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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白新羽張開嘴,灌進一肚子的風。

    霍喬打開手電,照進他喉管,看了一會兒,松了口氣道:“喉黏膜,沒事�!彼牧伺陌仔掠鸬谋�,“撐住,你的每一分犧牲,都值得驕傲,我們現(xiàn)在不能停,必須追上他們。”

    白新羽咬牙,用力點頭。

    21人沒命地往前跑,很多人跌跌撞撞,兩條腿已經(jīng)快沒知覺了,他們都是受過非人訓練的頂級特種兵,甚至為了減輕負重,一路扔東西,可是這樣的強度,依然讓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透支了體力。隊伍拉得越來越長,體力好的尚且能跑,體力稍次的,幾乎是連走帶爬,但沒人敢停下來,不僅僅是為了任務,如果在這里掉隊了,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突然,隨風從山谷中飄過來一絲葷油的味道,在風雪的強襲下,那絲味道非常淡,但卻逃不過他們的鼻子。

    霍喬喘著粗氣道:“他們的單兵口糧是自熱型的,這是里面的葷油加熱后的味道。他們曾經(jīng)在這附近休息過�!�

    燕少榛道:“我們離他們不遠了。”

    “沒錯,大家撐住�!�

    老沙顫聲道:“副隊……休息五分鐘吧,很多人快不行了�!�

    霍喬回頭看了看這些蹣跚的戰(zhàn)士們,心里一酸,他道:“休息五分鐘。”說完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著氣。

    眾人也都原地坐下了。

    阿四繼續(xù)擺弄著定位儀,他搖頭嘆氣,“已經(jīng)快三個小時沒信號了�!�

    禿禿道:“沒事,我們馬上就要追上他們了,特種兵的鼻子都是屬狗的,這點味道就足夠了。”

    金雕握緊了槍,“我一定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咳咳咳咳……”

    “別說話,專心休息。”

    白新羽喝了口水,漱了漱口,一吐出來,全是血色的。

    陳靖用厚厚的手套抱著他的腦袋,“新羽,你看著我,你還行嗎?”

    白新羽苦笑道:“不行也得行�!彼幌胨溃想阻止那伙人,不行,也得行。

    五分鐘時間一到,霍喬起身道:“出發(fā)!”

    眾人咬緊牙關,一聲沒叫,從地上爬了起來。

    只聽隊伍最后面的金雕叫道:“趙哥,走吧�!�

    他們何嘗不想多休息一會兒。

    “趙哥,走了啊,再不走跟不上了�!苯鸬裼纸辛艘宦�。

    眾人都走出二十多米了,突然聽金雕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聲,“趙哥——”

    一行人心臟一沉,趕緊往回跑。

    金雕跪在地上抱著趙哥大哭起來,那哭聲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跑到趙哥身邊一看,只見他瞳孔渙散、口鼻出血,細碎的肺部內(nèi)臟從鼻端涌出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人已經(jīng)……

    老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地悲鳴。他和趙哥是一個團選進來的,感情深厚,誰能想到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特種兵會活活跑死,甚至來不及留下一言半語!

    沒有人能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幾分鐘內(nèi)突然就沒了,這悲劇來的太突然,整個隊伍的人都快瘋了,悲傷的吼叫聲響徹整個山谷。

    白新羽雙腿發(fā)軟地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來,想著這個憨厚的山東大哥一直以來給了他們多少照顧、說了多少不好笑的笑話,那是活生生的人啊,幾小時前還和他們一起吃飯,說自己的孩子剛上小學,考試考了99分……沒了,就這么沒了……

    霍喬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眼淚剛從臉上滑下來,就凍成了冰碴。

    巨大的快要把人淹沒了,在這孤獨而絕望的雪山里,沒有什么比同伴的死亡更能摧毀人的意志力了,每個人心里都充滿了悲憤和恐懼。

    霍喬作為領隊,最先恢復了冷靜,“把老趙埋在這兒,任務結(jié)束后我們回來找他�!�

    眾人沉默不語,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過后再回來找一個死在雪山里的人,形如大海撈針。

    因為雪地下的凍土根本挖不開,而且他們要趕時間,只能把趙哥草草埋進了雪地里,把他的背包立在一邊暫當墳墓。

    老沙含著淚掏出筆,右手顫抖著要在上面寫趙哥的名字。

    霍喬一把抓著他的手,哽咽道:“不能寫名字,我們現(xiàn)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中國,如果是在別國境內(nèi),老趙在這里出現(xiàn)會惹麻煩的�!�

    老沙眼淚嘩嘩地流。這可能就是趙哥唯一的墳墓了,而墳墓上甚至不能寫上他的名字。老沙哭著說:“兄弟,不寫名字、不寫籍貫,你能找著回家的路嗎?”

    一句話讓所有人淚如雨下。

    最后,老沙抖著手,在雪地上劃了五個大字:忠骨鎮(zhèn)邊陲。

    那莊嚴而脆弱的墓志銘,在這風雪交加的夜里,恐怕一個小時就會消失,他們還能不能找到老趙的遺體?會不會有人知道,在這里埋葬著的,是共和國的勇士。

    20人沖著老趙行了一個長長的禮,最后含著淚離開了。

    死亡的威脅和痛失戰(zhàn)友的悲傷,并沒有削弱他們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們心里鋼鐵般的信念,他們順著敵人留下的痕跡,拼了命地追,最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敵人留下的腳印,那證明他們和敵人之間的差距不超過一個小時了。

    霍喬再次叫了休息,這一次,每個人都拉著身邊戰(zhàn)友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確保他們留在人間、留在自己身邊。

    霍喬悲涼而沉痛的聲音在風中響起:“當年志愿軍強襲三所里,百戰(zhàn)悍卒,累死幾百,最后比美國人搶先半小時到達……咱們抗日抗美,永遠是裝備和武器最差的,但卻能得到最后的勝利,因為中國軍人的脊梁是鐵做的,非死不折。”

    白新羽緊握著拳頭,心臟如遭重擊。如果說他當初來雪豹大隊,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俞風城,那他現(xiàn)在可以肯定地說,哪怕沒有俞風城,他也不后悔。這輩子能為家國而戰(zhàn)、為信仰而戰(zhàn),是他身為男人一生最大的榮耀,他從一個對奉獻精神嗤之以鼻的紈绔子弟,成長為一個對死都做好了準備的軍人,這段變化的歷程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時光,他無論是平安的活下去,還是某日戰(zhàn)死,他都會為自己是一名軍人而感到驕傲。

    休息五分鐘后,他們再次出現(xiàn)了,每個人似乎都感覺到了自己那根鐵做的脊梁,那根脊梁支撐著他們緊追敵人,不死不歸。

    大約半小時后,敵人的蹤跡越來越顯眼,他們最終在一處避風口,鎖定了敵人的位置。

    霍喬用夜視儀望遠鏡觀察著地方的情況,“對方在休息,根據(jù)腳印判斷,他們剛到達這里不足20分鐘,現(xiàn)在還沒有深入睡眠,我們等20分鐘就突襲,趁著時間大家趕緊休息�!�

    老沙數(shù)著對方的數(shù)量,“這是一個小隊……”

    “對,還有另外一個小隊不知道在哪里�!被魡棠樕�,“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隊攜帶的病毒,或者兩個隊都攜帶了�!�

    老沙陰冷道:“一會兒留幾個活口,問問就知道了。”

    20分鐘后,狙擊手已經(jīng)就位,突襲的人也已經(jīng)爬到了合適的位置。

    由于無線電沒有信號,只能以槍聲作為聯(lián)絡方式,霍喬趴在山坡上,口中念念有詞,十秒鐘后,他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槍響,子彈穿透風雪,將一個守夜的人當場爆頭。

    整個隊伍開始了強襲。敵人當前,他們疲倦的身體里升起一股強大的能量,一路以來壓抑著的痛苦瞬間爆發(fā)了,殺死敵人是最好的發(fā)泄方式!

    “殺!”老沙嘶吼。

    白新羽咬著牙,以平均兩槍放倒一個的速度,狙擊著避風口里的敵軍。這些雇傭兵果然比上次碰到的那伙人訓練有素,反應很迅速,躲得躲,反擊得反擊,但是他們明顯比雪豹大隊遜了一籌。南非雇傭兵到美國受訓很多都是政府或反政府組織花錢送過去的,美國佬雖然能培養(yǎng)出極其強大的海豹突擊隊等國際知名的特種部隊,但是不可能把所有外籍雇傭兵都訓練的那么牛逼,他們連正規(guī)特種部隊都不懼,自然也不會輸給這些雇傭兵,何況他們?nèi)藬?shù)還比對方多。

    二十分鐘后,他們以無一人傷亡的壓倒性勝利殲滅11人,俘虜2人。

    老沙抽出了匕首,蹲在那幾個人面前,用英語寒聲:“我沒多少耐心,我要在10秒鐘內(nèi)聽到另一隊人的情況,否則我就把你們的肉一片一片剜下來�!�

    那幾個雇傭兵明知道活不成了,也不想死得太痛苦,立刻透露了另一隊伍的下落,而且他們兩隊都攜帶了病毒。

    他們從領隊身上搜出了一個鋼化玻璃針管,里面是紫紅色的液體,一看就充滿了邪惡的味道。

    霍喬把針管扔進了背包里,然后眼也不眨地連開兩槍,“走吧�!�

    “副隊�!庇犸L城一把扳過他的肩膀,手直接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霍喬一愣,想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猛地打開俞風城的手,厲聲道:“走了!”

    俞風城吼道:“你又發(fā)燒了!我早說過你不能來,感冒剛好很容易復發(fā)……”

    霍喬甩了甩腦袋,“現(xiàn)在說這個有個屁用,走!”

    俞風城臉上陰云密布,眼里充滿了血絲。沒錯,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沒用了,霍喬就是死在這里,他也不能為力。

    其他人臉色都變了,恐懼地看著地霍喬。在高遠地帶發(fā)燒,有很大的幾率引發(fā)肺水腫,如果不能及時得到治療,人說死就死,他們方圓幾百公里荒無人煙,霍喬現(xiàn)在的腦袋就是在脖子上懸著,經(jīng)歷過了趙哥的突然離世,他們?nèi)绾文茉俳邮芨嗟乃劳觯?br />
    霍喬加重口氣,“走!”

    第80章

    沒人知道霍喬是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熱的,他出發(fā)的時候確實還沒事,但這連續(xù)七個小時的奔襲,身體素質(zhì)再好的人也能被拖垮了。

    他們朝著另一隊的方向玩兒命地追,這場生死之途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看到盡頭。

    一個多小時后,天亮了,風雪減弱,阿四搜到了衛(wèi)星信號,他喜憂參半地說:“我定位到那伙人了,距離我們只有不到十二公里,好消息是再翻過兩座山,就能到達一個比較大的村鎮(zhèn),那里也許有醫(yī)療設施,壞消息是,他們也正是朝著那個方向前進的,那里同樣會有交通工具,如果被那伙人搶先到達,我們就徹底追不上了…”

    霍喬抓了把雪塞進了嘴里,輕咳兩聲道:“追,趕在他們翻山之前,一定能追上�!�

    白新羽跪在地上,解開帽子,拿雪搓了搓臉,那刺骨的寒意強迫他的大腦清醒了幾分,他其實已經(jīng)到了多走一步都想死的階段,他相信就是隊伍里體能最好的那幾個,也都快要不行了,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活活累死的會不會是自己,,但累死總比呆在這里等死好…

    一只有力的臂膀?qū)⑺麖牡厣霞芰似饋�,白新羽抬頭一看,俞風城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臉上只露出兩只眼睛,那長長地睫毛上帶著白霜,眼里布滿了血絲,白新羽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擔憂。他感到心里一酸,趙哥的突然離世,讓他分外感悟到生命無常,誰也不敢保證自己這趟一定能活著回去,萬一死的是他或者俞風城,他實在不想死之前還鬧得不可開交,那恐怕死也不會瞑目吧。這一次,他沒有揮開俞風城的手,而是借力站了起來,俞風城即使不是他的人,也是他生死相依的戰(zhàn)友,這一點跟隊伍里的其他人沒有分別。

    他們互相攙扶著,咬緊牙根,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休息的那二十分鐘多少起了一點作用,緊迫的時間更是逼得一刻不敢松懈,他們的身體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倒下。

    天地間一片蒼茫的白,無邊無際的、沒有參照物的雪景,讓白新羽漸漸找不到平面在哪里了,他甚至有種自己在橫著走、倒著走的錯覺,他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惡心得想吐,喉嚨里火辣辣地疼,被凍傷的喉黏膜掛在嗓子里,讓他一直有種難忍的異物感,每次一咳嗽好像整個咽喉都要被他咳出體外了,發(fā)出的聲音完全沒有人的動靜,他徹底無法說話了。白新羽心想,他會變成啞巴嗎?他已經(jīng)做好這個準備了,如果放在以前,他恐怕無法接受自己會再也不能說話,可是趙哥的死,讓他意識到自己就算變成啞巴,也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他和趙哥一樣被凍傷了內(nèi)臟,那么無名無姓地長眠在昆侖雪山的會是他。

    他只想活著回去。

    說他們在用命追趕那群雇傭兵,也一點不為過,白新羽是第一次相信信念的力量,這股力量支撐著這伙早已經(jīng)精疲力竭、隨時可能暈倒的戰(zhàn)士們,瘋狂地奔襲了十數(shù)公里。

    阿四啞著嗓子喊:“就是那座山!”

    燕少榛有氣無力地說:“他們不會已經(jīng)翻山了吧?”

    阿四急道:“又沒信號了�!�

    霍喬往山脊高處爬去,他爬了十幾米,突然道:“不用找信號了,我看到他們了�!�

    “什么?”眾人手腳并用地爬上高處,果然在四五公里外的山凹處看到了一隊人,他們馬上就要通過一處山口,過了這道山口,再走不遠就能抵達那個山腳下的村鎮(zhèn)!

    老沙狠狠捶了一下地,“恐怕來不及了!”

    他們之間相距這么遠,打是不可能打得到的,追也幾乎不可能追上,只要一下山,馬上就能被對方看見,對方也會加快速度,就算比他們早到十幾二十分鐘,也足夠那伙人獲得交通工具了!

    就連霍喬都坐在了地上,眼中爬上了絕望,這四五公里的直線距離,他們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才能爬過去,他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樣也要試試,我們都看到他們了,不能在這里放棄�!�

    金雕看著那火柴盒般大小的一隊人,嘴唇幾乎咬出血來。

    霍喬站了起來,“追!”剛說完,他就一陣暈眩,身體往后倒去。

    離得最近的陳靖一把扶住了他,“副隊!”

    俞風城也跑了過來,急道:“小舅……”他一摸霍喬的額頭,熱得燙手。

    霍喬瞪大眼睛看著無云的晴空,每一次呼吸看上去都很困難,他緊緊抓住了陳靖的胳膊,張了張嘴,吐出一口白氣,“沒……沒事……”

    俞風城撩起他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小舅,我背你�!�

    霍喬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小舅!”

    霍喬拍了拍俞風城的臉,“傻小子,你背不動我,我能走,你們不用管我�!彼魂惥负陀犸L城聯(lián)手拽了起來,往前踉蹌了幾步,啞聲道:“追……”

    一行人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去,很多人眼里已經(jīng)沒有正常焦距了,有時候腳下不穩(wěn),趴在雪地里半天都爬不起來,如果沒有人拽,恐怕能活活悶死在雪里,他們就這么互相拖拽著往前爬。

    那伙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了,立刻加快了速度,但是看得出來對方也一樣精疲力竭,現(xiàn)在比的不是體力,而是毅力。

    當他們下到半山腰的時候,陳靖突然道:“金雕呢?”

    很多人都已經(jīng)意識渙散,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陳靖左顧右盼,驚恐道:“金雕呢?你們誰看到金雕了?”

    一行人如夢初醒,紛紛在旁邊找了起來,那個瀟灑熱情的塔吉克族小伙,真的不見了?

    “金雕——”老沙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白新羽一抬頭,他5.2的眼睛立刻在另一側(cè)的山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幾乎和雪融為一體的人,正在緩慢地往跟他們完全相反的方向爬,他想叫喊,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怪異的聲音,他拼命往山上指。

    眾人全都往山上看去。

    霍喬瞪大眼睛,他看了看周圍的地形,似乎反應過來了什么,他大喊道:“金雕,你回來!”他沙啞的聲音被吹散在了風雪中,也不知道金雕到底聽到?jīng)]有,因為他根本沒有回頭。

    眾人漸漸都明白過來了,開始發(fā)瘋一樣往回跑,想阻止他,“金雕!不要干傻事,金雕——”

    他們離得太遠,金雕此時已經(jīng)爬到了山頂,他回過頭,朝眾人招了招手,大聲喊道:“咱們一定能追上他們!”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他拉開了一個手榴彈,用力朝遠處扔去,然后人奮力地往回跑。

    轟然一聲巨響,那顆手榴彈震得整個雪山都跟著抖了一抖,山頂?shù)姆e雪就像斷裂的冰層,慢慢地移位、滑坡,最后以氣吞山河之勢翻滾而下,金雕還沒來得及跑出多遠,就瞬間被白雪吞沒了!

    雪豹大隊的其他人剛好處在一個雪很薄的陡坡的下面,山上涌下來的雪大部分都被山體吸收了,小部分漏網(wǎng)的也不會對他們造成生命威脅,他們就傻傻地站在陡坡下,看著那冰雪魔鬼徹底抹殺了金雕的身影。

    “金雕——”

    雪崩之勢不可擋,白千噸的白雪從山頂翻滾而下,很快就追到了山口處,硬生生將那山口堵住了!雪到山底威力已經(jīng)小了很多,雇傭兵慌忙往前跑,但依然被沖倒了好幾個。

    白新羽踉蹌著往上走了幾步,就走不動了。雪山很快恢復了平靜,可那白雪之中再也沒有了金雕的蹤影。在雪崩的中心被掩埋,還有可能活命嗎?

    隊伍里傳來干嚎聲,那痛苦的聲音直接穿透了人的心臟,沉重得讓人幾乎無法承受。

    霍喬捂住了眼睛,身體狠狠晃了兩下,哽咽道:“禿禿,你帶三個人去找金雕,其他人火速下山,不要浪費了他給我們爭取的時間�!�

    禿禿點了兩個人,奮力往上爬去。

    其他人顧不上抹掉眼淚,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他們一定會追上,一定要追上!

    山口已經(jīng)無法通行了,雇傭兵想從雪堆上爬過去,但雪太松軟,并不好攀爬,他們的速度一下子下降了很多。

    雪豹大隊的戰(zhàn)士們越來越逼近他們,終于在他們攀爬到一半的時候,進入了彼此的武器射程。

    雇傭兵在雪堆里隱藏著身體,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雪豹大隊的人也躲在山巖后面,邊和他們對峙,邊趁機休息。

    阿四對身旁的燕少榛說:“小燕子,他們能找到金雕嗎?”他的聲音很小,但肆意飄散的風雪把這句話傳遞到了很多人耳中,卻沒人能給他答案。

    燕少榛搖搖頭,無法回答,他抓起雪塞進嘴里,他們的水壺早就空了,只能靠這個解渴。

    白新羽吸著鼻子,拽了拽燕少榛,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急的他眼睛都快紅了,他只能指指雪,又指指自己的喉嚨,讓燕少榛不要吃雪。

    燕少榛輕聲道:“好好休息,別說話了。”

    對面響起了槍聲,子彈打在他們藏身的巖石上,回蕩在山谷中,他們也不甘示弱地回擊,兩方就這么僵持了十多分鐘,誰都無法動彈。

    霍喬指指俞風城和老沙,“你們兩個……想辦法繞到……他們側(cè)方。”他剛說完,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咳得整個人顫抖不已,他撲倒在雪地上,身體幾乎無法動彈。

    俞風城把他扶了起來,揪心地看著他,“小舅,你別嚇唬我。”

    霍喬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氣,卻似好像什么東西堵在肺部一般,這口氣怎么都提不上來,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他滿臉是汗,臉燒得通紅,伴著咳嗽,嘴角溢出粉白色的細小泡沫。

    俞風城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恐懼,“小舅……”

    白新羽是第一次看到俞風城露出害怕的表情�;魡态F(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典型的肺水腫的征兆,嚴重時候會休克,他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看著霍喬幾乎無法呼吸的痛苦樣子,他們卻無能為力,那種絕望簡直能把人逼瘋。

    老沙一把按住俞風城的肩膀,“風城,咱們得爭取時間把副隊送醫(yī)院,必須早點弄死這幫孫子!”

    俞風城的眼神頓時變了,他把霍喬交給陳靖,抓起槍,接著雪掩著身形,往敵人的側(cè)方匍匐爬去,老沙帶著兩個人緊跟其后。

    霍喬抬手指著他們,想說什么,卻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就好像下一秒會把肺咳出來一般,聽得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陳靖眼眶含淚,緊緊抱著霍喬,“副隊,你別動了�!�

    霍喬無力地抓著他的衣領,含糊地說:“再派人……往后方……不能溜走一個……病毒……”

    燕少榛握了握霍喬的手,“副隊,你放心,絕不會溜走一個。”他抓起白新羽,又點了四個人,“跟我去包抄后方�!�

    陳靖一邊掩護,一邊哽咽著說:“副隊,你撐住,我們一定會把你送到醫(yī)院的,你不能在這里出事,你還有詩集沒出版呢�!�

    霍喬勉強笑了笑,伴隨著咳嗽,他啞著嗓子說:“對……宣傳委……都同意了……我……”

    陳靖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幾乎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拭去眼淚,手里的沖鋒槍吐著子彈,吸引了對方全部的注意力,讓白新羽幾人悄無聲息地往雪堆后方繞去。

    燕少榛低聲道:“新羽,我們繞過這個雪堆就沒有掩體了,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看見山巖上那個人了,一會兒你負責干掉他�!�

    白新羽點點頭。

    燕少榛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看著他一片血紅的扁桃體和幾乎浸泡在血水里的牙齒,深深皺起了眉,眼中滿是心疼,“新羽,我們馬上就能去醫(yī)院了,喉黏膜是可以修復和再生的,你別害怕。”

    白新羽實在無法強迫自己笑出來了,他只能用拳頭撞了撞燕少榛的肩頭,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他們躲在雪堆后面,等待著最佳時機。

    沒過五分鐘,雇傭兵的側(cè)方傳來槍聲,肯定是俞風城和老沙他們發(fā)難了。

    燕少榛叫道:“新羽!”

    白新羽的兩只手幾乎快凍得沒知覺了,可這不能妨礙他射穿敵人的頭顱,他把外界附加的一切痛苦和悲傷都在那一瞬間凍結(jié),心里和眼里一片清明,大腦頓時冷靜了下來,他忘了火燒一般的喉嚨和仿佛快要斷掉的四肢,瞇起眼睛瞄準了他的目標,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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