柳棠策馬來到車旁,神情嚴(yán)肅,“殿下,有碎石滾落,馬車怕是一時半會過不去�!�
偏偏這么巧,碎石攔截在長公主馬車的前一架,陶錦無語片刻,下車查看情況。
碎石足有一人高,伴隨著泥沙與截?cái)嗟臉淠荆鍜咂饋砼率且徽�,又不能原路返回,一時間,眾人皆陷入愁態(tài)。
懷七與阿杳也下了馬車,陶錦行到碎石旁,目光順著延展,看向某處林間小路,柳棠也順著殿下的方向瞧過去,心中知曉何意。
車馬雖不能走,馬兒能走啊。
只是不知這條小路要繞多久,會不會也有碎石攔路,是否危險,就在此時,男人的聲音響起。
“此處繞行七里,周圍無山,三里外有涼亭,策馬可行�!�
陶錦緩緩轉(zhuǎn)身,看向說話的懷七。
男人眼瞳倒映她的身影,神情復(fù)雜。
“你怎知道?”柳棠詢問,他一個青州來的男寵,怎會如此清楚京郊地址。
“我來過�!闭f話時,懷七視線仍瞧著長公主。
五年前,在京城的那幾個月,他經(jīng)常獨(dú)身往返于這條小路上,彼時貼身放著的,是那枚小姐賜他的金簪。
第44章
那不是小姐的字跡
陶錦揚(yáng)眉,
明知故問,“你幾時來過京城?”
懷七低聲答,視線落在林間小路上。
“殿下,
我先帶人去探路�!绷姆砩像R,
帶著幾個侍衛(wèi)先行。
許少良走過來,
語氣擔(dān)憂不已,“殿下,
山林濕滑,
縱馬危險,
說不定還會碰見野獸,還是等碎石清掃干凈來的安全。”
陶錦彎了彎眸,道:“既如此,
你便留在這等吧,
正好看顧車馬�!�
許少良啞然,垂下視線,
沒再多言。
但他的話有些道理,此刻還未出獵場的范圍,從這種林間小道繞路,會有可能會碰見從獵場邊緣跑出的野獸,
并不絕對安全。
護(hù)行侍衛(wèi)皆佩戴弓箭,
陶錦將一把輕便匕首放在腰間香袋內(nèi),
然后行到碎石堆旁,抬目看向山體,眸中情緒晦暗。
碎石只是沖撞了馬兒,
沒有任何人員傷亡。
小皇帝不會真這么無聊,
只為了阻攔她晚回京一日吧,或許是因她前些時日動了幾個小皇帝的人,
他在警告她。
小皇帝的目標(biāo)是讓她交出兵權(quán),再暗中殺之,在陶錦心甘情愿交權(quán)前,長公主這個身份是絕對安全的。
三里之外,果真有處涼亭,那男寵竟真知曉京城地勢,他到底是何身份,柳棠蹙眉,她令剩余的侍衛(wèi)繼續(xù)探路,自己獨(dú)自策馬回程。
待回來時,她目光掃過懷七,低聲對陶錦道:“殿下,可行�!�
既如此,便沒什么好猶豫的,許少良和阿杳他們被留下,策馬顛簸,受傷的小貂怕是受不住,陶錦把它交給竹云照看。
抱著籠子,竹云受寵若驚,說自己一定會照顧好它。
一切安排妥當(dāng),站在馬兒身前時,陶錦又陷入沉默。
一個大問題,她不會騎馬啊。
柳棠與侍衛(wèi)整裝待發(fā),目光集中在陶錦身上,她硬著頭皮翻身上馬,握住韁繩時,還是難免緊張,生怕馬兒跑出去。
輕咳一聲,她睨向懷七,冷聲下令,“上來,你與本宮共騎�!�
懷七知曉路徑,他與長公主共乘一馬也正常。周遭視線紛紛看向懷七,什么眼神都有。
男人終于抬步,他上馬的動作很利落,只是兩人共騎,距離難免靠近。懷七的腰腹大腿緊緊挨著她,只需往后一點(diǎn),便能直接靠在懷里。
陶錦將韁繩遞給懷七,瞧見他右手時才猛然想起一事,這段時日沒見他纏手,她都忘記關(guān)心懷七右手了。
“你右手可會有影響?”她忍不住聲問。
“不會。”
磁性冷漠的聲音響在腦后,陶錦放下心,卻見懷七抓起衣擺一角放入口中,準(zhǔn)備撕下來纏手。
雖好了許多,可仍需纏布借力,不然會很疼。
陶錦回頭看,剛欲拿出匕首幫他一下,便聽刺啦一聲,衣擺已被撕下一條。她默默將匕首塞回去,忍不住想。
犬類牙口是很好哈。
纏好右手,懷七左手扯著布條尾端,用牙咬了個死結(jié),隨后握著韁繩,抬腿一夾馬肚,馬兒立刻往前走。
柳棠率侍衛(wèi)跟在長公主身后,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可畢竟是山路,難免有些顛簸。陶錦扶著馬鞍,兩人衣衫偶爾摩擦,很快又分開,是懷七在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還是這么不情愿啊。
陶錦眼底浮現(xiàn)笑意,索性直接往后靠,男人的胸膛溫暖寬厚,只是很僵硬,像塊硬邦邦的石頭,都這樣了,他竟還想弓起身子試圖躲避。
陶錦未回頭,自然也未發(fā)覺懷七垂目看她,眸底神情難言。
靠在他懷中,陶錦解開腰間香袋,拿出那枚嶄新的金鈴,雙層鏤花雕刻,瞧起來像精美的工藝品,可用途卻沒那么簡單。
指尖捻著,她將金鈴放在懷七手背上,然后覆手緊緊蓋住。
掌心下,那枚金鈴輕輕震動。
陶錦指尖觸在懷七僵硬手背上,滑過那些不甚明顯的細(xì)小傷疤,又曖昧的動了動掌下鈴鐺,語氣雖溫柔含笑,威脅的意味極其明顯。
她說的是,“再躲一下,本宮便將它放進(jìn)去,你一路含著它回府�!�
至于放哪,懷七自然知道,要不他也不會在看見金鈴的瞬間僵住指節(jié)。
懷七知道那是什么,五六年前,小姐最后一次帶他去南風(fēng)館時,也曾相中這種異域來的鈴鐺,做工精妙,內(nèi)里放了特殊的物質(zhì),感受到熱度便會震動�?墒鞘植磺�,當(dāng)時店面只剩一個,還因放置太久損害,不會動了。
制造此鈴的物質(zhì)難尋,并不時刻都有貨,小姐惋惜不已,與老板定了一盒,若是鈴鐺到貨便第一時間告訴她。
當(dāng)時老板連連應(yīng)好。
只是很可惜,小姐沒等到那盒鈴鐺。
三年前,懷七下山買貢品時路過當(dāng)年那家南風(fēng)館,發(fā)現(xiàn)老板正搬拆店面。那是小姐曾最喜歡的店,懷七佇立良久,還是上前問了緣由,原來是老板要攜妻女歸鄉(xiāng),往后不回青州了。
老板記得懷七,還詢問他這兩年怎么沒同他家小娘子來店里,那盒鈴鐺他可是留了好久呢。
懷七動了動唇,說不出一句話。
老板見他神情凄哀,隱隱猜到什么,便再未開口。
可鬼使神差的,懷七買下了那盒鈴鐺。
銀鈴雕花古樸,被他放在小姐的墓碑前。
陶錦不知此事,她若是知曉定會笑出聲來,然后勒令懷七在墳前給她表演一下。
太地獄了,誰家正常人的供品是情色玩具啊。
馬背上,陶錦始終按著懷七的手,或許是威脅起了作用,他沒有再躲,兩人緊挨著,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心跳。
待收起鈴鐺時,懷七手背已經(jīng)被硌出鏤花紅印。
三里處果然有涼亭,只是年久失修,有些破舊。眾人下馬休整,懷七牽著馬兒,目光停留在長公主的身影上,瞧著她的一舉一動。
柳棠暗中觀察著懷七,她總覺得殿下這男寵不對勁,不僅知曉京中地勢,目光還很奇怪。
陶錦聽見柳棠的提醒時,帕子擦干掌心,勾唇無聲微笑。懷七是不對勁,他雖表面看著平靜,實(shí)則已經(jīng)精神崩潰幾天了。
他只要再尋到一處線索,便可穿過迷霧,看見那不可思議的真相。
補(bǔ)給過后,眾人剛打算啟程,便聽見草叢里傳來響動,竟然是幾只野山雞,柳棠眼中一亮,搭箭挽弓,瞄準(zhǔn)草叢。
眾人都緊張等著,陶錦轉(zhuǎn)身剛欲開口,瞥見他纏繞的右手時又咽下話語。
“可以�!蹦腥撕龆雎�。
“什么?”陶錦側(cè)目,語氣疑惑。
懷七喉結(jié)滾動,眼眸望著她,“殿下不是想問,我能否射箭嗎�!�
陶錦有一瞬驚訝,小狗怎么還學(xué)會搶答了,他難得主動,她自然頷首同意。
有侍衛(wèi)給懷七拿來弓箭,男人右手持弓,左手挽箭,可是撐弓時,陶錦發(fā)現(xiàn)他抿著唇,眉宇也輕蹙。
肯定是疼的,他連右手持劍都難,為何要強(qiáng)撐著射箭呢,單純要給她表演一下嗎,哪來的奇怪勝負(fù)欲。
“罷了,你協(xié)助本宮吧�!�
陶錦拿過弓箭,用力撐開,然后瞄準(zhǔn)山雞。
懷七站到她身后,男人氣息籠罩著,溫?zé)嶂讣庥|到她的手,認(rèn)真調(diào)整方位。
“好了。”他道。
陶錦與柳棠對視一眼,同時放箭。
颼的兩聲,兩只羽箭同時破空,柳棠的箭穿入山雞翅膀?qū)⑺斣诘厣�,而陶錦手中箭直直穿進(jìn)它頸中,一擊致命,其他的山雞受驚慌忙逃竄,
她挑眉回頭,心想小狗有兩把刷子啊。
柳棠走過去將兩只裝入布袋,“殿下,山雞鮮美,回去可以讓府上燉湯�!�
懷七在箭矢射出便后退拉開距離,眼眸緊緊盯著,他看著長公主指腹下意識摩挲兩下弓身,這才將弓還給侍衛(wèi)。
小姐以前,也有這個習(xí)慣。
剎那間,懷七只覺得呼吸困難,掌心緩緩握拳,眼底情緒糾結(jié)翻涌。
陶錦看見小狗奇怪表情,問道:“怎么?”
懷七喉結(jié)艱難滾動,只言無事。
他從前恨透了長公主,不愿接近她,更遑論觀察她的習(xí)慣,而今再看,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心底升起。
往后的道路平坦許多,陶錦依靠在懷七懷里,見他單手便可控制韁繩,便抓起他右手放在自己腰身上,命令道。
“摟住本宮。”
好累,騎馬比坐馬車?yán)鄱嗔�,她需要借力休息一下�?br />
男人只是虛環(huán)著她,并未用力,陶錦提醒了一次也無果。她瞇起眼,冷嗤一聲,不容反抗的將那枚鈴鐺塞進(jìn)他衣內(nèi)。
金鈴擠著紅玉銀墜,又被她靠著,策馬顛簸時,委實(shí)不太好受。陶錦甚至能聽見懷七隱忍的悶哼,成效明顯,摟住她腰身果然用力許多。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回到公主府時已接近傍晚,陶錦率先下馬,回頭才發(fā)現(xiàn)懷七臉色已有些泛白,呼吸輕淺,胸膛起伏的程度也極弱。
擠壓摩擦一路,自然難受。
陶錦未顧忌旁人的視線,扯開懷七衣襟將鈴鐺拿出來,未曾理會男人的反應(yīng),她獨(dú)身回了寢殿。
五日不曾好好休息,又騎了一日馬,沐浴后躺在床榻上時才覺渾身酸痛。
陶錦召來懷七,背身趴在床上,疲憊開口,“給本宮按按�!�
男人也已沐浴過,換了一身衣裳,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皂莢氣息,熟悉又令人心安,以前她摟著小狗睡覺時,鼻尖也是這股清淡氣息。
她稱之為,小狗味。
正闔眸享受著按摩,陶錦忽而想起一件事,握住懷七手腕,她扯開他衣襟看了眼。
比她想的嚴(yán)重許多,紅腫不堪,瞧著便是慘遭蹂躪過的,若是發(fā)炎便不好了。
“摘下來休息兩日吧。”又揉了把,看見懷七疼的僵硬,陶錦才十分好心的開口。
一只紅玉墜子被收到盒子里,懷七敞著衣襟,繼續(xù)沉默著為長公主按揉放松。
直到女人沉沉睡去,呼吸平穩(wěn),他停下動作,黑眸注視半晌,而后無聲起身下榻,
夜色之中,男人目的明確。
桌案上有長公主用過的宣紙。
‘本宮還以為你會把她留在身邊,尋找借尸還魂之法呢�!�
長公主諷刺的話語猶回響耳畔,那時懷七全心沉浸在小姐忌日的悲傷中,不曾細(xì)想其中含義。
借尸還魂,太過離奇。
世上,當(dāng)真有借尸還魂一說嗎。
懷七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肌肉緊繃,指尖抑制不住的顫抖,連呼吸都屏住。
他腦中一片混亂,唯有一個念頭分外清晰,人的細(xì)微習(xí)慣或許會相撞,可是字跡不會,這世上很難有人擁有一模一樣的字跡。
借著月色,翻開宣紙那一瞬,懷七的心跳靜止。
紙上字跡陌生,并非是小姐的字跡。
他眸光閃爍,又翻了幾頁宣紙書本,全然是陌生的字跡,與小姐未有半分相似。
如同后腦挨了一悶棍,懷七握住書本,靜靜站在桌案前,良久,直到眼眶酸澀,他才緩緩眨眼,艱難放下。
苦澀酸楚攀升心頭,懷七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女人,心底升起的微小希望徹底被碾碎成泥。
她不是小姐。
可世上當(dāng)真有這么巧合的習(xí)慣嗎,這殿內(nèi),又當(dāng)真存在小姐的魂靈嗎。
懷七悄無聲息行到寢殿門口,推開門扇時,守在門口的宮侍一驚,如臨大敵般攔住懷七,問他私跑出來要做什么。
“我想出去透透氣�!彼吐曢_口,嗓音疲憊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