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外婆嘆了口氣,“我倒是想,如果有個像小希那樣可愛懂事的曾孫,估計啊,我還能多活個十年……你呀,就是不讓外婆省心,工作哪有家庭重要,跟祈佑商量商量……”
白筱握著老人家的手,緊緊地,卻沒有接下話茬。
老人家大病初愈,精神頭不是很好,說著說著就耷拉下眼皮睡過去。
白筱替她蓋好被子,起身走到窗前望著下面的車來車往,直到葉和歡的奪命call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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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一趕到警局,就聽到秦壽笙哭喪的聲音。
“警察叔叔,那真只是個美麗的誤會,像我這種遵紀守法的市民怎么會干這種事?”
葉和歡早在門口等著了,見白筱到了立刻迎上來。
“到底怎么回事?”白筱不明白,好好的,秦壽笙怎么被警察找上門了?
“這個笨蛋上發(fā)帖子罵裴氏,結果忘記套馬甲,暴露了本尊,”葉和歡雙手環(huán)胸,朝坐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淚跟警察哭可憐的秦壽笙翻了個白眼,“人家裴氏現(xiàn)在說要起訴他了。”
秦壽笙拖著一雙人字拖,穿著一套花里胡哨的睡衣,顯然是剛被人從*上挖起來。
白筱撫了撫額頭,轉身邊往外走邊說:“我去找裴祁佑�!�
……
白筱有些時日沒來裴氏上班,而人事部也像是縱容了她這種曠工行為。
總裁秘書之一的張曉麗曾打電話來關心,話語間透露公司的同事都說她仗著表妹勾搭上總裁開始在公司橫著走,當時白筱望著桌上剛打印出來的辭職信,對這種說法一笑置之。
如果真要跟裴祁佑以離婚收場,她不可能再當他的助理。
當初進裴氏不過是因為他,現(xiàn)在這個理由即將不存在,那她還留下來做什么呢?
走出電梯,白筱就發(fā)現(xiàn)其他員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
剛從茶水間出來的張曉麗立刻跑過來把白筱拉到角落,“你表妹跟裴總分了?”
白筱愣了愣。
張曉麗見她一臉困惑的樣子,想來是真不知道,就好心地解釋:“前天總裁換秘書了,白沁莉甚至都沒再出現(xiàn)在公司,大家都在猜測她是不是被總裁甩了�!�
想到那日裴祁佑攔著她讓白沁莉走的情景,白筱心想裴祁佑是不舍得白沁莉懷了孩子還要操勞,到時候肚子大了恐怕也不好看,倒不如金屋藏嬌先供起來。
見白筱直接往總裁辦公室而去,張曉麗忙拉住她:“你去哪兒?”
“我找裴總有些事�!�
“哦,那你先在外面等會�!睆垥喳惸抗庥行╅W躲,“裴總現(xiàn)在可能有點忙�!�
不用張曉麗點破,白筱就知道怎么回事。
往辦公室方向看了眼,白筱走到一旁的沙發(fā)上等,她的神色無異。
倒是張曉麗忍不住先抱怨起來:“新來的秘書什么都不會,就會頂著一對‘兇器’對我們指手畫腳,真當自己是老板娘了?奇葩一朵!”
奇葩不奇葩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爬上裴祁佑的*。
這一點裴氏員工都心知肚明,白筱也清楚,卻沒有哪次像現(xiàn)在這樣心態(tài)平靜。
大約二十分鐘后,總裁辦公室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套裝、長相明艷的年輕女人踩著高跟鞋從里面出來,給人童顏**的感覺,每走一步胸前的波霸就要晃一晃,“張秘書,裴總要一杯黑咖啡。”
她臉頰上的紅潮還沒褪去,甩了甩及臀的卷發(fā),昂首挺胸,高跟鞋噠噠噠地去了洗手間。
“不就是伺候男人的功夫好嗎?嘚瑟什么……”話雖這么說,張曉麗還是去泡咖啡了。
白筱盯著那個新秘書的背影看了會兒,然后起身走去總裁辦公室。
“篤篤篤。”
敲了幾聲門,聽到里面的人說了“進來”,白筱才推開門進去。
“把咖啡放到茶幾上,沒其他事出去吧。”
裴祁佑正在翻閱一份文件,眉頭微皺,白熾燈光在他周身投下一圈淡淡的銀邊。
他的五官瘦削立體了很多,直挺的鼻梁透著一股凌厲,黑發(fā)又短又硬,淺藍色的細豎紋襯衫領口微敞,坐在那里顯得干練而利落,找不到一點浮躁之氣。
白筱站在那里,這些年以來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端詳裴祁佑,也第一次去正視一個事實,這個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確實已經(jīng)不是她的那個大男孩。
再回頭去看,這幾年,她居然找不到兩人一點一滴相濡以沫的時光。
“怎么還不出去?”
裴祁佑抬頭就看到了白筱,手里的簽字筆頓在那,筆尖的朱芯在紙上染開一滴礙眼的黑。
白筱斂去心頭忽然涌上來的萬千思緒,開口:“秦壽笙不是故意的,請你讓裴氏的法務撤銷對他的起訴,況且這么點小事,你又何必要鬧到法庭上去?”
裴祁佑跟白筱對視了幾秒,然后低頭在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龍飛鳳舞。
白筱的手指捏緊肩上的包,“到底要怎么樣你才肯算了?”
辦公室里只有珠芯在紙張上劃動和資料翻動的聲音。
白筱不由地往前走了兩步,看著顧自工作的男人,“你以前不是這么斤斤計較的人。”
以前……
脫口而出的兩個字讓辦公桌前的男人抬起了頭。
話說出口,白筱自己也怔了怔,爾后一絲苦澀繞在心頭。
以前的裴祁佑愿意為了她做任何事,卻已經(jīng)在她的回憶里面目全非,現(xiàn)在的裴祁佑就這樣坐在她的面前,盯著那棱角分明的俊顏,她的左腳踝卻開始隱隱作痛。
握緊包轉身離開的瞬間,身后響起他的聲音:“今天是媽的生日�!�
白筱腳步一滯,裴祁佑已經(jīng)從衣架上拿了外套,“有什么事等吃完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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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裴祁佑站在一輛雷克薩斯旁邊,打開副駕駛車門等待她。
不是以前那輛奔馳,這輛雷克薩斯應該是他最近新買的。
白筱盯著那嶄新的座套,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是他曾說過的一句話,以后我的身邊就是你的位置,可是后來,他的身邊換了太多的女人,卻不再有她。
走過去,白筱拉開了后座車門,坐進去關上車門,然后閉目養(yǎng)神。
過了良久,副駕駛車門才“砰”地合上,白筱沒有睜開眼,睫毛卻微微地顫了下。
車子駛出停車場匯入車流,耳邊是車輪胎摩擦地面的唰唰聲。
白筱睜開眼,扭頭看向窗外迅速倒退的風景。
“想吃什么菜?”
白筱看了眼前面男人精心修剪過的后頸發(fā)梢,隨即又將實現(xiàn)投向窗外:“隨便吧�!�
裴祁佑的十指握緊了方向盤,他看向后視鏡里白筱秀麗干凈的側臉,有一縷黑發(fā)落在她嘴角位置,粉色的唇瓣輕輕抿著,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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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一家商場門口停下時,白筱不解地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不是說蔣英美生日要去吃飯嗎?
裴祁佑替她打開車門的時候解釋:“我還沒買禮物�!�
白筱跟他進了一家珠寶專柜,很快他就選好了一條做工精致的金手鏈。
買好禮物,他卻沒急著走,又進了旁邊的女士服飾名品店。
白筱在門口站了兩分鐘,不見他出來,遲疑了下走進去。
裴祁佑正拿著一件鵝黃色的冬裙,抬頭見她進來,就對導購員說:“照她的身型拿一件�!�
白筱是個識趣的女人,當導購員把裙子遞給她時,她什么也沒問,哪怕她心里有疑惑,但還是拿著裙子進了換衣間,等她換了裙子出來,裴祁佑已經(jīng)拎了雙鞋子到她跟前。
白筱的視線卻沒被那雙精致的高跟鞋吸引,她看著他:“秦壽笙的事……”
“坐下來換鞋子�!迸崞钣訌街痹谒哪_邊蹲下,筆挺的西褲出現(xiàn)幾道褶皺。
白筱沒有動。
他仰起頭,“剛才我已經(jīng)讓林律師去警局了�!�
白筱這才在沙發(fā)上坐下。
他一手拿著鞋子一手伸過來。
意識到他想做什么,白筱先俯身,輕輕地一擱,另一只手拿過了鞋子,“我自己來。”
裴祁佑的手頓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去,起身站了會兒才離開。
眼皮底下的皮鞋消失,白筱慢下穿鞋的動作,她在沙發(fā)上靜靜地坐了會兒,才抬頭看向旁邊的導購員:“幫我換小一碼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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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英美過生日就在“東宮”訂了一個包廂,沒請什么人。
白筱跟裴祁佑到的時候,蔣英美她們已經(jīng)在了。
裴老太看到白筱時,一張臉直接拉長了,但礙于孫子倒也沒有發(fā)作。
裴祁佑出去點菜,白筱把禮物遞給蔣英美,“媽,生日快樂。”
蔣英美原以為白筱不會過來,現(xiàn)在看到她,見她穿得漂亮正式,又是跟兒子一塊兒過來的,松了口氣,替白筱攏好鬢邊的碎發(fā):“來就好了,買什么禮物?”
“反正花的是我們裴家的錢,心疼什么……”
白筱忽略裴老太不和諧的聲音,見蔣英美要去洗手間就主動起身,“媽,我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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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筱,說實話你今天能來我挺驚訝的�!�
白筱抽了張紙巾遞給裴母,微笑:“為什么?媽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來?”
蔣英美看著白筱,眼里有疼惜,“你表妹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
白筱沒接話,把手伸到感應器前,溫熱的水沖下來。
“筱筱,你放心,我是絕不允許那個孩子生下來的�!�
從洗手間出來,還沒在椅子上坐下,包廂的門就被撞開,一陣吵雜聲傳來。
“讓我們進去!快讓開,我見親家母難道還要你通報嗎?”
吳秀梅尖銳的聲音太過熟悉,白筱第一時間地朝包廂門口看去。
白秋華、白沁莉、吳秀梅在服務員的阻攔下,一邊咒罵一邊往里沖,蔣英美直接黑了臉,沖趕過來的保全道:“亂七八糟的人,還不給我趕出去?”
吳秀梅一聽到蔣英美的聲音,扭頭瞧見雍容華貴的蔣英美,也不再跟保全爭執(zhí),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哭喊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啊,你以后可怎么辦呢?”
裴老太看到撒潑的吳秀梅,氣得用拐杖指著白筱,怒聲道:“看看你家的好親戚!”
“我的兒啊!你怎么遇上這種負心漢?你年紀輕輕地跟了他,現(xiàn)在還懷了他們裴家的孫子,他居然狼心狗肺地讓你去打掉,以后你還怎么出去見人�。俊�
白沁莉扶著不停捶地的吳秀梅,眼淚嘩嘩流下來,哽咽出聲:“媽……”
“這孩子不是我的�!�
祈佑,我們離婚吧�。╯hukeba.)
“那孩子不是我的�!迸崞钣永鋸氐穆曇粼谌巳和鈬鷤鱽怼�
蔣英美瞧見兒子回來,臉色稍微好轉,想起了什么,連忙扭頭看向旁邊的兒媳婦。
白筱神情淡淡地,仿若眼前發(fā)生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莫名地,蔣英美心頭涌上不安,拉過白筱微涼的手握住。
圍觀的人群主動讓開一條道。
白沁莉一扭頭就看到走過來的裴祁佑。
他穿著暗藍色西裝,身姿挺拔,盡管五官冷峻,但身上讓她無法抵擋地有魅力。
原本一點點委屈被無限擴大,她已經(jīng)快半個月沒見他了。
這個男人真的很無情,說不要她就不要了。
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白沁莉下意識地用手護著。
那晚他說讓她去打胎,第二天真的讓人強行押著她去醫(yī)院。
要不是她借口上廁所開溜,后來跟爸媽一塊兒躲到鄉(xiāng)下去,還不知道現(xiàn)在成什么樣了!
白秋華睜開保全,瞧見裴祁佑時本能地想低頭哈腰,但想想自己女兒肚子里的孩子,還是挺直了脊梁,虛張聲勢地清了清嗓子:“咳,祈佑,你說吧,孩子怎么辦?”
任蔣英美這個好脾氣的人也對這奇葩一家子來了火,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就敢亂來,轉而對過來處理的會所經(jīng)理也冷了臉:“你們會所不是會員制嗎?怎么什么人都能進來?”
經(jīng)理摸了把額頭的冷汗,說實話他也不清楚這三個人是怎么偷偷闖進來的。
跟蔣英美鞠躬道了歉,經(jīng)理剛要指揮保全把人拉走,吳秀梅不干了,從地上竄起,一把拉過白沁莉,對蔣英美嚷道:“你就算不認我這個兒媳婦,也該認你的孫子吧?”
話音未落,裴祁佑極為輕蔑的一聲冷笑在邊上響起。
白沁莉望著他雖然勾著嘴角,但笑意并未達到眼底,相反的,正冷冷地望著她,那是她待在裴祁佑身邊時從沒見過的眼神,一時心頭有些發(fā)怵,慌張地低下頭。
倒是吳秀梅氣得叫喊起來:“裴祁佑,做過就是做過,你現(xiàn)在是想耍*了嗎?”
白筱站在蔣英美身邊,哪怕她面上表現(xiàn)得再平靜,心里卻依舊暗潮涌動,尤其是聽到吳秀梅那句“做過就是做過”,雙手緊緊攥住,指甲掐得手心泛疼,面容卻愈加冷。
“照你這么說,只要跟過我的女人,我都要對人家負責,娶進來當老婆?”
裴祁佑不耐煩地斜了眼撒潑的吳秀梅,皺眉看向經(jīng)理:“還不都轟出去!”
白沁莉終于忍不住了,松開吳秀梅,從包里掏出一疊紙砸在裴祁佑身上,因為委屈,因為氣憤,淚水像開了閘的水龍頭往下流:“我就跟了你一個,這孩子不是你的是誰的?”
白筱是這些人里最先沉不住氣的,她以為她可以,卻終歸是沒辦法繼續(xù)聽下去。
“媽,等你哪天有空了,我再替您補這頓飯。”
“筱筱——”
白筱卻不想再說,擺脫了蔣英美的手,拿過自己的包跟外套要走。
她的手腕被一把扯住,在她猝不及防之際,裴祁佑拉過她就朝外而去。
“裴祁佑!”白沁莉不甘心地追了兩步。
白筱想甩開他,卻反被扣得更緊。
裴祁佑攥著她的手,射向白沁莉的眼神冰冷刺骨,“你既然要留著這個孩子,那就留著吧,不過我不會給你一分錢,明天就會有人去收御景苑那套房子。”
“你不能這么做!”白秋華急得跳腳:“不是說好送給我們的嗎?”
“不過我現(xiàn)在反悔了�!迸崞钣幼爝呧咧荒霰〉男�。
白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裴祁佑拉進電梯,繼而拉出“東宮”的。
她身上穿著無袖的裙子,裴祁佑脫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在會所服務員把車開到門口后,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強行把她塞進去,自己也跟著上了車。
熟練地點火啟動,掛檔,踩油門,雷克薩斯猶如一頭憤怒的野獸咆哮地匯入車流。
車子平穩(wěn)地駛在路上,車內(nèi)安靜得沒有一丁點動靜。
裴祁佑目視著前方被車燈光打亮的路況,俊臉緊緊繃著,臉色難看。
白筱身上還罩著他的西裝,她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頭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來往的車輛。
被擱在車頭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不停,他沒有去接甚至沒有看一眼。
直到電話響起第十遍,白筱才偏過頭,“你不接嗎?”
裴祁佑輕輕地“嗯”了一聲,專注地開著車,任由手機鈴聲反復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