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跟著它們就能找到路�!�
第017章
風吹草低見牛羊,
地平線上緩緩出現(xiàn)一隊人馬,布巾裹住了臉,看不到長相,
身后的兩輛牛車卻十分打眼。
牧民停止揮動手中的長鞭,瞪大眼,愣了半天才撒開腿跑向帳篷,邊跑邊喊:“商隊!有商隊來了!”
很快,虞歸晚等人扮作的商隊就被涌出來的牧民圍住,用生澀的關外語問她有沒有鹽,他們愿意用牛羊換,牛羊不行,
還有金玉。
黑鷹落在虞歸晚肩頭,
她伸手蹭過黑鷹的腹羽,沒說話。
后頭的程伯策馬上來同為首的牧民交涉,“我們有細鹽,五十頭羊換一斤�!�
說罷還打開手中的小罐,從中捏出一小搓鹽遞給牧民。
以前從別的商隊換到的都是摻雜雜質(zhì)的粗制鹽,
顆粒大,顏色焦黃,
如此細膩雪白的鹽還是頭回見。
牧民兩眼放光,
激動的臉色漲紅,
回頭跟族人嘰嘰呱呱一通,
從肢體語言及表情看,
他們對程伯拿出來的細鹽極為滿意。
這里還不是草原最深處,這支只有百來人的部族是去年才遷徙到此,
帳篷外的草原都是該部族的牛羊,成群結隊,
足有千數(shù),羊圈中還有咩咩叫的小羊羔。
期間只有東遼的商隊經(jīng)過,卻沒有換到鹽。
“三十頭�!睘槭椎哪撩袷遣孔宓氖最I,他比出三根手指,試圖跟程伯討價還價。
程伯搖頭道:“此為雪花鹽,只有我們能弄到,五十頭羊已經(jīng)非常便宜�!�
首領回身和族人商量過后做了讓步,“三十頭羊,兩頭牛,一罐鹽�!�
程伯神色不善的收起陶罐。
馬上的虞歸晚放飛黑鷹,打算前往下一個地方。
眼見談不攏,商隊掉轉馬頭要走,首領身后的牧民就急了,嗚啦啦的叫嚷著要沖上來攔截,他們只是不想商隊就這樣離開,可落在虞歸晚眼里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無需她出聲,其他人立馬抽出大刀護著牛車不讓牧民靠近,并大聲呵斥讓他們退后。
只有草原盜匪才會打劫商隊,牧民不會,不是他們不想,而是清楚劫了商隊,消息傳出去后就不會再有別的商隊來他們部族,就很難再用合適的價格換到足夠族人吃的鹽。
正因如此,首領才急的團團轉,揚起鞭子將躁動的族人趕回去,又向虞歸晚等人道了歉,表示愿意用五十頭羊換鹽。
“我們部族人少,牛羊也不算多,能不能用牛羊換一半,剩下*
的拿金玉換。”首領打著商量。
程伯看向虞歸晚,后者頷首。
牛車上都是大的土陶罐,即使里面只有半罐鹽,加起來數(shù)量也不少了,這個小部族就算將小羊羔都算上也不夠換。
陶罐和鴨蛋也不是白送,羊不夠就用牛。
金玉放在羊皮袋里,沉甸甸一大袋,打開里面金光璀璨,金塊是不規(guī)則狀的,顯然是剛從金礦挖出來還沒來得及冶煉,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珊瑚、珍珠、綠松石、蜜蠟和琥珀,裝了七八個羊皮袋子。
首領告訴虞歸晚,大部族不僅有成群的牛羊,還有健馬,余下那一車鹽可以帶到大部族去換。
一個小小的游牧部族就如此富有,眾人也算漲了見識,對首領所說的大部族越發(fā)好奇。
鏢局到底人手不足,入草原深處也是擔著極大的風險,可風險也意味著財富。
虞歸晚決定今晚借住在這,用小半罐鹽抵房租,等明天再前往首領說的大部族,多換牛羊和金玉。
夜里冷,帳篷外點起篝火。
吊鍋中濃白的羊湯正在翻滾,香味四溢,眾人圍在篝火旁分食烤熟的羊肉。
虞歸晚拉下布巾,同樣用匕首割下一大塊烤的焦香的羊肉大口吃起來,黑鷹落在她身旁,叼走留給它的生肉條。
站在遠處不敢靠近的牧民都虔誠的看著這一幕。
黑鷹是很多游牧民族的圖騰,能馴養(yǎng)黑鷹的都是族中的祭司,地位崇高,而對其他能馴養(yǎng)黑鷹的人,牧民同樣敬仰,并覺得這是天神在護佑部族,才會遣使者降臨,還帶來了以前從未見過的雪花鹽。
激動萬分的牧民繞著帳篷跳古怪的祭祀舞,吟唱古老的部族祝詞。
初次進草原的眾人看的稀奇,廖姑撇嘴道:“這些人是不是瘋了啊�!�
“話這么多,吃你的�!币呀�(jīng)填報肚子的虞歸晚站起身,鉆進自己的小帳篷,留黑鷹在外面放哨。
那些牧民要是敢打歪主意,這片草原就是他們的埋骨之地。
舒服睡了個好覺,次日隊伍趕著羊群去往下一個部族,首領還好心指了路,希望商隊以后再途徑他的部族,換到更多草原上沒有的東西。
趕了半天路,隊伍終于到達首領所說的大部族,放眼望去,有數(shù)十頂帳篷。
他們對商隊同樣歡迎,尤其在得知能換鹽巴,牧民臉上的笑容比懸掛半空的太陽還燦爛,十分爽快就同意了虞歸晚開出的價格。
牛羊、馬匹、金玉、整串的綠松石以及鑲嵌了寶石的象牙制品,香料和肉干、羊毛更是堆滿牛車,這一趟屬實是滿載而歸。
回程的路跟來時不同,換做旁人多半要迷失在茫茫草原中,虞歸晚有黑鷹在高空引路,有情況都會發(fā)出戾叫。
笛聲穿透,試圖搶奪羊羔的草原狼耷拉下耳朵和尾巴,老老實實充當牧羊犬,幫助隊伍驅(qū)趕羊群。
途中遇到小股的盜匪,黑鷹提前示警。
經(jīng)過深思熟慮,虞歸晚決定不跟對方正面交鋒,而是繞了一段路,避開盜匪的埋伏,讓草原狼從側面包抄過去伏擊盜匪。
掠過的風都帶上了血腥味,她卻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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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好三日回,還沒有見人,錢大難免心焦,背手在房里轉圈。
錢二讓他轉的頭暈,忍不住出聲道:“憑虞師傅的身手,能有什么事,你就別瞎琢磨了,坐下等。”
關外危險重重,錢大沒有錢二樂觀,又派人去關口。
家丁出去了有小半個時辰,便跑回來道:“管事的,虞師傅回來了,還趕了好多牛羊,叫小的回來告知一聲,咱們可以啟程回河渠了�!�
錢大一拍手,“好!速速收拾東西,套車!”
留守在客棧的兩個鏢師在得知消息后也迅速整好包袱行囊,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去關口跟虞歸晚匯合,見到擠在一塊咩咩叫的羊群,眾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虞師傅,這?”
虞歸晚沒有下馬,用馬鞭頂了頂重新戴上的竹葉帽。
“跟牧民換的�!�
知道是跟牧民換,可這未免太多了點,還都是肥羊,那幾匹黑馬也是頂好的草原馬,就算放到庶州府城也罕見,必定賣高價。
錢大豎起大拇指,兩牛車鴨蛋能換回這些?他不信,卻聰明的沒有細問。
一路平安回到河渠,城門口的守衛(wèi)和百姓都被羊群的規(guī)模驚到,還引起了騷亂,高腳和柳東聞訊趕來驅(qū)散了看熱鬧的百姓。
也有城中的富戶聽聞,當即就派家丁出來問價,成交了五六十頭。
虞歸晚選出十頭最肥美的留著送錢老爺,另外給高腳柳東家里也各送了五頭,剩余的就讓程伯他們先趕回南柏舍,她去錢老爺那里結尾款。
有了從牧民那換來的金玉珠寶,押鏢這點錢對她來說就不算什么,但還是得要,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錢是她辛苦一路應得的。
大批牛羊趕回村,著實把村民嚇了一跳,從沒見過這么多牛羊,全都圍著看。
尤其那三十頭健牛,若不是程伯攔著,村民都想上手摸兩把,靠種地為生的村民對�?偸怯刑厥獾母星椤�
“這是我們同草原的牧民換的,虞姑娘說了,先圈在村外的空地,另起柵欄當畜圈�!�
程伯將虞歸晚的話交代下去,又通知村民晚上去大院,因還有不知情的村民在場,賣鹽的事程伯說的很含糊,知情的村民交換眼神,明白這是要分錢了。
看著這一大群牛羊,村民心頭火熱,這回發(fā)財了!
羊群進村的時候幼兒還在磚窯那邊,妙娘跑來喊她回去。
第一批磚已經(jīng)燒制出來,就是很多開裂的,幼兒正皺眉思索問題出在哪,聽聞虞歸晚回來了,又立馬騎上小毛驢往回趕。
牛車停在院中,葛大娘和幾個婦人一袋袋往里搬東西。
西屋的炕上全是從關外帶回來的金玉珠寶,金燦燦的能晃瞎人眼,饒是見慣了富貴,幼兒也還是滯了片刻。
進門就甩掉外衣的虞歸晚拎起水壺咕咚咕咚喝水,瞅幼兒站在原地不動,便從后輕輕推了一把,道:“擋在門口做什么,進去不是看得更仔細。”
“兩車鹽就能換這么多……”幼兒嘴巴發(fā)干。
虞歸晚抓起一把珍珠,這珠子成色極好,顆顆都有拇指大,瑩潤泛光,就是富貴人家也少有,草原的牧民說這是他們在遷徙途中于一個深湖中撈的。
她用半罐鹽同牧民換了一羊皮袋這樣的珍珠。
“這個給你�!彼龑⒄渲槿咳接變菏稚�,連同羊皮袋。
幼兒捧著沉甸甸的一袋珍珠,呆愣在原地。
第018章
“一戶三頭羊,
十戶一頭牛,金玉寶石各一袋�!�
話音落,擠在堂屋的村民目瞪口呆,
以為自己聽錯了,知道能分錢,卻不知道能分這么多,在催促聲中軟手軟腳上前領走屬于自家的那袋金玉,沉甸甸的手感將還處于云里霧里的村民拉回現(xiàn)實,有的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日前官府征稅,東拼西湊才交齊,誰家都欠著債,
就像大山似的壓在頭頂,
讓人喘不上氣,過不了幾個月,秋收之后又要交稅,更要人命。
辛辛苦苦種地養(yǎng)畜,眼瞅著過了幾天溫飽日子,
隔三差五吃頓肉,這一征稅,
就是從他們身上扒一層皮刮一層肉。
宣泄過心中困苦的村民在葛大娘等人的寬慰下抹掉眼淚,
跪在地上給虞歸晚用力磕頭,
發(fā)誓絕不會將鹽井的事告知外人,
以后唯她馬首是瞻。
“虞姑娘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從今往后虞姑娘說什么我們就聽什么,絕沒有二話!”
利益能將村民擰成一股繩,
他們不想再被沉重的稅收壓垮,不想再餓肚子,
鹽井就是他們唯一的活路,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又如何,對著干又如何,是官府將他們逼至今日,他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視線掃過表忠心的村民,虞歸晚輕敲桌面,許久才緩道:“誰要是敢泄漏半個字,我絕不輕饒�!�
自從那些無賴光棍被趕出去后,她也許久不在村民面前動過屠刀,村民險些忘了去年寒冬,她是如何帶領狼群同野獸廝殺,又是如何將進村打劫的盜匪射死,遠的不談,就說半月前黑子山,如今可還有活著的賊匪?
思及此,村民們猛地打了個冷顫,心想回家后定要好好束約家人,不許到外亂說,尤其近期投奔來的親族,斷不可讓他們知道鹽井的事。
屋內(nèi)的燭光不算亮堂,還比不上金玉的璀璨,幼兒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從始至終都未言一句,仿佛一尊雕塑靜默在那。
隨虞歸晚出關的人,袋中金玉是村民的兩倍之多,牛羊亦不缺,留守村中的如葛大娘、佟漢、妙娘、陳婦等也另有份。
村民散去,跑回家中關緊房門才敢將懷揣的袋子打開,瞬間就被金光閃到眼。
“嘶——”炕上的老人見狀倒抽一口涼氣,“這么多?!”
領回金玉的婦人立馬捂住老人的嘴,“娘,小聲些,別讓人聽見。”
家中有投靠來的親戚,就住在隔壁那間屋子,不知人心如何,若聽去了總歸麻煩。
“還有三頭羊,牛是和其他九戶共用,”婦人低聲說與老人聽,“虞姑娘說今日天晚,先不分牛羊,待明日讓我們再過去,虞姑娘還說往后牛羊還會更多,我想著先在咱家屋后把羊圈弄起來�!�
“天爺!”老人念了好幾聲,才用力拽住婦人的手,“如今家中你做主,該如何你自去辦,我老了,不中用,幫不上忙,如果你爹和兄弟還在,你也不用一個人苦撐……”
想起逃難路上餓死的親人,婦人也抹眼淚,哽咽道:“娘,咱們家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現(xiàn)在也有了銀錢,我想送咱們家的幾個孩子去跟幼兒姑娘識字�!�
幼兒一直都有教村中的孩童識字,村民不好意思讓她白教,日常都會拎些瓜菜過去。
可拿這當束脩屬實寒酸,如今手頭富裕了自要重備一份豐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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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村民分牛羊的事交給葛大娘,虞歸晚去看磚窯。
來這邊做工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聽村民說這就是本村里正,又有剿匪之功,身手十分了得,工人被唬的站在一邊不敢上前。
她昨晚就聽幼兒說燒出的磚多數(shù)開裂,這應是磚胚沒打好,燒制過程中溫度控制不到位導致,她讓負責的工人就此問題做了調(diào)整,再燒出來的磚雖然也有開裂,卻少了許多,硬度尚可,建圍墻足以。
燒磚和修圍墻都需大量勞力,佟漢又去城門口雇了兩批人,工錢和先前一樣。
干的活又累又苦,卻沒有人抱怨,給的工錢合理,又有飯吃,還抱怨什么?別的村子還有餓死人的情況發(fā)生,他們被挑中來這干活已是萬幸,有人甚至跟村民打聽能不能遷到南柏舍,不在村內(nèi),挨著修圍墻那塊也行。
虞歸晚得知這事,沒有立馬同意。
“圍墻修好再說。”
這次修圍墻并不是只把村子圍起來,而是連同附近耕地都納入,再從村河引流灌溉,工程量十分浩大,幾座磚窯日夜不停運作,至秋收也才建了不到三分之一。
虞歸晚還雇了批人將她現(xiàn)在住的大院推倒重整,院墻加高,分正房和東西廂房,有前后院,阿秀和余姐還是在這幫忙做飯以及干雜活,另算了工錢給她們,她們對虞歸晚很是感激,做事也越發(fā)盡心。
原本被盜匪燒毀的祠堂也重修了,旁邊還多蓋一座學堂,幼兒日常就是在這教村里的孩童讀書習字,虞歸晚則在訓練場指導其他人練功。
無需日日苦練的村民只需照管鹽田,其余人也各有事情做,天天忙的腳不沾地,哪怕只是三四歲的孩童,不去學堂讀書也要放期間鏢局的生意不斷,虞歸晚有意培養(yǎng)底下人,就不再親自帶隊,交由程伯、廖姑、佟漢和陳婦,同閻羅娘的合作也逐漸穩(wěn)定。
每隔幾日,大批的雪花鹽就神不知鬼不覺從南柏舍運出,換回真金白銀,再分到村民手中,村民再去縣城買糧囤在家中,以備不時之需。
都是逃難吃苦過來的,深知家中有糧才穩(wěn)妥。
如今家家戶戶都修院墻,將屋子圍起來,墻頭還插著尖銳的石塊和骨頭,哪個不長眼的敢爬墻頭進來偷東西,絕對扎的滿身血洞。
為了能快點修好圍墻,除花錢大量雇傭勞力,虞歸晚還找匠人做了滑輪。
朝廷限銅鐵,她也是托高腳的關系才弄到少量鐵礦石。
有了滑輪,再架起簡易的塔吊,兩人高的石塊也能輕松吊起,再不用工人慢慢抬。
這些大石塊用來砌圍墻的基底,再往上砌磚,就十分牢固了。
村民開始以為圍墻就是修土墻,加半圍磚頭就頂好,不曾想是要照著城墻的規(guī)格修的,難怪要費力燒磚,還讓人鑿石塊,待圍墻修好,墻門一關,就如銅墻鐵壁,村子安全無虞。
“到底是虞姑娘想的周全�!�
幾個負責監(jiān)督工人干活的村民也沒有閑著,搬磚、拌粘土這些活他們都會干,時不時也湊著說兩句話,再想想家中的屯糧和藏起來的金銀,只覺得日子越來越有奔頭。
被雇來干活的人聽村民閑聊,便湊過來羨慕道:“修圍墻可要花不少錢,你們村可真富裕�!�
村民回頭看那人一眼,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