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會吧?”程恩琳表情豐富地調(diào)侃:“你什么時候背著我們漫漫認識這么個熟人啦?”
身后的邱漫伸手推推她的書包:“回你的座位吧,別胡說八道了�!边@么說著,又打量江鐸的神情:“不好意思啊,瘋慣了,你別理她�!�
江鐸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沒事�!�
“好啊你們,”程恩琳煞有介事地用手點著:“行,算我多余。”她大步走開。
邱漫原本也要離開,突然想到什么,又問:“你的物理試卷能借我看看嗎?老師還沒講,我想先改改錯題。”
說話的當(dāng)頭,周圍一雙雙眼睛留意著他們的互動,有的明目張膽,有的暗中注目,還有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坐在江鐸前邊的棠芝含有些煩躁,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帶著幾分鄙夷輕哼:“要談戀愛回家談,別在這兒搞曖昧,影響別人學(xué)習(xí)�!�
班里靜了靜,邱漫見江鐸抬起頭,眉宇間倏忽一蹙,她也不由得緊張了一下,不知他會作何反應(yīng),是與棠芝含對峙,還是礙于流言而疏遠拒絕她呢?
就那么短暫的兩三秒,只見江鐸不緊不慢地從抽屜里找出物理卷子:“給,”他清清楚楚地對邱漫說:“以后還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找我�!�
邱漫心里動了動,眼睛像鋪了一層月光似的,笑看著他:“好啊�!�
眾目睽睽之下回到座位,程恩琳湊過來,滿臉不屑:“棠芝含在拽什么啊,不就仗著年級前十嗎?整天板著一張臉,好像全世界欠她。哼,上次和班主任告我的狀,我還沒找她算賬呢�!�
邱漫還沉浸在一種確信又篤定的舒悅里,并不在意這個,只說:“你以后別在江鐸面前講那些有的沒的,會惹人煩,知道嗎?”
“我都是為了誰?”程恩琳哼一聲,盯著那張物理試卷:“我看他沒不耐煩啊,剛才棠芝含都那么說了,他還把卷子給你,這代表什么?”
邱漫笑:“代表他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唄,而且還有點小叛逆,可愛死了�!�
“……”程恩琳歪歪嘴:“提醒一句,九班那個女生還不知跟他什么關(guān)系呢,你心里就沒有一點點不舒服嗎?”
“不舒服好玩啊,”邱漫挑眉:“酸甜苦辣才夠味,太平淡就沒意思了不是嗎?”
……
這天晚上,二中貼吧突然熱鬧了一陣,有人發(fā)帖點名高一(3)班棠芝含,喊話讓她進去聊聊。許亦歡見是江鐸班里的人,好奇地點開了帖子。
“成績好很了不起嗎?背后告狀的小人,難怪長得那么丑,簡直相由心生!”
“那么厲害就在家里自學(xué)啊,跑到學(xué)校上課,又嫌周圍同學(xué)吵,就你事多!”
“真的,每天看她那張河馬臉,我吃飯都想吐!”
許亦歡目瞪口呆。
她給江鐸發(fā)短信:“你們班棠芝含在貼吧被罵得好慘,她真的很難相處嗎?”
沒過一會兒收到回復(fù):“脾氣不太好,但沒什么壞心眼�!�
“你們關(guān)系怎么樣?”
“不熟�!�
許亦歡放下手機,盯著電腦輕咬食指,最終還是看不下去,回貼替棠芝含說了兩句,那意思是覺得樓里言辭過激,字眼侮辱,就算同學(xué)間有矛盾也該就事論事,何必攻擊別人的長相。
結(jié)果沒過一分鐘,她這條回帖就被當(dāng)做靶子給圍攻了。
“棠芝含披馬甲了嗎?裝什么裝?”
“我看要么就是和她一樣丑的,被戳到痛處了,真是丑人多作怪�!�
你才丑嘞!
許亦歡氣不打一處來,撩起袖子開始干架,一直干到大半夜,胸悶氣短,頭痛欲裂。
第二天掛著黑眼圈去學(xué)校,上車碰見江鐸,她立刻抓住他滔滔不絕地描述昨晚的戰(zhàn)況,繪聲繪色,面紅耳赤。
江鐸覺得好笑:“有那么生氣嗎?你沒事跑去吵什么架呢?”
“看不下去啊,”許亦歡說得渾身都熱了,手掌不斷給自己扇風(fēng):“如果你家有電腦,如果你看見那些人的嘴有多臟,你也會忍不住的�!�
江鐸煞有介事地點頭:“那你最后吵贏了嗎?”
許亦歡憋了半晌:“沒有�!彼龁蕷獾剞抢绨颍骸岸荚诎l(fā)泄情緒,根本沒人講道理,到后來我自己也變得像個潑婦,糟透了。”
江鐸輕笑:“沒事,你本來就像潑婦,不怪別人激你。”
許亦歡瞪過去:“滾。”
兩人來到學(xué)校,上樓的時候江鐸淡淡的說了句:“以后別那么蠢,明知道對方懷著偏見還跑去講道理,結(jié)果把自己弄得烏煙瘴氣,值得嗎?”
許亦歡愣了下,不值得嗎?可是如果對別人的遭遇視而不見,心里會愧疚,會更難受的呀……何況這個年紀的少年,青春期,心火旺,一點就炸,原本就有無數(shù)的道理要告訴全世界,怎么忍得��?難道他沒有好奇心和表達欲嗎?怎么做到的?
厲害厲害。許同學(xué)對他有些崇拜了。
昨夜的風(fēng)波剛過去,早上也不太平。三班突然鬧事,鬧得整個年級沸沸揚揚,不少人扒在門口張望,議論紛紛。
原來因為昨晚的口水戰(zhàn),棠芝含一到教室就質(zhì)問程恩琳,那條人身攻擊的帖子是不是她的杰作。
當(dāng)時程恩琳愜意地靠在凳子上,笑說:“你有什么證據(jù)?可別冤枉好人哦�!�
棠芝含臉色又紅又白:“那種囂張又惡毒的語氣,除了你還有誰?敢做不敢當(dāng)嗎?!”
程恩琳依然笑嘻嘻的樣子:“討厭你的人那么多,憑什么認定是我呢?自己人緣不好,就要反省,別在這兒張嘴閉嘴污染空氣了�!�
棠芝含死死瞪著她。
“怎么,又想去辦公室告狀嗎?你去啊,反正我早就習(xí)慣了�!�
話音未落,棠芝含隨手抓起課本朝她砸過去,可盛怒之下失了準(zhǔn)頭,竟砸到了邱漫臉上。
這下可好,立刻引發(fā)了眾怒,與邱漫要好的女生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指著肇事者劈頭蓋臉一通好罵。
棠芝含脾氣硬,當(dāng)下拒不道歉,只想抓住程恩琳泄憤。于是一眾女生張牙舞爪拉扯起來。
邱漫捂著痛處哭笑不得。
班主任聞訊趕來,一邊拉開她們一邊厲聲斥責(zé),接著一個個帶到辦公室管教。
之后的事,許亦歡聽江鐸說,棠芝含死活不愿待在三班,但班主任似乎舍不得放走一個年級前十的優(yōu)生,于是好言相勸,希望她有始有終,至少把這個學(xué)期念完。誰知棠芝含油鹽不進,直接稱病不來學(xué)校了。老師無法,只得同意她的要求。
不過這件事鬧得太厲害,整個高一都傳遍了,棠芝含去到別的班,照樣不受待見,她甚至沒有熬過學(xué)期末就離開了二中,不知轉(zhuǎn)去了哪所學(xué)校。
許亦歡得知這個結(jié)果,心里怪怪的,從此也不再去貼吧閑逛了。
第10章
隨著氣溫日漸降低,高中的第一個學(xué)期過去,寒假來臨。
許芳齡和岳海沒那么快放假,許亦歡原以為自己能過幾天無拘無束的日子,誰知這個美夢還沒開始就被一掌拍個粉碎。
期末考試,數(shù)理化三科,她一共考了108分,許芳齡臉色難看,問她到底是去上學(xué)還是去玩兒的。
“我理科本來就差,”她摳著手支支吾吾:“高二分科,我肯定學(xué)文�!�
許芳齡脾氣急,當(dāng)下聽得煩躁:“不管文理,數(shù)學(xué)總要考的吧,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給我考了三十六分,以后怎么上大學(xué)?啊?”
許亦歡不敢說話。
“行了,寒假也別閑著,給你報個補習(xí)班,把數(shù)學(xué)給我抓起來。還有你那些閑書,絕對不許再看,一個學(xué)生的首要任務(wù)是學(xué)習(xí),你成天看愛情,難怪那么不上進�!�
她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回到房間,聽見許芳齡給岳琴打電話,詢問江鐸的成績,然后不出所料的又把許亦歡數(shù)落一通。
世上最悲慘的事情莫過于此。
第二天,許芳齡帶她去補習(xí)班報名,補課時間從二月一號到除夕前天,正好半個月。交完費用從輔導(dǎo)機構(gòu)出來,許芳齡面色冷冷的,聲音也涼涼的:“又扒我一層皮,你說從小到大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如果這次數(shù)學(xué)成績還上不去,我都替你臉紅�!�
許亦歡偷偷掐自己手心。
過年前一周,許芳齡和岳海放假,兩人報了旅行團,帶上岳海的老媽,一起去東南亞旅游,初三才回。許永齡則帶著老婆前往澳洲看望兒子。家里剩下許亦歡一人,那就像馬兒脫了韁,簡直樂不思蜀。
到除夕那天,許芳齡讓她去岳琴家吃年夜飯,并要她買些年貨,不能兩手空空的去。
大年三十,暖陽明媚,下午四點,許亦歡拎著滿滿的購物袋,搭車來到城南。
“喂,江鐸,”她給他打電話:“你能不能下來幫我拿東西,太重了。”
“你在哪兒?”
“巷子口�!�
“往里走,到樓下等我。”
許亦歡努努嘴:“不,我走不動�!�
“你腿斷了?”
“手斷了�!�
江鐸“嘖”一聲,“真是懶得要死�!�
她吐吐舌頭,下意識踮了踮腳,眼里亮著狡黠的星河,因得逞而抿嘴笑起來。
不一會兒江鐸從巷子里走來,他穿一件藏藍色毛衣和舊牛仔褲,頭發(fā)剪短了,額頭鬢角干干凈凈,顯得特別精神。
“你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他走到跟前,低頭看她腿邊的幾個大紅塑料袋。
“過年嘛,送禮�!�
江鐸彎腰拎起:“真是嬌生慣養(yǎng),拿這么點兒東西就嫌累�!�
“什么嬌生慣養(yǎng),你們家可住八樓,八樓啊老大�!�
“難道你平時練功不比這個累嗎?”
“那怎么一樣?”
“所以說到底還不就是嬌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并肩往巷子里走。其實八樓不算高,手里沒有重物,爬著也很輕松。但許亦歡為了跟江鐸作對,一路喊累,似乎一定要惹他生氣才舒坦。至于這么做的動機,她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覺得好玩。
岳琴不在家,廚房灶上燉著雞湯,案臺擺滿蔬菜和肉類,年夜飯準(zhǔn)備得非常豐盛。
“你媽呢?”許亦歡問。
“買酒去了�!苯I打開電視,隨意招呼:“你自己待著吧�!�
許亦歡見他挽起袖子往廚房走,心想莫不是在做飯?
她覺得新奇,立刻跟上,只見這少年動作嫻熟地穿上圍裙,站到料理臺前,利落地清洗菜刀和砧板,然后從盤里拿起煮熟放涼的臘肉,開始切片。
這畫面實在太新鮮,許亦歡一下沒繃住,扶住門框忍俊不禁。
江鐸忍耐兩秒,隨手把剛切下來的臘肉塞到她嘴里。
“……”許亦歡僵在那兒笑不出來了。
混蛋。
好在臘肉不錯,她邊吃邊湊上前看他切菜,贊嘆道:“為什么你會做飯?好厲害。”
江鐸沒覺得有什么厲害:“我只是不想像我爸那樣,把家務(wù)全部推給女人,自己躺在家里當(dāng)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