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英賢叫我來找你的?”
“她會直接和我說�!�
就算是英賢拿文件來,他也還是會像今天這樣,直接簽字。
陳楓沒再說什么,留下一句“我答應(yīng)你”,悄然離去。
沒了陳楓阻撓,籌備工作進(jìn)展順利。
英賢不是沒懷疑,然而陳楓與傅城都否認(rèn)與對方接觸過。尤其是陳楓,語氣十分冷淡,冷淡到對傅城的負(fù)面情緒也不表現(xiàn)出來,什么都懶得管。
婚禮在即,定制來不及了,英賢選了一條下擺收斂的齊胸成衣做婚紗,緞面材質(zhì),很素雅,與她的氣質(zhì)一致,光裸露的平直肩膀與鎖骨,就足以動人心弦。
發(fā)型也是簡簡單單的挽髻,首飾選的是珍珠,溫潤的光澤與緞面布料交相輝映。
“怎么樣?”英賢問柯蕊。
整個試裝過程,她只帶了裁縫與柯蕊,傅城至今不知婚紗什么樣子。
“特別美�!笨氯镌~窮。她找不出其他詞來形容那舒展的、平和的、無須爭奇斗艷的美。
柯蕊還記得自己聽到老板說要和傅先生結(jié)婚時,有多驚訝。
仔細(xì)想一想,其實早有蛛絲馬跡:他們一起出現(xiàn)在鬧事現(xiàn)場,一起劫后余生,還有他們的獨處……只是那時,她壓根沒往那方面想,可見刻板印象誤人。
心中莫名涌起一陣感觸,柯蕊看著鏡中潔白的身影,由衷說道:“老板,恭喜�!�
英賢看著鏡子對她笑:“謝謝�!�
敲定所有流程,柯蕊問英賢對單身派對有什么想法。英賢表示沒興趣。她沒有交心好友,各種熱鬧也都見識過,懶得再折騰。
至于傅城,一直沒表示。
英賢搞不清楚他辦還是不辦,又或者他知不知道這個流程,于是在晚飯時提醒他,可以在婚禮前一夜和好朋友們鬧一鬧,聚一聚,紀(jì)念一下自己最后的單身時光。
傅城說:“我早就是已婚了。”
“走個形式�!庇①t笑,“你如果不知道該怎么辦的話,我可以叫柯蕊幫忙安排,什么兔女郎啊,鋼管舞啊,都有。”
傅城放下筷子,一臉嚴(yán)肅道:“你想讓我看這些?”
“這可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所以?”
英賢也放下筷子,問:“真的不打算見識一下嗎?”
傅城的第一反應(yīng)是生氣,氣她將他往外推。換作從前的他,大概要多想,但是現(xiàn)在,他明白她的意圖——她怕他不甘心。
“見識了又怎么樣?”傅城很肯定,“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然而她的表情告訴他,她并沒有被說服。
“英賢,你做過選擇題嗎?”
當(dāng)然做過,這是什么問題?英賢疑惑。
暖黃的燈光下,傅城認(rèn)認(rèn)真真地望著她:“假設(shè)一道題的正確選項是A,英賢,當(dāng)你對答案足夠確定,看到A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能夠做出選擇,就不需要再看B、C、D是什么�!�
英賢愣了片刻,忽地笑起來,眼睛更亮,像溫柔的弦月。
她走過去摸傅城的臉頰,傅城環(huán)住她的腰,施力勒了勒,眉宇間透出絲絲不悅,略帶強硬地說:“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
“以后也沒機會了。不過——”綿綿笑意自眼底暈開,將英賢整個人染成蜜色。
她放低聲音,眼波蘊著深意:“傅城,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是A?”
39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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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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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走出會議室,英賢略顯疲憊地揉按太陽穴。
“待會兒什么安排?”
柯蕊說:“暫時沒什么事,晚上七點有一個婦聯(lián)組織的三八婦女節(jié)的活動�!�
“婦女節(jié)?我去做什么?”
柯蕊提醒:“是宋老師的活動,兩周前,她來電話邀請你去�!�
英賢隔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宋老師是指宋蘊。
沈家的事,難怪她沒印象。
以柯蕊的周全,必定替她安排好了,英賢隨口問:“準(zhǔn)備了什么東西?”
“以宋老師的名義給婦女救援基金會和春蕾計劃各捐了三十八萬,另外還有兩百箱衛(wèi)生巾和三千份指定給山區(qū)女童的營養(yǎng)午餐�!�
有錢有物,很全面。英賢點頭,補充道:“記得跟進(jìn)一下后續(xù)實施情況,匯總出一個文件給宋老師�!�
“好的�!弊呷腚娞�,柯蕊說,“老板,夫人昨天又打電話來問你什么時候有空?”
英賢不說話,不知道聽沒聽見。直到叮的一聲響,電梯門緩緩打開,她才開口問:“明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兩個會,下午和徐董、劉經(jīng)理一起去南區(qū)的希冀廣場現(xiàn)場調(diào)研,聽負(fù)責(zé)人做報告,應(yīng)該晚飯前就能結(jié)束�!�
“晚上呢?”
“目前沒有安排。”
英賢想了想,說:“那就把明天晚上空出來吧�!�
“好�!�
目光掃到柯蕊略微突出的小腹,英賢放緩語調(diào):“柯蕊,你自己注意身體,如果有不舒服,該請假請假�!�
柯蕊摸著肚子笑道:“謝謝老板,這個沒有老大那么折騰人�!�
英賢也笑。
第二天傍晚,英賢直接從南區(qū)希冀廣場開車前往東四環(huán)的別墅。
自從十一年前蔣震被英齊氣中風(fēng)后,陳楓一年中至少有半年待在國內(nèi)。好在她當(dāng)年去新加坡時,并沒有將國內(nèi)資產(chǎn)全部處理掉,還留下了三套房產(chǎn),其中一棟小二層的別墅就在京州。
三年前的夏天,蔣震去世,葬禮過后,陳楓回新加坡待了小半年,年底才回來,之后一直處于兩邊飛的狀態(tài),但是總體來說,待在新加坡的時間比在國內(nèi)長。
英賢知道有人在新加坡等陳楓,她沒說破,陳楓便也不提,兩人心照不宣地避開這個話題。
柯蕊提前打過電話通知,陳楓知道她要來,吩咐阿姨準(zhǔn)備幾樣英賢愛吃的菜。
其實英賢的口味早就變了,陳楓對她的認(rèn)識還停留在少女時期。
吃飯時,英賢接了兩個工作電話,耽誤了四十多分鐘,回到餐桌時,菜已涼透。她徹底沒了胃口,隨意吃了一口青菜便放下筷子。
陳楓看著她碗中幾乎沒有動過的米飯,皺眉道:“吃這么少?”
英賢淡淡地扯謊:“午飯吃得晚了�!�
理由還算充分,陳楓就此放過,轉(zhuǎn)而問道:“英賢,你是怎么想的?”
來了。
最近兩年,陳楓見到她必定要提一件事。
“阿姨,給我一杯溫水。”英賢轉(zhuǎn)身叫人,悠閑地調(diào)整坐姿,佯裝聽不懂,“什么怎么想的?”
“孩子。”
“順其自然吧。”
知道她打太極,陳楓盯住她直說:“順其自然?你今年三十八了,打算順其自然到什么時候?”
“最近太忙——”
“借口。”陳楓打斷她的話,“柯蕊天天跟著你,你去哪里,她去哪里,你加班,她也加班,她第二個都快生了�!�
英賢神態(tài)自若道:“這種事不能強求。”
“英賢!”陳楓忽地變臉,玉鐲重重磕上大理石桌面,應(yīng)聲斷裂。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轉(zhuǎn)頭看向別處,深呼吸調(diào)節(jié)情緒。
幾經(jīng)猶豫,陳楓咬牙挑明:“你知不知道沈東揚和那個叫紀(jì)雪的有個兒子,明年就要上小學(xué)了?”
英賢沉默不語,精致的面龐上表情不見絲毫波動。
陳楓臉色一變,半驚半疑地問:“你知道?”
“算是吧�!�
陳楓只覺得一股氣堵住胸口,情緒高高彈起,又急速下墜。最后,唯剩下疲憊無力。
她說:“沈東揚現(xiàn)在年輕,不會為了個野孩子對你怎么樣�?伤悄腥�,你不要低估了男人對繁衍的執(zhí)念。等再過十幾二十年,他四五十歲,他能為了那個孩子翻臉不認(rèn)人,你信不信?”
“我知道你不喜歡沈東揚,可是這件事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英賢,再忍一忍,等有了孩子再說。”
英賢輕輕一笑,避重就輕道:“我沒不喜歡沈東揚。”
只是提不起興致而已,身體的反應(yīng)騙不了人,慢慢地,沈東揚也沒了興致。
可奇怪的是,他們相處融洽,結(jié)婚以來從未吵過架,偶爾一起吃早飯還能閑聊幾句各自的生活。
對面的鏡子映出英賢溫柔似水的笑眼。時間厚愛她,三十八歲的她,眼尾依舊平滑,下頜也緊致。都說沒煩惱的人不易老,這般看來,她可謂順?biāo)臁?br />
她該高興,不是嗎?
陳楓面露厭惡:“難道你想讓那個私生子繼承蔣氏?”
英賢卻想,她不介意。沈東揚的基因不錯,紀(jì)雪能在他身邊待這么久,想必也是聰明人,他們的孩子資質(zhì)應(yīng)該不差。
當(dāng)然,她不會這么說,她只會說:“英齊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媽,蔣家不缺孩子,不用擔(dān)心繼承人的問題。”
就算英齊的孩子不行,還有蔣英見、蔣英思的,以后也會有英慎的。這么多孩子,總能挑出一個。
陳楓氣急:“那怎么能一樣!他們不是你親生的�!�
英賢笑了一下,起身去撿那半截飛到窗邊的玉鐲,“爸倒是有六個孩子,都是親生的�!�
她還記得醫(yī)生宣告蔣震的心臟停止跳動時,杜悅沉默了大概十幾秒鐘,接著拉緊小兒子的手給律師打電話。
至于其他人,則就地商討起了如何操辦葬禮。
英賢以為至少蔣英見會傷心,沒想他只關(guān)心蔣震能不能與莊月琴合葬,而蔣英思還不忘諷一句“又到我們?nèi)寐赌樀臅r候了”。蔣英思不平歸不平,依然愿意為了莊月琴的遺愿老老實實回越南。
英賢難得驚異,那一刻,卻對莊月琴這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女人前所未有地產(chǎn)生了好奇:她做了什么?去世三十多年,還能叫兒女為她做這樣的讓步。
這話在陳楓聽來有些刺耳,她看不見英賢的表情,無法判斷她是不是惡意說出的。
英賢轉(zhuǎn)回身,將半截玉鐲遞給陳楓:“可惜了,現(xiàn)在很難找到這么透的玉。明天叫柯蕊去打聽打聽,找個老師傅做成金鑲玉,應(yīng)該也不錯。”
猜到陳楓還要說什么,她趕在陳楓開口之前先笑道:“媽,我知道了�!�
一雙眼睛秋日深潭般平靜,也同樣冰冷。
陳楓驀地想起張玉山的忠告:阿楓,你不能再拿英賢當(dāng)女兒看,她現(xiàn)在先是董事長,然后才是你女兒。
看出張玉山的猶豫,陳楓追問:玉山,咱倆之間還有什么話不能說?
張玉山斟酌稍許,意味深長地說:我看英賢與蔣震不分伯仲,做事是,做人也是。
話既然聊完,英賢也不多停留,稍坐了一會兒便開車回家。
沈東揚不在家,阿姨轉(zhuǎn)達(dá)說:“先生說今天要加班,晚上不回來了�!�
英賢“嗯”一聲,去書房處理文件。凌晨一點半,她合上電腦洗漱,照慣例吞下三片安眠藥,上床睡覺。
次日清晨,阿姨聽到鬧鐘一直響個不停,覺得奇怪,上樓斷斷續(xù)續(xù)敲了十幾下門,屋內(nèi)沒反應(yīng),她只好進(jìn)屋將床上的女人推醒。
英賢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坐在床上緩了十幾分鐘,腦袋始終昏昏沉沉,眼睛一閉就要睡著,隱隱還有些頭疼。
難怪醫(yī)生囑咐她二十四小時內(nèi)最多吃一片。
她這幾年都靠安眠藥入睡,時間久了,身體產(chǎn)生抗藥性,從最開始的一片就能犯困漸漸變成要兩片、三片才能入睡。每次開藥,醫(yī)生都要強調(diào)不可以多吃,可能會有未知副作用、依賴性等問題。所以他這次又說時,她沒放在心上,還照老習(xí)慣來,直接吞三片。
英賢用冷水洗臉,又喝了三倍濃度的咖啡,總算清醒了一點兒。
阿姨問她要不要叫司機來接,英賢看了看掛鐘,說不用。她已經(jīng)比平時晚起了二十多分鐘,不想再費時間等司機。
然而她低估了安眠藥的作用。她感覺自己不過眨了一下眼睛,實際上竟是睡著了,手腳失去控制,車子狠狠地撞上防護(hù)欄。
等她再醒來時,人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
“老板,您醒了?”柯蕊俯身靠近,“頭疼不疼?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英賢下意識起身,身體剛一發(fā)力就疼得叫出聲。
“小心�!笨氯锛泵Ψ鲎∷瑤退苫夭〈�。
“我出車禍了?現(xiàn)在什么時間?”英賢后知后覺地問。
“下午一點�!�
下午了?
英賢蹙眉,頭嗡嗡鈍痛。
“撞到人了嗎?”
柯蕊說:“沒有,撞倒的防護(hù)欄砸到了對面兩輛車,但是人都沒事,剛才已經(jīng)談好賠償了�!�
英賢舒展眉心。
“老板�!笨氯镏е嵛�,“您怎么會撞到防護(hù)欄?”
英賢苦笑:“安眠藥吃多了。”
“老板,我?guī)湍s個心理醫(yī)生怎么樣?就當(dāng)去和一個陌生人聊聊天,換換心情,治不治療的,以后再說,就先看看。”
“柯蕊你說什么?”
柯蕊竭力讓語氣顯得輕松一些:“老板,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公司不能沒有您,我也不能沒有您發(fā)工資啊。我家老大今年才上小學(xué),雙語學(xué)校,貴得要死,現(xiàn)在又有了老二,我們母子三個可都指望著您呢�!�
英賢蹙眉,問:“老李失業(yè)了?”
“嗯……還沒……”
什么叫還沒?
見柯蕊的神色越發(fā)古怪,英賢終于意識到什么,哭笑不得地說:“你以為我自殺?柯蕊,我只吃了三片安眠藥。昨天才換新藥,我照老習(xí)慣吃,不小心吃多了而已。”
聽她這樣說,柯蕊一直繃著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警察說,監(jiān)控顯示路上沒有任何異常情況,而且您撞上護(hù)欄時還在踩油門,有可能是自殺行為,我才——”
“我那時候睡著了�!�
“開車睡著了?”
“別提了�!�
柯蕊拍了拍胸口:“不是就好,嚇?biāo)牢伊恕@习�,您不知道,我剛剛坐在這里真的是——哎,不說了,不說了�!�
英賢右肩骨裂,額頭上縫了五針,全身多處擦傷,外加輕微腦震蕩,說嚴(yán)重也可,說不嚴(yán)重也算。英賢堅持出院。
柯蕊苦勸無果,只好去辦出院手續(xù)。
英賢無聊地打開病房里的電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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