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顧云深思考了片刻,緩緩道:“也行�!�
時錦:“……”
時錦:“???”
一刻鐘后,時錦趴在他背上,一手拿著一串兒糖葫蘆往自己嘴里塞,一手拿著還剩一半的糖燈影兒喂顧云深吃。
時錦的眼神很是麻木。她知道顧云深是極厭惡甜食的,平日里,飯菜中多放點兒糖他都不會再多沾一口,更別提吃糖燈影兒這種小食了。
可他如今吃了。
盡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只憑他的進(jìn)食速度,時錦也知道他該是極為抗拒的。
時錦:“……”
時錦心緒難平!
既然抗拒你就干脆別吃��!我這么大一串糖燈影兒,落在這種根本不吃甜食的人口中,簡直是十足的暴殄天物!
太可惜了!
剩余一半糖燈影兒終于被他吃干抹凈,顧云深等了片刻,側(cè)頭問:“剩下的一半糖葫蘆呢?”
時錦看著手中空空如也的竹簽,想起來簽子上的山楂果,都被她在憤怒中一掃而光了。她故作訝異道:“啊!好像被我不小心吃光了誒�!�
顧云深:“……”
像是怕顧云深打道回府,時錦立刻討好的圈住他的脖頸,笑瞇瞇地轉(zhuǎn)移話題:“你果真沒騙我!燈會上確實有許多好吃的!”
顧云深將她往背上送了送,順勢道:“我何曾騙過阿沅?”
“有啊。”時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根本沒幫著安排乞巧的活動,卻騙我說自己參與了�!�
顧云深笑容一頓,暗惱自己得意忘形。既然時錦知道,他索性也不再瞞,承認(rèn)道:“這樁事是我不對�!�
時錦也就是隨口一譴責(zé),壓根兒不在乎他承認(rèn)不承認(rèn)。如今她的眼里心里全是不遠(yuǎn)處的云吞攤。
她拍了下顧云深的肩膀,興奮道:“我想吃云吞!”
顧云深背著她走過去,正好有空位,他把時錦放下,招呼來老板要了兩碗云吞。
等待云吞端上來的空隙,顧云深問她:“我騙了阿沅,阿沅現(xiàn)在還覺得我是君子嗎?”
時錦此刻正被喜悅和激動充斥著,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你聽到我和紀(jì)聽說的話了?”
顧云深點點頭。
時錦眼珠一轉(zhuǎn),笑吟吟道:“相爺如果肯再給我買一串兒糖葫蘆,就可以和騙我的事抵消,還是端方君子!”
顧云深無聲莞爾,無視她期待的目光,溫和道:“讓阿沅失望了,我從來都不是君子�!�
時錦:“……”
時錦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想打人的沖動。
顧云深低低笑了聲,抬眼望著時錦。
時錦被他的眼神吸引住,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包容而溫柔,不同的是,這次還帶了些他眼中從不曾出現(xiàn)過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似乎是……深情?
時錦懷疑自己看錯了。
顧云深怎么會拿這種眼神看著她?
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沒有注意到顧云深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顧云深慢慢道:“前些時日,阿沅說自己還不曾有心上人�!�
時錦跟著“嗯”了聲,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下一瞬,顧云深作出了解釋。
他平靜的語氣中不可避免地染了幾分緊張:“既然如今沒有,不知我有沒有機(jī)會,暫時占著阿沅心上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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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雖遲但到!
只要天沒亮,我就不承認(rèn)今天是新的一天!
這章超多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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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燈影兒,糖畫的民間俗稱,查自百度。
第36章
時錦一臉茫然,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說,”顧云深定了定神,鄭重重復(fù),“阿沅如今既然沒有心上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機(jī)會,暫時占著阿沅心上人的位置。”
他一字一字說得極清晰,時錦這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雖然他說得委婉,可這話落在時錦耳中,儼然已經(jīng)是表意的話了。
他在向她表意。
顧云深,在向時錦表意。
單單只是這個結(jié)論,就讓時錦震驚得半天回不過神。
他為什么會突然說這種話?
時錦搜腸刮肚思索半天,才隱隱猜出些眉目。她輕輕松了口氣,避開顧云深的視線,垂著眼道:“雖說我今日知道了些前塵往事,是有些低落�?上酄斠膊槐貫榱撕逦�,作出這么大的犧牲。我們早前說過的,只做——”
“不是為了哄你。”顧云深依舊聲音溫和,萬事開頭難,表意的話重復(fù)之后,他原先的緊張和拘謹(jǐn)也散去大半,如今他目光緊緊鎖住時錦,分外坦然,“所以我方才說,我不是君子。”
顧云深聲音沉沉,字句堅定道:“阿沅,我反悔了。”
“我反悔了,不想只與你做表面夫妻。我想成為阿沅的心上人,同阿沅余生白首不離�!�
時錦頭一次聽到顧云深說這種情話。耳邊過往行人不絕于耳的嬉笑聲漸漸恍惚,好似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所有的聲音都變得虛幻起來。
她只能清晰地聽到顧云深的話,這些話字字認(rèn)真,每一個字都在不著痕跡地侵蝕著她的冷靜和理智。
這是她期待已久的回應(yīng)。
從不知何時動心,到三年前表意被拒,再到如今表面夫妻。從她青澀蔥蔥,到如今錦瑟年華,對這樣回應(yīng)的期許從未消失過。
時錦的腦海中炸開一團(tuán)喜悅,流遍四肢百骸。她幾乎脫口而出一個“好”字。
可根植在心底的理智緊急拉住她。
她笑了笑,沒說應(yīng)不應(yīng),只是道:“半月前,相爺還打定主意要和我做表面夫妻。才過半月而已,相爺?shù)男乃嘉疵庾兓锰�,委實讓人捉摸不透�!?br />
似是早料到會遇見這樣的質(zhì)問,顧云深面上不見驚慌,從容道:“我與阿沅說這些,并非是一時起意。今天見阿沅之前,我已經(jīng)深思熟慮許久了�!�
在他消失的半個月,他幾乎日日都在思考,自己對阿沅,究竟存著什么樣的心思。
以往他篤定阿沅不會離開他,于是給自己筑起了密不透風(fēng)的圍墻,在圍墻中怡然自得,根本不會多想。
可來到靖州,和阿沅的次次相處中,他賴以生存的圍墻區(qū)域被源源不斷地突如其來大力擊打。
不管是阿沅說的她會有心上人最終離開他,還是那個雨夜里阿沅迷迷糊糊說出的那一句“小叔叔不要我了”,抑或是她發(fā)熱的時候,他禽獸不如地對她起了反應(yīng)。
樁樁件件,原原本本地展現(xiàn)在他眼前,讓他連逃避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他的圍墻瞬息間坍塌殆盡,他不敢面對她,所以生平第一次,像個懦夫一樣躲著她的注視。
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到底是如阿沅所說,等她遇見心上人放她離開;還是不擇手段地留下她。
可是,他又有什么依仗能讓她心甘情愿留下來?他又為什么一定要把阿沅困在身邊?
如此日日反復(fù)自問,他從未在兩個問題上浪費(fèi)過這樣多的時間�?梢幌氲疥P(guān)系著阿沅,又覺得僅僅是半個月到底還是草率。
可他卻也不能再耽擱太久。
他心心念念都是她,想見她,想同她說話,哪怕阿沅冷目以待,他也甘之如飴。
一切的疑問的指向似乎都已清晰可見。
或者說,在阿沅發(fā)熱意識不清的那個夜晚,在他身體失控、夜不能寐的那個晚上,答案就已經(jīng)近在眼前。
他不能否認(rèn),也無從否認(rèn)。
——他對阿沅有情意。
他對她的親情,究竟是何時在日積月累中變質(zhì),他早已回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大婚那天,喜帕掀開,見到她艷如桃李的面容時的剎那失神。
或許是大雨傾盆,他連夜趕回,迫切地想要把她擁在懷里的心急如焚。
更或許是,三年間,對她日復(fù)一日的思念,聚沙成塔,然后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所有的思念都盡歸來處。
親情只關(guān)乎冷暖,傾慕才有關(guān)驚艷。
當(dāng)他從男子的目光去欣賞她的容貌時,年少的親情就已經(jīng)付諸東流。
可惜,彼時他一無所知。
個中曲折,顧云深并未宣之于口,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然而這種眼神,對經(jīng)年累月都在觀察他的時錦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他的真誠與認(rèn)真,全部都寫在眼睛里。這遠(yuǎn)遠(yuǎn)比花言巧語更讓人心折。
時錦掐了下指尖,用盡全身力氣將視線從他溫柔的眼神包裹中挪開。她清了清嗓子,用玩笑的婉拒掩飾著自己的心跳:“相爺大權(quán)獨(dú)攬慣了,想必不知道,感情的事求不來。不是相爺說如何便如何的,更沒有萬事都隨相爺意愿的道理�!�
“阿沅無需遷就我�!鳖櫾粕畈粣啦慌�,坦誠地展示著自己的算計,“我與阿沅說這些,只是希望阿沅日后考慮心上人的時候,始終把我排在首位罷了�!�
他溫和地笑笑,“阿沅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我的阿沅,值得最好的�!薄�
時錦摸清了他的態(tài)度,像是故意似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重重“嗯”了聲:“相爺說的是�!�
顧云深莞爾,卻沒多言。
很快兩碗熱騰騰的云吞端上來。
云吞不大,盛在瓷碗中浮著,周邊撒了一小把蔥花點綴。剛出鍋的云吞湯鮮美至極,伴著蔥花清新醒神的香氣幽幽散開,令人垂涎欲滴。
時錦毫不客氣的用了一碗,頓感心滿意足。
吃飽喝足之后,折騰了一整天的疲憊感終于涌上心頭。時錦眨著眼,沒忍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顧云深立刻問:“阿沅累了?要不咱們現(xiàn)在回府?”
這提議這種下懷,時錦從善如流地點頭。
顧云深在她身前半蹲下,示意她趴在背上。
時錦卻有些躊躇。因為人擠人,顧云深背著她實則已經(jīng)走了許久了。她就算再輕,也好歹有些重量。
想了想,時錦提議道:“我還是坐輪椅,咱們從人少的地方走——”
“我想背阿沅。”顧云深明白她的顧慮,溫和地描補(bǔ),“難得有得閑的機(jī)會,阿沅總要讓我表現(xiàn)一二。否則我拿什么保證不會被其余人后來居上?”
哪會有什么后來人。
時錦心里覺得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順從地在他背上趴好,等他起身,才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似地開口:“相爺可要好好表現(xiàn)�!�
顧云深笑著道了聲“好”。
*
因著顧云深出其不意的表意,時錦失眠到大半夜。只有被偏愛的人才有資格有恃無恐,她小心翼翼數(shù)年,突然之間得到了這樣一個資格,怎么想都會讓她有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
輾轉(zhuǎn)大半夜,近乎天亮,她才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紀(jì)聽抱著一籃子香囊過來。她對著時錦擠眉弄眼,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怎么樣?昨夜和相爺?shù)钠蚯晒?jié)過得如何?這么熱鬧的氣氛,有沒有天雷勾地火,把相爺一舉拿下?”
“算是成果頗豐吧!”時錦不由挺直了腰桿,眼下雖有青黑,可面上的喜悅和光彩照人藏也藏不住。
紀(jì)聽嘖嘖兩聲,朝她豎起大拇指。
時錦嘿嘿一笑,視線移向她懷中的籃子:“這是什么?”
紀(jì)聽揭開籃子上的紅布,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介紹道:“這可是我昨夜費(fèi)了大力氣從燈會上收集來的香囊。你看著紋樣細(xì)膩靈動,頗有意趣……”
紀(jì)聽侃侃而談。
時錦的笑容卻在她的講述中慢慢僵硬起來。
紀(jì)聽后知后覺意識到,關(guān)切問:“怎么了?”
時錦撓了撓頭,崩潰地趴在桌子上,生無可戀地哀嚎:“完了——”
沒等紀(jì)聽多問。
時錦垂頭喪腦地解釋。
她為了刺激顧云深,故意說她要學(xué)做香囊,待日后交給心上人的話。
刺激的意圖是達(dá)到了,可在她原本的計劃里,顧云深壓根不可能這么早就松動。
等他開竅時,恐怕早就將靖州的記憶拋之腦后了。
可她萬萬沒料到,萬萬沒料到!
顧云深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說開竅就開竅,說表意就表意,當(dāng)時的話言猶在耳,萬一日后她同意了,他問她要香囊,她怎么辦?
“……”紀(jì)聽理完原委,雖然不想當(dāng)事后諸葛亮,可卻還是沒忍住問,“你當(dāng)時為何要拿這個刺激人?”
時錦眨了眨眼,分外無辜:“天時地利人和,只顧著順手好用,哪想得了這么多?”
“……”紀(jì)聽由衷感到窒息,她攤了攤手,“沒有任何辦法,你現(xiàn)學(xué)吧。”
時錦瘋狂搖頭:“你知道那個花樣是什么嗎?是鴛鴦戲水!鴛鴦戲水!那么繁復(fù)的花樣,是我這種只會繡花葉子的人配學(xué)習(xí)的嗎?!”
紀(jì)聽:“……”
紀(jì)聽深吸一口氣,正想說“你要不裝傻,把這事忘了”。
顧云深就從門外步入,問道:“什么鴛鴦戲水?”
紀(jì)聽:“……”
時錦:“…………”
時錦:救命��!
第37章
頂著顧云深疑惑的視線,時錦慢吞吞地直起上半身。
“‘鴛鴦戲水’就是、是……是我和紀(jì)姑娘正在討論的繡樣�!睍r錦硬著頭皮,終于找到了正當(dāng)?shù)睦碛桑谑菢O為流暢道,“昨夜乞巧,紀(jì)姑娘尋到了不少有趣的繡樣,你要看看嗎?”
時錦邀請之言處處透露著真誠,變臉之術(shù)行云流水,堪稱一絕。紀(jì)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偏偏相爺好像是真的信了,居然很是善解人意地?fù)u搖頭。
紀(jì)聽:“……”
你能聽到“鴛鴦戲水”四個大字,我就不信你聽不到后半句話。
心里這樣想著,紀(jì)聽卻沒開口戳破。
他們夫妻二人“一個愿騙,一個愿信”的小情趣,她橫插一腳算什么?
紀(jì)聽最是識趣,趁著二人說話的間隙,將繡樣收回籃子里,笑吟吟道:“相爺既回了,那小女先行告退,改日再來同夫人敘話�!�
時錦有些不情愿。
因著昨晚的表意,她現(xiàn)在單獨(dú)面對顧云深,總覺得有些面熱。但也知道,如果強(qiáng)留紀(jì)聽在這里,尷尬的反而是紀(jì)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