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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此時,一旁的胡馬公公疾步上前,輕輕推了下大福子的頭,嗔道:“陛下破格提拔你,還不快謝恩?”

    “行了行了,別為難這小子了�!�

    李昭笑道:“帶下去養(yǎng)傷,順便給云雀治一下手�!�

    說罷這話,他就抱著我回上房了。

    我癡癡地看他,看他英俊的面龐,堅毅的目光,還有無論何時都勾著笑的唇。

    他,到底是怎樣的男人。

    不想了,我太累了。

    我靠在他身上,心放下了一半。

    我知道,我和大福子的命,都保住了。

    第41章

    魚湯

    有我呢

    我很想去看看大福子的傷勢如何,

    有沒有被打壞了;

    我也很想看看云雀的雙手怎樣了,十指連心啊,該多疼;

    同樣,

    我很想問李昭,

    他到底會怎么處置張達亨的尸首,怎么了結(jié)這件事。

    想的很多,

    可我一個字都不敢問,只能如同一只臟兮兮的貓兒似的,

    被他抱在懷里,

    抱進了上房。

    房里很暖和,

    早都燒上了發(fā)香煤,

    能抵御深秋的陰寒。

    我的手攥成拳頭,試圖用掌心的余熱來溫暖發(fā)涼的指尖,

    卻發(fā)現(xiàn)手心里全是汗。

    我偷偷看李昭,他面色如常,頭發(fā)梳得整齊,

    肌膚細膩如玉,大抵經(jīng)常熬夜,

    眼底稍稍有些發(fā)黑,

    可并不妨礙他精力過人,

    在做事的時候,

    永不知疲倦。

    真的,

    我真的慌了,

    不知道待會兒怎么和他說話。

    上次我穿了婚紗,

    可他卻拒絕穿上西裝,落荒而逃后,冷了我數(shù)日,

    原本我想等這事慢慢淡了后,我倆便會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還似之前那般好,誰知,就發(fā)生了今兒這事。

    他生氣了。

    我亂得很,使勁兒想對策,接下來的我該委屈地哭么?該跟他據(jù)理力爭,證明我沒做錯,張達亨就是罪有應得?埋怨他手段太狠,差點把大福子打死?還是像從前那樣,當個懂事聽話的情婦,此事翻篇,我伺候他用夜宵、泡腳、按摩,然后入睡?

    莫名,我感覺都不合適。

    就在此時,李昭將我輕輕地放下了。

    在腳觸碰到地的瞬間,我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依舊發(fā)軟,沒站穩(wěn),靠在了李昭身上,而他順勢環(huán)抱住我,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幾步。

    我看他,他也看我,竟都怔住了。

    “妍華,過來�!�

    李昭莞爾淺笑,沖我招招手,朝我走來。

    他走一步,我退一步。

    我盡量充當一個合格的情婦,對他笑,可眼淚就是不爭氣地往下掉。

    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處理結(jié)果,會影響我們倆日后的關系,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說,怎么做。

    忽然,我想起了盈袖。

    當初袖兒被他生父和梅濂設計失憶,嫁給了陳南淮,那惡毒的小子百般欺辱折磨袖兒,害得袖兒和左良傅差點錯過終身,總算天可憐見,經(jīng)過左良傅多方周旋爭取,再加上袁文清出面,袖兒順利同陳南淮和離。

    可是和離后的袖兒并沒有立馬接受左良傅,她害怕接觸所有人,只敢吃左良傅給她的東西,左良傅不在家的時候,這丫頭就嚇得躲在柜子里……

    我得給自己爭取時間平復心緒,同時也要很自然地博得李昭的憐憫。

    于是我匆匆做了個決定。

    我抬眼看他,然后迅速低下頭,回避他溫柔的目光,哽咽著說了句:“對不起�!�

    道完歉后,我跑到方桌前,一口將蠟燭吹滅,上房登時陷入黑暗中,我聽見李昭擔憂地喊“妍華,你怎么了?”,我沒理他,徑直跑向柜子,故意用胳膊撞出響動。

    我嘩啦一聲打開衣柜,將里面的厚被子、衣裳全都扯出來,然后我鉆了進去,把柜門關住。

    在這時候,李昭亦跑過來了,他把柜子打開,要往出拉我。

    我推開他的手,把柜子重新合上,緊緊抓住,他在外頭拽了很久,都沒拽開。

    “妍華,你、你這是做什么�!�

    我把自己想象成袖兒,亦或者,我就是如意,這些日子的起起伏伏,我真的很委屈,這逼仄而又狹小的柜子里,我覺得沒人能傷害我,很黑,沒人看見我在哭。

    “妍華,你別這樣�!�

    李昭手啪地一聲按在柜子上,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出來,咱們許久未見,好好說會兒話。”

    我沒有動彈,也沒有出聲。

    “你真的不愿見我?”

    李昭的聲音徒然變冷:“出來!”

    我被嚇得一咯噔,身子往后一閃,手肘碰到了柜子,發(fā)出悶悶的響聲。

    “妍華,你怎么這樣啊。”

    李昭苦笑了聲,他的手,仿佛在摩挲柜子,良久,他嘆了口氣,道:“那你早些休息,別多心,這事朕自會處置,等過些日子,朕再來看你�!�

    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聽見他開了門,隨后輕輕地關了門。

    屋里一下子就安靜了。

    我松了口氣,雙臂環(huán)抱住膝,等了會兒,約莫著他已經(jīng)出了小院,走遠了,才覺得自己能出柜子了。

    可是,我又不想出去。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又黑又安靜,能讓我慢慢地平復,回想所發(fā)生的的一切。

    站在我的角度,我并不覺得手刃仇人是件錯事;

    可站在李昭的角度,我的確有些恃寵生驕,甚至狠毒,我違背了最初當一個合格體貼的情婦初衷,先是刻意羞辱素卿,緊接著妄想和他一起穿嫁衣,他給了我面子,沒計較,而如今,我刻意算計毒殺了他的妻弟,還把謝子風給裹了進來。

    他說得沒錯,我這般做,日后讓他如何決斷?

    他今晚噗嗤一笑,說跟我開個玩笑。

    可真的是玩笑么?不見得。

    我明明白白地看見他把大福子打了個半死,若沒猜錯,他的確生了想把大福子交出去的心思,畢竟大福子從前在羽林衛(wèi)里混,沒準真和張達亨有過過節(jié),失手殺人也說不準。

    而對我。

    我覺得,他也是生了殺心了。

    如果我是李昭,我也不會容許自己身邊有個不安分的麻煩。

    胡馬公公身上應該裝著兩種藥,一種有毒,另一種是坐胎藥,如此說來,那方才我的生死真的在他一念之間。

    想到此,我渾身發(fā)抖。

    陳硯松當初說的果然沒錯,我要拼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情分,因為這點情分,今晚,我保住了性命。

    ……

    我手附上小腹,含淚笑罵了句:“臭小子,你的命可真大!”

    這回李昭替我把事兜了,下回可不一定了,所以,在把孩子生下來前,我不能再有任何動作了。

    想通了這些,我推開柜門,走了出去,摸黑從梳妝臺找到火折子,把蠟燭點著,找了些傷藥。

    我想去看看云雀和大福子。

    我端著瓶瓶罐罐,打開了房門,誰知眼前之景把我嚇了一大跳。

    李昭竟沒走!

    他身上裹著黑貂大氅,直挺挺地坐在四方扶手椅上,正閉目小憩,而胡馬公公手執(zhí)拂塵,立在他跟前,看見我出來了,忙推了把李昭。

    “嗯?”

    李昭被驚醒,扭頭朝我看來,他并未站起,笑著看我,眼里有股子寵溺,柔聲道:“舍得出來了?”

    我低下頭,沒言語。

    心里真的又慌了,他、他好像真的在意我,可在一個時辰前,他又對我動了殺心。

    見我不說話,李昭輕嘆了口氣,揮揮手,讓胡馬去瞧瞧云雀和大福子。

    等胡馬走后,李昭起身,行到我面前,手按在我肩膀上,俯下身,臉湊到我跟前,笑道:“明明是你對不起朕,怎么朕覺得,像欠了你似的,當真不說話?”

    我緊咬住下唇,一聲不吭。

    “那朕走了。”

    李昭轉(zhuǎn)身離去,走下臺階,忽然停下,回頭看我,笑著說:“朕可真走啦……”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端著漆盤朝云雀住得偏房走去。

    這大晚上的,我到底不好去瞧大福子,可我能看看云雀。

    我疾步走到云雀的房門口,此番連累云雀被責打,我真的不好意思進去,于是站在門口,猶豫著。

    寒風吹來,撩動了我垂落的黑發(fā),我聽見身后傳來陣輕輕的腳步聲,是李昭的,他在距離我一丈之地時停下了。

    我依舊沒說話,抬頭朝屋里瞧。

    云雀此時已經(jīng)換了夾襖,坐在床上,腿上蓋著厚被子,這丫頭眼睛哭得像個核桃,雙手舉起,她早都包扎換了藥,可傷實在重,血透過紗布滲了出來,瞧著觸目驚心。

    胡馬搬了張小凳,坐在床邊,他把拂塵插到腰后,搓熱了手,小心翼翼地給云雀拆紗布,眼里盡是心疼,低聲嗔了句:“你這丫頭真是越發(fā)大膽了,我素日里都白教你了,主子爺看你是個妥帖人,才讓你出來服侍夫人,哪知你竟敢伙著夫人殺人,哎,若非今晚夫人一力承擔,你瞧主子爺能不能放過你,怕是這雙手都得剁嘍�!�

    云雀委屈地直哭,噘著嘴:“我就是心疼夫人,哎呦,您輕些。”

    胡馬瞪了眼云雀,抬手,用手背輕輕地給女孩擦掉眼淚,許是聽見身后有動靜,胡馬立馬轉(zhuǎn)身,看見了我和李昭,他趕忙躬身過來,笑道:“這里不干凈,夫人莫要進來了,一切有奴呢�!�

    我沒言語,悶頭就要進去,誰知腳還未踏進門檻,胳膊就被李昭用力抓住,他走上前來,將漆盤從我手里奪走,交給胡馬,隨后拉著我朝上房行去。

    我甩開他的手,低著頭,杵在院子中間。

    “妍華,你是不是有些過了呢?”

    李昭立在我面前,仍保持著風度,笑道:“你確定要這么一直冷著朕?”

    我只是掉淚,手抓住衣角搓,哪知觸動了指頭上的刀口,我輕呼了聲,把指頭含在口里,吮掉流出的血。

    “怎么了?”

    李昭擔憂地上前,拉過我的手,借著檐下的燈籠微弱之光瞧,皺眉:“什么時候切破的?”

    “你來之前�!�

    我哽咽著說。

    “怎么這么大意�!�

    李昭大拇指替我揩掉血,嗔了句。

    “因為害怕。”

    我實話實說,抬頭,直面他:“你太可怕了�!�

    “哎呦,瞧你那小氣勁兒,不是說了,朕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嘛�!�

    李昭輕輕地揉了下我的頭發(fā)。

    我知道,已經(jīng)不能再計較了,得同他和好了。

    “可你打了我!”

    我往后撤了幾步,沖他吼。

    “我?guī)讜r打你了?”

    李昭哭笑不得。

    “那會兒我吐的時候,你重重地打了下我的背。”

    我狠狠瞪著他:“我知道你生氣,可你、你不該,不是,你應該,不對,總之你把我打疼了!”

    “我這不是想讓你吐得舒服些么�!�

    李昭走上前來,屈膝,背對著我,扭頭笑道:“那你打回來吧�!�

    “這可是你說的。”

    我咬著牙,發(fā)狠,手揚了起來。

    “君無戲言�!�

    李昭挑眉一笑。

    “好�!�

    我呼吸粗重,真的想打這個狗東西。

    可我到底沒敢,忽然靈機一動,跺了下腳,狠狠地打了下他的屁.股,聲音有些響,在這靜謐夜里著實有些突兀。

    “你、你……”

    李昭顯然沒想到我竟然打他那兒,幾乎是下意識站直了身子,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眼,輕咳了聲,手指點了下我的額頭:“以后不許這樣了,不莊重�!�

    我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

    ,瞧,這就是當了婊.子還要豎個貞節(jié)牌坊,他跟我在屋里的時候,幾時莊重過。

    就在此時,我肚子發(fā)出咕咕的響聲,瞬間,我臉紅了,看見他憋著笑看我,我氣道:“看什么呀,我兒子罵你呢,嫌你欺負他老娘�!�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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