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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靈渺害羞地耳根微紅,少女心事迎著春風一點點發(fā)酵。

    那是一座二進的院子,整潔清幽,庭院種著不用打理就能活得很肆意的花樹,生機盎然。

    “后院廂房來不及打掃,你就住我隔壁房間,那地雖小勝在干凈。要沐浴嗎?沐浴后要午睡嗎?”

    “阿玙困了嗎?”

    “有點,所以你要好好配合�!�

    少女咽下勸她去睡的話,老老實實被牽著。浴桶冒著白氣,蘇玙不確定道:“能自己洗嗎?”

    “能的�!�

    “那就好�!彼惨魩е鋹偅骸澳忝Γ胰ニ��!�

    門吱呀一聲關(guān)閉,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間寂靜,少女慢吞吞解了衣帶,摸索著邁進溫水。

    周身疲憊得到很好撫慰,蒙在眼前的白紗被除下,透過蒸騰的水氣看去,那誠然是雙極其漂亮的眼睛,美中不足的是少了與之相配的鮮活,如同一潭死水。

    “要非常努力地被阿玙接納才行啊。”她輕聲低喃。

    一覺睡醒天邊漫著絢麗晚霞,聽到隔壁傳來的混亂聲響,蘇玙慢半拍地想起家里還有其他人。擔心小姑娘出事,她翻身下床,潦草地系好衣帶匆忙趕過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內(nèi)室,少女捂著膝蓋倒吸了一口涼氣:“沒事,我很好�!�

    門一腳被踹開,蘇玙快步上前,看清她眉間的隱忍直接氣笑了:“我的第一條規(guī)矩,不準對我撒謊。再問一次,出什么事了?”

    一目了然的事偏要人親口說,薛靈渺無辜地眨眨眼:“撞到桌子了。”

    似乎指望得到未婚妻的關(guān)懷,她委屈道:“阿玙,你那么兇干嘛?”

    所以說,把個盲眼小姑娘帶回家簡直糟糕透了。蘇玙看著邊角不夠圓滑的桌子,可想而知毫無準備撞那一下會有多疼。

    今天撞的是桌子,趕明或許就會被高高的門檻絆倒。為了她,難不成還得把家拆了?

    她蹲下.身,不好直接卷起褲腿查看傷勢,摸著下巴:“不是說要守我的規(guī)矩嗎?我問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

    少女忍著疼,聲音哽咽:“一定要說嗎?”

    “嘖,你還想騙我?”

    “哪有�!毖`渺眼里噙著淚花:“我在想膝蓋好疼啊,為什么阿玙還不摸摸我的頭,反而要兇我?”

    第4章

    “天啊,這……”心尖猝然被燙了下,蘇玙揉了揉發(fā)癢發(fā)麻的耳朵,吞吞吐吐:“你、你別這樣。”

    看不到她的模樣,少女腦海漸漸幻想出未婚妻窘迫的神態(tài),破涕而笑,淚掛在睫毛,笑聲也淺淺的:“我哪樣?”

    漾著這個年紀最無害的甜美,真是嬌嗔地厲害呀。蘇玙心想:你哪樣?你哪樣你自己不知道嗎?!

    內(nèi)室忽靜,問出去的話沒有得到回復(fù),感受到膠著在臉上的視線,膝蓋的疼痛像是騰云駕霧飛走。

    薛靈渺仔細回想剛才的表現(xiàn),臉頰噌得浮現(xiàn)兩朵可愛的紅云:她剛才,她剛才是對阿玙撒嬌了嗎?

    羞意化作一只貓爪子不安分地撓在心坎,免得膽怯退縮,她身子微歪,以便阿玙手落下來能摸到她的頭,自以為小動作做得隱蔽極了。

    蘇玙怔然盯著她發(fā)頂,慢慢縮回不知何時伸出的手,別開臉,聲音和瘦削的脊背一般僵硬:“你好好說話。”

    這分明不是她想聽到的。薛靈渺眼里淚水越積越多:“我有好好說話呀,只對你這樣也不行嗎?”

    她自卑敏感的情緒被勾起來,想用頭輕蹭未婚妻的掌心都因目盲的緣故無法做到,她嗓音微啞,一半發(fā)疼,一半發(fā)慌:“阿玙,你嫌棄我�!�

    “�。繘]有沒有,我怎么會嫌棄你!”蘇玙連番和她擺手。

    意識到小姑娘看不見,她沮喪地拍了拍腦門,話到嘴邊,眉眼不經(jīng)意多了分春風化雨的溫柔:“靈渺,你和我從小到大認識的女孩子太不一樣了�!�

    一聲抽噎,裹著濃濃的失落:“是,我知道,我眼睛看不見�!�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蘇玙咬咬牙:“我的意思是,你好乖�!�

    “乖?”少女淚眼朦朧,為了跟上未婚妻的思路,腦筋轉(zhuǎn)得飛快:“所以阿玙是在害羞嗎?”很巧,我也在害羞呀。

    “不要胡說�!碧K玙耳尖泛紅,繼續(xù)兇她:“膝蓋不疼了?”

    不說還好,一說少女眼淚掉下來:“疼。你再喊喊我的名字�!�

    “喊你名字做什么?”

    “你不肯摸我頭,連我名字也不愿喊嗎?”

    蘇玙簡直怕了她,退一萬步來講,她真得好麻煩�。∫粋名字而已,不懂她哪來的堅持。她動了動嘴唇:“靈渺�!�

    薛靈渺唇角微彎:“好像沒那么疼了�!�

    嘖,這個小麻煩精,怎么這么會哄人?蘇玙起身:“我扶你回床沿坐著,你老實等我回來。”

    “好。那阿玙要早點回來�!�

    “出門拐個彎的距離,丟不了�!碧K玙扯了扯唇角,小心翼翼挽著她。

    “阿玙真的不嫌棄我嗎?現(xiàn)在不嫌棄,以后也不會嫌棄嗎?”

    少女有著百靈鳥的靈動美好,哭的時候能把人心哭碎了,笑起來甜得發(fā)暖,一看就知道是嬌養(yǎng)長大的。

    思及她一路走來的不易,蘇玙煩躁道:“別吵�!�

    胳膊被她挽著,薛靈渺半邊身子的重量倚在她身上:“阿玙沒拒絕,我就當你默認了�!�

    “……”太可怕了,你究竟默認什么了?蘇玙最后逃也似的出了小姑娘閨房。

    等她調(diào)整好狀態(tài)拿著一管藥膏推門進來,少女倚在床榻睡了過去。睡顏天真美好,她放輕腳步走上前來,舍不得把人吵醒。

    蘇玙是個紈绔,少時蘇家鼎盛她身邊少不了漂亮的女孩子圍著,有人愛男色,有人貪女色,她卻只懂得玩。干干凈凈像欣賞一朵花似的欣賞美人,從沒和誰近到這地步。

    屏住呼吸,單薄的褲腿被她一點點卷起,肌膚勝雪,膝蓋處滲出很深的淤青,憐惜地嘆了口氣,指尖輕點在傷口,少女疼得從淺眠里哼出聲,繼而警鈴大作身子繃緊:“誰!可是阿玙?”

    如一根被隨意撥弄的琴弦,顫抖著回蕩余音。又把人嚇到了,蘇玙頭疼道:“上藥呢,別動�!�

    知道是她,薛靈渺躺在那緩緩放松了身心,小腿暴露在空中,隱秘的羞澀如水波蔓延,她嗔怪道:“你回來的好晚�!�

    這話蘇玙沒法接,總不能說站在門外故意不進來吧。

    她沒個解釋,少女也不惱,藥膏涂抹在膝蓋,她吃疼地縮了縮腿,被一只手強行按住,蘇玙眸光透露著不滿:“怎么這么不經(jīng)夸?”

    盲眼小姑娘抿了唇,晶瑩的淚在眼眶閃爍,因著忍疼,小臉映出兩分蒼白:“那我不動了,阿玙你別氣�!�

    “我沒生氣�!�

    “是嗎?可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兇。”

    被她接二連三說兇,蘇玙陷入短暫的反思:有那么兇嗎?

    她不欲繼續(xù)這個話題,省得小姑娘再說出什么讓她難以招架的話。平生第一次遇見這么嬌柔的小祖宗,她問出心底最大的疑惑:“你到底怎么從江南走來的?”

    “被不同的好心人領(lǐng)來的�!闭f到這,薛靈渺用很真摯的口吻贊嘆了景國的風土人情、國泰民安。

    看著她的臉蘇玙大概懂了,好吧,的確夠幸運的。憑著一副絕美容顏和柔弱氣質(zhì),路途接連遇到好心人伸出援手,聽起來真教人后怕的,萬一出點事……

    “啊,疼……”

    不小心力道重了,小姑娘失聲輕呼。蘇玙歉疚地看她一眼,眉心微擰:“邊城不比其他地方,這里的人,狠著呢�!�

    察覺她手上動作慢慢變得輕柔,薛靈渺眼睛彎彎:“我不怕,阿玙會保護我。對嗎?”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哪怕是敷衍,也聽得人很滿足。

    “好了,再晾一會就可以放下了。”蘇玙隨手將藥膏放在一旁的紅木桌,轉(zhuǎn)身的功夫得到少女甜脆脆的道謝,她問:“想吃什么?我去買�!�

    “和阿玙吃一樣的�!�

    “那你可別后悔�!碧K玙轉(zhuǎn)身就走,眼里閃過一抹狡黠。

    結(jié)果便是小姑娘被又酸又辣的晚飯好好整治了一頓,眼淚汪汪,我見猶憐。

    “好了,不能吃就不要吃了�!碧K玙撤了她手邊的餐盤,端出提前備好的另一份飯菜:“吶,嘗嘗?”

    她從身后握了小姑娘的手,領(lǐng)著她執(zhí)筷。嘗到家鄉(xiāng)風味,薛靈渺驚訝地睜大眼,不吝惜地下了定論:“阿玙對我真好�!比粵]追究之前的事,大氣地讓人汗顏。

    “一頓飯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蘇玙不再管她,埋頭吃自己那份。

    入夜,星辰滿天,晚風浸著些許冷,薛靈渺沐浴后披著外衫乖巧坐在竹凳,聽著耳邊嘈雜的聲響:“阿玙,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會?”

    “罷了�!碧K玙抬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細汗:“不弄好,我怕我明早起來見不到你了�!�

    這話聽起來很有歧義,明知道她是在不客氣地調(diào)侃,少女面若桃花,怯怯打趣:“原來阿玙這么想見到我呀�!�

    “

    荒唐!是你太麻煩了!我不把桌子搬出去,不把門檻磨平了,吃苦的還不是你?你吃了苦,倒霉的是我。小沒良心的�!�

    她語氣很惡劣,但并不影響這一刻薛靈渺對她升起的濃濃好感。爹爹為她選擇的未婚妻,她很喜歡。這世上愿意在某一段旅程攙拉她的有很多,可能陪她一輩子的,從道義禮法來講,就這一個。

    閨房障礙物差不多要被搬空,她拄著竹杖站起身,認真朝未婚妻走去,竹杖敲在地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篤篤聲。見她胡亂走動,蘇玙臉一板就要訓教,又怕人摔了,連忙迎過去:“過來做什么?”

    “給你擦擦汗�!彼齺G開竹杖,估算著身高差單手搭在她肩膀,另一只手掏出帕子就要往蘇玙臉上摸。

    “錯了錯了�!碧K玙貓著腰:“汗全在額頭呢�!�

    薛靈渺恍若未聞。她擦得很細致,極力借著錦帕的格擋去描繪未婚妻的容顏,心里大致有了模糊的影,那喜歡又多了兩分。

    一直貓著腰很累,蘇玙咽了咽口水:“你快點。”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對我胡作非為。

    “嗯。阿玙,其實你可以直起身了。”

    “直起身你方便嗎?”

    少女忽然笑了,她道:“我是目盲,不是手短�!�

    蘇玙微囧,清了清喉嚨身子站直定定地打量眼前人。似是怕她看不分明,少女上前半步,繡著小錦鯉的帕子再度喚醒了蘇玙臉熱的回憶:“你很喜歡錦鯉嗎?”

    “喜歡,我幼時養(yǎng)過一條很小的錦鯉,我在窗前發(fā)呆它就會很賣力的吐泡泡擺尾巴來吸引我的注意。水珠濺到我身上,我就知道它餓了,然后開心地喂它�!�

    心思何等單純的人,才會因為魚兒擺尾感到驚喜快活?蘇玙憐憫地看著她,慢慢地,那憐憫又變作了驚艷嘆服。

    花香味飄在鼻尖,蘇玙這會敢肯定香味是從少女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真是比花還嬌的女孩子,她忍不住笑。

    “我……我一早就想問了。”薛靈渺輕柔地為她拭汗,內(nèi)心忐忑不定。

    享受著美人周到的服侍,蘇玙懶洋洋問:“什么?”

    少女唇瓣輕啟,鼓起勇氣問了出來:“阿玙看了我好久,我…我好看嗎?”

    第5章

    咦?被發(fā)現(xiàn)了呀。蘇玙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好看……”

    剛聚起的勇氣倏忽散開,薛靈渺作勢要后退,被擒住了手腕:“想跑?汗還沒擦干凈呢,我為你勞心勞力,你為我擦汗,不過分吧?”

    少女陷在‘阿玙覺得我不好看’的悲傷,深受打擊,沒聽清她說了什么。女子愛俏,女為悅己者容,這都證明了容貌對一個人的重要。原來阿玙總?cè)滩蛔《⒅�,是看她長得丑嗎?

    一句戲言被她當了真,蘇玙感慨小姑娘太好騙,來秀水城的路上沒被人拐跑老天實在開了眼。她眼睛眨著碎光,笑容明媚:“你這人,總要聽我把話說完再跑也不遲�!�

    “啊?”這話薛靈渺聽得真切,她低垂著失神的眸子:“你說�!�

    蘇玙湊在她耳邊,欣賞她發(fā)紅的耳垂:“不好看,世上就沒人敢稱好看了�!�

    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薛靈渺呆在那笑彎了眼。

    因一人喜,因一人憂,是蘇玙平生所見心性最簡單的。松開她,好整以暇道:“行了,現(xiàn)在你可以跑了,我不攔你�!�

    “我不跑了�!敝腊_滿意她的相貌,盲眼小姑娘理直氣壯:“這就是我的閨房,我能往哪跑?”

    她捏著帕子擦過蘇玙鬢角,而后一路向下劃到側(cè)頸。

    輕軟發(fā)暖的指尖若有若無地觸碰肌膚,被她動作弄得癢癢的,蘇玙激得打了個寒顫。

    “阿玙冷嗎?”

    蘇玙沒好氣地瞪她:“你在做什么?”

    “我……”介于不準撒謊的規(guī)矩,薛靈渺一臉委屈:“我在逗你呀。阿玙剛才不是也在逗我嗎?”

    了不得了,還知道報復(fù)了。這事不占理,蘇玙惱羞成怒地奪過她的‘小錦鯉’:“好了好了不用你了,我自己擦。你累了就去睡,睡不著就在這好好陪我。”

    “我不睡,我在這陪你�!笔峙帘粨屃耍倥蠖鹊暮埽骸鞍_喜歡,就送你好了�!狈凑撬奈椿槠�,她給什么都不過分。

    身為秀水城拔尖的紈绔,蘇玙見過的好東西比別人吃過的糧食都要多,但千金難買心頭好,這條小錦鯉她是真喜歡。

    之前無意看到少女肚兜她就起了心思繡一個,這下好了,有了同款小錦鯉,無論是同款肚兜、同款手帕、同款汗巾都不用愁了,照著繡便好。

    “謝了�!�

    薛靈渺尾音揚著雀躍:“小事一樁,阿玙喜歡,我這里還有好多,你要嗎?”

    哪好意思‘剝削’一個盲女,蘇玙搖頭:“一條就夠了�!痹捳f完她羞恥地紅了臉:什么時候淪落到要小姑娘哄著的地步了!丟人!

    她心里哼哼兩聲,將錦鯉帕子收進懷,走出幾步繼續(xù)先前的忙碌。

    薛靈渺坐在座位面含微笑,初見的不美好越發(fā)襯得彼時美好。為她一覺睡醒路過門檻時不被絆倒,有人不知疲憊地折騰。為此,嘈雜的聲響聽著都悅耳起來。

    她理解阿玙的不耐煩,畢竟她從三歲就知道她,蘇伯伯寫來的每封信爹爹都念給她聽,聽得多了,有意思的地方她都背了下來。

    她早早‘認識’她,而阿玙,是第一天知道她。

    相識一日,這個名聲在外的女紈绔耐著性子為她拆除門檻,不管是出于憐憫還是兩人的婚約,薛靈渺都很感動。

    “困的話就去睡吧�!�

    “不困,阿玙,我想陪你�!�

    她一味堅持,蘇玙不好再勸。過了一刻鐘,門檻磨得光滑平整,她打了個哈欠:“好了,你快睡。我也要睡去了�!�

    “嗯�!鄙倥忧拥貜堥_雙臂,蘇玙不解:“做什么?”

    “唔,沒、沒什么�!弊员暗男」媚飺沃裾染徛唛_,夜風吹拂,掀起麻衣一角,她腦袋清醒過來:“是要抱抱嗎?”

    少女背影頓在那,無甚底氣地嗯了聲,弱弱道:“獎勵。”其實她也說不好這算不算獎勵。

    汗貼在后背很是難受,蘇玙急著回房沐�。骸蔼剟罹筒槐亓�,你早睡,很晚了�!�

    房門關(guān)閉,她大步邁了出去。

    “嗯……你也早睡�!鄙倥畬χ諝獾袜雎�,后悔之前的舉動了。她這樣,是不是不矜持?阿玙會不會覺得她……輕浮?

    懷著混亂的念頭進入夢鄉(xiāng),薛靈渺在虛無縹緲的夢境里看到了蘇玙的臉。那張臉隱在蒙蒙煙雨,并不真切。可她是笑醒的,因為夢里阿玙夸她是舉世難得的好姑娘。

    夜里睡得晚,她醒得卻早,穿好衣物拄著竹杖出門,天邊已經(jīng)映出霞光。

    貼墻找到了一扇門,敲門的手抬起,門從里面被打開,她身子微晃,喉嚨溢出小聲驚呼,跌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剛睡醒,慌慌張張跑出來就看到人影朝她撲來,蘇玙有一半是嚇醒的。她攬著小姑娘腰肢緊張得心跳漏掉一拍:“怎么樣?沒事吧??”

    這么個嬌弱小姑娘,她花了半夜功夫把門檻打磨地光滑如鏡,為的不就是免得她栽倒嗎,這要是倒在自己門前,那可真是實打?qū)嵉男υ捔恕?br />
    “沒,沒事�!北凰е`渺昨夜睡前那點子擔憂也散得一干二凈。

    蘇玙松開她:“不在你房里呆著,怎么跑來了?”

    “我想見你,我夢見你了�!�

    “……”小姑娘太遵守她的規(guī)矩也不好。

    “等著,我去拿個小玩意�!彼刍胤靠焖倌昧艘淮裰�,領(lǐng)她回隔壁閨房:“給你珠子玩,我要去北市觀看投壺決賽,沒事你就不要出門了。”

    交代了這番話她匆匆離開,再回來時手上拎著新鮮出爐的各式小籠包和各樣湯湯水水。

    她忙著擺放好,語速略快:“不知你口味,都是隨便買的。記住我的話,無事不要亂跑。不說了,北市開場了,我先走一步�!�

    玩心大盛、沒來得及吃早飯的人興沖沖跑遠。閨房內(nèi),門敞開著,薛靈渺捏著瓷勺坐在桌前發(fā)呆。

    想到阿玙還記得為她買早餐,她提起食欲每樣嘗了幾口,然后就飽了。長風寂寂,她安慰自己,世間之大,就是再親近的人你都不能妄想把她鎖在身邊,除非,你不貪圖她的愛。

    人聲鼎沸的北市,皎月樓,蘇玙坐在三層樓觀看底下的賽事,她眼光毒辣,幾乎是全場人的風向標——不懂投壺的人跟著她押注就對了。

    邊城四少最愛找她玩,一是因為蘇玙會玩,二嘛,跟她玩有大把的銀子賺。

    眾星捧月,蘇玙漫不經(jīng)心吃著花生米:“再拿兩千兩來,押矮個的人贏�!�

    “矮個的?”四少異口同聲:“能行嗎?”

    “有什么不能的?我說行就一定行�!�

    就沖這句話,四少臨了將說好的兩千兩翻了一番,押了四千兩賭矮個勝出。

    皎月樓是邊城最大的歡場,格調(diào)清雅,玩法眾多,深受富家子弟青睞。一年一度的投壺比賽不僅要在一層大廳分出技藝高低,還要在三層樓分出勝負。

    上了三層樓,憑眼力押注,憑本事拿錢,每年都有人因此傾家蕩產(chǎn)。

    蘇玙是眾所周知的會玩,卻沒有哪次在正式的比賽親身下場,簡而言之,是個神秘的頂級玩家。

    侍者吊著嗓子喊出押注人的名,同在三層樓,身穿金袍的男子氣得眼睛發(fā)紅:“該死,今早出門帶的銀錢全被她賺去了!”

    同行人默默翻了個白眼:“那還玩嗎?”

    “玩什么玩?撤了!”

    “蘇玙,看到?jīng)]?又氣跑一個。”玩折扇的公子哥嘿嘿笑了兩聲:“總有蠢貨不服輸,不肯信你的本事,看看,這就是在皎月樓和你打擂的下場�!�

    “我好好押注,招誰惹誰了?他輸他的,我贏我的。”蘇玙懶散地靠在竹椅,瞇著眼睛瞧了會,大失所望:“沒意思,今年的投壺,花樣太少了,不刺激。”

    “哎?這是要走?別呀,再帶哥幾個贏兩場?”

    “餓了�!�

    “餓了好呀,就在此地擺一桌,邊吃邊玩?”

    看著滿桌子美酒佳肴,蘇玙捏著筷子倏爾想起關(guān)在家中的盲眼小姑娘。

    投壺決賽遠沒她預(yù)期的精彩,注定玩得不盡興,她的注意力開始偏移,想著是不是該用今天贏的銀子重新配置一套家具。

    桌角一定要打磨圓潤,最好在地面鋪好厚厚的皮毛毯子,再請一個廚娘。唉,小姑娘麻煩透了。

    “蘇玙,蘇玙,該下注了!”

    “哦�!彼鶚窍缕沉搜�,回想之前留意的畫面,道:“押那個穿白衣的。”

    蘇宅,薛靈渺抓緊竹杖躲在樹后側(cè)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大門打開,蘇玙提著魚簍邁進來,院內(nèi)看不見人,她贊了聲小姑娘聽話乖巧。想到家里不止她一人住,她學著蘇大娘喊蘇小童的口吻,中氣十足:“靈渺,我回來了�!�

    是阿玙!

    陽光正好,少女眼睛蒙著白紗,身著白裙從大樹后面探出頭,拄著竹杖循聲朝她走來。

    “吶,獎勵你的�!彼室饽弥」媚锏氖址胚M盛了水的魚簍,濕.潤.滑滑的觸感,薛靈渺不知那是何物,又因了這是阿玙的獎勵,嚇得不敢動彈。

    “別怕。再摸摸?”

    少女趕在被嚇哭之前抖著手摸到了魚尾巴,眨眨眼,驚喜道:“是小錦鯉��!”

    第6章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和蘇玙信誓旦旦地說會有人的笑容抵得過清風明月,抵得過心口百般描繪的朱砂,她斷然不信,甚至嗤之以鼻。

    如今親眼見了,感受又已不同。

    一聲‘小錦鯉’,少女的笑容不帶絲毫人間的虛浮詭詐,如一捧清泉,也太干凈了。

    年少失怙獨自在秀水城摸爬滾打的蘇家長女,曾富貴無雙,也曾在夜里孤寂沉淪,清澈的眼睛提早見過太多冷漠算計,看多了,漸漸風波暗涌,心惹塵埃。

    這是蘇玙無法擁有的純粹。

    “阿玙?”不知何時少女多了心慌就要摸未婚妻的習慣。

    側(cè)臉避開她茫然伸來的手,蘇玙忽然笑了:“小錦鯉不可愛嗎?為嘛要摸我?”

    “��?這……”摸你竟然還需要理由嗎?薛靈渺害羞地彎了眼睛:“小錦鯉縱然可愛,怎么能與阿玙相提并論?”

    蘇玙不知她心底在想什么,只覺小姑娘了不得,哄人的話張口就來。她遲遲不言,薛靈渺沮喪道:“阿玙,我的手能從水里出來了嗎?”

    “出來干什么?”

    “什么?”少女一臉不可思議:“我的手要一直呆在里面嗎?可是阿玙,好癢啊。”魚嘴已經(jīng)在親她手心了!

    她眉間帶了急切,小臉在陽光下暈著淺淺緋紅,秀色可餐。蘇玙笑握著她柔若無骨的手從魚簍出來:“不逗你了,你抱著它,我去找魚缸,咱們把錦鯉養(yǎng)在家里,可好?”

    “好!”晶瑩的水珠從白皙嫩滑的手背滾落,如同露珠從荷葉墜落,這一幕有點好看,嫩白的指,白得發(fā)亮的手,細小的汗毛都透著可愛。

    蘇玙移開視線,來去匆匆。

    一尾紅白相間的錦鯉被放進寬敞的陶制魚缸,魚兒入水,便開始在水中靈活穿梭,無限生機順著漣漪蕩漾開,波光粼粼。

    曬著暖陽,她不拘小節(jié)地坐在青石階,少女此刻眼睛沒有蒙著白紗,舉目看去,蘇玙招呼她:“來,坐下。”

    薛靈渺撐著竹杖近前,她沒有在虛空嘗試著摸索,而是選擇了很偏愛的捷徑——在柔柔的春風里聞著未婚妻身上的香味,將手搭在她肩膀。

    動作不是很精準,以至于掌心擦著蘇玙側(cè)頸而過。她暗暗羞赧,很小心地沿著側(cè)頸落下,找到了支撐點,確定了臺階在哪,身子盈盈坐下,就坐在蘇玙身側(cè),中間差了一指之距。

    她辨位的方式委實旖.旎了些,有意思的是一向不喜與人有肢體接觸的蘇玙從頭到尾竟選擇了默許。

    魚兒在魚缸頑皮擺尾,濺起了小小水花。指腹擦去濺在臉上的水珠,蘇玙難得起了興致:“和我講講你這些年吧。”身邊有這樣令人難以忽視的存在,她終于開始正視兩人同住屋檐下的事實。

    薛靈渺被接二連三的驚喜擊中了,笑著和蘇玙簡單講述了她的成長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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