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前陣子力尼亞的反政府軍與當?shù)卣姲l(fā)生了多起軍事沖突,戰(zhàn)火蔓延到商業(yè)區(qū),致使不少平民受傷。
大約十一年前,她也去過力尼亞,從當時的將軍薩落手中買下一塊小油田。車子剛駛離將軍府,反叛軍便攻打進去。好在她們走得早,若是晚上幾分鐘,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電視中,主持人身后一片斷垣殘壁:“……沖突進一步升級,兩天前雙方就在鬧市區(qū)發(fā)生熱沖突,當時有不少平民被困在交戰(zhàn)區(qū)。好在維和部隊以及當?shù)毓蛡虮皶r趕到,積極幫助平民撤離交戰(zhàn)區(qū)。救助隊伍中有一位中國籍退伍軍人傅某,共救出四十八位平民,其中十六位為我國僑胞……”
“……在最后一次撤離行動中,傅某為保護一位當?shù)貎和�,不幸被子彈擊中頭部……”
英賢愣住。
柯蕊推門而入:“老板,手續(xù)辦好了�!�
英賢回神,關(guān)掉電視,說:“好,走吧。”
她沒有回家休息,直接去了公司。
晚上九點,沈東揚打來電話慰問。
英賢輕描淡寫地說自己也沒什么事,沈東揚不疑有他,直笑柯蕊大驚小怪,順便說自己在外出差,三天后回家,回來后有事和她商量。
商量,這個詞可不是沈東揚的慣用語。什么事能讓沈東揚商量?英賢想到了那個孩子。
她笑了笑,說好,內(nèi)心毫無波瀾。
放下電話,英賢起身走向落地窗。
樓下街道車水馬龍,猩紅的汽車尾燈與霓虹交織,高樓大廈又反射出它們的光芒,放眼望去皆是繁華。
灰藍色玻璃映出她的臉:精致,美麗,冷漠。
與其說她三十八歲仍不見老,不如說她十八歲時就與現(xiàn)在一樣。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很容易感到疲倦,疲憊感仿佛深入骨髓,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揮之不去。
謀劃太久,隱忍太多,得到之后反而莫名空虛,不知道接下來再做什么。
英賢搖搖頭,撇掉荒唐的想法——這簡直是無病呻吟。
額頭傷口刺痛,大概是止疼藥效過了。
想起柯蕊說她自殺,她輕笑一聲,看著玻璃上模糊的女人身影,喃喃道:“怎么可能�!�
……
英賢驀地驚醒。
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睜眼的那一剎那不知自己是真的醒了,還是進入了另一個夢境,尤其此刻傅城不在身邊。
婚禮前夜,兩人“分居”,傅城留在小公寓,她則返回老宅過夜。
英賢摸出手機看時間,四點三十八分,還有四個半小時。
因為沒有接親環(huán)節(jié),化妝師九點鐘才會到,本以為可以睡個好覺。
輾轉(zhuǎn)半晌,依然無法完全擺脫那個夢的影響,她給傅城發(fā)去信息:在嗎?
她根本沒抱希望,不想傅城立刻回復(fù):在。
英賢笑:醒了?
對話框顯示他正在輸入,英賢靜靜地等待,不一會,新信息跳出來:一個人睡這張床,感覺很奇怪。
笑了一會兒,英賢輸入:你應(yīng)該說我……
她還沒輸完,又一條信息傳過來:想你了。
英賢看著那三個字,刪掉已經(jīng)輸入的內(nèi)容,回復(fù):待會見。
她本想問問傅城在兩人分開的那半年里是怎么過的,猶豫許久,又覺得沒必要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夢糾結(jié)。幾小時后的婚禮才是她的現(xiàn)實。
40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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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十五分,柯蕊帶著造型團隊提前上門。
英賢下意識地看向柯蕊的小腹,柯蕊莫名其妙,低頭檢查自己:“老板,我的肚子怎么了?”
英賢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想什么,收回目光說:“沒什么�!�
化妝師說:“眼睛有點兒腫,昨天沒睡好?”
又想起那個夢,英賢垂下眼簾:“有點兒失眠。”
“很正常,新娘子都想在婚禮這天美美的,但是其實好多新娘前一晚上睡不著,第二天黑眼圈巨大,還有的一邊化妝一邊哭的,等儀式開始正好哭出歐式大平行。”
幾人被逗樂,助理趁機說起給明星婚禮做造型的小八卦,有人自備假發(fā)片啦,有人自己穿幾百萬的婚紗,卻給伴娘準備租的伴娘服啦,諸如此類的。
都是人精,絕口不提名字,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活躍活躍氣氛。
十點鐘剛過,陳楓也到了,看見穿好婚紗的英賢,感慨地抿了抿唇,遞出個有些年頭的絨布小盒,說:“這是我結(jié)婚那天你外婆給我的,現(xiàn)在送給你�!�
小盒里面是枚藍寶戒指,寶石不算大,外面一圈碎鉆點綴,形同蕾絲環(huán)繞。
化妝師笑道上:“這下something
old,
something
blue都有了。雖然咱們不講究這些,但是是個好兆頭�!�
英賢心頭一動,將戒指套上自己的右手中指。
西方婚禮有個傳統(tǒng),儀式當天,新娘身上要有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something
borrowed
and
something
blue,據(jù)說其中的blue象征永恒的愛。
婚禮賓客雖少,場面卻不小,花藝師以白玫瑰為主花,帶領(lǐng)團隊徹夜將整個后花園裝飾一新。蔣震當年花了大價錢造景,高低層次頗有講究,今日被玫瑰點綴,仿佛一片望不到頭的花海。
時間到了,英賢戴好頭紗下樓,在樓梯拐角碰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英慎?”
“三姐�!庇⑸饕徽2徽5囟⒅矗澳憬裉旌芷��!�
“謝謝�!�
他似乎剛下飛機,看上去很疲憊。
英賢問:“能待幾天?”
“晚上就走。”
“這么急?”
“沒請假,這樣也省得來回倒時差�!�
英慎笑了一下,從柯蕊手中接過裙角,說:“走吧,新娘不能遲到�!�
英賢回頭看他,回以同樣的笑容,繼續(xù)下樓梯。
英賢只有柯蕊一個伴娘,傅城則找來了里昂。
相比里昂的笑容滿面,傅城這個正經(jīng)新郎顯得有些嚴肅。里昂拍著他的肩膀,滿眼戲謔:“傅,放松點兒,你們都領(lǐng)證了,蔣跑不了�!�
花園內(nèi),賓客都已就座,傅城站在花瓣鋪就的通道盡頭。
英賢挽著陳楓,從玻璃門里走出來,緩緩走向那個筆挺的身影。
他身穿軍裝,遠遠看見她,先是一怔,而后目光驀然熾熱,凝在她身上,一刻不曾離開。
英賢彎唇,裙擺掃過簇簇花瓣,頭紗隨風飄揚,徐徐來到他身旁。
他們透過薄薄的蕾絲頭紗對視,微風中花香醉人,英賢心跳加快,輕輕說出那句“我愿意”。
她看見傅城的喉結(jié)不自然地滾動,下頜也緊繃著,似在極力壓抑著情緒。
當著所有賓客的面,他掀開她的頭紗,親吻她的臉頰。眼神和手有多炙熱,親吻就有多含蓄。
儀式持續(xù)到傍晚,送走賓客,兩人出發(fā)去度蜜月。傅城不能隨便出國,英賢便將蜜月地點選在蔣氏在莫山新開發(fā)的度假村。
他們在飛機上吃的晚餐,到達酒店時,天已黑透。
兩人都喝點酒,英賢踢掉高跟鞋,直奔去開通往后院泳池的門。她早已換下婚紗,然而看著那窈窕背影,傅城腦子里全是她穿著婚紗走向自己的樣子,情緒一下子燥起來。
他解開兩粒襯衫扣,從背后摟住她。
察覺他熱切,英賢靠進他胸膛問:“忍很久了?”
傅城吞咽一口唾沫,說:“看你穿著婚紗走向我的時候——”
說到關(guān)鍵地方,他停下,對于自己的齷齪念頭還是有些羞于啟齒。
假正經(jīng),英賢想。
這種時候,只要推他一把,他就能成另一幅樣子。
比如說——
英賢偏頭,故意問:“然后呢,那時候你想什么?”
傅城低頭吻她肩膀,用行動代替回答。
英賢感受著他嘴唇觸感,鼻子一哼,說:“那么純潔的時候,你在想什么呢�!�
事已至此,傅城干脆放棄抵抗,抬起頭與她平視:“對,英賢,我齷齪,怎么辦?”
嘴上問著怎么辦,眼卻異常炙熱。
英賢勾唇,反問:“你說呢?”
下一秒,傅城雙臂收緊,低頭靠過來。
所謂蜜月,其實只有一個周末的時間,周一早上就要返回京州。
周日晚,英賢躺在傅城腿上看電影,看的是《行運超人》,老掉渣的愛情喜劇。
電影過半,傅城問:“會不會很無聊?”
“你覺得無聊?”英賢以為他說電影。
傅城搖頭,俯身吻她的額頭:“對我來說去哪里不重要,我怕你無聊。”
因為他不能出國,也不能隨意請假,所以蜜月只能這樣。
英賢明白了他的意思,暫停電影,回頭看他:“我也是,去哪里都差不多。而且……”她意味深長地揚眉,“你也沒給我時間無聊�!�
傅城的表情一瞬不自然,垂眸斂去尷尬,按下播放鍵,躺下來摟她。
蜜月的最后一晚,兩人看老電影看到睡著。
周一回學校,傅城特意穿便裝,因為軍裝不能戴首飾。
劉冉碰見他,下意識看他左手的無名指,果然多了個素圈戒指。
劉冉心里空落落的,但還是笑著打招呼:“傅老師,今天戴戒指了�!奔热环畔戮驮摯蟠蠓椒较嗵�,她是軍中兒女,長相秀氣不代表心胸也秀氣。
男人硬朗的眉眼泛出笑意,明顯愿意聊這個話題:“周末把儀式辦了�!�
“這么說之前沒戴戒指是因為沒舉行結(jié)婚儀式?”
“是。”
劉冉一瞬釋然,真心實意地說:“恭喜恭喜,傅老師,這么高興的事,必須請客�!�
傅城笑:“一定�!�
部隊環(huán)境相對閉塞,家屬間大都彼此熟悉。
英賢很少露面,除去盧學林、劉冉和演示那幾人,其他人至今不知道英賢長什么樣。盧學林提過幾次,讓傅城叫上英賢來聚餐,結(jié)果都不了了之。漸漸地,傅城的愛人成了一個神秘人物。
人一神秘,猜測就多。
直到傅城畢業(yè),神秘的傅太太終于出現(xiàn)。
一位畢業(yè)生家屬是商業(yè)周刊記者,一眼認出她來,上前攀談:“蔣小姐,你好,我是商業(yè)周刊的方蕊。”
英賢隱約記起她,禮貌性地微笑回應(yīng):“你好,沒想到在這里碰上�!�
“是啊�!狈饺锉人@訝,問,“蔣小姐來頒獎?”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否則蔣英賢怎么會出現(xiàn)在學校?
英賢:“不是,我來看我老公的畢業(yè)典禮,他今年博士畢業(yè)�!�
老公?
方蕊看見她手上的戒指,才遲鈍地想起蔣英賢已婚的事實。
不是她不敬業(yè),而是這位的婚禮實在低調(diào),至今沒有一張夫妻公開照片。蔣英賢畢竟不是娛樂圈人物,前幾年因為分家產(chǎn)大戲在網(wǎng)上短暫地“紅”了一下后就再無動靜。
“您先生是?”
“傅城,盧學林教授的學生。”
因為方蕊的緣故,英賢的身份很快傳開——神秘的傅太太竟是集團董事長。有心人上網(wǎng)一搜便搜出來蔣家那些事,看英賢的目光也豐富起來。
英賢并不受影響,端著相機準備給傅城拍照。
很快,傅城穿著博士服上臺,看見臺下沖自己招手的英賢,唇線軟化,眼睛深處蘊著溫柔的愛意。
盧學林目睹兩人的互動,替傅城撥帽穗時,略帶促狹地問:“小蔣今天有時間了?剛才就看見她拿著相機等著拍你。來,站好,讓她多拍幾張,別讓她白等了�!�
傅城面露窘相,心情卻十分愉快。
領(lǐng)完畢業(yè)證下臺,英賢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束玫瑰,笑道:“恭喜畢業(yè)�!�
這樣的日子,少不了聚餐。
傅城把英賢拉到角落,問她:“待會要和老師他們?nèi)コ燥�,要不要一起來?�?br />
英賢早有準備:“好啊,我今天一整天都沒什么事�!�
四下無人,傅城撫摸著她的臉,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英賢眼底的黑色微微加深,輕飄飄地問:“你在想什么?”
傅城用拇指摩挲她的嘴角,聲音略微沙啞,說:“想吻你�!�
“在學校呢。”
他不吭聲。
“外面都是人�!�
“不喜歡?”他反問。
英賢悶聲笑道:“被人看見,肯定說我?guī)哪��!?br />
傅城說:“我愿意�!甭曇衾飵е脸恋男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