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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夫人起身笑道:“可不是,你也不禁說,一說就到�!�

    三老爺一身豆綠色長衣,搖著扇子呵呵兩聲,眼睛掃了一圈又問:“母親呢?”

    三夫人遞給他一盞涼茶,回道:“在里間呢�!�

    她話剛說完王氏便由焦嬤嬤虛扶著打里間走了出來,約么是悶氣消了,臉色比之剛才要好得多,焦嬤嬤躬身要退出去,王氏微一抬手,示意不必了,就暫且在這伺候著。

    三老爺拿著扇子變戲法似的在前面一擋,下一刻扇子收起時手里就多了個小紙包,他獻寶似放在面前的炕桌上:“兒子剛變出來的,母親賞臉嘗嘗?”

    王氏往他身前身后掃了兩眼,嘴角已經(jīng)隱約有點兒笑意了,臉上卻還繃著,不信任般地說:“哪里來的這包東西,能吃么?”

    三老爺上前親自解開了油紙包,王氏瞥了眼,是一包雕酥,雕成了玉露狀,是以名為“玉露團”,據(jù)說是當今的皇后娘娘命的名,這種胡人美食如今在長安城里很是著名。

    三老爺小小的拈了一點兒,也不給王氏,先送進自己口中,然后仰著脖子瞇眼嘆道:“唉喲,這味道.....絕了.....”。

    王氏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道:“行了,別耍寶了,白露,去取個盤子來裝了,你三老爺這里連盒子也沒給備一個�!�

    鄭佑智道:“兒子特意叫人打長安捎回來的,這不急著來見您,都沒顧得上裝盒子�!�

    王氏點點頭,總算是恢復(fù)了一貫的笑意。

    下面坐著的二夫人便挑眉看了看鄧環(huán)娘,意思是:——大嫂瞅瞅,還得是三房最能拿捏老太太的心思,會討老太太的歡心。

    鄧環(huán)娘不置可否地看了眼自己的丈夫,鄭佑誠一手撫膝,是高興的樣子。

    二老爺鄭佑禮往前看了一眼,眼中迅速閃過一抹黯然,但轉(zhuǎn)瞬即逝。

    各人坐下問了王氏這兩日的飲食、睡眠,龔嬤嬤在旁邊一一答完,就聽見外間丫鬟們的聲音:“老太爺�!�

    屋里的人除王氏外都立時起身,老太爺鄭茂才一身銀灰色直裾大踏步地進了屋,眼神在給他行禮的眾人身上一掃,隨意地“嗯”了聲便坐到了王氏對面。

    幾個兒媳以及孩子都有些怵他,所以此時統(tǒng)一的安安靜靜,三個兒子互看了一眼,也沒人先開口都等著父親發(fā)話,鄭老太爺今兒心情不錯,不過他心情一好就想尋個孩子說教說教,打眼一看,底下除了三個已為人父的兒子外就是四個半花兒一樣的小孫女,他張了張嘴咽下了原本的話,轉(zhuǎn)而問道:“瑞哥兒快回來啦?”

    鄭佑誠點頭答道:“是,今兒中午到的信,說是大約到月中的時候�!�

    老太爺拍著大腿“嗯”了聲,心想算了,我今兒也當回慈祥的祖父吧,回頭孫子回來了再接著嚴厲,于是他默默地想了下該怎么慈祥,想了半天也沒結(jié)果,最后只好大手一揮,自我感覺十分和藹的朝著幾個孫女一笑,直接道:“去飯廳吧。”

    眾人微楞,以往老太爺都是要說上幾句的,今兒怎么一點兒過渡都沒有?這是.....餓啦?

    老太爺面無表情的咳了聲,起身率先往飯廳去,王氏也沒說什么,眾人也只好無語地跟過去,各房的小妾幫著丫鬟婆子們擺好了碗筷,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旁。

    童姨娘先前在外頭聽見了九娘的哭聲,心里如麻,可這會子卻連多看九娘一眼也不敢。

    二老爺只有一房妾,還是幾年前王氏院子里出來的;三夫人的身后也只有一人,不過房里卻還有兩個通房丫頭,但至今還沒抬成妾室,因而沒叫過來伺候。

    因主子們過來時一水的沉默,所以這頓家宴她們伺候得頗有點緊張,當然吃飯的人也比她們好不到哪兒去。

    好在晚飯之后老太爺總算正常了些,不再是那么個要笑不笑的神情了,以往二夫人林氏在這時候都會說點什么表現(xiàn)一下,但這回因著上次荔枝的事她自己后來也知道了,覺得在三夫人和王氏那很是丟人,因而如今也不輕易開口了。

    王氏眼見老太爺坐了會子已有要走的趨勢,便道:“長房先留下來,我與你父親有事同你們說,剩下的都回去吧�!�

    老太爺看了她一眼,倒是坐著沒動。

    二房、三房看王氏一臉嚴肅,也都行完禮,依次退了下去。

    王氏指指鄭明珠、鄭明玥以及被乳母抱著的九娘:“你們也回去吧�!�

    明玥暗暗看了鄧環(huán)娘一眼,鄭明珠已經(jīng)福身道:“那明珠就先退下了,祖父祖母�!�

    王氏略一點頭,明玥也趕緊跟著福身,往外走的時候看見鄭明珠的臉色微微發(fā)紅,心里一動:難道是要說鄭明珠的婚事?

    她們一出來童姨娘就面帶焦急地迎上前,看了看乳母懷里的九娘,又有些不安的看向明玥。

    明玥十分清楚童姨娘的立場,——童姨娘與柳姨娘不同,她一進長房,主母便是鄧環(huán)娘,并且不出意外的話,鄧氏也將是她一輩子的主母。

    在大周朝,滕、妾與正妻之間有著森嚴的等級差別,律法也嚴格維護這種尊卑秩序,明文規(guī)定:嚴禁以妾為妻。即使她們有了子女,也依舊不能改變她們低下的身份,而童姨娘又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她的命運可以說九成九掌握在了鄧環(huán)娘的手中,所以這一刻她沒有看向王氏寵愛的鄭明珠,而是看了下明玥。

    明玥沒說話,直到出了松菊堂又走了一段路才道:“沒事,先前不過是祖母要抱抱九妹,小九大約剛睡醒,在祖母懷里鬧騰了兩下�!�

    童姨娘立時臉色一變:“老太太.......沒有生氣吧?”

    明玥笑了笑:“小九才多大,祖母當然不會同她生氣�!�

    童姨娘的神色并沒有變得輕松,但見大老爺與鄧環(huán)娘還在松菊堂沒回來,遂也不敢多問,默默的抱著小九回去了。

    松菊堂里,王氏盯著鄭佑誠開門見山地問:“明珠的婚事,你這個做父親的心里可有底了?”

    還沒等鄭佑誠說話,一旁的老太爺便問:“婚事?明珠那丫頭今年及笄?”

    鄧環(huán)娘忙在底下答道:“今年冬滿十四,明年冬天及笄�!�

    “唔”老太爺點了下頭,將一口茶水悠悠咽下:“那還早嘛,不急�!�

    王氏心頭一梗,轉(zhuǎn)頭意外而又不滿地的看了他一眼。

    有了老太爺?shù)脑挘嵱诱\便道:“這事母親做主便是,不過兒子也覺得如父親所說,先等一等,至少等得明年昭哥兒春闈結(jié)束再說也不算遲�!�

    王氏忽地氣不打一處來,她不好對著老太爺發(fā)作,便盡數(shù)將氣撒在鄭佑誠身上,拍著桌子道:

    “還早!尋常人家的姑娘到得明珠眼下這個年齡成婚的都不在少數(shù),能有幾個親事還未定下來的?明珠也是你的親生女兒!母親偏心也就罷了,你這做父親的不要太偏心才好!”

    鄧環(huán)娘在下首坐著,大約是早就想到王氏會扯上她,因此也只做沒聽見,起身道:

    “這事打鎮(zhèn)州回來時我與老爺也商量過,只是一時沒有滿意的人家,我想著總不能委屈了明珠,就再看看,母親這么說,心里可是已有人選了?”

    王氏瞪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再看看?等你們看好了明珠怕是十八歲都過了,女孩子家家,耽誤得起?”

    鄧環(huán)娘也不反駁,只靜靜等著王氏的下文。

    王氏將鄭佑誠又狠狠剜了一眼,才說:

    “我心里的首選是清河崔家,他們同樣是士族高門,如今有三支都在長安,正是炙手可熱,清河的兩房也都是不弱,這一輩當中出類拔萃的也有好幾個,清河與燕州離得又近,不失為一樁好姻緣;第二選是城西的傅家,雖說名望不及咱們鄭姓一脈,不過總也是書香門第,他家老太太大約也是有這個意思的,見過明珠后沒少夸贊,這個好處就是離得頗近,但同崔家比門第還是不及�!�

    老太爺脧了兒子一眼,點著頭沒吭聲。

    鄭佑誠吸了口氣,點頭說:“都是好的,不過定下來之前是不是也讓環(huán)娘相看相看?”

    王氏壓著火道:“不然呢!難不成這做母親便拍拍手在一旁看著,讓我這老太太去拋頭露臉?”

    鄭佑誠忙道:“自然沒有那個道理,母親莫要生氣。明珠的婚事是個大事,兒子有分寸,環(huán)娘心里也有數(shù)的�!�

    鄧環(huán)娘便笑著點了點頭,王氏沒看她,冷不丁地又問鄭佑誠:“上次說是毅郡王到了燕州,可是直接走了?沒見你有個信兒�!�

    鄭佑誠回想了一下,說:“是,后來兒子打聽了下,多半只是路過,當天就離開燕州城了。”

    王氏“嗯”了聲,轉(zhuǎn)向老太爺:“咱們當年在長安時,記得我也是見過毅郡王一次的,那時候他還小。”

    王氏在這個時候忽然提到了毅郡王,難免不讓人生出別的想法,但鄭老太爺卻神在在的八風(fēng)不動,順著她的話平淡地說:“那是十來年前的事了,那會子毅郡王才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跟瑞哥兒一般野淘野淘的。”

    王氏蹙了下眉,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咽了下去,最后將目光又鎖回鄧環(huán)娘身上,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眼下瑞哥兒要回府啦,昭哥兒要準備秋闈,再還有明珠的婚事,哪一件不需要你這個做母親的操心?其他的心思就都先放放,若是真想管家,等忙完這些,再同二房里一塊商量著來也不遲�!�

    最后這話一出,老太爺與鄭佑誠也都略帶思量的看向了鄧環(huán)娘。

    鄧環(huán)娘一嘆,——她要管家?這是有人嚼了舌根子還是王氏自己的警告?哦,原來是在這等著自己呢。

    鄭佑誠深深看了他一眼,神情中帶有責(zé)備,鄧環(huán)娘有點兒心寒,隨即卻給了王氏一個略顯羞怯的表情,她一手抬起,輕輕蓋到小腹上,然后道:

    “媳婦這一兩月來身子一直不大舒坦,除了長房里的一干事情外哪里有精力想別的,今兒中午老爺醉酒折騰著吐了一陣,竟把我引得也嘔了半天,后來院里的下人們經(jīng)了心,請來大夫過來,這一請脈才知道.........原來、原來........”。

    話說到這幾個人還不明白就是傻子了,鄭佑誠最先反應(yīng)過來,聲音里帶著控制的喜色:“是有了身孕啦?”

    鄧環(huán)娘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大夫說兩個多月了”,隨即她轉(zhuǎn)向王氏:“母親,您看我迷不迷糊?”

    王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重復(fù)的問了一遍:“什么時候的事?”

    鄧環(huán)娘笑著又答一遍:“今兒中午請的大夫,說是兩個多月了�!�

    王氏深吸一口氣,半晌沒有說話,今天她在鄧環(huán)娘身上碰了兩次軟釘子!

    鄭老太爺坐在一旁看了半天,這會兒就起身道:“嗯,好,看來我鄭家又要添丁了,是好事�!�

    他看一眼王氏的神情,本不想說,但還是忍不住道:“眼下明珠的婚事就更沒法子急了,緩一緩吧,你先挑著�!闭f完他大概怕王氏再次發(fā)火,整了整直裾直接回了他的攬月樓。

    剩下鄭佑誠站在那水深火熱,王氏看著鄧環(huán)娘的肚子有點兒牙癢,——她這胎來得也太是時候了,怕是她自己早就知道了,只等個合適時機才說!

    王氏腦仁生疼,揮揮手將他二人也攆走了。

    鄭佑誠一路咧著嘴,問:“怎么先沒與我說?”

    鄧環(huán)娘嗔怪的看著他:“老爺還說呢,你打未時一直睡到了酉時,我若不叫醒你,怕是得等到今兒半夜才見醒,我哪里有功夫顧得上了?”

    鄭佑誠笑了笑,一路多加小心的回了院子,到院門口,見明玥正在那候著,心情大好的賞了明玥一把竹骨扇。

    明玥:“..................”

    明玥瞧著鄧環(huán)娘,鄧環(huán)娘眼神示意她沒事,歇著去吧,明玥放了心,便高高興興拿著扇子回了東廂房。

    鄧環(huán)娘折騰一趟,也當真是有些乏,叫了人伺候過洗漱,夫妻二人就倚在炕上說話。

    鄧環(huán)娘今兒也有些奇怪,鄭明珠的婚事她也同鄭佑誠提過,鄭佑誠只說讓她先看著,不急。這并非是鄭佑誠不疼鄭明珠,這幾年里,鄧環(huán)娘心里十分清楚,鄭佑誠雖然嘴上不說,但鄭明珠那邊的吃穿待遇鄭佑誠都是有留心的,有時她給明玥做一件什么東西鄭佑誠也會狀似隨意地問:“明珠有么?”

    所以先前鄭佑誠那般說鄧氏也只以為他是不放心自己定鄭明珠的婚事,總還得交給老太太定,可方才的態(tài)度............

    鄧環(huán)娘靠在枕上不由玩笑道:“難道老爺心里也有自己的人選?不好說?莫非也想把明珠嫁進毅郡王府?”

    鄭佑誠胳膊搭在額頭上,沒吭聲。

    鄧環(huán)娘低低笑了一氣,微微撐起身子說:“我聽說毅郡王年紀輕輕,長年在外征戰(zhàn),他府里別說妾了,丫鬟都沒幾個,一水的精干小將!這要是娶個嬌滴滴的姑娘回去怕是鎮(zhèn)不住,不知道這位郡王是不是也要尋一位巾幗英雄?可話說回來,我上次在刺史府見到他的時候覺得就像個愛說笑富貴公子,哪能看出是領(lǐng)兵殺突厥人呢。”

    鄭佑誠呼出口氣,閉著眼睛道:“那是沒在戰(zhàn)場上。”

    鄧環(huán)娘隨口“嗯”了聲,鄭佑誠沉默了下,然后轉(zhuǎn)過頭來,正色叮囑她:“你不要亂想,方才父親與母親的態(tài)度明顯是沒有這個意思,況且....毅郡王又不是個閑散王爺,這話不能亂說。明珠的婚事母親說了你就先應(yīng)著,但暫時不要太快定下來就是�!�

    鄧環(huán)娘瞧他神情嚴肅,直覺他這話沒說完,忙點頭道:“我知道了”,想等著他說后半句,鄭佑誠卻再沒音了。

    ☆、第28章

    無題

    明玥在第二日知曉了鄧環(huán)娘的身孕后很是高興了一下,過后卻又有些擔(dān)心,指揮著人胡亂忙活了一通,鄧環(huán)娘哭笑不得的拉住她,覺得娘倆個像是換了位,自己反成了要被照顧的小孩子。

    來請安的兩位姨娘被明玥在一旁炯炯有神地盯著,很有些坐立不安,童姨娘就率先起身道:“婢妾是在方才來請安的路上方知曉夫人的身孕,一時間也沒來得及準備什么,念翹這里要是有什么忙不過來的還請盡管吩咐,婢妾還是有把子力氣的�!�

    大丫鬟念翹看了眼鄧環(huán)娘,見主子笑了笑,便向童姨娘福了個半禮,笑說:“姨娘這話奴婢可記下了,回頭要真找您幫忙姨娘可別推脫呀�!�

    童姨娘忙道:“怎么會!夫人若是不嫌棄,念翹你現(xiàn)在有什么活計就盡管支使,也好看看我的活兒成不成�!�

    說罷,還真利索地挽了袖子一副干活的架勢,鄧環(huán)娘在一旁笑著擺手,道:“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別聽流云在那兒貧嘴,活兒要是都讓你干了,還要她們作甚?”

    童姨娘咬著唇有點兒訕訕的,一旁的柳姨娘這時起身緩緩福了個禮,神色有絲恍惚地道:“婢妾這兩日有些頭暈,不知是不是中了暑熱,想同夫人告?zhèn)假,免得將病氣帶進這院子里來。”

    鄧環(huán)娘懶懶地一挑眉:“噢?是前些天的病沒好利索?”

    柳姨娘垂著頭回答:“興許是,婢妾倒不要緊,但不能將病氣過給老爺和夫人,尤其夫人現(xiàn)下有了身孕......”。

    鄧環(huán)娘道:“罷了,既是這樣,這些天也不必過來請安了,過會兒讓人請了大夫再來給你仔細瞧瞧,要按時吃藥才好。你既然病著不能伺候老爺,那少不得要童姨娘辛苦些了。”

    童姨娘忙說不敢,一面又略顯意外的看了柳姨娘一眼,柳姨娘聲音平平,只規(guī)矩的行禮:“多謝夫人體諒�!�

    打發(fā)走二人,念翹便道:“夫人,這柳姨娘倒是懂得避嫌。”

    鄧環(huán)娘“嗯”了聲,起身牽著明玥到窗前坐下,說:“隨她去吧,我巴不得她不進這院子�!�

    念翹答應(yīng)一聲,明玥挽著鄧環(huán)娘的手臂若有所思的說:“娘可別大意,還是留心著些。我方才瞧著她臉色不怎么好,神情也滯滯的。她從前雖不敢多明目張膽的爭寵,但這么好的機會怎么能輕易放過?但剛才.....而且我瞧著她那模樣,怎么像是懶怠容妝似的?”

    鄧環(huán)娘噗嗤一下笑起來,說:“我們阿玥看得還仔細,她前些日子鬧病,想是還沒緩過來�!�

    明玥皺著小眉頭沒說話,念翹在一旁道:“奴婢瞧著她八成是受刺激了!這么些年了也沒有所出,前些年仗著自己年輕,如今有了童姨娘,她不擔(dān)憂才怪�!�

    鄧環(huán)娘道:“讓她兩個鬧去,只不許她進咱們這院子,如今她要是不老實,我就把她發(fā)賣出去,我如今有孕在身,老太太也說不得什么。”

    明玥聽著,卻也不敢完全放心,只能多加留意,如此半個月過去,鄭澤瑞便回府了。

    不過他回府當天王氏的心情并不好,原因是在他進門前王氏剛剛拍著桌子罵走了遠道而來的官媒。

    ——給鄭明珠提親的官媒。

    委托官媒上門之人乃吏部員外郎常嚴光,此人出身寒門,先帝在位時曾參加科舉中了二甲,當時并沒被委任官職,于是他衡量一番后棄太子之門不入,投靠到了當時還是德王的當今皇上門下。

    常嚴光才德一般,然而察言觀色與人情世故的本事卻一流,漸漸得了賞識并成為德王親信,到今上登基時便直接將他指到了吏部。

    常嚴光到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但一直以未能娶五姓望族之女為妻抱憾,所以到他兒子常不羈這里常嚴光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娶一門世族之女。

    去年他與同僚至鎮(zhèn)州考評,聽人提過鄭家有女正當齡,當時常嚴光并未有表示,不想如今直接差了官媒上門。

    王氏在聽清提親之人時便拍著桌子怒罵道:“寒門所出,竟也妄求名族!當真是癡人說夢!”

    這官媒本就對世家名門有所敬仰,挨了王氏一通大罵之后更是底氣不足,囁喏著說如今士庶通婚已不在少數(shù),又把常嚴光的兒子常不羈從頭到腳夸贊了一番,連連同王氏描述日后夫榮妻貴的未來景象。

    王氏最終忍無可忍,叫人直接將九品的小媒官給轟了出去!

    小官媒垂頭耷拉眼出來的時候鄭澤瑞正進門,三年半的功夫,這孩子躥高了一大截,原先的肥胖了變成了結(jié)實,眉眼間也開始顯現(xiàn)出英氣,他站在明玥跟前頗有點兒俯視的架勢。

    鄭佑誠問了他幾句書院的事,又說家里請了先生來給女孩子們上課,鄭澤瑞也要去聽,鄭澤瑞剛剛打書院解放,一聽之下立即苦了臉,鄭佑誠便道:“若是不愿意,你祖父可以親自教你�!编崫扇鸨氵种炷枇�。

    鄧環(huán)娘又問了些他日常的飲食起居,略說了幾句話松菊堂的白露便來了,夫妻二人也聽說了今兒上午官媒上門的事,只好跟著白露先去了松菊堂。

    鄭澤瑞站在院里打量了眼明玥,邊往外走邊說:“我?guī)Я撕脤氊惢貋�,你要不要看?怕的話就算了�!?br />
    明玥忍著笑,道:“我原本膽子很小,不過這幾年......已然被嚇大了�!�

    鄭澤瑞知道明玥是在說他幾年前樂此不疲的惡作劇,那會子他還小,對于鄧環(huán)娘和明玥的認知除了自己眼睛看到的之外,大部分來源于王氏的灌輸,是以在他八歲以前的思想里,固執(zhí)的認為如果沒有鄧環(huán)娘與明玥,他還會是個有親娘疼的孩子;如果沒有鄧環(huán)娘與明月,也不會有世族嘲諷他們鄭家是在“賣婚”!

    ——八歲以前的鄭澤瑞同王氏一般打心底里認為明玥根本不配叫他一聲“哥哥”。

    不過是自打到了范先生的書院后,他一直固有的想法開始受到了撼動。

    范鴻儒收學(xué)生一向是只重才德不問出身,書院里不僅有高門子弟,更有寒門庶族,一幫七至十七歲的少年在一處打架是常有的事。

    ——當然,通常是由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先挑起事端,他們看不起寒門庶族,更不愿同他們在一處吃飯、休息,因而時常找茬兒,簡直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鄭澤瑞雖沒有特別的看不起別人,但打起架來那絕對是活躍份子,有次便把一人打了個頭破血流,范先生為此罰他到后山去砍了半個月的柴。

    最后一天的時候鄭澤瑞偷了懶,半路跑去抓狍子,結(jié)果狍子沒抓到野豬卻引來了一只!正當他同小廝狼嚎鬼叫地逃命時,卻是有人猛扯了他一把,然后大喊著自己將野豬引進了一個獵人的獵坑里。

    ——鄭澤瑞驚魂未定地看去,竟是半月前被他狠揍一頓的粱信。

    “你做甚么救我?”鄭澤瑞有點羞惱成怒。

    粱信攤攤手也不含糊,坦白地道:“我今日本是來找你好好打一架的,不想差點被野豬搶了先!我雖不喜你這人,但人命關(guān)天,沒有不救之理!”

    鄭澤瑞冷哼了聲,掏出銀子扔給他:“算你來得及時,賞你了�!�

    粱信接住銀子細細端詳了會兒,正當鄭澤瑞準備再譏諷他幾句時他卻一把將銀子砸回了鄭澤瑞身上,并且輕蔑的道:“世家子弟,不過如此!”

    鄭澤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粱信轉(zhuǎn)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身問鄭澤瑞:“有沒有被嚇尿褲子?還敢不敢打?”

    鄭澤瑞臉紅脖子粗。

    于是......二人毫無形象地又干了一架,并因此又被范先生罰擔(dān)了半個月的水,這挨罰不需細提,但此事極大地動搖了八歲半的鄭澤瑞的閥閱思想。

    所謂不打不相識,兩人在這段沒有同甘卻有共苦的受罰日子里赫然發(fā)現(xiàn)脾氣還挺對路!鄭澤瑞慢慢開始發(fā)覺得寒門庶族大抵也不全然是無能之輩,這書院里,胸懷坦蕩又有才氣的寒門子弟也不少,他們沒有閥門世家的出身反而更顯示出一分堅韌與不屈,讓鄭澤瑞不由自主的心生了羨慕。

    關(guān)于這樣的困惑他問過鄭澤昭,但鄭澤昭明顯也有點兒迷茫,似乎跟他一樣,是種一直以來的信念受到懷疑時的迷茫。

    大約是那時候,鄭澤瑞才開始偶爾看一下明玥的來信,鄧環(huán)娘與明玥送來的東西雖然依舊不吃不用但不再往外扔了,到后來某天他餓得饑不擇食吃了明玥讓人送來的點心后.....也沒怎么樣,他覺得味道還不錯,后來竟也習(xí)慣了。

    而且他一個人吃了覺得不平衡,便混在鄭澤昭的吃食里,直到鄭澤昭也吃了兩三次之后他才哈哈大笑著說:“這是明玥那死丫頭送來的,據(jù)她說這還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呢,二哥你說她臉皮厚不厚?這雪里綿沙多難做啊,我才不信她會呢!”

    鄭澤昭臉色一變,兩天沒同鄭澤瑞說話,但之后明玥有信來的時候他卻是板著張臉在一旁偷偷地瞄。

    鄭澤瑞不像他二哥,他性子直來直去,如今對明玥沒那么大敵意了臉上就顯現(xiàn)出來,也不再幼稚的拿東西嚇她,只板著臉道:“那你就到大姐姐院子里等著,待會兒見著了不許叫�!�

    明玥拍手:“我也不是五、六歲的孩子了,才不會。”

    鄭澤瑞挑挑眉,大步出了院子,一刻鐘后懷里抱著一只雪白的胡犬得意洋洋地出現(xiàn)在了鄭明珠的芳華閣。

    ☆、第29章

    第二步

    鄭明珠見鄭澤瑞竟然讓明玥也過來了,心里本就不高興,這會子見他寶貝似的抱著一只小狗登時皺著眉,站的遠遠地道:“剛一回來就折騰,這又是哪里尋摸來的?”

    鄭澤瑞顯然是很得意自己這寶貝,蹲身將它放在地上摸著毛問:“姐姐你看,這是什么犬?”

    鄭明珠不怎么喜歡貓狗這一類動物,而這狗似乎也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不喜,所以緊盯著她低低地嗚咽,十分防備,鄭明珠微微退了一步,有點兒想叫人將這狗扔出去,“哪里來的?”她又問一遍。

    “我贏來的!”鄭澤瑞揚著眉毛傲氣地說:“姐姐你別看它像只小狐貍似的,這可是青犴(an)犬,難馴養(yǎng)著呢!”

    鄭明珠嗯了聲,皺著眉又細細打量了兩眼,青犴犬前爪微微屈著,突地朝前一躍:“嗷嗚.......”

    “啊啊�。。。 币辉鹤拥难诀呋ㄈ菔�,驚叫著跑到了游廊里,鄭明珠和鄭明玥則各自被兩個貼身丫鬟抱著,丫鬟臉上還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鄭澤瑞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只差點兒沒樂地蹦起來!

    雪白的小青犴犬昂首站在院子中央,又驕傲的發(fā)出一聲示威:“嗷嗚!”

    鄭明珠:“..........”

    明玥:“...........”

    “啊哈哈哈,我就知道!雪狼咬她!”鄭澤瑞壞笑著吹了個口哨,沖著躲在柱子后頭的一個小丫鬟指了指。

    青犴犬像團雪球一般,嗖地一下竄了出去!

    小丫鬟“媽呀”一聲跑開了,邊跑邊求道:“四少爺饒、饒了奴婢吧!大、大小姐救命哇!”

    鄭明珠緊張地看盯著那團白球,不敢轉(zhuǎn)眼地說:“瑞哥兒,別鬧了。”

    鄭澤瑞也只是嚇著她們玩兒,聞言便又吹了一聲短哨,小雪球動作一頓,嗖嗖躥回鄭澤瑞身邊,不滿地踢了踢后爪。

    明玥看的心里直冒泡,星星眼上前兩步道:“這青犴犬果然靈動,不怪能與代馬、昆山之玉并稱為趙國三寶,四哥能將他馴服真是厲害�!�

    鄭澤瑞被馬屁拍得很舒服,不自禁地翹了翹嘴角。

    明玥便半蹲著身稍稍湊上前去,手指微蜷輕輕放在青犴犬鼻前,鄭澤瑞瞪著眼,低聲道:“咬你哦!”

    明玥眨眨眼,卻沒撤身,任由小白狗呲著牙在她手邊嗅來嗅去,明玥極少熏香,尤其在這夏日,身上的香氣更偏于果香,小白狗嗅了一陣,沒有什么刺激香味,也沒感到任何的危險性,便試探著伸舌頭舔了下明玥的手背,繼而抬頭賊兮兮地看著鄭澤瑞,似乎是在跟他炫耀。

    鄭澤瑞“嘖嘖”兩聲:“你還真不怕它。”

    明玥瞇著眼睛笑然后沖小狗努努嘴:“四哥,這小白白有名字么?”

    “呸”,鄭澤瑞嫌棄的一撇嘴:“什么小白白,它叫雪狼!這名字才配得上!”

    明玥笑道:“可它不是狼哦,你看他的下顎有一點兒長,叫‘地包天兒’也不錯啊�!奔t蘭和青楸站在明玥身邊,聽了這名字忍不住掩著嘴偷笑。

    鄭澤瑞:“........說了叫雪狼雪狼!什么地包天兒,難聽死了!”話雖說得兇,說完他自己卻也忍不住彎腰端詳起雪狼的下巴,越看越覺得還真是有一點兒。

    鄭明珠在一旁站著,心里升起一股厭煩和不滿,她本來已經(jīng)備下了不少鄭澤瑞愛吃的東西,想和弟弟好好說說話,可鄭澤瑞只顧著他那寶貝狗,還同明玥說說笑笑!

    鄭明珠幾乎有些吃驚,在她這些年的記憶里,昭哥兒和瑞哥兒兩個對明玥從來是橫眉冷目、不假辭色,什么時候開始竟溫和這許多?此時這模樣,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倒真像一對兄妹了!

    ——她驀地感到了難過,仿佛一直屬于自己的東西正慢慢變成別人的。

    鄭明珠沒有說話,沉著臉直接轉(zhuǎn)身進了繡樓,她身邊的連嬤嬤見了忙過來道:“四少爺,你剛回來,趕緊進屋同大姑娘說說話,大姑娘惦記一上午了,給你準備了好些東西呢。另外三天后要去紅螺寺給先夫人點長明燈的,有些事還要同四少爺商量�!�

    ——連嬤嬤口中的“先夫人”自然指的是已過世的小王氏。

    鄭澤瑞聽了這話,果然臉色微微一沉,不大自然地瞥了明玥一眼,拎起雪狼轉(zhuǎn)身往屋子里去,雪狼在他肩膀蹬了一腳。

    連嬤嬤頓了頓,又轉(zhuǎn)過臉來不甚真誠地問明玥:“七姑娘.....也一起進屋?”

    明玥笑了笑,起身道:“我就不進去打擾了,讓四哥同大姐姐說會子話,晚些還要一同去祖母那里�!�

    連嬤嬤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敷衍,目送著明玥離了芳華閣。

    回到長房的院子,鄭佑誠和鄧環(huán)娘都還沒有回來,明玥窩在自己的東廂房同邱養(yǎng)娘說話。

    “養(yǎng)娘,這三年多里,我和我娘她應(yīng)該看得夠清楚了,但還是油鹽不進,連二哥都有了轉(zhuǎn)變的跡象,唯獨大姐不行�!泵鳙h略有些失望。

    邱養(yǎng)娘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點頭道:“咱們先前也是有這個估量的,她一直在養(yǎng)在老太太房里,與昭哥兒和瑞哥兒相比還是有些不同的。兩位哥兒見得多了心便也寬了,只要咱們用對了法子真心相待他們遲早會軟了心腸。大姑娘那里.......也就罷了,她這個性子不在咱們府里吃虧嫁了人之后也自有吃虧的地方,那會子她就曉得了�!�

    明玥沉吟了片刻,有點兒好奇的問:“養(yǎng)娘,你覺得傅家能成么?”

    邱養(yǎng)娘笑了下,低聲道:“姑娘倒不見害羞,不過依夫人前陣子所說,應(yīng)是崔家無疑,前些天崔家好似也有信來,老太太大約沒定好是崔家哪位公子,今兒應(yīng)是問大老爺?shù)囊馑肌!?br />
    明玥心下嘆氣,默默替自己的文禎表哥掬了把淚。

    當晚王氏大約是還沒從小官媒上門的怒氣中緩過來,便沒讓各房過去請安,直隔了一天,才在三房里小八哥兒的童言無忌中露了笑容,想起瑞哥兒前日回來請過安就讓自己匆匆打發(fā)了,當晚請安時打發(fā)了其他人只將他和鄭明珠留下說話。

    王氏瞧著鄭澤瑞比原來瘦了,也黑了,心里很是心疼,不過瞧著他眼底飛揚的神采又頗是滿意,笑道:“這是長大啦。”

    鄭明珠道:“祖母,您別看他個子長了一大截,淘起來還和原先一樣能折騰�!�

    鄭澤瑞朝鄭明珠直眨眼,大抵是說在祖母面前給他留點兒面子,他表情豐富,一旁服侍的龔嬤嬤和白露白霜看得直樂。

    王氏隨口問:“身邊的小廝換了可還習(xí)慣么?”

    鄭澤瑞點點頭:“長嶺是龔嬤嬤教出來的,很是妥帖周全,孫兒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了。”

    王氏嗯了聲,貌似滿意地看了一旁侍立的龔嬤嬤一眼,龔嬤嬤心里高興,嘴上卻忙道:“是四少爺待下人寬厚才對,長嶺那小子奴婢施曉得的,不能夸,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少爺只管教訓(xùn),千萬別給他留情面�!�

    鄭澤瑞不是很會夸人,聞言只笑道:“嬤嬤別這般說,長嶺著實不錯�!�

    龔嬤嬤嗨了一聲,王氏便接著問:“后個兒要去紅螺寺給娘親供長明燈,東西都準備齊全了么?”

    鄭明珠便過來她身邊答道:“都好了,祖母�!�

    王氏便拉著她的手輕聲道:“明年這個時候你八成就在待嫁了,祖母給你挑的親事必是最好的,你娘親也能安心了�!�

    鄭明珠先是臉上一紅,隨即眼圈也一紅,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兩人一走,王氏又聽龔嬤嬤回稟了院子里的事,便早早地沐浴完叫焦嬤嬤進來松筋骨,焦嬤嬤見王氏有點兒感傷,便說了小八哥兒的話來給她逗樂,王氏心情好了些,卻由著小八哥兒想起了今兒上午閑聊時三夫人董氏說的另外一件事。

    ☆、第30章

    第三步

    兩人一走,王氏又聽龔嬤嬤回稟了院子里的事,便早早地沐浴完叫焦嬤嬤進來松筋骨,焦嬤嬤見王氏有點兒感傷,便說了小八哥兒的話來給她逗樂,王氏心情好了些,卻由著小八哥兒想起了今兒上午閑聊時三夫人董氏說的另外一件事。

    “你曉得三府街的吳員外家么?”王氏趴在榻上閉著眼睛問。

    焦嬤嬤正給她拍打一直手臂,聞言想了想,輕聲回道:“老太太說的是前些年沒了男人,結(jié)果被族里的親戚一窩蜂過來鬧著霸占家產(chǎn)的吳員外家嗎?”

    王氏含糊地“唔”地唔了聲,說:“后來到底沒分成,聽說是房里留下個兒子?”

    焦嬤嬤道:“哎,是留下個遺腹子,多虧留下這這條根兒,不然吳員外的萬貫家財定然是保不住,若沒有這個兒子,當初吳家那班如狼似虎的族人不把那母女倆逼死才怪,說起來也是夠讓人唏噓的。”

    王氏聽她說完又問:“聽說那孩子很是聰明,幼時還有些小名氣的,如今卻不行了�!�

    “嗐,聽說是”,焦嬤嬤排打往兩只胳膊開始給王氏按捏后背,說:“那么大的家業(yè),這幾年的功夫都給敗完啦。奴婢前個兒出府買絲線,臨街碰上一伙人正追趕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街的人指指點點,說是這孩子又在賭坊里欠了債,賭坊的人要去拆他家的老宅呢!”

    王氏道:“庶人之子,規(guī)教不嚴,果然是成不了氣。”

    焦嬤嬤道:“老太太說的是,不過這事在坊間傳倒另有一說法,您也知道,這外面的婆子媳婦們閑來無事最愛揣摩個是非出來,野貓叫個春她們都能拿來當話消磨一陣子。”

    王氏倒似來了興致,翻身坐起接過帕子擦了把臉,道:“左右這會子睡不著,說來我聽聽�!�

    焦嬤嬤過去將安神香換上,便過來跪坐在踏前與王氏閑話:

    “奴婢也是前個兒聽買絲線那掌柜家的說的,聽她的話,那孩子變成如今這個樣也是有原由的。

    說是吳家族里的親戚們眼紅吳員外的家財,自己分不著,也不叫人家留著享富貴,隔三差五的便要去瞧瞧這孩子還好著沒。后來吳劉氏被他們鬧煩了,索性不叫人進門,孩子出去也是要跟一大幫子人護著。后來不知是誰出的主意,弄了個還那孩子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廝來,買通了牙婆,賣進吳家去。

    那小廝鬼靈鬼靈的,會的也多,沒多久就將小少爺哄得服服帖帖,八、九歲上的孩子本就貪玩貪新鮮,伺候的小廝又是吃的、玩的、樂的無一不通,成日里不干別的,竟給他主子鉆營些不正途的東西。

    他的小主子漸漸就被他帶的野了心,課業(yè)荒廢不說,背地里還交了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一個個拼命把他往懷里帶,那還有好兒?

    等吳劉氏發(fā)現(xiàn)的時候,兒子已經(jīng)收不走心了,并且已然大了,吳劉氏根本管他不住,他又學(xué)了一套甜嘴蜜舌的功夫,成日將自己母親哄得團團轉(zhuǎn),而煙花柳巷、賭坊玩市早成了�?�。幾年下來,這孩子已是一身惡習(xí),全變了一個人,吳劉氏哭哭罵罵全不頂用了。

    大家都知道他家資豐厚,聯(lián)起手來下套的時候估摸也不在少數(shù),有人有心為之,家里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經(jīng)不住折騰呀,聽話說,吳家的老底如今已然被掏空了,唉,好好的一份家業(yè)就這么被毀完啦,可真是作孽呀�!�

    王氏微微蹙著眉,道:“是作孽,那吳劉氏也太不警醒了些�!�

    焦嬤嬤道:“是,街邊巷尾的婦人閑話兒,奴婢這么一說,您也就當個消遣一聽,沒準她們改天就又將這事變了個樣兒呢。”

    王氏吁了口氣:“怪不得今兒老三媳婦說是不敢給小八尋小廝呢,八成是聽婆子說起這事驚了心了�!�

    焦嬤嬤道:“吳家和咱們府里怎生好比,咱們府上規(guī)矩嚴正,貼身的丫鬟和小廝大多也是家生子,沒有那樣的,而且八哥兒也小呢。”

    王氏若有似無的應(yīng)了聲,闔上眼不說話了。

    焦嬤嬤展開一床薄薄的毯子給她蓋在身上,垂手退了出去。

    刻后,龔嬤嬤進來,在她耳邊輕聲道:“老太太,奴婢服侍您躺下吧�!�

    王氏驀然睜開雙眼,盯著她看了片刻,龔嬤嬤被嚇了一跳,又喚了一聲:“老太太?”

    王氏回神,揉揉眉間說:“你昨上的夜,今兒就換那兩丫頭吧�!�

    龔嬤嬤道:“奴婢不礙事的,給老太太上夜反睡的更踏實呢。”

    王氏動了下嘴角,不知是不是要笑,吩咐說:“聽我的吧。”

    “哎”,龔嬤嬤不敢再多說,轉(zhuǎn)身去換了白露白霜進來,王氏盯著她的背影眼眸微深,躺了一會兒叫道:“白霜�!�

    白霜在里間下榻上,披著衣服起身:“老太太。”

    王氏一招手,白霜附耳過來,聽見王氏低聲吩咐:“明兒一早你去查查......”

    ××××××××××××××

    隔天一大早,卯時還未到,長房就先行到王氏這里請了安,王氏吩咐了幾句,又叫龔嬤嬤去前頭賬房里支五十兩銀子給寺里添香油錢,今兒這日子特殊,鄧環(huán)娘不便多說,看著王氏的意思,自己便也添了三十兩。

    打發(fā)鄭明珠和鄭澤瑞出了松菊堂又想起來紅螺寺的泰安師傅做的漿水菜極好,大約是寺里的水不同,味道總是異常爽口,每次去泰安師傅總是要給送上一小壇子的,王氏趕緊又吩咐白露準備幾樣點心和干果,讓小丫頭送去前院交給龔嬤嬤一并交代給鄭明珠。

    白露打點好東西招手叫過一個小丫鬟:“沉水,去趟前院把東西送去,讓龔嬤嬤一并給大姑娘帶上�!�

    沉水干脆地答應(yīng)一聲,看了站在廊下候著的焦嬤嬤一眼,轉(zhuǎn)身小跑著去了。

    過了一會兒回來回話:“老太太,奴婢把東西都交給龔嬤嬤了,龔嬤嬤正在跟長嶺交代路上的事呢,馬車都備好了,這就要出發(fā)啦�!�

    “嗯”,王氏喝了口早上的羊乳羹,覺得有點兒膻,喝了一口便放著不動了,隨口問道:“交代路上的什么事?長嶺又不是車夫�!�

    沉水道:“好像是......官道.....小路.....方便什么的,他們聲音很小,見奴婢過去就沒再說了,所以奴婢也只模糊的聽見了這幾個字�!�

    王氏眼皮動了動,沒聽出個所以然來,揮手讓小丫鬟沉水下去了。

    今兒不是往常,各房的人也都沒敢過來閑話聊天,王氏便讓白露捧了佛經(jīng)來讀,一上午也就過去了。

    紅螺寺離得不近,鄭明珠和鄭鄭澤瑞按例要在寺里用一頓素齋,大約得到下午申時才能回來。

    王氏照舊歇了午覺,起得有些晚,焦嬤嬤給她按摩完之后她也沒立即起身,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當年沒出閣之時的趣事,后來就說到焦嬤嬤當年離府嫁人,王氏便慨嘆:“你也是,當年出了那么檔子事怎么也不早些來尋我?我雖把你放出府嫁人了,但咱們十來年的主仆情分還在,我還當是你忘了我這個主子�!�

    焦嬤嬤嘆道:“奴婢就是忘了自己個兒是誰也不能忘了主子��!事一出奴婢便想到主子了,可那畢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奴婢又怕給主子添了麻煩,猶猶豫豫不敢上門,后來好容易求來了,門房上都換了人,她們忙又不認識奴婢,估計就也沒往心上擱�!�

    王氏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會子似乎剛把龔嬤嬤提上來管事,她動作倒快,先把人換了一圈。

    王氏右手的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焦嬤嬤留意到了她這個小動作,這幾乎表示王氏對某事有所不滿了,她點到為止,轉(zhuǎn)而道:“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不說也罷。老太太眼下要起么?大姑娘和四少爺應(yīng)該快回來了,這么大熱的天,兩人這一趟估摸熱壞了�!�

    王氏伸一伸胳膊,說:“起吧,申時快過了吧?”

    “嗯,申正二刻了,老太太”,龔嬤嬤在外面聽見了王氏起身的動靜,挑簾進來回道。

    王氏由二人伺候著起了身,梳洗完,龔嬤嬤問了晚上的菜單,王氏安排了,又挑了兩匹料子讓人給鄭澤昭做衣裳,這一忙活便要過了申時,王氏看看日頭,道:“怎么還沒回來?讓人去前院看看�!�

    看了之后,并沒有馬車的蹤影,龔嬤嬤在一旁勸道:“興許是天熱,打寺里走的晚些。”

    王氏點點頭,酉時二刻的時候,鄭佑誠和鄧環(huán)娘過來了,鄭佑誠看了一圈道:“還沒回來?我當時他們已經(jīng)在母親這里了�!�

    王氏道:“沒有,我這也正想著呢,應(yīng)是快了�!�

    鄭佑誠倒也沒太當回事,便在這坐著同王氏說話,又過了兩刻鐘到了酉正仍是不見車馬的影子,王氏便皺起了眉。

    鄧環(huán)娘道:“要不然,派人去接應(yīng)接應(yīng)?”

    雖說這夏日里酉正十分還是大太陽懸空,但畢竟是兩個孩子,鄭佑誠點頭道:“我派人往官道上去接應(yīng)一段�!�

    王氏點了點頭,鄭佑誠出了正屋,剛到院子,白霜一頭汗的跑進來稟道:“老太太,大老爺,大姑娘和四少爺?shù)鸟R車讓人給攔住了!”

    ☆、第31章

    碰瓷兒

    白霜稟報這話時雖盡量穩(wěn)住了語氣,但仍是叫王氏和鄧環(huán)娘吃了一驚。

    “怎地......”鄧環(huán)娘起身剛要問話,然而起地過猛,今日又本有些頭暈犯嘔,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向后便倒,幸虧鄭佑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明玥在后面嚇出一身汗,喊鄧環(huán)娘時聲兒都變了。

    “人有事無事?”眾人反應(yīng)過來后鄭佑誠率先問道。

    白霜忙微微搖頭:“暫時應(yīng)是沒事,攔住馬車的是一群村民,只是眼下僵在那里,大小姐怕府里擔(dān)心遂馬車一停便立即派了個隨從先回來稟報。”

    王氏舒出一口氣,點著外面說:“回來報信的人呢?趕緊讓他來細稟!”

    白霜道:“在二門候著呢,奴婢這就去把人領(lǐng)進來�!�

    鄭佑誠看了看鄧環(huán)娘,見她又有些要犯嘔的趨勢,便道:“你同明玥先行回去吧,有事再差人去叫你�!闭f完,征詢地看著王氏,王氏這會子也懶得理鄧環(huán)娘是不是真暈,沉著一張臉揮了下手,明玥便攙著鄧環(huán)娘先行回了院子。

    片刻后,一個十四、五歲隨護模樣的人跟著白霜進來回話。

    王氏道:“怎的一回事?先速速回個明白�!�

    那少年極快地行了個禮,回道:“回老太太、大老爺,今兒一早去紅螺寺的路上一切順暢,是在返回時,馬車本走的好好的,突然從一旁的林子里竄出來一頭毛驢,后面還追了個小毛孩子,那毛驢一頭扎進隊伍里就倒下了,那小孩子便哭喊著說是咱們的馬車將他的小毛驢撞死了,坐在路中間叫賠,附近的村民們聞聲趕來,吆喝人把府里的馬車攔下了�!�

    王氏和鄭佑誠一聽,松了口氣,高椅上的鄭佑誠便揚眉問道:“他們要多少銀子賠?”

    少年回道:“張口便是八十兩!還說甚那小毛驢是打紅螺寺燒香求來的,是頭有靈性的畜生........。”

    王氏登時氣得不輕:“滿口胡言!這是哪里來的強盜!光天化日竟敢......”她說到這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皺眉問:“竟敢在官道上公然攔住我鄭府的馬車?他們沒看到車上的標志么?”

    ——世族名門門都有獨屬自己的標志,有時出府為了低調(diào)行事都會將馬車上的標志暫且摘下,但今兒發(fā)生這事一發(fā)生王氏相信鄭明珠和鄭澤瑞應(yīng)該是亮明了身份的。

    那少年臉上有點不大自然,答道:“回老太太,今兒回程沒有走官道,是抄的小路。小路林蔭成行,涼快些�!�

    幾人一瞧他的神情,心里就大概知道了,——隨護們自然不敢自作主張,走哪條路定是小主子有吩咐,鄭明珠大約還是贊成走官道的,八成是鄭澤瑞的主意。

    王氏心里一動,腦中驀地跳出幾個不連貫的詞:“官道.....小路......方便.....”。

    不過沒等她細想,只聽那隨護少年又繼續(xù)回道:“那些村民把車一攔下,大小姐便吩咐將府里標識掛出來,但攔車的好些都是老叟和婦人,大多識不得咱們府上的標識,縱便是知曉,這當兒也撒潑耍賴地說咱們這是唬弄人呢!還說、還說若真是鄭家的主子們,只會更心慈仁善,斷不會平拍撞死他們一頭驢子不理�!�

    王氏聽清楚了事情經(jīng)過,曉得這不過是一幫無賴的村民想訛些銀錢,倒放下些心,說:“窮山惡水多刁民!是在甚么村子附近?可派人去請里正了?”

    “在.....白坡村附近,大小姐命小的回來報信的同時也派了人去請里正,只是擔(dān)心......”

    少年的話沒敢說完,幾人心下卻都知道,——鄭明珠定然是擔(dān)心鄭澤瑞脾氣上來,與那些庶民混打在一處。

    鄭澤瑞這幾年學(xué)了身功夫,今兒早出門時硬是沒多帶隨從,這會子要是一鬧,想試試身手,鄭明珠怕他受傷。

    鄭佑誠在旁邊微一沉吟,道:“他們這八成是遇上碰瓷兒的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子去前院派管家?guī)巳ヒ惶�,母親看如何?”

    ——這些耍賴碰瓷兒的人知道少爺、小姐們平日少出門,因此便趁著機會獅子大開口,但若換了管家這等見慣市井油滑的人去了,他們恐就不敢扯著嗓子在那胡喊了。

    王氏稍稍有點兒走神,聞言便道:“你去吩咐吧,叫他們快些趕過去,路上莫要再耽擱了。”

    鄭佑誠答應(yīng)一聲,自往前院去安排。

    王氏往身后的引枕上靠了靠,仰頭閉著眼睛思索,屋子里誰都不敢出聲,這沉默的安靜讓她方才模糊的想法一下子清晰起來。

    ——放著好好的官道不走,作甚非要走林蔭小路?就算瑞哥兒有貪玩的心思,有鄭明珠在一旁勸著也理應(yīng)不會堅持才對,除非.....有小廝在他身邊極力攛掇!

    另外,白坡村.....王氏雖然并不熟悉,但白坡村上面的洪村她卻是知道的,龔嬤嬤嫁的老漢就是洪村人,兩個村子離得不遠,那些人極有可能是與長嶺認識的,長嶺又攛掇瑞哥兒走這條路......王氏心里一下子把早上小丫鬟沉水斷斷續(xù)續(xù)的幾個字給補全了一句話:“別走官道,走小路,小路方便�!�

    王氏微微出了一背脊冷汗,不動聲色地睜開眼,轉(zhuǎn)頭朝炕邊的龔嬤嬤了招了招手,問:“你今兒早上在外院幫他們準備東西的時候,沒有囑咐要走官道么?”

    龔嬤嬤心里也正在惴惴,心里明白做奴才的定然拗不過主子的意,以瑞哥兒的脾氣誰也勸不了,嘴上卻趕忙認錯道:“是奴婢疏忽了,今兒早倒是交代過車夫,但那當兒正忙著往馬車上搬東西,他們興許是沒上心,下午一熱,他們便挑了涼快的路走�!�

    “嗯”,王氏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聲,幽幽盯了龔嬤嬤一眼,心里一陣厭惡,壓住一團怒火等鄭明珠和鄭澤瑞回府再論。

    ××××××××××××××××××

    與此同時,白坡村附近的小路上。

    鄭澤瑞和鄭明珠的馬車一前一后的停著,前后護了二十多個隨護將鬧著賠錢的村民隔在外面,有一個小孩子和一個婦人俯在一頭毛驢跟前哭天抹淚,不少村民就扛著鋤頭就地坐在馬車前的土路上,意思很明顯:要過就從俺身上軋過去。

    還有幾個彪悍的婦人,拎著燒火棍大著嗓門在哪里道東家長李家短,時不時的還逗一逗隨護里的年輕小伙子,聽得連嬤嬤在馬車里捂著鄭明珠的耳朵罵:“呸,這群山野村婦也忒地粗鄙!姑娘快把耳朵堵起來,沒的聽了這污言穢語�!�

    鄭明珠皺了皺眉,將車簾挑開一條小縫兒,看見鄭澤瑞領(lǐng)著小廝長嶺要去找那村民里頭領(lǐng)頭之人,她忙道:“快去把四少爺叫過來,就說我有話同他說�!�

    車外的一個隨從聽了吩咐,忙不迭地去將鄭澤瑞請過來,鄭澤瑞撩著袍子跳上鄭明珠的馬車,抹了一把汗,道:“姐姐你別怕,我這便帶著長嶺去同他們的頭兒說,這不是訛人么!實在不行便打一架,咱們帶的隨扈個個都是好手,雖然沒他們?nèi)硕�,但一個頂仨,還怕了他們不成?”

    鄭明珠趕緊一把抓住他,說:“你急個什么,我剛剛派人回了府里去報信,等會子自然會有人來料理,咱們安心等著就是了。你一個哥兒,跑去同那些子賤民說項,傳出去好聽么?若要硬來,咱們鄭家也少不得被冠上“欺凌庶民”的帽子,尤其那些婦人,也要同她們干一架么?”

    鄭澤瑞咧著嘴,氣呼呼地道:“那這樣干等也不成!等下里正來了,她們定是又要哭一通,哭得頭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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