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說到領(lǐng)兵，他的眼睛又亮起來，這個(gè)人就應(yīng)該長到戰(zhàn)場上。

    瑯華趁著裴杞堂不注意，將做好的腰封給他束上，抽緊了腰上的帶子，裴杞堂不由地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里仿佛要溢出水來，“太緊了些，能不能松一松，我喘不過氣�！�

    瑯華將繩子在手指上卷了卷，方才還以一敵五的人，怎么到了她手里就變得這般嬌氣，她才用了多大的力道，怎么可能會勒得太緊。

    “你以為是穿衣服，不緊哪里有效用�！�

    瑯華不理會他繼續(xù)忙碌著，半晌也沒有再聽到裴杞堂的聲音，難不成是真的太緊了，她心中一急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裴杞堂怔怔地望著她。

    那種如水般的目光像是纏繞上來的絲線，讓她心里發(fā)慌，手一松頓時(shí)前功盡棄，腰封也就掉落下來。

    裴杞堂最近特別喜歡這樣看著她。

    “你不想戴就算了�！�

    “別，”裴杞堂忙道，“那怎么行，萬一被傷到了，可就真的要丟了性命�！闭f著將地上的腰封撿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了腰上，死皮賴臉地跟過來，請瑯華繼續(xù)系帶子，“沈昌吉告你們顧家從前就與慶王有往來�！�

    瑯華停下手，仔細(xì)地看著裴杞堂，所以他今天才會情緒低落。

    顧家是不是慶王余黨不要緊，皇上舊事重提就等于讓裴杞堂又經(jīng)歷了一次痛苦。

    瑯華道：“你呢？皇上有沒有猜疑你？”

    裴杞堂心中頓時(shí)一喜，瑯華終究還是牽掛他的吧！

    裴杞堂道：“他說慶王黨都該死，卻將五百精兵交到了手中，讓我凡事都要向他稟告�！�

    “他不知道，我就是最大的慶王黨�！贝蟮钌�，聽著皇帝說那些話，他忍著起身殺死皇帝的沖動，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但是總有一日皇帝會知道他的身份。

    到那時(shí)，皇帝一定悔不當(dāng)初，不該相信他。

    “瑯華，”裴杞堂低聲道，“如果世叔沒有死，我一定將他救回來�！碑�(dāng)年父王死的時(shí)候他無能為力，但是他知道那種痛楚。

    慶王府是不可能再團(tuán)聚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父王，但是瑯華還有這個(gè)機(jī)會。

    顧世衡若是能回來，就能護(hù)著瑯華，整個(gè)顧家也會不一樣。

    “大小姐。”胡仲骨的聲音傳來。

    阿莫忙上前打簾讓胡仲骨走進(jìn)屋子。

    見到裴杞堂，胡仲骨不禁臉上一紅，“裴四公子也在啊�！�

    自從上次喝醉酒之后，這是胡仲骨第一次見到裴四。

    瑯華還不知道那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兩個(gè)人也都絕口不提。

    胡仲骨接著道：“榮國公怕是不行了，我看著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瑯華不禁驚訝，“怎么會這樣快�！�

    按照胡先生和她的推算，榮國公至少也能再熬一兩個(gè)月。

    胡仲骨搖搖頭，“聽榮國公夫人說，榮國公這些日子沒有服藥，或許是已經(jīng)看透了�！�

    現(xiàn)在這種地步郎中已經(jīng)幫不上忙。

    瑯華吩咐阿莫，“去跟祖母說一聲，給我準(zhǔn)備一身素衣，等到榮國公府傳出消息，我就過去�！�

    現(xiàn)在只希望榮國公走得安詳些。

    “我和你一起過去，”裴杞堂站起身，“我跟榮國公有過約定，在他臨終之前一定會去跟他說兩句話�！�

    ……

    榮國公府。

    榮國公笑著看鏡子里的自己，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榮國公夫人，“瞧我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怎么樣？除了臉色黃一些，是不是還沒有老得很難看？”

    “沒有，”榮國公夫人強(qiáng)忍著淚水，“國公爺還年輕著呢�！�

    就是這樣才讓人難過，一個(gè)年紀(jì)輕輕的人這樣就要走了。

    “唉，”榮國公嘆了口氣，“幾十年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我這兩日常常夢見小時(shí)候的事，你那時(shí)候父親、母親都在，我還是個(gè)無憂無慮的孩童，只知道玩鬧并不知道長輩護(hù)著我們的心思�！�

    “長大后才知道，想要將這個(gè)家撐起來有多難，”榮國公說著溫和地笑起來，“你別怨恨我，我是太累了，身上累，心也覺得累，我死之后韓家就會不一樣。因?yàn)槲覐膩頉]讓二弟與太后身邊的人交往，皇上將來會用他的，他也會妥善照顧你……”

    榮國公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國公爺不用擔(dān)心，我都明白。”

    “還有一件事我沒有辦好，”榮國公點(diǎn)點(diǎn)頭，“讓她來吧，我會給她一個(gè)去處，免得她娘家不依不饒，她也拿不定主意�！�

    …………

    今天

    第一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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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七章

    臨終

    榮國公夫人知道榮國公說的是誰。

    蕓娘被送了回來，趙家已經(jīng)擺明了態(tài)度不同意和離。

    榮國公夫人輕聲道：“國公爺就不要操心了，二弟已經(jīng)讓人將衣物從主屋里搬出來，就算趙家不答應(yīng)，肯定也會讓族里長輩去周旋�！�

    韓璋下定了決心，蕓娘再不答應(yīng)也沒有用。

    “太慢了，”榮國公搖了搖頭，“這樣會拖累二弟�！�

    榮國公聽著心里難過，“國公爺就沒想過自己……病成這個(gè)樣子，每日還在思量要怎么才能將這個(gè)家好好的交給將軍�！�

    “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榮國公眼睛笑出細(xì)細(xì)的紋理，“你們說的那些都是勸我的話，就像胡先生說的那樣，就算有藥方能治我……也已經(jīng)晚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掙扎，不如坦蕩點(diǎn)……放心離開�！�

    這也是榮國公最后的期望。

    榮國公夫人握緊了夫君的手。

    ……

    蕓娘坐在軟榻上看向窗外，院子里的花都開了，天氣也漸漸熱起來，往常這時(shí)候她會穿著漂亮的衣裙去各家赴宴，可是現(xiàn)在……她既沒有接到拜帖，也沒有人請她去赴宴。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看韓璋到底會不會與她和離。

    韓璋讓人將屋子里的東西都搬空了，她好像又回到了未出嫁的時(shí)候。

    “夫人，”丫鬟低聲道，“您喝點(diǎn)銀耳湯清清嗓子吧，過陣子家里可能會辦事，到時(shí)候忙起來，您的身子撐不住可怎么是好�！�

    “辦事？”蕓娘皺起眉頭，“辦什么事？”

    丫鬟低聲道：“前院都在說，國公爺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蕓娘睜大了眼睛，手里的茶杯也隨之掉落在軟榻上。

    丫鬟慌忙去擦蕓娘身上的水漬，“夫人，奴婢這就去拿衣服來給您換�！�

    “等一等，”蕓娘看過去，“你將話說清楚，什么叫就是這一兩日的事了？上次那個(gè)胡郎中不是說了，國公爺這一兩個(gè)月是不礙事的，如果能熬過明年春天，病就會好起來了�！�

    “那都是寬慰病人的話，”丫鬟道，“國公爺心里清楚，早就不肯吃藥了�！�

    蕓娘的眼淚涌了出來，“那……那要怎么辦才好？”

    “大夫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壽木，聽說國公爺沒了之后，將軍會扶棺回祖籍去�！�

    丫鬟自顧自地說著，“也許這是夫人的機(jī)會，等到將軍安葬了國公爺再回到京城，也許氣就消了，夫人要想想怎么才能哄將軍高興�！�

    這就是哥哥讓她做的事。

    千方百計(jì)去討韓璋歡心。

    她不想去，可是她也不想被人冷落，被父母嫌棄，她該怎么辦？現(xiàn)在國公爺都要死了……

    只要想到這個(gè)，蕓娘就悲從心來，如果她嫁給的是國公爺多好，即便是年紀(jì)輕輕就成了寡婦，也總是快樂過。

    人生真是太長了，她在其中苦苦地煎熬。

    身邊所有人都比她過的好，而她已經(jīng)是被拋棄的人，事到如今她還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她現(xiàn)在是生不如死。

    “我想去見見國公爺，”蕓娘忽然看向丫鬟，“你去想辦法跟國公爺說一聲，我想去跟國公爺說說話�！�

    也許國公爺會告訴他怎么辦才好。

    丫鬟一臉驚愕，“您……您這是……”

    “快去，”蕓娘皺眉催促，“你要避開大夫人，直接跟國公爺說，他……一定會想見我。”

    國公爺夸贊過她漂亮又識大體，她能從國公爺眼睛中看到欣賞的目光，這是韓璋從來都沒有過的。

    丫鬟出去半晌才回來稟告，“奴婢等了好久才避開大夫人進(jìn)了屋，國公爺聽說夫人要見他，就答應(yīng)下來，讓夫人晚飯后過去�！�

    蕓娘心中欣喜。

    她就知道國公爺一定會這樣待她。

    ……

    蕓娘撩開簾子走進(jìn)了內(nèi)室，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榮國公。

    管事媽媽在喂榮國公喝水見到蕓娘來了，立即將碗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垂著頭退了下去。

    榮國公比之前又消瘦許多，閉著眼睛靜靜地養(yǎng)神。

    蕓娘眼淚掉了下來，來趙家相看她時(shí)，榮國公是那么的意氣風(fēng)發(fā)，現(xiàn)在就像被人吸盡了精神。

    “國公爺，”蕓娘哽咽著，“您聽我的話，讓人將藥送來吃了吧，您心里到底有多少苦，為什么非要選這樣一條路�！�

    “我們……家里還要靠著國公爺啊。”

    榮國公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向床邊泣不成聲的蕓娘，半晌才道：“你來了�！�

    蕓娘不停地點(diǎn)著頭，“是不是將軍……跟國公爺說了什么，國公爺……才不肯吃藥了。”她是想好了才來到這里，她要勸說榮國公好好活下去。

    屋子里靜悄悄的，榮國公一直沒有說話。

    蕓娘道：“國公爺，我該怎么辦？我……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榮國公終于嘆了口氣，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這個(gè)傻孩子，你不喜歡我二弟是不是？”

    傻孩子。

    這幾個(gè)字將蕓娘叫的心里酸酸的。

    “我……”蕓娘道，“我以為韓將軍會像國公爺一樣溫文儒雅，誰知道他卻只懂得那些刀槍劍戟，打打殺殺，我從小就學(xué)琴棋書畫……與將軍不知該說什么�！�

    “你也沒有和他圓房？”

    蕓娘的臉頓時(shí)紅起來，“我……我……怕……”

    “委屈你了，”榮國公仍舊十分溫和，“你過來讓我瞧瞧你。”

    蕓娘的心豁然緊張地跳起來。

    榮國公那雙眼睛溫軟如水，就這樣瞧著她，讓她忍不住臉頰發(fā)熱，她知道不該與榮國公離得這樣近，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你放心，不會有人進(jìn)來了，”榮國公的聲音很輕，“我已經(jīng)知會好了，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蕓娘像是被觸動了心事，幾步走向前，坐在了榮國公的床榻上。

    “再近些，讓我瞧瞧你，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睒s國公低聲呢喃。

    蕓娘將臉湊了過去。

    榮國公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仿佛已經(jīng)心滿意足，“沒想到這么容易，我真是……瞎了眼……”

    蕓娘還沒有聽清楚，外面?zhèn)鱽砟_步聲，緊接著一個(gè)憤怒的聲音就響起來，“你這是在做什么？”

    榮國公夫人。

    蕓娘臉色頓時(shí)變得煞白，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我……我沒有……我……”

    “你還要不要臉，”榮國公夫人滿面驚愕，“國公爺是你的大伯，你怎么敢這樣……趙家怎么養(yǎng)出你這樣的女兒�！�

    “怪不得你的丫鬟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原來是替你放風(fēng)，國公爺已經(jīng)這個(gè)樣子，你竟然連一個(gè)要死了的人都不肯放過？”

    ………………

    今天

    第二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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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利最終會屬于我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臟事

    蕓娘眼睛里還是一片茫然，她捂住了胸口，看向床上的榮國公。

    現(xiàn)在只有榮國公能將這一切說清楚，是榮國公讓她到床邊去，是榮國公讓她離得近一些，不是她，她什么也沒有做。

    “國公爺，您……說……句話�！笔|娘的聲音發(fā)顫。

    榮國公仰起臉，冰冷的目光如寒冰般刺骨，讓蕓娘打了個(gè)寒噤，他的態(tài)度十分冷漠，“趙氏……不守婦道……有違倫�！�…我們韓家……容不得她……”

    蕓娘睜大眼睛，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她呆愣地站在那里，漂亮的五官已經(jīng)扭曲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這絕不會是榮國公能說出的話。

    誰不知道榮國公是府里最溫和的人，大夫人要打罰下人，榮國公都會幫著求情，之前韓管事喝酒誤事，按照家規(guī)要被攆出府去，是榮國公親自向韓家長輩賠禮，將韓管事留了下來，就是這些一樁樁的小事，讓她從心里地敬佩……喜歡上了榮國公。

    君子如玉，說的都是這樣的人啊。

    蕓娘覺得自己的心疼起來，是不是韓璋威脅榮國公這樣做。果然就是韓璋，那個(gè)武夫才會這樣絕情，與她和離不成，竟然不惜毀了她的名節(jié)。難道他就不怕牽連到榮國公的名聲？

    蕓娘的表情從驚愕變成了痛恨。

    榮國公夫人看向身邊的族嬸，“族嬸來探望國公爺，沒想到卻撞見……讓我的臉往哪里放，都是我沒有管好這個(gè)家，才弄出這樣的丑事�！�

    族嬸忙道：“這不怪你，你整日里操持府中事務(wù)，又要照顧國公爺，就算有一百只眼睛，也防不住那些不識好歹不懂規(guī)矩的人……怪不得將軍要與她和離……趙家也是書香門第，怎么會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眷。”

    榮國公夫人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嬸子……現(xiàn)在該怎么處置？國公爺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這里里外外該如何應(yīng)對，我……對不住韓氏一族�！�

    族嬸看向旁邊的管事媽媽，“叫幾個(gè)婆子將院子封住，先不要跟將軍說，再去族里將叔公請過來，前院的堂屋打開，”說著頓了頓，“不用請趙家的長輩，只要拿族里的帖子請趙氏宗主就行了�！�

    蕓娘踉踉蹌蹌地向后退去，脊背重重地撞在了墻上。

    這是要繞過父親母親開族會了。

    她見過族會的陣仗，上了族會她就再也不能反抗，只能凄然地等著族里的處置。

    “國公爺，”蕓娘絕望地喊著，“您倒是說句話啊。”

    “事到如今你還要連累國公爺，”韓夫人惱恨之間抄起了桌子上的茶碗向蕓娘砸過去，“韓家哪點(diǎn)對不住你？二叔在邊疆那么多年，你可問過一言半語？我只當(dāng)你是少不更事，原來你心里是存了齷齪的心思，心里覬覦著國公爺，現(xiàn)在國公爺都要……你還不依不饒……你到底是不是人�！�

    蕓娘立即辯駁，“我沒有，我什么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