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偌大的寢殿似一方囚籠,那些宣紙字跡化作鎖鏈,穿透他的四肢百骸,疼的他難以呼吸。
懷七真的有些透不過氣。
那宮侍看著懷七失神的背影,與同伴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抬步跟上他,為了防止懷七忽而跑路,中途還叫了侍衛(wèi)一起。
今夜是十六,圓月高懸枝頭,月華流轉(zhuǎn),清輝滿地。萬物寂靜,唯有晚風(fēng)偶爾吹過庭院,吹起男人的發(fā)梢衣袂。
月色之下,懷七的神情竟隱隱流淌幾分脆弱。
“小姐”他無聲呢喃。
侍衛(wèi)與宮侍對視一眼,眸底皆有不解疑惑,大半夜來賞月,這位懷七公子真是個奇人。但礙于懷七最近頗為得寵的緣故,倆人并未為難他。
他獨身站了整夜,天色微亮?xí)r才回去,指節(jié)已被凍得僵硬。
陶錦醒時,懷七正跪在榻下,垂著面容,看不清神色,也不知幾時起身的。
不過一夜而已,男人周身剛有些改變的氣場又歸于沉寂,死味濃郁。
并非是她初見時那種肅殺死味,而是心死,一個人心死了,精神也就跟著死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陶錦行到桌案前時,見到宣紙間夾的發(fā)絲不見,心間了然。
這是她為了迷惑小狗特意放的,看來昨夜他終于去翻了啊。
唇角悄悄勾起,陶錦拿來新的宣紙,其實懷七只要仔細瞧便會發(fā)覺,這些宣紙墨跡陳舊,時長皆有四五個月以上,奈何昨夜夜色昏暗,他并未發(fā)現(xiàn)這個細節(jié)。
機會都給他了,只能怪小狗不中用。
下午,被碎石堆困住的人馬也順利歸府。
許少良神態(tài)疲憊,額角包著紗布請安,陶錦驚訝詢問,原來是他在指揮搬掃碎石時,山上又滾落幾塊,他一時閃躲不及,被砸了腦袋,當即便昏厥過去。
雖許少良說自己無事,陶錦還是關(guān)切幾句,最后道:“頭傷非小事,還是該好好修養(yǎng),本宮允你休一月的假,去讓李太醫(yī)給你瞧瞧,莫留下什么后遺癥�!�
許少良受寵若驚,他知推辭不掉,道謝后便離去,腳步甚至有些虛浮。陶錦猜他是輕微腦震蕩了,小皇帝可真是搬石頭砸自己人的頭。
竹云抱著小籠怯怯站在門口,待許少良走后才敢進來,柔聲恭順道:“殿下,奴已經(jīng)給它喂過食了,只是尚未換藥�!�
陶錦將小貂從籠子抱出,視線看向懷七,男人沉默拿來藥粉,重復(fù)昨日的步驟,很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小貂依舊吱吱叫著,它很是不喜懷七,健康的左爪狂蹬著男人,直到在他手背劃出紅痕,又委屈巴巴在陶錦懷里縮成一團,黑豆豆眼警惕盯著懷七。
男人與它對視一眼,毫無波瀾。
看來小狗和小貂品種相斥啊。
撫摸著懷里的毛茸茸,陶錦慢聲開口:“你在府上也有兩年了吧�!�
意識到殿下在同自己講話時,竹云急忙應(yīng):“回殿下,奴在府上已有兩年三月�!�
竹云心跳的很快,他不知殿下為何忽然問此,莫非終于要將他趕出府了嗎,可是他不想走。
就在竹云思索如何祈求殿下時,女人聲音再度響起,“向來月苑的事物你也熟悉,許少良休假這段時日,他的活便由你負責(zé)吧。”
空氣凝固幾瞬,竹云不可置信的抬頭,立刻跪身謝恩,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謝殿下信任,奴會盡心盡責(zé)的�!�
太好了,殿下不是要將他趕出府。
陶錦調(diào)查過竹云,他確實不是小皇帝的人,但她仍對竹云保持懷疑態(tài)度,讓他做事也是為了看看對方會不會露出馬腳。
竹云離開時還偷偷看了懷七一眼,心中想的是,殿下分明寵幸懷七更多,這種好差事為何不給他,反而落在自己頭上呢。
陶錦看清竹云自以為隱蔽的眼神,輕笑出聲,若是讓懷七管理月苑后宅......那場景,她簡直想象不到。
比起管家一職,他更適合被她管教。
待眾人退卻后,懷七才出聲。
“殿下答應(yīng)我的法事何時操辦?”
他居然還沒忘記這茬,陶錦手中動作停頓,神情復(fù)雜。
“懷七,你未問過她的意愿便想強送她入輪回,未免太獨斷專行,若是她不想走呢�!彼а郏p飄飄扎著懷七心窩,“你倆到底誰是主仆�!�
三言兩語,便給懷七扣上個獨斷專行的帽子。
見男人啞然,她便分外想笑。
懷七唇瓣剛動,陶錦出聲打斷他的話,“莫問本宮,本宮也不是時時能看到她,大多時候只在夢里見到�!�
說罷,她笑瞇瞇補刀,“她若是真想你,便會去托夢見你,可本宮瞧你這兩日也不像是夢見她的樣子,她大抵是厭了你吧�!�
說罷,她抱著小貂起身離去,獨留懷七一人呆愣站在原地,心底寒涼一片。
陶錦去了議事廳,小皇帝既然找她不痛快,她自然也不能讓他過得安穩(wěn)。
陶錦的執(zhí)行力很強,待與幕僚商議好后,她歇了一會,又招來幾個鐵匠將那狗血文遞給他們,讓其按照上面的機關(guān)一比一復(fù)刻。
至于房間,就選在長公主寢殿內(nèi)的地下暗室。幾個工匠暗中制造,并未有多余的人知曉此事。
這是她給懷七的驚喜。
做完這些,陶錦刻意晾了懷七幾日,再未召過他侍寢,反而是竹云與阿杳往寢殿來的次數(shù)更多。
第四天的晚上,暗探來報,許少良終于去尋了懷七。
許少良極為警惕,他特意選在暗探不好接近的寬敞之地,說話時遮住口型,僅交談幾句便擦身錯過。
兩人神情如常,若非暗探瞧見許少良隱蔽的動作,怕也會以為只是普通交談。
陶錦涂著蔻丹,聽聞緩緩放下小刷,只道:“去給本宮尋個會超度的江湖術(shù)士來。”
暗探聽令離開,不過兩個時辰,那江湖術(shù)士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了公主府,被交代一番后,他連連點頭,將自己手中的黃紙呈給長公主。
握著毛筆,陶錦心想,反正是糊弄小狗,到時候就在小狗身上畫個符吧。
她不用從許少良身上下功夫,只要掉馬,小狗便會將事情全部告知。
但是聽暗探的意思,懷七似乎已經(jīng)與許少良站在同一條線上了啊。
她瞇起眼,想著合適的懲罰方式。
偏房內(nèi)。
懷七看著掌心藥粒,腦中是許少良方才所言。
“我知你是被迫,助我行事,我送你回青州郡主身旁。”
懷七停住步伐,許少良順勢將藥塞到他掌心。
“服用后與殿下歡好,你且放心,此藥對男子無效�!�
“我憑何信你�!睉哑叩曢_口。
許少良微微一笑,“我在荊王身邊見過你,你可知你是荊王暗探身份一旦曝光,是何下場�!�
說罷,許少良未等懷七反應(yīng),徑直離開。
懷七在荊王府待了二十幾年,留下過很多痕跡,若要在他的身份上做點文章,極為容易。
只是服用后歡好?
以他的承歡方式,如何也不能讓毒素從他體內(nèi)進入長公主體內(nèi)。
第45章
他猜到了
懷七知曉,
有些藥物特殊,交歡纏綿時,會隨之進入女子體內(nèi)。
他回想著許少良的話語表情,
許少良說的極為自然,
似乎并不知曉長公主的特殊癖好,
篤定他與長公主床榻之上是世人眼中正常那樣。
懷七指尖顫動,哪怕是月苑每次教習(xí)的房中術(shù),
也從未教導(dǎo)過相關(guān),
皆是取悅女子的正常春式。
他驀地意識到一件事。
公主府的男寵中,
莫非只有他一人,用此承歡?
藥物最終被懷七收起,男人依舊緘默無言,
直到隔日月苑開課,
有小廝催促他去。
自從竹云暫時變成管事后,他便換了套衣衫,
墨發(fā)也被羽冠束起,瞧著倒是有幾分管家風(fēng)范。
見懷七進入月苑,竹云朝他笑笑,他向來不與人交惡,
何況懷七與他還算相熟
,
偶爾也能說上一兩句話。
“今日是何課程?”出乎意料的,
以往對此十分漠視的懷七竟主動詢問。
“水墨丹青�!敝裨拼鸷�,看著微蹙眉宇的懷七,詢問道:“可有問題?”
懷七搖頭,
目光看向早已落座的阿杳,
他抬步行到少年身旁,后者淺瞳瞧著他,
神情疑惑。
阿杳不知懷七要尋自己做什么,他還記得那夜。隔著屏風(fēng),即便聲音壓得很低,仍能聽見殿下歡愉的笑聲與男人壓抑的悶哼聲,令他心底極為震撼。
懷七尋阿杳的目的只有一個,他想知道,長公主床榻上的癖好,是對他一人,還是全部如此。
初次被小姐拉上床榻那年,懷七也曾困惑不解,為何小姐喜愛的方式如此違背世俗常理。那時小姐伏在他身上,說她此生都無法接受世人眼中正常的方式,然后握住他的,湊到他耳畔輕聲開口。
“你若敢肖想那些,我便廢了你�!�
懷七身軀顫栗,他從未想過那種大逆不道的念頭,暗衛(wèi)生來低賤,能被小姐玩弄取樂已是賞賜,又怎敢肖想小姐軀體,床榻之上,他甚至不敢多看那抹雪膚玉肌。
小姐那般好的人,他覺得自己多瞧幾眼,都是一種褻瀆。
斂起心底種種,懷七醞釀半晌才開口,確保聲音無第三人聽見,“殿下她,可曾用旁的器具幸過你�!�
那個詞,懷七還是說不出。
可長公主卻總是惡劣的問他,更喜歡哪個,他自然不會回答,所以總會得到更粗暴的對待。
“幸過?”阿杳把重點落在這個詞上,他見鬼一樣瞪大雙眼,聲音瞬間將周圍人的目光吸來。
幾雙眼睛看向阿杳與懷七,紛紛幸災(zāi)樂禍的瞧著,后宅之中,爭風(fēng)吃醋的橋段屢見不鮮,但懷七這種跑到人身前問的還是第一個,是恃寵而驕還是單純沒腦子。
懷七也不曾想阿杳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他一時僵在原地,無法再開口。
“什么幸過?”阿杳又重復(fù)一遍,他官話說的都慢,更不懂這種文雅詞匯。
重復(fù)一遍,只是因為沒聽懂。
房內(nèi)有人沒忍住噗呲笑出聲,阿杳腦子轉(zhuǎn)的起飛,腦中想起殿下敲打過他的,他反應(yīng)過來,對懷七道:“殿下是睡過我,你要問我什么?”
阿杳說的誠懇,且?guī)е还商煺娓�,似在舊人面前炫耀的新歡。
竹云都未忍住瞧來,心想這是做什么呢,又趕緊走過去,時刻做好勸架的準備。
懷七未再言語,眼底浮現(xiàn)抹自嘲之色,他覺得自己此舉瘋了般愚蠢。
就算被那般對待過,又能說明什么。
結(jié)束這場小插曲,懷七離開阿杳身側(cè),如以往般獨身處于房間角落,直到新的宣紙被鋪開在桌案上。
臺上畫師認真講著丹青繪法,臺下懷七垂目瞧著紙張,他抬手,感受著新宣手感,心間倏爾升起一股怪異感,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
直到畫師將一副半年前的題字畫卷掛在立軸上,口中講述著字畫要相合,懷七盯著邊緣泛黃的宣紙,還有角落里的陳舊墨痕,心間忽而明了是什么不對。
懷七執(zhí)筆,竭力克制著自己顫抖的手腕,落墨臨摹。
新宣與放置幾月的舊宣,成色與墨痕有明顯區(qū)別,而今回想起,那夜他在長公主桌案所見,幾乎全是邊緣泛黃的舊紙。
腦中再聽不進去一句旁的,懷七握著毛筆,似有陽光穿破層層陰霾,灑下一小片光亮,照亮那個不可能的真相。
可每當他腦中浮現(xiàn)不可置信的念頭,便會被狠狠掐滅,就好像有人刻意為之,欣賞著他的絕望與痛苦。
幾次三番如此,懷七心底不敢再生出一絲希冀。
會是嗎他又克制不住的想。
一個時辰的課程,懷七生生挨過,畫師離開后,他立刻攔住竹云。
“怎么了?”竹云看著懷七,只覺得他今日很是奇怪。
懷七拿出手中緊握的宣紙,上面未有畫跡,唯有幾個字。
他開口,聲音極力壓抑著,“你可認得,這是誰的字跡?”
暗衛(wèi)幼時學(xué)過筆墨,這是懷七憑借那夜記憶大概臨摹出的,字跡雖不能說一樣,只能算有幾分形似,而竹云前些時日剛巧伺過長公主筆墨。
竹云接過,仔細瞧了瞧,搖頭道:“不認得�!�
“與殿下的字跡不像嗎?”懷七緊緊盯著竹云。
竹云只是一笑,“不像。”
他雖只伺過兩次筆墨,卻記得殿下的字跡,不承于書法大家,風(fēng)格自成一派,與懷七紙上字跡有很大差別。
腦中忽然有一根弦崩斷。
懷七攥著紙張,又屏息提筆,寫下一模一樣的幾個字,他的手有些顫抖,幾次險些暈?zāi)直环(wěn)穩(wěn)收住。
字跡風(fēng)格迥然不同,是小姐的字跡。
“那這個呢?”懷七說話時,聲音壓不住發(fā)抖。
在一起兩年多,懷七早把小姐的字跡刻于心底。
竹云神情瞬間變得嚴肅,他一把奪過懷七手中宣紙,壓低聲音,“懷七,你到底是何意?又要做什么!”
竹云雖未明說,可反應(yīng)已然表明了一切。小姐的字跡,正是他眼中的長公主的字跡。
“無事�!�
懷七垂下頭,竭力掩蓋心間幾近崩潰的情緒。
竹云疑惑不已,看懷七的目光帶上異樣,最后還是離開,屋子里只剩下懷七一人。
這些時日的種種浮現(xiàn)在腦海,從前不曾在意的細節(jié),而今回想起只覺得異樣清晰。
從一開始就是小姐。
懷七僵在原地,整個人瞬間被巨大的情緒浪潮席卷,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忽而拿起桌上刻刀劃向手臂,動作狠厲且毫不猶豫,血色瞬間彌漫,他抬指,自虐般摳向傷口處。
男人身軀輕顫,鮮血涓涓涌出,很快糊了懷七一手,又滴落在地上,很快匯聚成一小灘。
負責(zé)清掃的小廝嚇了一跳,立刻走出房門外,看懷七的視線同看個瘋子無異,這男寵莫不是因失寵瘋了吧。
小廝正想著,卻聽房間內(nèi)傳來聲響,低啞顫抖,似哭又似笑,很是令人心驚。
果真是瘋了,小廝暗暗想,決定先離開這是非之地。
疼痛會使人保持清醒,這不是他的臆想,是現(xiàn)實。
懷七的怪異舉動很快被呈到陶錦手中,她抱著小貂,看著密信無言良久,讓李還先去給懷七醫(yī)治。
很好猜,懷七應(yīng)是發(fā)現(xiàn)了。
可是為什么要自殘呢,得知她還在,他不是應(yīng)該開心嗎,為何不來找她,反而躲在房間用刻刀自殘。
戲弄的次數(shù)太多,所以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也不敢輕信了嗎。
怪慘的小狗。
陶錦還挺好奇,若她死不承認,或是編造一個和長公主一體雙魂的謊言,懷七又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都已經(jīng)玩這么久的強制,再騙騙小狗也無事吧。
但想到懷七忽而自殘的舉動,陶錦又陷入猶豫,她有些摸不清懷七最終承受的底線在哪。但她清楚知道,這幾次都是在把他往懸崖邊緣推。
精神崩潰以后,他不會變成一只精神錯亂的小狗吧。
不要哇。
她雖然喜歡看懷七在痛苦邊緣掙扎,但并不想他留下一些不可消除的影響,譬如自殘,這可是大問題啊。
當情緒積郁,內(nèi)心再無法承受壓力時,往往才會出現(xiàn)這種傾向。
陶錦并不想看懷七自己傷害自己,他的軀體,只有她能支配。
掌下?lián)崤兹�,陶錦看向桌上用硯臺壓住的黃紙,沉思片刻,她對宮侍道:“尋盒金箔胭脂來�!�
擇日不如撞日,她打算今晚就辦那場法事。
正當陶錦思索著玩法時,宮侍來報,說是竹云求見。
她收起思緒,召人進來。
“見過殿下�!敝裨茰芈曅卸Y。
“何事?”她道。
竹云抿了抿唇,將今日發(fā)生之事陳述一遍,又把從懷七手中奪走的宣紙奉上,最后猶豫著開口,“殿下,懷七他似有不對。”
望著那張被攥緊又撫平的宣紙,還有其上與她五分相似的字跡,陶錦嘖嘖稱奇,她還是初次知道,懷七還會臨摹字跡啊。
養(yǎng)了這么久,小狗竟還有她不知道的技能點,這種感覺很是新奇。
“何處不對,說來聽聽。”
見竹云一臉猶豫,陶錦撫摸著毛茸茸,慢悠悠補充:“你且大膽說你心中想法,今日所言,本宮皆恕你無罪�!�
竹云被此言安撫,可還是免不了緊張,他跪地開口,“殿下,有人言,懷七乃是荊王暗探�!�
話語落地,竹云屏住呼吸,惴惴不安的等待著。
陶錦揉玩小貂的手頓住,良久才開口,“此話從何而來?”
竹云吞咽一口,如實道:“是府上那幾個祖籍青州的雜役,有兩人前些年曾在荊王府做工,前段時日在校場看見懷七,說覺得懷七面熟,名字也熟,后來一口咬定說在荊王身邊見到過懷七�!�
陶錦將小貂放回籠子里,她想都不用想,這種流言定是許少良暗中授意傳播的,不管傳播者的話與身份多漏洞百出,但流言確實是真的。
懷七在荊王府長大,曾效力荊王十余載。
有心之人只要去青州暗查一番,便能查到‘懷七’這個名字。
陶錦未刻意遮掩過懷七之前的身份,但是男人在公主府幾個月,從未有人探查過他的往事,消息偏偏從秋狩后不脛而走,真是很難不讓她懷疑一個人。
梁櫟。
除了她以外,唯有梁櫟知曉懷七的真實身份,當初在行宮時,他便用懷七造過一場流言蜚語。
荊王自新皇登基后便是中立派,從不參與小皇帝與長公主的紛爭,梁櫟此舉無異將把水攪渾,拉荊王黨派被迫入局。
即便荊王否認,可是懷七從前種種不可磨滅,他確實曾為荊王鷹犬,而今又成長公主裙下新寵。
偌大的身份轉(zhuǎn)變,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打的一手好算盤,等水渾到看不清真相,局勢越亂,小皇帝越好下手。
事情牽扯到荊王府,陶錦抿唇,有過一世父母恩情,荊王妃又待她極好,她不會讓荊王府淪為朝堂政斗的犧牲品。
想不到重活一生,第一個煩到她的仍是梁櫟,孽緣啊。
按耐心間打算,陶錦看向竹云,“本宮知曉了,此事你做的很好,可想要什么賞賜?”
竹云誠惶誠恐,搖頭拒絕:“這是奴分內(nèi)事�!�
他頓了頓,抬眸,小心翼翼迎上長公主的視線,“奴不求賞賜,只求能長伴殿下身側(cè)。”
竹云在求一條活路,他曾聽見不該聽的事,許少良已然發(fā)覺,公主府尚能保他一命,若是離開,他怕是第二日便會死于非命。
陶錦抬眉,“就如此?”
“是�!�
竹云提心吊膽的等著,直到長公主起身行來,裙角停在他身前,聲音才再度響起,“竹云,告訴本宮,誰在威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