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郡主。”管事媽媽快步迎過來。
嘉慧郡主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頭頂那輪白日,懶懶地道:“何事?”
“出事了,”管事媽媽道,“許媽媽他們好像失手了�!�
嘉慧郡主皺起眉頭,驟然睜開了眼睛:“什么?哪里傳來的消息?”
管事媽媽抿了抿嘴唇:“邢州往洺州的驛館也被人圍了,那邊的人才傳遞出消息,在驛館抓人的不是府衙的兵馬,好像是宋羨的人,還有那杜節(jié)度使……好像也在邢州。”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失望
管事媽媽的話說得含含糊糊,嘉慧郡主怒火登時從心底冒出來。
嘉慧郡主咬牙道:“什么叫好像?”
管事媽媽抿了抿嘴唇:“我們留在洺州的人只跑回來一個,他說那些人動手很快,他們還沒回過神,驛站、客棧連同酒樓一起都被官兵圍住了,他不敢多做停留,立即跑回了京城。
雖然人跑出來了,消息也就沒能打聽到多少。”
看到這樣的陣仗就知道非同小可,報信自然是最要緊的。
至于那些不確定的消息八成都是事實。
嘉慧郡主腦子里一熱,強壓著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能找到驛館和客棧,那可不止是林二小姐身邊的許媽媽失手了,這是連同劉媽媽一起都被人拿住了。
劉媽媽明面上沒在郡主府管事,但也是莊子上的下人,經(jīng)常在府中進出,通過劉媽媽定然能牽連到她。
劉媽媽知曉的事不少,她兒子還被她安插在了驛館,表面上這些做的隱秘,一旦發(fā)現(xiàn)其中的關(guān)系,都能從中找到關(guān)聯(lián)。
就算她現(xiàn)在推個管事來抵罪,也要皇上愿意給她這個情面才行。
在驛館安插眼線,犯了皇上的忌諱,皇上會對她起疑。
原本以為對付宋羨、陳家村就是一件小事而已,無論如何還有杜家、蔡戎擋在前面,沒想到這把火居然會直接燒到她身上。
讓她一下子處處危機。
嘉慧郡主手指冰涼,她轉(zhuǎn)頭看向管事:“將韓管事請過來。”
韓管事如今有五十多歲,在屬地時就是父親身邊的得力,父親過世之后,韓管事也在幫她打點郡主府。
管事媽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她忽然感覺整個郡主府都仿佛搖搖欲墜。
嘉慧郡主剛剛吩咐下去,就又有管事媽媽快步走進院子。
“郡主,”管事媽媽道,“來了一隊兵馬守住了咱們郡主府大門,吩咐我們只許進不許出�!�
嘉慧郡主攥緊了手,這樣看來消息傳入了宮中,讓皇上動了怒,先封住大門,接著就要來人審問。
她該怎么辦?嘉慧郡主腦海中一片混亂,眼下她還能怎么做?又有什么人手能夠動用?
府中混亂織機,春山去前院查看了情形:“奴婢瞧著應(yīng)該是京營的人馬。”
京營?嘉慧郡主眼前一亮,徐皇后的侄兒,徐元裕就在京營任職。
嘉慧郡主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到自己腰間的玉牌,那是兩年前皇后娘娘生病,她進宮侍疾時皇上賞給她的,有了這玉牌不用傳召就能入宮探望皇后娘娘。
她不能在府中等著,束以待斃就是任人擺布,她可以讓管事頂罪,可以被罰俸銀,她能自請禁足在府,只要給她一個周旋的機會……
嘉慧郡主吩咐道:“給我更衣,我要進宮去見皇后娘娘。”
管事一愣:“可是外面那些人說,不準我們出府�!�
春山卻明白過來,也許旁人不會通傳,但徐將軍一直傾慕郡主,若是徐將軍來了,定會為郡主想法子。
嘉慧郡主看向春山道:“要把握好機會�!�
春山不敢怠慢,忙去找來衣裙,仔仔細細地侍奉嘉慧郡主穿戴,一件淡青色的衣裙穿上,臉上不施粉黛,嘉慧郡主看起來楚楚可憐。
嘉慧郡主手握玉佩向府外走去,守在門口的軍使上前阻攔。
嘉慧郡主輕輕抬起頭,掀開了頭頂?shù)膬缁h,露出修長的脖頸,遞出了手中的玉牌:“勞煩大人將這信物送去宮中�!�
鳳凰紋的玉佩是皇后娘娘貼身之物,軍使看著那玉佩,不禁皺起眉頭。
嘉慧郡主哽咽著道:“我只盼能見到娘娘,今日軍使大人的恩情,來日我定然報答�!�
纖細修長的手指一直捏著那玉佩,仿佛只要軍使不肯接,她就不會收回。
軍使皺起眉頭,正為難之際,身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玉佩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握著玉佩可以出入千秋宮。”
聽到徐元裕的聲音,嘉慧郡主的手不禁一陣顫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嬌弱,仿佛一陣風(fēng)就會將她吹走。
軍使欲言又止,卻不敢上前阻攔,他早就聽說徐將軍看上了嘉慧郡主,或許皇后娘娘會出手幫忙,他們?nèi)羰菑娦凶钄r,等這件事過去了,他們定會被責(zé)罰。
徐元裕道:“這是皇后娘娘貼身的玉佩,無論什么時候都能出入千秋宮,我會將這玉佩遞送進宮,一切都由娘娘定奪�!�
……
千秋宮中。
徐皇后皺著眉頭坐在軟榻上,聽著宮人向她稟告前朝的事。
“皇上大發(fā)雷霆,”宮人道,“將桌案上的奏折丟到了兵部尚書身上,聽說是在驛館還抓到了死士�!�
徐皇后驚訝道:“什么?”
宮人點頭:“邢州四處抓人,那些死士沒有地方躲藏,干脆藏在了驛館,想要通過府衙專用的驛路離開。”
徐皇后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嘉慧郡主會被人握住這么大的把柄。
宮人接著道:“皇上命宋羨和杜琢壓著一干人犯進京來了,兩日后就能抵達�!�
這么大的陣仗,可見這案子八九不離十。
徐皇后站起身:“她這是犯了大忌。”
“娘娘,”宮人壓低聲音,“嘉慧郡主經(jīng)常來千秋宮,皇上會不會……”會不會因此猜忌千秋宮。
徐皇后抿了抿嘴唇,正在思量著,殿外的內(nèi)侍捧著玉佩進來道:“皇后娘娘,徐將軍差人送來了這玉佩,嘉慧郡主想進宮求見娘娘�!�
這時候還送來她的玉佩。
徐皇后目光閃爍,徐元裕是糊涂了不成?難不成要將整個徐家都攪進去?
“不是讓京營在郡主府外把守嗎?怎么還能傳玉佩出來?”徐皇后冷聲道,“皇上因為廣陽王一直善待她,沒想到她卻這樣罔顧法紀,也是本宮的錯,本宮對她疏于教誨�!�
徐皇后道:“查查這玉佩怎么來的。”
說著話,徐皇后看向身邊的宮人:“你帶著人去郡主府,給郡主長長規(guī)矩,她如此這般當真讓本宮失望。”
第二百五十章
“求情”
嘉慧郡主跪在屋子里,嬌弱的身體似是承受不住這樣的責(zé)罰,弓起的脊背微微發(fā)顫,若是光看這般模樣,任誰都會不忍心。
皇后娘娘膝下沒有兒女,對嘉慧郡主就像自己女兒,可今時不同往日,內(nèi)侍和宮人領(lǐng)命出來的時候,就聽清楚了,嘉慧郡主恐怕是犯了大錯。
來到郡主府之后,看到守在外面的京營將士,被封的書房、賬房,就更加明白了。
皇上這是真的動了怒,帝后從來同心同德,娘娘絕不會忤逆皇上的意思。
“中官大人,”郡主府的管事媽媽忍不住為郡主求情,“郡主開春以來身子就不舒坦……您看看……這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
管事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內(nèi)侍冷冷地道:“還有沒有規(guī)矩,一個下人也敢與咱家說話,掌嘴。”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嘉慧郡主收緊了手指,胸口生出一股怒火,她知曉徐皇后思量重,最擅算計,但她也幫襯過徐皇后不少,去年冬天那位黃美人,若非有她在旁邊幫忙,黃美人哪里會那么輕易就失寵。
更別說她曾幫皇后娘娘向娘家人帶話,暗中幫皇后救下國舅爺。
不過這些恩情,若是現(xiàn)在說起來,就像是在要挾徐皇后。
嘉慧郡主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最后的一線希望,漸漸被磨滅。
天漸漸暗下來,嘉慧郡主感覺到腿已經(jīng)麻木,偏偏只要她身形稍稍晃動,宮人就會上前幫忙。
那些粗使宮人的手,狠狠地掐在她的腰上,那疼痛讓她下意識地繃起身子。
既然是受罰,一刻也不能少。
罰了跪,又聽宮人講規(guī)矩,從下午折騰到夜里,宮中的人天剛亮?xí)r才離開。
等到千秋宮的人走了,春山這才上前攙扶著嘉慧郡主躺在軟榻上。
春山低聲道:“若不然給王爺送個消息,請王爺幫忙……”
嘉慧郡主打斷春山的話:“你在胡說些什么?這樣的時候豈能牽扯到王爺?”
春山眼睛發(fā)紅:“您這樣可怎么是好?”
嘉慧郡主眼睛中一閃憤恨:“別忘記我是廣陽王一脈唯一的后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丟掉的廣陽王屬地,皇上若是懲辦了我,置廣陽王于何地?皇上不是一直說歉疚廣陽王?握著這個,我就不怕……”
忽然一陣嘈雜聲響起,嘉慧郡主向門外看去:“發(fā)生什么事了?”
春山忙快步走去院子中查看,只見一隊將士壓著幾個人走進郡主府中,那幾個人一看就受了大刑,渾身衣衫都被血染透了。
然后郡主府的人就從這些人中看到了劉媽媽。
春山倒吸一口涼氣。
“是劉媽媽。”嘉慧郡主聽到春山的聲音,身上一陣冰冷。
春山道:“府衙將劉媽媽押了過來,還吩咐府中所有下人都去花廳里�!边@是要借劉媽媽的口,從下人口中審出更多確切的證據(jù)。
嘉慧郡主雖然早有了準備,卻依舊沒料到會如此:“不是說宋羨、杜琢兩日后才能進京嗎?為何這么快?”
如此來勢洶洶,這是一門心思要報復(fù)她,嘉慧郡主想起宋羨那雙冰冷的眼睛,她聽到過不少關(guān)于宋羨的話,說他心狠手辣,從不給任何人留情面,宋旻被殺就是因為宋羨……
直到現(xiàn)在嘉慧郡主才真切地宋羨的可怕。
幾個時辰之后。
一隊人馬進了京城,從嘉慧郡主府門口經(jīng)過。
隊伍前的人,扯住韁繩,胯下的馬登時停在了原地。
宋羨抬起頭看向那府邸上的匾額。
嘉慧郡主府。
廣陽王一脈留下的最后血脈?
宋羨目光登時變得更加冰冷。
宮門口站著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和幾個內(nèi)侍,瞧見了宋羨和杜琢的身影,幾個人立即迎上來。
“皇上一直等著呢,兩位大人快與我等一起進宮去吧!”
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仔細地打量著宋羨,鎮(zhèn)國將軍來京城時,帶了兩個兒子,嫡長子宋羨留在鎮(zhèn)州暫時接手宋家軍,皇上封賞宋羨時,念在北方戍務(wù)繁重,免了宋羨進京謝恩。
所以直到現(xiàn)在,許多人才得以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宋羨大人,大齊開國以來最年輕的指揮使。
內(nèi)侍收回目光,只是剛剛一瞥之下,他就能發(fā)現(xiàn)宋羨身上的銳氣,到底是年輕人,還不懂得收斂,不過這樣也好,一眼就能看透,天家會喜歡。
幾個人進了宮門,一路去往皇帝處理政務(wù)的春和堂。
走進殿中。
眾人躬身向御座上的皇帝行禮。
杜琢跪地請罪:“皇上,臣有罪,臣管束不當釀成大禍,還請皇上責(zé)罰�!�
皇帝一夜沒睡,眼睛中滿是紅絲,再加上氣色不佳,面頰上的傷疤看起來比往大老爺們兒,
整日里造的黑漆漆的,
身上還一股子味兒……哪里比得上她們的大紡車。
結(jié)果第三個月開始,墨塊突然之間賣的特別好,越州那邊又有人來學(xué)制墨。
高氏聽越州的人和他們制墨的先生們說話,
要知道這種墨不用禍禍松樹,
若是能代替松煙墨,
對日后必然有好處。
高氏雖然覺得好,
依舊不服氣,總不能讓做墨塊的人給比了下去,她可是記得每月分銀錢的時候,那些男人羨慕的眼神。
從前在他們眼里,
婦人們做不得什么大事,織房領(lǐng)銀錢的時候,男人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那種滋味兒別提多舒坦了。
織房里有幾個婦人,平日里都被夫家打罵慣了,握著自己賺的銀錢,眼淚掉個不停,這些事一直都是高氏掛在嘴邊上的,也是最讓她驕傲的地方。
織房只是賺幾個銀錢嗎?不是,銀錢雖然重要,
更重要的是讓人有了信心,東籬先生說過,
這東西是最難得的。
既然有了信心,她們怎么能輕易認輸。
高氏這才想到自己的真實目的,她向門外看了看,
常悅和常同守在門口,兩個活門神,眼觀六路,
但凡不是特別重要的事,都不能來麻煩良辰。
好在她是良辰的舅母,有金光傍身,這才能隨意出入。
“良辰啊,”高氏道,“我們的紡車要改進,這是作坊畫出的圖,你瞧瞧可不可行?”
謝良辰將圖接到手中仔細地看。
陳老太太埋怨地看了一眼高氏:“詠義不是在家中嗎?”
高氏笑道:“那怎么比得上良辰,有些東西四弟也拿不準,這紡車不改也不行,大紡車是我們鎮(zhèn)州先做出來的,總不能讓別人比下去。”
陳老太太還不知曉高氏的心思,一準兒是因為現(xiàn)在墨塊賣的好,心中不服氣。
“月份這么大了,”陳老太太勸說道,“這樣盯著瞧,小心壞了眼睛,看一會兒就行了�!�
陳老太太勸說,謝良辰應(yīng)聲,不過目光卻沒有離開那圖紙。
“新紡車準備什么時候做?”謝良辰道,“我早就琢磨著,用手搖太費力,不如好好改一改�!�
高氏欣喜:“你覺得這新紡車可行?”
“行不行做出來看看就知曉了,”謝良辰道,“若是怕做大紡車太費功夫,先讓作坊做幾個小的,若是小的能用,大的自然也就沒有問題�!�
高氏眼睛一亮,良辰看了都說可以,那就是真的可行,這些東西從前都是出自良辰的手,如今作坊的工匠第一次做,他們總是心里沒底,非得良辰看過之后才能踏實。
“那我這就去作坊,”高氏從謝良辰手中將圖接下來,“做完了如何,再來與你說�!�
謝良辰點點頭:“好�!�
高氏笑著拿著圖走了。
謝良辰看著高氏的背影。
陳老太太道:“如今可是不得了,一個個忙得很,你追我趕的,生怕被落下。”不止是陳家村,整個鎮(zhèn)州,乃至北方都如此。
熟藥所那邊,陳玉兒她們除了熟藥之外,還在育苗,想要在春耕的時候,種一些別的藥材。
如今鎮(zhèn)州算是藥材聚集之地,前來北方購藥的商賈,都會前來鎮(zhèn)州,城內(nèi)的西市現(xiàn)在全都成了藥材鋪子,隔得遠遠的都能聞到一股藥香味兒。
陳老太太道:“蘇家那后生,還讓管事給許先生送來一些藥方,都是從民間來的古藥方,要請許先生幫忙看看能不能用處�!�
謝良辰道:“是豕膏的藥方?”
陳老太太疑惑:“你怎么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