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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公務員好啊,穩(wěn)定,受尊敬,最重要的是不會出去亂跑惹事!

    白董事長升起一絲期待:“那你想考什么單位?最好清閑點,別離家太遠,同齡的女孩子多一點……”

    “放心舅舅,就在家門口�!卑钻深D了頓,擲地有聲宣布:“我要去考申海市監(jiān)察處!”

    “噗——”

    白董事長血壓瞬間飆到一百八,心肝腎肺一齊在抖,張口結舌瞪著外甥:“你說什么?你知道申海現(xiàn)在的監(jiān)察官是什么人嗎?沈酌!是沈酌��!你在國外沒聽說過他?”

    “哦,聽過�!卑钻蓾M懷仰慕:“我聽說沈監(jiān)察是個非常溫柔非常nice的人,熱情友善,深受愛戴,在全球進化者群體中享有盛名……”

    白董事長差點當場心肌梗塞:“胡說八道!沈酌是個——”

    他條件反射左右看看,心驚膽戰(zhàn)地壓低了聲音:“他是希特勒!伏地魔!Youknowwho!有傳言說他偷偷拿進化者做人體試驗,弄死了好多進化者!他還喜歡沒事電人玩兒!”

    白晟淡定地哈哈兩聲:“那都是傳言,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親自去查探一番怎能定罪呢。我相信沈監(jiān)察一定是個心地善——”

    他突然瞟見酒店大堂一角,聲音和表情同時凍住。

    “?”白董事長茫然回頭。

    酒店大堂角落,客房電梯門前,趙竣低聲吩咐司機:“買家開的房間跟我們一樣在十六層,你去跟他們說一聲,我先安頓好了再去找他們交易……”

    “是!”

    趙竣攙扶著“人事不省”的沈酌,滿臉掩飾不住的垂涎急色,拿著剛開好的房卡在客房電梯邊一刷。

    “……”

    高處觀光電梯里,白晟帶著夢游般不真實的表情,用力掐了白董事長一把,怨種舅舅差點嗷的一聲跳起來:“你怎么了?”

    白晟震驚道:“有人跑咱們家酒店來自殺�!�

    “啥?”

    只見遠處電梯門緩緩合攏,趙竣和沈酌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后。白晟等不及觀光電梯落地,嘩啦一聲搗碎整面玻璃,從四五層高度一躍而下!

    無數(shù)玻璃碎片落進酒店噴泉,大堂里所有人發(fā)出驚呼。

    白晟置若罔聞,落地瞬間仿佛原地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現(xiàn)在前臺,兩根指關節(jié)敲了敲前臺:“剛才內傻逼開的房是幾號?”

    大堂經理一臉驚恐對著少東家:“啥?”

    嗡嗡——

    客房電梯里,沈酌口袋里的手機無聲震動了兩下,那是陳淼的暗號,意思是后援已經包圍目標地,隨時可以接應或出擊。

    趙竣一無所知,還哼哼著歌兒,躊躇滿志準備迎接一個美妙的夜晚,正當這時叮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心花怒放的趙竣正準備出去,突然電梯門被人伸手一卡——只見堵門的是個年輕帥哥,高挑挺拔,眉目銳利,滿頭黑發(fā)挑染了一撮銀白,正是短短十幾秒內從消防通道一路狂奔上十六樓的白晟。

    白晟露出一絲獰笑:“兄弟,干嘛呢,撿尸��?”

    一發(fā)驚雷瞬間劈下。

    沈酌:“…………”

    趙竣莫名其妙:“你,你干嘛?你誰?這我朋友!”

    “朋友。”白晟嗤之以鼻,一把拽過沈酌的胳膊,把他奪過來護到自己身后,趙竣愕然:“你干什么!”

    白晟一手擋著難掩心虛又氣急敗壞的趙竣,一邊迅速上下檢查沈酌全身,只覺酒氣濃重得不正常,但分辨不出有沒有被下藥,心內不由疑竇叢生。

    “監(jiān)察官?”他伸手拍了拍沈酌臉頰,用只有他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

    沈酌沒有絲毫反應。

    申海市監(jiān)察官一向是西裝襯衣、冷淡嚴謹,但此刻他皮膚仿佛浸透了烈酒的芬芳,濃墨般的眼睫撲下陰影,襯衣松開了最上面的兩個紐扣,甚至可以隱約看到鎖骨。

    薄薄的布料被酒浸濕,掌心下側腰的弧度清晰可感。

    白晟喉結一滾,不由有些心猿意馬,掩飾般咳了聲移開視線,輕聲問:“你這是被人撿尸了嗎,監(jiān)察官?”

    沈酌:“………………”

    一動不動的沈酌還沒想好如何處理這天雷劈過一般的場面,只聽趙竣大怒:“你到底是誰,關你什么事?我說了這是我朋友!”

    薯*條*整*理*

    白晟順口嘲諷:“你朋友?我還說這是我男朋友呢。數(shù)到三你再不滾,哥們就把你吊在這酒店樓外點個天燈當logo,試試?”

    叮!

    身后另一道電梯門打開,露出白董事長目瞪口呆的臉。

    “你、你說什么?”白董事長匆匆?guī)粟s來救場,沒想到迎面一發(fā)天雷劈得他差點當場中風,哆哆嗦嗦問:“誰是你男朋友?”

    擠滿一電梯的酒店保安:“………………”

    眾目睽睽,空氣凝固,猝不及防出柜的白大公子一臉無奈,分出神來澄清:“不是這么回事,舅舅你別瞎摻和,你等我先處理完這個撿尸的傻逼……”

    這時白董事長一眼認出了“男朋友”的臉。

    進化后他的視力足以媲美戰(zhàn)斗機飛行員,但此刻白董事長倒寧愿自己瞎了,只恨不能當場腦溢血暈過去,脫口而出:“沈、沈、沈……”

    白晟立刻想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沈沈沈沈沈監(jiān)察!”

    這個稱呼的威力簡直就跟核爆炸沒兩樣。

    現(xiàn)場萬籟俱寂,人人魂飛魄散,齊刷刷看向了閉著眼睛一手扶額的沈酌。

    第

    6

    章

    Chapter

    6

    萬籟俱寂都不足以形容這死神降臨般的場景,那瞬間很多人都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生的走馬燈。

    沈酌一睜眼睛,出手如電搡開白晟,轉身一把按住如夢初醒的趙竣。后者還沒來得及撒腿逃跑,哐當!重響被沈酌狠壓在地,雙手反擰背后,一頭將地磚砸得粉碎。

    “我艸——”

    趙竣血流滿面,怒罵一聲掙扎想逃,但沈酌比他想象得更冷酷果斷,毫不猶豫拔槍抵在他耳邊,砰砰砰砰砰!

    子彈橫飛槍管迸火,槍口對著趙竣眼前的地面,將那塊地磚打得齏粉迸濺!

    槍聲一停,趙竣已經被徹底嚇軟了,發(fā)著抖連爬都爬不起來,被沈酌拽著頭發(fā)強行提起臉:“黑市買家房間號是多少?”

    “一……一……”

    “房間號是多少!”

    “一六二五……”

    嘭!沈酌一槍托把趙竣打得口鼻噴血,暈了過去。

    眾酒店保安目瞪口呆,白晟嘴角微微抽動:“監(jiān)察官……?”

    這時走廊盡頭一扇門開了,幾道身影匆忙沖出,慌不擇路地逃向消防通道,正是藏在1625號房里的進化源買家!

    情急之下來不及解釋,沈酌起身就去追,風馳電掣之際身后緊緊跟上了一個人,正是白晟,邊跑邊大聲問:“請問你剛才是在仙人跳嗎,監(jiān)察官?”

    沈酌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涵養(yǎng)——但凡換個人來,此時一定先調轉槍口把這個便宜“男朋友”給解決了。

    前方那幾個買家一腳踹開消防門,慌不擇路沖了進去,兩個有點腦子的知道往樓上跑,還有三個蠢貨卻一窩蜂向樓下逃。恰好這時陳淼帶人沖上樓,正好迎面堵住那三個蠢貨,如狼似虎的監(jiān)察處組員撲上去就把他們給制服了。

    “站��!”“站住不準動!”“押下去押下去!”

    “——監(jiān)察官!”眾組員如釋重負,差點當場嚎啕起來。

    陳淼定睛一看,只見沈酌在上一層樓梯上俯視眾人,領口敞著,大半身體被酒打濕,薄薄的布料還貼在腰上。

    可憐陳淼登時一道高壓電從尾椎骨打進天靈蓋,差點噗通一聲跪下:“學、學長……”

    沈酌不想理會這幫人:“嫌疑人在十六樓電梯口被制服,去實施逮捕!”

    陳淼撕心裂肺:“學長你沒事吧!學長我有罪!學長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沈酌掉頭沖向樓上,但剛才那兩個順著樓道往上跑的是進化者,速度比普通人快了太多,颶風般沖到酒店頂層88樓,踹開消防門逃進了走廊。

    酒店頂層正舉行一場酒會。

    沈酌腳步一停,只見不遠處衣香鬢影、音樂悠揚,各種高定晚禮服的上流社會男女正拿著香檳杯優(yōu)雅談笑,兩個進化者走投無路之下沖進了宴會廳,頓時推倒一片人仰馬翻。

    “——啊!”“什么人?”“怎么回事?”

    “別過來!”其中一個進化者順手抓住侍應生,如救命稻草般挾持在自己身前,瘋狂怒吼:“都走開,不準過來!讓我離開這里!”

    嘩啦一聲托盤翻倒,侍應生瞬間嚇蒙了:“救、救命——”

    人群驚呼一片,紛紛四下退散,周圍頓時空出了一片白地。

    就在這混亂中,沈酌森寒的面容沒有一絲變化,疾步上前抬槍就射,砰!

    子彈擦過侍應生的側頸,正中進化者肩膀,鮮血霎時飛濺半空!

    “啊啊啊——”

    驚恐尖叫四下響起,而那個進化者中彈摔倒在地,因為電擊子彈的緣故全身劇烈抽搐,再也爬不起來了。

    沈酌沉聲:“申海市監(jiān)察處,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許動!”

    “……沈、沈酌……”有人顫抖著認出了他,“申海市監(jiān)察官沈酌……”

    ——申海市兩萬名進化者的頂頭上司,大監(jiān)察官沈酌。

    這個名字帶來的震懾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的,在場的社會名流們人人變色,無數(shù)驚詫和畏懼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場面隨之一靜。

    緊接著,只見人群后一道背影趁亂奔向大廳出口。

    正是最后那條漏網之魚!

    沈酌一槍扣下扳機,誰料那人同時順地一滾,與子彈擦身而過,隨即撲向宴會大廳的落地玻璃窗,揮手打出一道冰箭,是個水系的異能者。

    嘩啦——巨大的落地玻璃整面粉碎,無數(shù)碎片迸濺開來。

    人群尖叫退后,異能者直接從酒店八十八樓上跳了下去!

    沈酌在玻璃爆濺那一瞬間擋住頭臉,正欲快步上前,身后卻有人一拍他肩膀,聲音竟然還很輕松:“別急呀,監(jiān)察官。”

    是白晟。

    沈酌蹙眉:“你……”

    白晟微笑著豎起一指作噤聲狀,另一手啪地打了個響指,頃刻間耀眼的閃電從他指尖竄上半空,周圍眾賓客頓時驚惶退后:“那、那是什么?”

    “進化者?”“是進化者!”

    人類對進化者永遠帶著本能的恐懼和一絲敬畏,霎時大廳推搡踩踏無數(shù)。緊接著,閃電噼啪絞成繩索,如毒蛇般穿過人群,爆出一道恐怖的雪亮強光!

    ——電索沖出落地窗,在那足以令人短暫失明的半秒間,沈酌感覺到雙眼被一只手溫柔地蓋住了。

    與此同時,跳樓的進化者被從天而降的電索捆住,凌空抓回酒店頂層大廳,哐當一聲重重砸在了地上。

    滋啦一聲亮響,電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強光終于消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焦的味道,那個進化者被電得冒煙,趴在地上不斷抽搐。

    “在那!”“不準動!”

    陳淼帶人沖進頂樓大廳,時機卡得分秒不差,監(jiān)察處組員們沖上去就控制了那兩個半死不活的進化者買家,迅速將他們綁了起來。

    “走!”“押下去帶走!”……

    覆蓋在沈酌雙眼上的手掌這才移開了,白晟揶揄地瞅著他:“你方才是打算跳下去跟他殉情嗎,監(jiān)察官?”

    沈酌:“……”

    半小時后,因為強光而短暫失明的來賓們終于陸續(xù)恢復,與充滿歉意的白董事長握手道別,驚魂未定地散去了。

    監(jiān)察處在清理現(xiàn)場,沈酌站在人群不遠處,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雙手插在褲袋里,沉默地聽著手下的匯報。

    “那真的是沈酌?”

    “真的是他嗎?……”

    監(jiān)察官這個位置太微妙了。在申海市地界上,沈酌幾乎有無限的權力,因此也是無限的低調,就算是有頭有臉的名流大佬們平時也很難接觸到他,這時便有人躍躍欲試,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遇湊上去打聲招呼。

    “——不行您不能進來,此處已被臨時接管,出口在那邊�!彼冶O(jiān)察處組員對這種情況已經駕輕就熟,不留情面地客套拒絕:“我們監(jiān)察官不與外人交流,按規(guī)定您只能等他傳喚問話�!薄皩�,陳組長也沒空,有事我們可以幫忙轉達�!薄爸x謝,謝謝合作,請立刻從那邊出口離開……”

    白董事長扭捏再三,終于鼓起勇氣湊上去:“沈、沈監(jiān)察�!�

    匯報情況的手下停住了,沈酌回頭瞥來。

    “……”

    那短短幾秒對白董事長來說突然無限漫長,所有阿諛拍馬的話都卡在喉嚨里憋不出來,仿佛連大腦都在那居高臨下的視線中被強行清空了。

    半晌他咕咚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脫下自己的外套,顫抖著手捧上前:“您穿……穿嗎?”

    空氣凝固了。

    沈酌回過頭,從陳淼手里取過自己的西裝外套,一言不發(fā)穿在身上,整了整衣襟與袖口。

    “不了,謝謝�!比缓笏Y貌回答。

    沈酌抬腳走向現(xiàn)場,連頭都沒回。

    白董事長整個人咔嚓一聲裂了。

    陳淼心懷惻隱:“您沒事吧?”

    白董事長一把抓住他,發(fā)自內心地顫抖問:“我一生依法納稅,行善積德,如果我有錯請讓稅務局懲罰我,為什么要讓我一個風燭殘年的無辜老頭遭遇這些?”

    陳淼震驚:“你到底干了什么?”

    “……”

    白董事長驟然沉默,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自己好大外甥一手把監(jiān)察官摟在懷里的畫面。

    半晌他充滿悲傷地說:“當時沒來得及把自己戳瞎�!�

    陳淼:“哈?”

    “買家連掮客共五人,連同賣家趙竣一起全部抓獲,1625號房里的聯(lián)系工具和涉案現(xiàn)金也全部封存了�!北O(jiān)察處組員肅容匯報:“趙竣攜帶的那顆進化源隕石已經被送往鑒定科,八個小時內出結果。”

    沈酌說:“回監(jiān)察處�!�

    “是!”

    大廳里所有組員迅速收拾準備離開,沈酌走向門口,剛要跨出門檻時,身前卻橫過來一只手,輕輕松松地把他攔住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監(jiān)察官?”白晟斜靠在門框邊微笑道。

    大監(jiān)察官的衣領扣到咽喉,一身黑衣而面容素白,眉眼弧度修長。當他垂下眼睫凝視著什么的時候,有種寒潭般靜默的氣韻,就仿佛那個動人心魄的、全身浸透了酒香的美人從未存在過一樣。

    “感謝您的協(xié)助,白先生�!鄙蜃猛A送�,說:“但希望下次不要在案發(fā)現(xiàn)場見到您了�!�

    “……”白晟說:“太見外了監(jiān)察官,我這個人向來施恩不圖報,不是來問你要感謝的。”

    沈酌上下打量他,意思是那你來唱戲的嗎?

    白晟向周圍掃了一眼,一手插在褲袋里,略向前俯過身,薄唇幾乎貼在了沈酌耳邊,含笑的尾音里仿佛帶著惑人的鉤子:“監(jiān)察官,我三天前就提交了希望被申海市監(jiān)察處征召的申請書,您不打算擁有我嗎?”

    陳淼一邊聽取匯報一邊大步走來,驀然抬頭見此情狀,一群人腳步同時停住了。

    沈酌向后退了半步,拉開微許距離,禮貌但不帶任何情緒地望著白晟。

    “B市中心監(jiān)察處擁有對本國進化者的優(yōu)先征召權,據(jù)我所知他們已經對您發(fā)了邀請書。承蒙盛情,白先生,中心監(jiān)察處比我更應當擁有你�!�

    白晟鍥而不舍:“可我只想追隨你啊,不行嗎?當年我在報紙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這么想了�!�

    “……”

    “追隨你一直是我平生的夢想啊,沈監(jiān)察�!�

    沈酌凝視著面前白晟年輕真誠的面孔,略瞇起眼睛,一言不發(fā)。

    可能是酒店金碧輝煌的燈光太過耀眼,沒人能看清申海市監(jiān)察官眼底難以形容的微妙。

    “——您就是沈主任,對嗎?”

    那年盛夏的午后,風從天際掠過研究院大樓走廊,中心監(jiān)察處年輕的處長靠在樓梯扶手邊,迷彩服衣襟中殘留著訓練彈的氣息,抬手攔住了他的去路,眼中笑意熠熠生光。

    “我叫傅琛,是中心監(jiān)察處的進化者,有幸了解到您的課題后非常感興趣,想申請加入您的研究小組。”

    走廊盡頭一群研究員經過,見狀紛紛站住了腳步,風中飄來竊竊私語:“那是不是傅��?”“就是他吧!”“聽說院里最近在拼命爭取他……”“這人為什么來找沈主任?”

    ……

    沈酌剛從實驗室出來,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站在高層臺階上打量了傅琛片刻,才冷淡道:“你們進化者不是天天在聯(lián)合國抗議我做人體試驗迫害你們嗎,現(xiàn)在又想來做什么?”

    傅琛誠懇而溫和:“我已經從院長那里知道了您研究的真正內容�!�

    沈酌瞇起眼睛,沒有吭聲。

    “我想追隨您,親眼見證這條無視倫理的研究之路,看它最終會將進化的車輪帶到何方……”傅琛仰頭注視著高處那雙銳利而冷秀的眼睛,伸出手來,掌心向上。

    “或者說,如果您不反感的話,請讓我追求您�!�

    兩人一高一低,隔著幾級水泥臺階,遠處蟬鳴與人聲都化作了遠去的背景。

    沈酌的眼神似有一絲微妙,不知在斟酌什么,良久終于走下一層臺階,略微俯身在傅琛耳邊。

    這個姿態(tài)居高臨下而饒有興味,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我聽說,你是個罕見的S級�!�

    ……

    酒店璀璨燈光下,沈酌終于無聲地呼了口氣,說:“我不需要,白先生。”

    白晟剛想說什么,沈酌一抬手,那是個不容置疑的打斷手勢,然后才略微靠近,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音量一個字一個字低聲警告:“不要再窺探我的個人私事了�!�

    “……”

    沈酌直起身,神情冷淡正常,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與白晟擦肩而過走出了大廳。

    第

    7

    章

    Chapter

    7

    浴室水聲一停,白晟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了出來。

    透過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繁華的夜景,白晟光裸著結實的上半身,寬肩窄腰,肌肉流暢,每一寸線條都蘊藏著不動聲色的壓迫感,精悍的腹肌往下,人魚線隱沒在了腰間的浴巾里。

    他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轉身望向桌上打開的手提電腦,顯示屏上是一張新聞截圖,時間是三年前,加粗的黑體標題十分清楚——

    《國際監(jiān)察總署直接任命,新任大監(jiān)察官來歷成謎》。

    配圖是一張照片。

    瑞士巴塞爾,國際監(jiān)察總署大樓門前,一個全身裹在黑色大衣里的年輕人正站在傘下,與總署長握手告別。

    天空下著霏霏細雨,黑傘遮住了他的面容,鏡頭只捕捉到下半張側臉,膚色冷白而輪廓俊秀,薄唇微抿成一道毫無情緒的直線。

    白晟微微瞇起了銳利的眼睛。

    “……進化者擁有極高的身體素質和各種異能,因此一向被視作威脅。但實際上對我們進化者來說,人類才是真正強大、充滿了危險的存在……”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傍晚,夕陽透過教堂印花玻璃天窗,映出一張白綠相間、堪稱宏偉的大理石圓桌,膚色各異的年輕進化者們在圓桌邊分散而坐,注視著首座上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英國老人。

    “因為群體數(shù)量相差懸殊么,‘主教’?”白晟斜倚在座位上,兩條長腿放松地交疊著,舉起手來問。

    老人抬眼向他一瞥:“不,因為相對于一盤散沙似的進化者而言,普通人類群體擁有更加一致的目標。”

    年輕的學生們都現(xiàn)出了疑惑的神情。

    “生存的目標是繁衍,繁衍的盡頭是進化。當進化的捷徑擺在眼前時,任何反人道、反普世價值的基因研究都有可能在暗中發(fā)生……”

    老人伸手切換投影,一則新聞出現(xiàn)在了顯示屏上。

    “國際監(jiān)察總署昨天剛下達任命,將此人列為了聯(lián)合國十大常任監(jiān)察官之一”老人指向屏幕,“沈酌�!�

    白晟的瞳孔略微放大了。

    那是他第一次從照片中看到沈酌,這位后來以罕見美貌和鐵腕作風而聞名的強硬派監(jiān)察官。

    新聞法規(guī)定媒體在刊登監(jiān)察官照片時必須進行模糊處理,因此鏡頭不甚清晰,但那秀美的下頷和修長的脖頸,仍然能從黑傘下看出端倪。

    圓桌邊響起嗡嗡的交頭接耳聲,少頃有個白人學生舉起手:“這個沈酌也是進化者嗎,主教?”

    老人搖了搖頭。

    “不,他是個確定無法進化的普通人類,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許代表了人類僅憑自身所能達到的基因巔峰。僅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他至少拿過兩個博士學位,在基因工程領域內十分權威,很早就被任命為了C國中心研究院的首席主任。雖然他的研究項目絕密,但一直有傳言說,他在進化者身上做了很多非人道的迫害性試驗�!�

    “兩個月前,C國青海發(fā)現(xiàn)一顆能量值極大的進化源隕石,一支三人小組被派去執(zhí)行回收任務,其中包括一名S級,一名A級,以及沈酌。任務中進化源卻因‘操作意外’而劇烈爆炸,從而導致了那名A級進化者重傷,S級進化者傅琛當場死亡�!�

    全球也就二十個S級,圓桌邊所有人登時大嘩:“亞洲那個傅琛死了?”

    “意外?什么意外?”

    “不可能!區(qū)區(qū)爆炸而已,S級哪有那么容易死!”

    ……

    “圓桌會用盡了所有辦法,都無法調查出爆炸的真正原因,以及沈酌的絕密研究項目到底是什么,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老人吸了口氣,加重聲調緩緩道:“爆炸發(fā)生后,沈酌突然擁有了一部分類似進化的力量�!�

    “或者說,他擁有了一部分原本屬于傅琛的力量�!�

    這句話所隱喻的意義是如此森寒險惡,仿佛寒流席卷上空,讓圓桌邊所有人毛骨悚然。

    “傅琛死后,沈酌被一貶到底,逐出了研究院。但蹊蹺的是,國際監(jiān)察總署突然一反常態(tài),不顧全球各個進化保護組織的反對聲浪,強行把沈酌任命為了聯(lián)合國十大常任監(jiān)察官,很快就要派往申海轄區(qū)上任�!�

    “容我提醒各位,申海市生活著上萬名進化者——上萬名我們的同胞兄弟姐妹。”

    老人目光凝重,環(huán)顧圓桌邊每一張年輕的臉。

    “在座的你們都是高階進化者,很多是A級,甚至有S級。不管你們是什么膚色、什么人種,請你們牢牢記住一點——”

    “進化者是這個地球上的少數(shù)群體,一旦沖突爆發(fā),我們必然是被消滅的一方�!�

    “你們有責任保護弱小的同類,就像頭狼保護自己的同胞手足�!�

    ……

    “沈、監(jiān)、察。”白晟一手撐著下巴,自上而下地俯視著那張新聞照片,含著笑喃喃道。

    他的嗓音天生低而輕,聽起來頗為華麗,但笑著說話時不免有種為人輕佻甚至陰陽怪氣的錯覺,尤其這三個字還一音一頓,每個字都帶著意猶未盡的尾調。

    “你到底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么呢,美人?”

    翌日,申海市監(jiān)察處。

    審訊室。

    “我什么都不知道,進化源?路邊撿來的。”

    趙竣被兩名警衛(wèi)押在鐵桌后,這個在夜店揮金如土的紈绔子弟仿佛一夜之間就換了個人,眼底布滿血絲,臉色蒼白而嘲諷:“你們申海監(jiān)察不是很牛逼嗎?很牛逼就自己去查啊,怎么,還想私刑逼供不成?”

    審訊室單向玻璃后,沈酌一手插在制服褲袋里,略微蹙眉。

    “從昨晚把人弄醒后就審到現(xiàn)在,什么都不肯說,逼急了就擺爛,什么污言穢語都往外迸�!币幻麑徲崋T低頭匯報情況,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把具體的“污言穢語”轉述出來,“不過您放心,從今天中午開始我們加大了審訊力度,一定盡快從他嘴里掏出進化源的來歷!”

    “他不會說的�!�

    審訊員:“啊?”

    沈酌淡淡道:“因為他的護身符還沒到。”

    “護身符?”

    審訊員不明所以,這時只聽單面玻璃后傳來趙竣的冷笑:“……有本事就上刑啊,我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給我留傷。知道中心監(jiān)察處的老大岳飏吧,他可是傅琛生前的鐵兄弟,他還是我們家多少年的世交……”

    審訊員大為訝異:“姓趙的還有這種人脈?”

    沈酌說:“他家在B市經營多年,確實關系匪淺�!�

    “那、那他的護身符……”

    “你們覺得岳處長會對我坐視不管?”趙竣挑釁地提高了聲調,“三年前傅琛怎么死的大家還沒忘呢,你猜岳飏是想搞死我,還是更想借這個機會搞死沈酌?”

    審訊室內外的空氣一瞬間凍結了。

    傅琛三年前犧牲,公開的死因是爆炸事故,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傅琛的死因跟沈酌脫不開關系,不出意外的話甚至就是沈酌故意弄死的。

    這三年以來,中心監(jiān)察處恨沈酌恨得咬牙切齒,傅琛生前那幫手下恨不得把沈酌生撕活吃了。而現(xiàn)在中心監(jiān)察處的老大岳飏,是傅琛生前的同學、戰(zhàn)友、最鐵桿的兄弟,當年親自主持了傅琛的葬禮。

    哪怕這世上就剩最后一個人想替傅琛報仇,那個人一定是岳飏。

    岳處長會怎么借趙竣的事來整申海監(jiān)察處,簡直都不用想。

    “監(jiān)察官!”這時一個組員匆匆走進旁聽室,“陳組長讓我匯報您,岳處長今早專機從B市飛申海,已經快到咱們監(jiān)察處了!”

    竟然是本人親至!

    幾人神色緊繃,卻見沈酌眼底掠過一絲微妙,轉身推開審訊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監(jiān)、監(jiān)察官?”

    單面玻璃后,被押著的趙竣猛然抬頭,猝不及防地看見沈酌,瞳孔驀然緊縮。

    夜店里那個浪蕩而又高高在上的美人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清醒狀態(tài)下的大監(jiān)察官眉目秀麗肅靜,膚色有種堅冰一般的冷白,咽喉以下甚至連雙手都不露絲毫皮膚。

    一剎那間趙竣心底涌出狼狽的恨意:“……原來真的是你……”

    “住口!”警衛(wèi)呵斥。

    沈酌站定腳步,自上而下地盯著他。

    “……”趙竣牙根咬得發(fā)酸,突然尖銳地冷笑了一聲,壓低聲音一字字道:“早知道我就不該等到酒店,應該在車里就下手。我倒要看看你這張臉上會不會出現(xiàn)哭泣哀求的表情……”

    “胡說什么!”“住口!”

    所有人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警衛(wèi)們撲上來就把他按倒在地:“閉嘴,想死不成?”

    咚!一聲趙竣的頭撞到地上,脖頸被警衛(wèi)鐵鉗般的手卡著,滿頭滿臉漲紅,拼命掙扎卻一聲都發(fā)不出。

    沈酌擺了下手。

    警衛(wèi)們余悸未消,這才略微散開,只見趙竣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隨即被沈酌用鞋尖略微抬起了臉。

    “販賣進化源最高可判無期,你是不是覺得現(xiàn)在只有岳飏救得了你?”

    “……”

    趙竣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沈酌俯視著他:“那我們就看看吧。”

    咚咚兩下,陳淼敲門而入,快步走到沈酌身后一敬禮:“監(jiān)察官,岳處長到了�!�

    審訊室門口出現(xiàn)了一道修長冷峻的身影。

    來人一身黑色制服,面孔棱角分明,鼻梁十分挺拔,不說話時有種干練沉穩(wěn)、喜怒不顯的氣質,正是中心監(jiān)察處的老大岳飏。

    趙竣眼底登時迸發(fā)出希望,張口正欲求救,但下一刻側臉被沈酌一腳踩下,整個頭顱被死死踩在了地上。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沈酌居高臨下道。

    “……”趙竣滿面紫漲,連顴骨都在皮鞋底下發(fā)出了瘆人的擠壓聲。

    在他們身后,岳飏擺手示意周圍工作人員不必起身行禮,平靜且習慣地看著這一幕。

    沈酌隨手把一個密封袋丟在地上,趙竣瞳孔驀然睜大,只見密封袋中赫然是一枚泛著幽幽藍光的石頭。

    “這是你試圖以一千六百萬美金價格非法出售的‘進化源’樣本,經儀器鑒定,是偽造品�!�

    趙竣整個人一愣,緊接著心頭涌起絕處逢生的狂喜。

    這個進化源是他花重金從上家手里買的,如果是贗品的話說明他被上家騙了,但同時非法售賣進化源的罪名也不能成立,他不用坐一輩子牢了!

    “而這個”沈酌反手從陳淼手上接過一個金屬隔離管,里面赫然是另一顆光芒瑩瑩的真隕石,在趙竣頭頂晃了晃。

    “這是從申海監(jiān)察處庫房里調出的真品�!�

    趙竣驚疑地睜大眼睛,視線在兩顆藍熒熒的石頭之間來回,心想沈酌什么意思,總不至于要當面教他分辨真假吧?

    “我認為像你這樣的人,即便倒賣進化源,也不會隨便挑選上家而導致輕易受騙,所以你的上家手里應該是有真東西的,所以對我們來說你不是重點,你的上家才是�?上淖蛲淼浆F(xiàn)在你都拒絕配合,對假進化源的來歷閉口不談,好像打定了主意只要不開口,我就拿你沒辦法�!�

    “——你對我顯然有一個非常大的誤解。”沈酌停了停,說:“你似乎覺得,我是個追求證據(jù)和真相,不會隨便冤枉罪犯,更不會下手調換證物的人。”

    趙竣僵住了。

    緊接著他意識到什么,脫口而出:“難道你想——不,你是監(jiān)察官,你不能——”

    “我能�!鄙蜃幂p柔地回答,語調甚至有點殘忍。

    “我說你非法出售的進化源是哪一個,它就是哪一個。我想讓你在監(jiān)獄里關到老死,你就會被關到老死。我想讓你連尸骨都腐爛成泥,你就連下輩子都別想再見天日�!�

    “監(jiān)察官的世界里只崇尚強權,強權體系之下,不必遵從法律�!�

    “不,不……不”趙竣終于意識到可怕,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在沈酌的皮鞋底下拼命扭臉環(huán)視審訊室內所有人,“你這是制造冤案,這么多人都在看著,你封不住這么多張嘴!你——”

    咆哮戛然而止。

    眾人都沉默著,審訊室內外一片靜默的服從。

    “……”趙竣難以置信地用力挪動頭顱,望向審訊室門口肅立的岳飏。

    從進門開始岳飏就沒有說一句話,直到這時才開了口,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波瀾:“我尊重沈監(jiān)察的管轄權,沒有任何異議�!�

    趙竣終于如墜冰窟,嘴唇劇烈顫抖,連一個字音都發(fā)不出來。

    沈酌收回踩著他側臉的腳,半蹲下身,嘲諷的聲音只有他倆才聽得見:“你該不會以為這人真是為你而來的吧?”

    “……”名為絕望的東西徹底吞噬了趙竣,他臉上最后一絲血色都消失了,瞳孔劇烈放大。

    空氣安靜到窒息,半晌他像是噩夢驚醒般劇烈一抽。

    眾人登時警鈴大作,箭步而上,卻只見趙竣嗚咽出聲,隨即發(fā)展成嚎啕大哭,掙扎著伸手去抱沈酌的褲腳。

    “我知道了,我知道錯了……我愿意配合,我什么都配合!進化源是我半個月前從掮客手里收的,那掮客外號‘十三幺’……”

    沈酌一退半步,避開了趙竣來抱他褲腿的手,“‘十三幺’的真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十三幺的貨不是他自己的,是從上家手里偷來的�!壁w竣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個上家才是真貨主,但好像是個殘疾人,聽他們叫他‘榮先生’……”

    榮先生。

    明明從未聽說過這個稱呼,不知為何沈酌眉頭卻跳了下,一絲危險的直覺轉瞬即逝。

    趙竣語無倫次:“我記得十三幺長什么樣,我可以幫你們畫像,求求你們讓我配合,我愿意全力配合!……”

    “半小時內從他嘴里掏出所有東西,包括交易地點、身份資料、資金流向�!鄙蜃谜酒鹕韥矸愿溃叭缓箨P進囚室,捆電椅上,未來三天內一滴水都不必給�!�

    陳淼幾乎不敢看岳飏的表情,小聲提醒:“學、學長,姓趙的畢竟是中心區(qū)的人,那個,岳處長……”

    沈酌沒看任何人,“通知中心監(jiān)察處,來申海下跪都不管用,這案子已經不關他們的事了�!�

    他還不如轉身一耳光打在岳飏臉上來得更痛快點,陳淼結結巴巴:“是……是!”

    所有人都忍不住偷覷中心區(qū)老大的表情。

    眾目睽睽之下,岳飏臉上沒露出絲毫端倪,在沈酌轉身出門時大步流星地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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