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嗯�！�
“對了，今天天氣預(yù)報報著有雨，雨傘給你放在鞋柜上面了，記得拿�！�
“嗯。”
李余換好鞋往外跑，騎出小區(qū)才想起來忘記帶公文包，連忙掉頭回去取。
后來，李余時常想起那天，多虧他回去這趟，才知道自己在宋繼開這是個多不值錢的東西。
李余正在走神，客廳里突然有了聲響，李余把關(guān)緊的廚房門打開，小心翼翼的問：“哥，我動靜太大了么？”
宋繼開說：“沒有�！�
李余松了口氣：“那就行，熱水我燒好了，哥洗澡就直接去好了。”
“嗯�！�
宋繼開去洗澡，李余趕忙把冰箱底下的牛排拿出來，又用煎剩下的油熱了兩個餃子，他把盤子端出來，宋繼開也洗好了。
宋繼開擦著頭發(fā)出來，看到桌上差異巨大的兩份早餐，兩個盤子遠(yuǎn)的好像隔了道溝。他眉頭皺了一下，問：“怎么弄得這么麻煩�！�
“不麻煩的�！�
他怎么好讓宋繼開跟他一起吃剩飯。
今天起得早，吃完飯還有時間，李余把客廳廚房都收拾干凈，把臺面擦的一點油漬都看不見，又進(jìn)屋里給宋繼開熨西服。
宋繼開從后面抱住他：“我今天早點回來�！�
“誒�！崩钣嗾f，“就算是大領(lǐng)導(dǎo)也不愿意天天加班�！�
宋繼開輕笑一聲。
李余把衣服掛好，宋繼開打開衣櫥挑領(lǐng)帶，李余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說：“哥，你忙著，我先走了�！�
宋繼開一頓：“去哪？”
“上班�！�
宋繼開視線緩緩移過來：“身子還好么？”
李余踢上鞋，彎著腰，鞋跟挺費勁的才提進(jìn)去：“放心吧哥，我沒事的�！�
宋繼開沒有說話。
李余從褲兜里摸出來自己的工資卡，放到鞋柜上，挺不好意思的說：“哥，卡里現(xiàn)在沒錢，發(fā)完工資就有了，你直接取走就行。這卡就先放在你這了�！�
“……”
李余等了一會，見宋繼開都沒開口的意思，說：“那我先走了�！�
宋繼開冰冷的問：“你以后不吃不喝么？”
李余：“單位有食堂的。”
“周末呢？”
“餓不死的�！�
李余推開門，已經(jīng)站在樓道里，宋繼開突然問：“今天還回來么？”
“不了吧�！�
李余說：“家里還養(yǎng)著東西，一天不喂還可以，兩天可就不行了�！�
第6章
第六章
李余推著自行車在馬路邊走，他收著條的短信，胡媽發(fā)的，讓他和宋繼開說說，給李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先往機關(guān)單位里安排個臨時工。
李余嘆了口氣，把手機揣回褲兜里，后邊來了輛空出租車，李余趕忙招手，司機往他邊上一緩，見他還推著個車子，一腳油門就走了。
沒人愿意拉這種帶大件的，在市區(qū)蓋不上后備蓋可是要扣錢的。
手機又響了，李余掏出來看，果然是胡蘭芬，他不太想接，實在是不舒服，在宋繼開家里的時候還沒太大感覺，等出了門，被風(fēng)一吹，走路都直晃悠。
等了一會兒，電話斷了，沒兩分鐘，立馬又打過來，李余沒辦法，他要是不接，沒準(zhǔn)胡蘭芬又要找到他單位去。
“媽，有事么？”玉鄢
胡蘭芬說：“老二，我剛給你發(fā)短信了，你看著沒？”
冷風(fēng)灌了一嘴，李余咳了兩下：“還沒來得及�！�
“我說你哥今年沒考上，在家里在待一年也不怎么好，我聽說現(xiàn)在這些單位都有臨時工，你問問繼開，能給你哥安排一個不？”
李余一陣頭疼，臨時工這件兒確實是有，都是些機關(guān)單位不正干的子弟，家里不差錢，先把孩子安排進(jìn)去，就混個保險。這活說不上好，但也真不是一般人隨便就能去。
“媽，我沒那么大能耐�！�
對面急了：“多大的事，你不過就是動動嘴皮……”
李余低著頭，手背上有一道腫起來的紅印，昨天夜里皮帶抽的太狠，他沒忍住用手擋了一下。
“你現(xiàn)在是好了，分配到了好單位，你多么風(fēng)光，還有單位里滿屋子的錦旗，你管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怎么不知道拉扯一下自己家里！”
李余心臟跳了一下。
他剛分配到信訪的時候，還很年輕，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背后幾個大字，一切為了人民。李余第一次接訪，遇到個五六十歲的老農(nóng)，從馬莊村坐車到市里，為了省下幾毛錢的公交車費，步行了半個小時到了信訪辦門口，他老婆得了癌癥，吃藥維持了七八年，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申報低保，三年都沒成功。
李余問，為什么沒成功，缺什么材料么？
老頭說，都準(zhǔn)備好了。
李余把材料接過來看，確實沒問題。老頭后來才說，名額滿了，低保給了村長他二舅和電力局一個科長的爹媽。
“我想辦下來這個低保，藥費就能再多報銷百分之十。”
李余心里不怎么好受，轉(zhuǎn)辦要給村委會打電話，一小時打了十幾通，都沒人接。
晚上回去，李余有點心不在焉，切菜的時候劃了下小指。宋繼開回來了，脫了大衣，李余趕緊給他掛好，又倒了杯溫開水。
吃飯的時候，宋繼開看到李余的手，問他怎么了？
李余把早上的事講了一遍，說：“光想著這事，沒留神。”
宋繼開給他包了個創(chuàng)可貼。
信訪只是個協(xié)調(diào)部門，之所以是清水衙門，其實是沒實權(quán)，在那個網(wǎng)絡(luò)信息并不發(fā)達(dá)的年代，大部分都是靠紙筆記錄，就算是沒轉(zhuǎn)辦，也不會有人知道。一個沒有人脈的農(nóng)民，受了點微不足道的委屈，不會有人愿意為了他得罪人。
李余認(rèn)真想做點什么，但他給馬莊村委會打了不少電話，一直都無人接通。
過了兩天，正好趕上是李余生日，宋繼開提回來一個蛋糕，李余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買的，殼子上沒寫店名，打開以后特別好看，奶油往嘴里一抹就直接化開。
李余特別高興，宋繼開也笑，讓他許個愿。
李余很小聲的說，希望那個大爺?shù)氖履苻k妥了。
第二天，有監(jiān)察組來信訪辦檢查，四五個人，打頭的是個窄臉大眼的男人。張局迎著在信訪辦轉(zhuǎn)了一遭，最后查到了信訪辦的電話表。
男人翻了兩頁：“張局，你們的本子該更新了吧�！�
當(dāng)天下午，電話表就換了新，八個鄉(xiāng)鎮(zhèn)下大大小小的村委會電話號碼都更了新，李余打通了馬莊村委會電話。
后來，李余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副錦旗，紅燦燦的，現(xiàn)在還掛在辦公室的墻上，金黃色的線繡著他的名字。
當(dāng)年的李余太遲鈍了，在突如其來的夸獎聲中，他以為自己真的蠻厲害，有些風(fēng)光，做成了什么事情。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榮譽，靠的不是他自己，是依靠宋繼開跨級特權(quán)才得到的。
“……”
李余也不做聲，聽著胡蘭芬數(shù)落，等那邊抱怨完了，李余才說：“媽，這個事我張不開嘴，宋繼開就算是菩薩，也經(jīng)不住一天一燒香。”
胡蘭芬掛了。
李余推著車?yán)^續(xù)走，他正在想不然給張局說一聲，今天肯定要遲到。一輛白色轎車停在他面跟前，鄭重打著哈氣說：“挺巧啊，在這遇著了�！�
李余納悶：“你家不是在東二環(huán)么，怎么到北邊來了？”
鄭重笑呵呵的：“我有多少房子你怎么知道。”
“行吧，快點上來，我給你送過去�！�
李余手腳凍得都快沒知覺，腰以下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破皮了，褲衩子貼在屁股上。
李余拉開后備箱，把自行車抬進(jìn)去，歪著身子坐在汽車后排，車?yán)锱笱蟮�，汽車空調(diào)機的熱風(fēng)有股味道，聞多了頭疼。
鄭重說：“這么著急上班，就這么舍不得你那一屋子錦旗？”
李余聽出來不是什么好話，就沒搭茬。
車?yán)锓牌鹨魳�，沒一會兒，李余閉起眼睛，車停了，鄭重叫了他兩聲，李余腦袋昏沉沉的，張不開嘴，也睜不開眼。
他聽見鄭重又猛的把油門踩起來，給什么人打電話：“哎呦！你不是把人搞死了吧！”
第7章
第七章
李余：“沒事。”
鄭重回過頭，有一些吃驚：“你醒了？”
李余：“天有些冷，小感冒就別麻煩我哥了�！�
鄭重捏著手機，那頭一直沒聲，他才把李余送到單位門口，幫李余把自行車搬下去。
李余：“謝謝你了。”
鄭重有點不太習(xí)慣：“也不用這么客氣�！�
“應(yīng)該的�！�
鄭重也不是他李余的朋友。
人這輩子不可能沒做過錯事，更不可能時時刻刻保持清醒。李余時�；叵�，過去好多事是他不懂分寸，現(xiàn)在他不會了，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在什么位置，不會讓大家都尷尬。
李余到了接待室，一抬頭，滿屋子扎眼的紅，他踩著凳子，把那些錦旗一張張揭了。
接待科科長姓劉，是個一米八大個的光頭，五十來歲，也是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平時挺照顧李余。
劉科長問他這是干什么，李余捂著嘴直咳嗽，說：“不好看�！�
劉科長看出來李余臉色不對，問：“病了？”
李余說：“有點感冒�！�
“病了就請假，別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