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謝明月掃了一眼屋內(nèi),一一叫過人:“二嬸、三嬸,還有兩位妹妹,都在呢�!�
西苑共三房人,俱是順清侯的庶弟成家。
二老爺與金氏育有一子一女,女兒戚桃柔已經(jīng)出嫁,兒子戚浩松還未及冠;
三老爺與馬氏育有兩女,正是在座的兩個妙齡少女,戚夢寒與戚慧語;
還有四老爺,喪妻后一直在外云游,并不在府中,與亡妻育有一子戚陸臻,如今還未到考學的年紀。
“見過大嫂�!�
兩個姑娘乖巧地叫了人,金氏見羅氏不做聲,便沒有說什么。
今日來前,她與馬氏商量過了,春花宴是大場面,府中女眷合該做新衣,置辦首飾,以往,這些都是謝晚晴從公中操持的,如今管家權(quán)回到了羅氏手上,她們只能來找羅氏。
“縉山這媳婦,真是光彩照人,這身段、這模樣,天下再沒有第二個了�!�
沒想到羅氏突然開口,朝著她們微笑夸贊。
金氏懵了,忙跟著附和:“是啊,明月,你如今病好后,越發(fā)和花朵似的了�!�
謝明月還記著金氏那晚對她的不客氣,她沒給金氏臉,只是朝著羅氏一笑:“母親就會打趣我�!�
金氏自討沒趣,又被一驚。
母親?
眾所周知,府中兩位平妻,大房和二房各叫各的,怎么今日謝明月突然改了口?
羅氏一聽,心道順清侯說的話果然不錯。
謝明月是有分寸的,只要她不出格,大房自然會孝敬她這正室老夫人。
她眼神一閃,慈愛道:“你當?shù)��!?br />
謝明月扯回正題:“嬸嬸與妹妹們來,是為了春花宴么?”
金氏一喜,正要接話提出置辦行頭的事,羅氏清清嗓子。
“沒錯,今日要你嬸嬸與妹妹們來,也是為了商議,長公主近些年愛在宴會上出奇招折騰人,也不知這回春花宴,長公主又要做什么。”
謝明月一聽就明白了。
以前長公主偶爾在自己府上辦小型宴會,邀請的人不多,都是身邊極為親近的人,她也在其中。
長公主喜歡在宴會上設(shè)個題目,然后考驗座下女眷,有時候,還會拎著她們隨身伺候的婢女婆子問。
若是答上了,便是大大有賞,若是答不上,長公主就要不高興。
宣武侯家的女兒就因為婢女答不上長公主提的問題,被當眾拉了面子,哭著離席。
平心而論,謝明月也不喜歡這般行徑,可長公主要鬧,其他人只得陪著。
一提到長公主這毛病,金氏臉上立刻沒有笑意了。
“大嫂,能否提前從長公主那打聽打聽,也好讓咱們有個準備呢。”
她想到這些年在席間丟臉的那些人,頓時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稱病躲過去算了。
羅氏沒好氣:“咱們哪來的門道去打聽長公主的事?”
馬氏在一旁出招:“明月以前在謝家,不是常去長公主府上嗎?明月,你可有什么法子?”
謝明月垂著眼簾。
她自然有辦法。
第39章
從小出入公主府,又和兩位郡主玩得好,謝明月對長公主的性子很有幾分熟悉。
她已猜到了此次宴會,長公主可能提及的話題,但還得回去查清往年的情況進行佐證。
而且......
謝明月繃直嘴角,似笑非笑。
“二嬸,我約莫能猜到一些,但十年來,我始終養(yǎng)病,兩位郡主又不在京中,長公主的心思早已不是我能夠揣摩的了�!�
話不能說滿,謝明月知曉西苑這群人是吸血的螞蝗,也不愿透十成十的底。
金氏也沒指望謝明月能做多大事。
倒是羅氏開口:“你猜到些什么,說出來聽聽,總比我們摸瞎強�!�
謝明月微微一笑:“長公主與駙馬感情極深,駙馬去后,公主應(yīng)當不會再選玩樂,加之長公主不擅琴棋,剩下的便只有書畫了�!�
“即使是書畫,也有些難猜,若長公主點到咱們的下人,府中有哪個下人是懂這些的?”
金氏面露難色。
她自己都沒什么深淺,更妄論大字不識的下人。
“明月,你這猜了也和沒猜一樣�!�
謝明月的臉色緩緩冷淡下來。
還好剩下的話她留了個底,其實她已經(jīng)猜出了長公主極有可能會選擇某個題材的畫作,但金氏這般看不起她,她又何必上趕著?
“二弟妹,你若不想聽,就先回去。”
羅氏繃著嘴角,冷冷覷了金氏一眼。
這老二家娶的什么媳婦,多少年了,一張嘴就吐不出好話。
“我沒不想聽,大嫂,這不是一時著急,哎呀,我這嘴�!�
金氏見羅氏幫著謝明月說話,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
這府里真是變天了,什么時候羅氏和大房站一條繩上了?
謝明月輕笑一聲:“是,兒媳無能,就只能猜到這些,不過,既然是春花宴,總歸是與春日花景有關(guān)的,母親只管這些日子讓下人們都學些淺顯的,長公主也不會故意問什么高深問題�!�
羅氏點頭:“不錯,有準備,總比沒有好�!�
金氏暗暗撇了撇嘴。
下人干活都干不過來,還學書畫?
謝明月真是吃飽了沒事干。
“還有置辦頭面的事,”羅氏又開口,“祠堂起火,修葺是一筆費用,且往日晚晴用公中的錢為大伙置辦,本不合規(guī)矩,所以從如今起,你們自己想法子,這公中的錢,只能用在公中�!�
她知道今日金氏馬氏她們來,是為了行頭,但公中的銀錢緊巴巴,全都被謝晚晴拿去充大頭了,她哪里還掏得出來?
羅氏說得不客氣,金氏笑容一僵:“大嫂,這......以往年年都是公中負責的�!�
難道還讓她們自掏腰包?
羅氏覷她一眼:“怎么?你們連行頭都辦不起了?每年分賬給你們的也未少過啊�!�
金氏還想頂嘴,馬氏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
兩人出了羅氏的門后,馬氏小聲道:“我聽說,前段時間府中險些發(fā)不出例銀,如今大嫂手頭肯定緊,你別提這事�!�
金氏氣不過:“手頭緊,沒見她拿嫁妝,本就是長嫂,又管家,怎么還把我們撇開了?嫌我們沒用唄!”
“多少年都是如此了,偏她一拿回管家權(quán)就變!”
她回到院里生悶氣。
過了一會,下人帶著謝晚晴院里的婢女紅霞進來。
“三奶奶,這是咱們二夫人送來的�!�
紅霞將手中匣子端上,金氏打開一看,一套金燦燦的頭面。
她心如擂鼓,佯裝鎮(zhèn)定:“晚晴才有好消息,我這做長輩的還沒來得及去看她,她倒懂事,送這些來了。”
紅霞抿嘴一笑:“三奶奶若得空了,去瞧瞧我家夫人吧,夫人被冤枉了一回,心底難受呢�!�
金氏才平白得了這么一套頭面,自然愿意動彈。
“行,我這就去�!�
她走到院門口,戚浩松急急忙忙地奔來。
第40章
“走路慌慌張張做什么?”金氏訓斥他,“松兒,你往后是要做大官的,言行穩(wěn)重些�!�
戚浩松微微喘一口氣:“兒子省得,母親,您要去看望二嫂嗎?兒子也去�!�
“你去像什么樣子,”金氏一下子瞪大眼睛,“兒啊,以前你二嫂替我照顧你,是看你小,如今你大了,可不能再同兒時一樣,得避諱些�!�
戚浩松垂下眼,心底充滿了燥意。
一個兩個的,怎么都要他避諱?
謝晚晴進府時,他還小,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她都緊著他。
在他心底,二嫂就和姐姐似的。
和姐姐避諱什么?
“總之,你聽話些,在屋內(nèi)乖乖溫書�!�
金氏心里都是那副頭面,沒怎么注意兒子便匆匆走了。
戚浩松攥住一名婢女:“給我說說,二嫂怎么受委屈了?”
婢女被他黑沉的臉嚇了一跳,如實告知了今日之事。
聽聞戚修玉挨了板子,戚浩松心底升起一股奇異的舒爽。
這下二哥碰不了二嫂了。
他腦中隱秘的念頭一閃而過,連自己都未多察覺。
“謝明月這個賤女人,居然讓二嫂受這么大的委屈�!�
聽完婢女的話,戚浩松氣得發(fā)瘋。
正是最年輕氣盛的年紀,他在院中繞著走了兩圈,狠狠一擂樹干,嚇壞了伺候的小廝。
“三爺,您做什么�。俊�
戚浩松回過神,看到金氏給他安排的小廝,心底更加煩悶。
“給我老實待在院里,小爺自己出去逛逛�!�
說完,他風風火火地跑到院門口,一下消失不見。
*
翠怡院中,謝晚晴對著看望自己的金氏抹淚。
“此事到底是我管教下人不嚴,公爹有氣,也是我做錯了�!�
金氏看著謝晚晴梨花帶雨的模樣,很是不忍。
“你這么好的媳婦,大嫂她......唉!”
她想到羅氏對謝明月的熱絡(luò),不禁拍大腿。
“晚晴,不是二嫂說,你管了這么多年家,怎么謝明月病一好,就來摘桃子了?雖說現(xiàn)在管家權(quán)在大嫂手上,可你還得爭取啊,不說別的,你現(xiàn)在有了小的,往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她還是懷念謝晚晴管家,謝晚晴多大方啊,不像現(xiàn)在羅氏掌家,每日桌上的肉菜都少了一盤。
謝晚晴抹淚掩飾眸中冷意。
她當然知道花錢的地方多,這次她幾乎將嫁妝掏空了大半,才填上公中的窟窿,再加上為了拉攏西苑幾房人,又給她們送了頭面,她身上幾乎不剩什么錢了。
且戚修玉如今官職未定,俸祿寥寥無幾,若不管家,他們二房就得靠著羅氏過活。
而羅氏,如今明顯對她不滿,一顆心全偏到大房去了!
想到這,謝晚晴狠狠攥緊手指,咬牙笑道:“二嬸說的是,只是我......母親怕是不愿信我了。”
金氏一想到那副頭面,心底就熱。
“沒事,二嬸幫你說道,你也爭取,這次春花宴,我看那謝明月不想攬事,你母親一個人難免忙不過來�!�
她回想今日謝明月那滑不溜手的模樣,抓住謝晚晴的手。
“你放心,就算沒法一次爭回,咱們可以爭個一部分�!�
謝晚晴抿起嘴:“二嬸最好了�!�
她哄走了金氏去為自己沖鋒,正準備躺下休息,突然房里靠著陰角的窗子傳來一聲響。
“誰?”
謝晚晴一驚,戚浩松飛快地從窗子里爬進來,純真笑道。
“嫂子,是我�!�
第41章
謝晚晴一口氣險些岔過去。
還好她房內(nèi)只有紅霞一個心腹,否則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三弟,你這是做什么?”
她才褪下外袍,此時就著一身薄衫,怎能見人?
還是自己的小叔子!
“三爺,您怎么能進來這里呢?您快出去!”
紅霞慌忙來攔戚浩松。
都是什么事啊,這三爺怎么能往嫂子的房內(nèi)爬呢?
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不僅夫人要出事,她們這些下人也得跟著死!
謝晚晴急急躲到屏風后,戚浩松一心見她,忙道:“二嫂,我就是聽聞他們冤枉你了,過來看望你�!�
謝晚晴翻了個白眼。
戚修玉這個弟弟真是個傻子。
以前她入府時,爭取每個人都討好,當時的孩子就他一個,府中人都圍著寵,她自然費了很多心思。
可現(xiàn)在,戚浩松都快議親了!
還敢這么光天化日的,跑到嫂子的房中來!
金氏真是荒唐,竟然把孩子教養(yǎng)成這樣!
她又不敢大聲呵斥,只能低聲道:“浩松,我沒事,你先出去�!�
戚浩松也知道自己一時沖動,做出了失禮之舉。
但他心底真的很擔憂謝晚晴。
聽到謝晚晴的話,他不但不肯出去,反而倔強道:“二嫂,讓我瞧瞧你吧,我實在不放心�!�
“二嫂,你的下人被處置了好些,二哥又被打了板子,誰能照顧你?紅霞你給爺讓開!”
戚浩松一邊說著,一邊就推開紅霞,走到了里間。
他只要一想到謝晚晴院子里空蕩蕩的沒人伺候,再一想到那晚謝晚晴手上傷口鮮血淋漓,卻跪在地上接受呵斥嫌棄,就心底生痛。
謝晚晴沒想到戚浩松如此大膽,可她又不能喊,若讓人瞧見她與小叔子衣冠不整地待在房內(nèi),羅氏能將她捆去浸豬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