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全神貫注于手中的任務(wù)，沒有察覺到身后已經(jīng)多了一雙注視她的眼睛。
就在她整理完畢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她只覺得自己離一個人影如此之近，心中一驚。
一個猝不及防的踉蹌，讓她身形一晃，幾乎就要撲倒在蕭承淵的懷里。
然而，在短暫的驚慌之后，她迅速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穩(wěn)住了身形。
她深吸一口氣，微微低頭，避開蕭承淵的目光，用恭敬而又不失分寸的語氣說道：“陛下恕罪，奴婢方才失態(tài)了�！�
春曉來到宣明殿已經(jīng)有一段時日，但在這期間，蕭承淵卻從未與她有過一句交談。
今晚，他恰逢心中煩悶，便主動與她攀談起來。
“抬起你的頭，看著朕�！�
春曉應(yīng)聲而動，與蕭承淵那深邃如海的目光交匯。
微弱的宮燈之光，如同夜空中最柔和的星辰，輕輕灑落在春曉的臉龐上，為她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朦朧而神秘的光輝。
她的眸子，在這樣的光影交錯下，更顯清澈透亮。
蕭承淵凝視著那雙眼睛，只感覺到那么熟悉卻又遙遠(yuǎn)。
確實，她與她有幾分相似，但卻是全然不同的存在。
林清婉的眼眸，宛如山間的一汪清泉，純凈而直接。
而春曉的眼中，清澈之下似乎藏著一個深邃的宇宙，每一顆星辰都代表著一個未曾言說的故事。
它們靜靜地躺在她眼底，等待著某個契機(jī)被一一揭開，又或者，就這樣永遠(yuǎn)成為只屬于她自己的秘密花園。
“皇后當(dāng)真費(fèi)了一番心思，竟能找到與昭儀容貌相近之人來照料朕的日常起居�！笔挸袦Y淡淡地說出這番話，聲音中帶著幾分深意。
春曉聽后，唇角微揚(yáng)：“奴婢亦有所耳聞，自己與陛下心中那位尊貴的昭儀娘娘有著幾分相似。此前，奴婢從未想過自己有此殊榮，能被拿來與昭儀娘娘相提并論。此刻心中，除了榮幸，更多的是對娘娘的敬仰�！�
“敬仰？”蕭承淵輕聲重復(fù)，眼中閃過不屑，“你見過她嗎，了解她嗎？未曾相知，又何以言敬？”
春曉聞言，輕輕低下了頭，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她輕聲道：“陛下所言極是，奴婢確實未曾有幸親見昭儀娘娘的風(fēng)采，也未曾深入了解她令人欽佩的內(nèi)在品質(zhì)。但奴婢想，能夠得陛下如此厚愛之人，定有非凡之處�！�
“這份敬仰，雖源t?自未曾親見的想象，但奴婢卻愿以此為契機(jī)，努力修行自身，或許將來能有機(jī)會，哪怕只是微末，也能讓陛下看到奴婢除了容貌之外的價值。”
“讓朕見識你的價值？”蕭承淵忍不住輕笑，“在朕的眼中，你能有何等分量？你不過是皇后手中一枚可用的棋子罷了。”
他審視著她，緩緩開口：“如此與朕對話，這也是皇后精心教導(dǎo)你的？”他話鋒一轉(zhuǎn)，意在試探春曉的反應(yīng)。
春曉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展顏一笑，答道：“皇后娘娘只是要求奴婢要留心陛下的行蹤，隨時匯報給她而已。至于剛才的話，奴婢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和所知來回答陛下的，非他人所能教誨�！�
蕭承淵見她應(yīng)對自如，不禁心中一動。
他見慣了宮中的女子，或謹(jǐn)言慎行，畏首畏尾；或諂媚逢迎，唯命是從。
而春曉，雖身為宮女，卻能有如此膽識和自信，這讓他感到十分意外，也激起了他進(jìn)一步與她交談的興趣。
他輕輕一笑，再次打量春曉，說道：“這么快便不裝了？”
春曉淡然道：“奴婢在宮中行走，自然需要適時地偽裝自己，不然，如何跟皇后娘娘交差呢。但是，陛下已經(jīng)明了奴婢是皇后安排來的，那奴婢在陛下面前，自然不需偽裝。”
“在朕身邊做事，可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稍有差池，便萬劫不復(fù)。你，不怕嗎？”
春曉聽后，微微掩唇，笑意盈盈地回應(yīng)：“奴婢若說無懼，那不過是虛言，畢竟，誰不想活得更久一些�！�
她頓了一頓，目光堅定地直視蕭承淵，繼續(xù)道：“若人人都因懼怕而退縮不前，那么陛下身邊又怎能聚集起那些忠心耿耿、勇敢果敢的良臣才俊呢？”
蕭承淵聽完春曉這一番言辭，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他沒想到，眼前這位宮女竟能道出如此深邃且獨(dú)到的見解。
“漓州長史之庶女——孫濛�！笔挸袦Y輕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探究：“朕不禁好奇，是何等經(jīng)歷，讓你一個自小生活在閨閣之中的女子，能夠說出這番話來？”
春曉微微一福身，回答道：“回陛下，奴婢幼時也讀過四書五經(jīng)，方才的淺見，實乃個人微不足道之想法�！�
蕭承淵聽后，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說道：“你既有如花似玉之貌，又兼具膽識與智慧，何不尋覓個好歸宿，反而愿意進(jìn)宮當(dāng)一名宮女呢？”
春曉淡然一笑，回答：“陛下過譽(yù)了。身為庶女，奴婢自知好歸宿也輪不到我，最好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給人作妾。那天，我得知爹將我許給了五十歲的何大人作妾，我心灰意冷，偷跑了出來。”
“我心想，與其給跟我爹一樣大的老頭子作妾，不如入宮為皇室效力。若能盡心盡力，或許還有機(jī)會晉升為女官，為朝廷貢獻(xiàn)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蕭承淵聞言，目光微斂，緩緩說道：“你的志向，倒是別具一格�！�
片刻的靜謐之后，春曉適時地輕聲提醒：“陛下，夜色已深，何不早點(diǎn)休息？”
“哦？倒是朕疏忽了，莫非你也困了？”
春曉連忙搖頭，回答：“陛下，今夜是奴婢當(dāng)值，困倦與否并不重要。只是擔(dān)憂陛下若因睡眠不足而影響明日早朝，那才是國家社稷之憾。”
蕭承淵聽罷，正好困意襲來，便輕輕抬手，示意春曉退下。
春曉恭恭敬敬地行禮，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內(nèi)室。
躺在床榻之上，蕭承淵思緒如海。
他閉目沉思，心中暗自揣測：那春曉所言雖顯誠懇，但言語之間，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她既有此等膽識，直面君王而不懼，那么編造幾句謊言，對她而言又豈非難事？
一個長史的庶女，竟有如此膽識和洞察力，他自然是不信。
作為一國之君，他絕不允許任何身份不明或心懷不軌之人接近自己的寢宮，更遑論在此做事。
第102章
物是人非
雪下了一整夜，清晨的大地披上了厚厚的銀裝。
林清婉剛剛醒來，司隱便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歡快地宣告：“娘娘，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
林清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是嗎？一會兒我看看。”
一番梳洗過后，在司隱和采薇的攙扶下，林清婉款步走向門口。
抬眼望去，眼前的世界被純凈的白色覆蓋，讓她感到一種難得的寧靜與清澈。
她微微心動，想要踏雪而行，重溫過往踩雪的快樂。
但是此刻她已有身孕，恐怕是不能了。
看到司隱等人躍躍欲試的神情，她寬和地笑道：“你們?nèi)粝胪嫜�，就盡情去玩吧�！�
眾人聞言，歡呼雀躍地跑了出去。
采薇原本想陪在林清婉身邊，但林清婉知道她也喜歡雪天，便勸道：“采薇，你也去吧，與他們一同玩耍。我在這兒看你們玩就心滿意足了�！�
采薇不放心地囑咐道：“昭儀，那您一定要小心，有需要就叫我一聲。”
林清婉微笑著點(diǎn)頭。
采薇剛剛踏出房門，一個突如其來的雪球便精準(zhǔn)地?fù)糁辛怂念^頂，帶來了短暫的冰冷和意外。
她轉(zhuǎn)過頭去，只見司隱站在不遠(yuǎn)處，眼神中透露著調(diào)皮與得意。
“司隱，你竟敢拿雪球偷襲我？”
隨即，采薇也迅速抓起一團(tuán)雪球，精準(zhǔn)地投向了司隱，回敬了這份突如其來的“驚喜”。
屋外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大家紛紛加入了這場歡快的雪仗之中。
看著大家在院子里嬉戲打鬧，林清婉的思緒也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個遙遠(yuǎn)的冬季。
那一年，大寒時節(jié)，天空如同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將整個世界裝點(diǎn)成了一片銀白。
林府內(nèi)，一株梅樹獨(dú)自綻放，枝頭點(diǎn)點(diǎn)紅意與白雪相映成趣。
林清婉在采薇的陪同下，來到廊下。
看著飛舞的雪花，她伸開纖纖玉手，輕輕接住飄落的銀白。
雪花在她的掌心跳躍，而后又慢慢化為一滴滴清澈的水珠，仿佛在訴說著無聲的冬之詩。
她凝視著這漫天銀絮，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此刻被這雪景觸動，她忍不住開口吟詠：“紛飛瑞雪舞翩躚，靜思庭前意綿綿。素手輕接天上絮，一捧晶瑩似玉璇�！�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雪中的仙樂，婉轉(zhuǎn)回蕩。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院落的寧靜。
一個身著白衣的公子翩翩而至。
他步至林清婉身邊，贊道：“好一個‘素手輕接天上絮，一捧晶瑩似玉璇’，婉兒妹妹作得一首好詩�！�
林清婉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宇文徹。
“啊，子徹哥哥？你……怎么來了？”她心中涌起一陣驚喜，但想起父親平日的教導(dǎo)，又迅速收斂了情緒。
盡管內(nèi)心激動，仍保持著矜持的姿態(tài)，溫婉地詢問。
雖然內(nèi)心克制，但是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期待之光，是無法騙人的。
宇文徹見她如此反應(yīng)，心中也是一暖。
他微笑著回答：“今日我來此有事與林伯父請教，誰知無意中看到婉兒妹妹在院中賞雪，于是便不請自來，還望婉兒妹妹不要見怪�！�
林清婉輕搖螓首，低聲道：“子徹哥哥能來，我自然是歡喜的�！�
這時，采薇很識趣地說：“公子，小姐，我這邊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先失陪了。”
說完，她微微一笑，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林清婉見采薇要走，急忙道：“采薇……你，你別走呀�！�
采薇卻沒有停住腳步，竊笑著離開。
廊中只剩下她和宇文徹二人。
這時，宇文徹忍不住打破了寧靜：“方才婉兒妹妹口中所念——‘靜思庭前意綿綿’，妹妹所思所意是何事？”
林清婉聽到宇文徹的詢問，心頭一緊，臉頰上立刻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她想要告訴他，自己所思的，自然是他。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輕輕搖頭，輕聲回答：“沒什么……就是一些小時候的趣事�！�
宇文徹見她羞澀的模樣，心中已然明白了幾分。
他輕輕勾起一抹笑意，未再深入追問，只是緩緩伸出溫暖的手掌，模仿她的姿態(tài)，輕接住一片在空中舞動的雪花。
凝視著那片雪花在他掌心悄然融化，林清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她輕嘆道：“雪花雖美，但總是轉(zhuǎn)瞬即逝，不能長久�！�
他聽聞她的感慨，柔聲回應(yīng)：“確實，我們留不住每一片雪花，但每年冬季，這雪都會如期而至�；蛟S，雪的美不在于它的長久，而在于它給我們帶來的那份期待和和感動�！�
林清婉聽罷，眼中閃過一絲明亮的光芒。
她看著他，仿佛能夠感受到他話語中的溫暖和力量。
宇文徹也望向她，問道：“如此想來，心情是否也因此輕松了許多？”
林清婉點(diǎn)頭，微微笑意綻放在她的唇角。
兩人相視而笑，彼此心中的默契無需多言。
他們并肩而t?立，任由雪花飄落，仿佛這一刻，時間也為他們靜止。
一陣笑聲響起，將林清婉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她輕輕搖了搖頭，知道自己不該想起宇文徹。
然而，眼前的雪景卻像是擁有魔力，將她不由自主地拉回到那個美麗的瞬間。
他曾站在她身旁，微笑著告訴她，雪雖短暫，但每年都會如期而至。
但是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她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宇文徹也不再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他們各自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選擇，一切都已發(fā)生了改變。
那個曾經(jīng)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應(yīng)該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了。
“公主與子徹哥哥，他們一定會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彼蛋迪胫�
如今他們成婚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她好奇地想象著，不知公主是否已懷有身孕，延續(xù)著他們的血脈。
想到這里，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如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能夠健康成長。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瑤月的身上，她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睡眼惺忪中就聽到琉璃歡快的聲音：“公主，快起來呀，外面下大雪了�！�
瑤月揉了揉眼睛。
“真的嗎？”
琉璃用力得點(diǎn)點(diǎn)頭，忙不迭地幫她整理好衣物。
穿戴整齊后，瑤月迫不及待地穿上鞋子，如一陣風(fēng)般沖出了房門。
琉璃緊跟在她身后，邊跑邊關(guān)切地囑咐：“公主，慢點(diǎn)，雪地濕滑，別摔倒了�！�
來到院子里，瑤月看著被白雪包裹的世界，心情也變得極好。
她在雪地中歡快地奔跑了一圈，留下一串串腳印。
隨后，帶著滿臉笑意回到屋內(nèi)，卻不料在踏入門檻的瞬間，腳下積雪一滑，幾乎要摔倒在地。
好在琉璃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站穩(wěn)后，她跑進(jìn)書房，目光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她望向正在專心讀書的宇文徹，興奮地提議道：“宇文徹，我們一起出去打雪仗吧�！�
第103章
宇文徹是廢物嗎
宇文徹被她打斷。
他輕輕抬起頭，瞥了瑤月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書卷上，淡淡地說：“你一個女孩子，應(yīng)該更加穩(wěn)重一些。你剛才進(jìn)屋就差點(diǎn)摔倒，現(xiàn)在又提出去打雪仗，難道就不能做一些更適合女孩子的活動嗎？”
瑤月對宇文徹的話感到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我很好奇女孩子應(yīng)該做什么？”
宇文徹說：“看看書，讀讀詩，或者彈彈琴，這些難道不好嗎？”
瑤月聽罷，卻立刻反駁：“誰說女孩子就非得如此千篇一律？在我看來，看書寫字雖有其價值，但未免過于單調(diào)乏味，生活應(yīng)該要有更多的色彩和樂趣�！�
宇文徹自知跟她爭辯沒有任何益處，便選擇了沉默。
瑤月嘟囔著，臉上寫滿了失望：“真是無趣，我還是去找哲羽吧�！�
不久，院子里便回蕩起一陣陣清脆悅耳的笑聲，琉璃和小五也加入了其中。
屋內(nèi)的宇文徹，被這突如其來的歡笑聲牽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心中涌起煩躁。
他心中暗自比較，感慨于女孩之間竟能如此迥異。
思緒飄遠(yuǎn)，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林清婉的身影，記憶中她總是那么溫柔嫻靜，舉止間透露著賢淑與知書達(dá)理的氣質(zhì)。在她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顯得那么和諧而寧靜，仿佛一幅精心雕琢的畫卷，讓人心生向往。
而瑤月，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她活潑好動，沒心沒肺，仿佛一陣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讓人無法忽視。
讓宇文徹更添幾分不解的是，瑤月屢屢提及林清婉，稱其為她的好姐妹，可這兩位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子，是如何成為如此親密無間的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