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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也平靜地看著他:“那就只有等我們從宋凝的夢里出來后,你找把劍把自己的手剁了�!�

    君瑋說:“如此甚好,真是個烈性男子�!�

    我說:“甚好你個頭�!�

    小藍微微翹起唇角:“說笑了,君姑娘都不介意,我怎么會介意�!�

    他的這個笑,陡然令我有些恍惚。但此時正辦正事,容不得多想不相干的東西。我拉著他縱身一躍,跳進荷塘里霧色中的光暈。如果有不相干的外人經過,一定以為我們手拉手跳水殉情,同時君瑋執(zhí)夙小黃在一旁和我們揮手做別,就像殉情時還有一堆親人送行,真不知道叫外人們作何感想。

    光暈之后,就是宋凝的華胥之境。所處之處是一座繁華市鎮(zhèn),天上有泛白冬陽。遠處可見橫亙的雪山,積雪映著碧藍蒼穹,有如連綿乳糖。寒風透過薄薄的紗裙直灌進四肢百骸。鮫珠性寒,我本就畏寒,被呼呼的風一激,立刻連打幾個噴嚏。諸事準備妥當,卻忘記現實雖值五月初夏,此時在這華胥之境,正是臘月隆冬。我哆嗦著道:“你帶錢沒有,我們先去成衣店……”話沒說完,面前出現兩領狐裘大氅。

    我不能置信地看向小藍。

    他將紅色的那頂放到我懷中,自己穿上一頂白色的,看著我目瞪口呆模樣,道:“用早飯時聽君姑娘說起沈夫人救沈將軍時是個寒冬,便讓執(zhí)夙去準備了兩套冬衣,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我摟著狐裘一邊往身上套一邊贊揚他:“小藍,你真貼心�!�

    他立在一旁悠悠打量我,道:“一般貼心。”半晌又道:“穿反了�!�

    “……”

    穿戴完畢,我同小藍說起我的想法。我們來的這個時候,大約正是宋凝將沈岸從尸首堆里翻出來,陪他待在蒼鹿野一旁的雪山山洞中。其實一切都因沈岸認錯人,雖然不能保證倘若他醒后第一眼所見是宋凝而不是柳萋萋時,會不會像鐘情柳萋萋那樣鐘情宋凝,但,賭一賭么。我畫了一個魚骨圖進行分析,覺得第一要讓宋衍派出來尋宋凝的手下離開鎮(zhèn)子,才能使宋凝安心留下陪伴沈岸就醫(yī);第二要讓沈岸從頭到尾都見不到醫(yī)館里的啞女柳萋萋,才能從源頭上扼殺他們眉眼傳情的可能性。小藍認為這很好辦,把宋凝他哥的手下和柳萋萋一概殺了就萬事大吉。提出這個心狠手辣的建議時他臉上一派淡淡表情,仿佛殺個把人就像踩死螞蟻一樣容易。其實我也覺得這樣省事,只是這是鮫珠編織的幻境,鮫珠靠吸食美夢修煉自身法力,固然夢要美好必須人為引導,但在這引導過程中肆意制造血光之災,卻并不利于鮫珠修行。換言之,殺了幻境中的柳萋萋等人,我拿到宋凝的命可以撐著自己再活一年半,但不殺他們,我拿到宋凝的命可以撐著自己多活三年。于是我覺得,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大開殺戒為好。也許在這個幻境中,為了實現對宋凝的承諾,我終歸會殺掉一個人,但這是做生意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就是所謂的萬不得已。

    我對小藍說:“我們還是不要選擇這么激烈的方法,用些溫和的方法吧,能在言語之間就解決的問題為什么非要用上冷兵器呢,這多不文明啊�!�

    小藍沉吟道:“照你這樣行事,不嫌拖沓么?”

    我淡淡道:“誰叫我是個善心的好姑娘呢。”

    小藍沒有理我,徑直上了旁邊的酒樓。

    我問了下路人,這是小鎮(zhèn)上最大的酒樓。

    到達二樓,只有靠窗一張桌子還空著,于是坐下。

    我對酒樓的靠窗位置一直心生向往,因在傳說中,靠窗位置總是坐著神奇人物。如果是愛情傳說,坐的不是皇帝就是王爺,如果是俠客傳說,坐的不是盟主就是教主。這些神奇人物到酒樓用飯基本上只坐窗邊,修長手指端起凈白酒盞,留給眾生一個側面,在傳說中美輪美奐。

    我前后觀望一番,問小藍:“偌大一個酒樓,為什么只有我們這處空著?”

    他一邊斟茶,一邊抬了抬下巴。

    我沒看懂他的意圖,揣摩道:“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位置只能由傳說中的人坐,大家普遍覺得自己不是傳說,所以才自動將它留著?哈,大家真是太自覺了。”說完打了個噴嚏。

    小藍騰出手來指了指一旁的窗戶:“窗戶壞了,關不了。”

    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俊庇执蛄藗噴嚏。

    他將熱氣騰騰的茶盞遞給我,慢悠悠地:“外面風這么大,要有多余的位置,我也不愿意坐在這個風口上�!�

    我說:“這個……”話到此處,恰到好處地再次打了個噴嚏。

    小二很快過來點菜,小藍溫了一壺酒,此外還點了什么菜色我沒注意,只是不經意間聽到翡翠水晶蝦仁餃。我在沉思中分神道:“早上也吃的翡翠水晶蝦仁餃,還是換個菜吧�!�

    小藍道:“你不是挺喜歡吃這個么?”

    我說:“我無所謂的,關鍵是看你喜歡什么?”反正我吃什么都是一個味道,那就是沒有味道。

    小藍抬頭看了我一眼,小二嘴甜,趕緊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蔽屹澩剜帕艘宦暎^續(xù)陷入沉思。沉思的問題是如何兵不血刃將宋衍的手下引出鎮(zhèn)子,而這件事首當其沖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哪些人是宋衍手下。雖然透過宋凝的華胥調,我隱約看到過他們的身影,但隔得太遠,只能辨識出是幾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這鎮(zhèn)上彪形大漢如此之多,我總不能挨個兒地問人家:“大哥,是黎國軍隊出來的吧,有個事兒,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边@樣效率就太低了。

    酒很快上來,小藍端給我,正欲接過暖手,他卻握住酒盅,并不放開,我伸手去拽,他古潭般的眸子幽幽的:“我不過與那姑娘指了指路,你慪什么氣?”

    我愣了半天,莫名其妙:“�。俊�

    他皺起眉來,冷冷地:“又裝糊涂,我最恨的就是你和我裝糊涂�!�

    我指著自己鼻子:“你是和我說話?你說什么姑娘,我……”

    他截住我的話頭:“方才持槍的那位姑娘,紫衣,高個兒。自我夸了兩句她手中的兵器,你和我說話就不冷不熱的,還不承認自己在慪氣,你在慪什么氣?”

    我沒搞懂狀況:“慪氣?我沒慪氣啊�!�

    隔壁桌幾個漢子突然哈哈一陣笑,起哄道:“哪里的醋罐子打翻嘍,兄弟,你這相好的是在喝醋呢,誰叫你當著她的面夸別的姑娘,哈哈哈……”

    我依然沒搞懂狀況,但被他們這么一鬧,酒樓里大半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我說:“紫衣姑娘,高個兒,還持槍?”

    他不理我,徑自握住我一雙手,方才還冷冷的眉梢眼角突然漾出含蓄的笑,輕輕道:“果真吃醋了?”

    我不動聲色把手抽出來,道:“果真沒有吃醋�!�

    小藍放開我的手,沒有強求,因桌旁不知從哪里冒出一堆人馬,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猜想他著實不好強求。

    這堆人馬皆著姜國服裝,口音卻帶著從黎國邊地催生出來的直爽,一聽就知道是喬裝改扮。打頭的那個朝小藍抱一抱拳:“兄臺方才說見著一位高個拿槍的紫衣姑娘,還同那姑娘指了路,敢問兄臺那紫衣姑娘是要到何處?”

    其實自打這堆人馬出現,我即刻就參透小藍的意圖。他口中的紫衣姑娘特征明顯,只要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就不會認不出那是宋凝。他杜撰出一個各方面特征都和宋凝無二的姑娘,做這一場戲,只為順其自然將尋找宋凝的這幫人禍水東引。而我想通這一點,再觀察小藍表現,就情不自禁地有點目瞪口呆。

    他此時臉上正出現戒備神情,警惕打量面前幾個人:“那紫衣姑娘同你們有什么干系,你們要做什么?”就像他果真遇到一個紫衣姑娘,雖是萍水相逢,卻對她欣賞有加,害怕面前這一堆人是她仇家,情不自禁就要維護她。

    一堆人馬面面相覷,打頭的為難道:“實不相瞞,兄臺遇上的那位紫衣姑娘八成是我們離家出走的小姐,小姐離家出走,少爺十分擔心,派了我們兄弟幾個出來尋她,我們小姐這一路前往了何處,還望兄臺如實相告�!�

    我心中說告吧告吧,隨便瞎指一個地方讓他們找去,但小藍只是露出狐疑神色。

    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他心中肯定也很渴望說出接下來的臺詞,好將對方引到鎮(zhèn)外去,但為了不叫他們懷疑,特地壓抑心中所想,使出這一招欲擒故縱,就是為了讓他們更加堅信,他下的這個套確實不是一個套,他是很真誠的。但經驗其實是這樣,越是真誠的套子越能套住人。

    對方果然堅信,鄭重道:“兄弟幾個這一趟出來委實只為找尋家中小姐,兄臺盡可放心,若那位紫衣姑娘不是小姐,兄弟幾個也斷不會為難她,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小藍探究地觀望打頭的表情,半天,道:“既是如此,若妨礙閣下找人也是一樁罪過……一個時辰前,我們在石門山山腳遇到那紫衣姑娘,她同我打聽湯山里姓荊的劍客,說要去拜訪這位劍客,問起湯山該怎么走�!倍潭桃痪湓挘砬榘T多內容,有說與不說的掙扎,有終于說出的茫然,還有說出來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的無奈。演技精湛到如此田地,不入梨園真是可惜。

    他說完,打頭的沉吟道:“確然是小姐的作風。”抬頭朝我們抱一抱拳,帶著一堆人馬,風馳電掣般迅速消失在二樓樓梯口。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小藍很敬業(yè)地以茫然里略帶愁悶的表情相送很久,直到透過關不上的窗戶發(fā)現他們消失在茫茫地平線盡頭。我轉過頭來,看著小藍恢復平日神情,一派悠閑地執(zhí)起酒壺來自斟了一杯。

    我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問,眼前小藍讓我看到不一樣的一面,絕不是當初被女人刺傷后在床上一躺就是兩天的頹然。其蛻變就像種下一顆葡萄結果結出一個葡萄柚。但只是在原有基礎上進行綜合和提高,沒有結出榴蓮或者火龍果,即便令人驚詫,也似乎并沒什么不妥。

    我坐到他對面,假裝漫不經心道:“石門山,湯山,你對周圍地形挺熟么�!�

    小二上了個姜汁雞條,小藍邊觀察姜汁成色邊道:“七年前蒼鹿野之戰(zhàn)我略有耳聞,閑時研究了下,順便了解了點兒周圍地形�!�

    我說:“那你又知道宋衍的手下一定是在這個酒樓?”

    他端起酒杯慢悠悠道:“他們此行是辦公差,吃住路費都是公家掏銀子,正是午飯時間,那必然是來這家全鎮(zhèn)最貴的酒樓,你見過哪個出來辦公差還幫公家省銀子的?”

    我一想,還真是如此。

    我當衛(wèi)國公主時,被父王封號文昌,在傳說中,成為衛(wèi)王室最聰明的聰明人。雖然傳說中的事多半都不是真事,但在衛(wèi)王宮中,和眾人一比,我對自己的聰明還是有幾分自信。而今日種種,與小藍一比,立刻相形見絀,難道說明衛(wèi)國亡國,并不是天災人禍,一切皆是因王室智慧普遍低下?

    小藍說:“你這個表情,在想什么?”

    我說:“在想很多傳說,其實并不那么傳說,只是被大家眾口相傳,就顯得很傳說�,F在沒有傳說,傳說只在過去和未來發(fā)生,只存于虛幻,其實并無意義,一切只是錯誤估值,但越是錯誤估值,仿佛價值越大,而實際上價值果然越大,真是令人沒有想法�!�

    小藍表示沒有聽懂。

    我說:“其實就是……”

    他打斷我的話,道:“先吃餃子吧,吃完再說�!�

    是我們開始吃餃子。

    而我吃完餃子,已然忘記方才心中所想。

    第五章

    那一剎那,似乎雨中飄來清冷梅香,盈滿狐裘,盈滿衣袖,多半是記憶中難以磨滅的幻覺。

    冬風化雨,頃刻滂沱。天地連成一片,遠處有朦朧雪山。雖然我和小藍對冬天為什么會下雷陣雨這件事尚存有疑慮,但除了買兩把雨傘以外也沒有其他解決辦法。半個時辰前我們從對街攤烙餅的大娘口中了解到柳萋萋行蹤,得知這個時節(jié)她正在雪山中采收可入藥的雪蓮子。

    根據烙餅大娘描述,柳萋萋是當世神醫(yī)柳時義老先生唯一孫女,性情柔順,樂于助人,醫(yī)術高明,長得還好看,唯一缺點只是口不能言。

    但我和小藍均表示沒有聽說過這位當世神醫(yī)柳時義,只聽過海外有個唱戲的,名字音譯過來叫柳時元。

    當地人入雪山,只有一條道,大娘指給我們這條道,作為報答,我讓小藍買了十個烙餅當作沿途干糧。但前去雪山的道路著實太過近便,完全沒有利用到這些干糧的機會,就此扔掉太過可惜,我跟在小藍后面邊走邊啃,妄圖以此減少一些肩上負擔。

    路行至一半,雨勢漸小,我問小藍:“你怎么不問問我找到柳萋萋后,下一步做何打算呢?”

    他頭也沒回,淡淡道:“難道不是先行將她綁了,待到沈氏夫婦離開此地再將她放出來么?”

    我點頭道:“剛開始確實是這么想的,但命運這玩意兒實在太彪悍,我還是有所擔心,萬一終有一日柳萋萋還是碰到沈岸,愛上沈岸,引出一堆比現實還麻煩的麻煩那該怎么辦?我這趟生意不就白做了?”

    他的聲音悠悠飄來:“于是?”

    我兩步追上他的步伐,和他肩并著肩,道:“其實你想,如果柳萋萋在見到沈岸之前已對他人種下情根,且情深不悔,即便此后終有一日見到沈岸,也斷不會再有什么特別感覺,如此,不管沈岸和宋凝結局如何,都算宋凝的夢想圓滿了一半,我的生意也做成了一半了�!�

    他終于停下腳步,轉身將油紙傘微微抬高,似笑非笑:“所以?”

    那一剎那,似乎雨中飄來清冷梅香,盈滿狐裘,盈滿衣袖,多半是記憶中難以磨滅的幻覺。因那時也是這樣一個雨天,天上的無根水像珠子一樣砸下來,我在生命流逝之時看到撐著六十四骨油紙傘的男子向我走來,走在衛(wèi)國的大雨中,他將傘微微抬高一些,血水模糊我的眼睛,看不清他的容顏。我常想那是臨死的幻影,至今也不明白事實是否如我所想。

    我鄭重道:“小藍,我已想好一個萬全之策,保管讓柳萋萋對你情根深種,你愿不愿意幫助我?咳,當然這個全看你自愿,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道:“哦,那就算……”

    天上細雨夾雜雪花,以一種詩意撲向大地,我說:“這是雨夾雪吧,這個天,真是,對了,聽說你身手很好的?那不用我?guī)е矔缘迷撛趺醋叱鲞@華胥之境了?嗨,其實走不出去也沒什么,這個地方,你看,也挺好的。話說回來,你剛才想說什么?”

    他看我良久,我坦然地摸出一個饃繼續(xù)啃著。

    半晌,他不動聲色道:“我是想說,那么一件小事,著實算不了什么,君姑娘既已有了萬全之策,就照君姑娘的辦法來罷。”

    我點頭道:“好�!�

    他補充道:“只是……”

    我好奇問他:“只是什么?”

    他笑道:“我倒是無所謂,柳萋萋于我,左右不過一個幻影罷了,只是,即便柳萋萋愛上我,難保他看到沈岸不移情別戀�!�

    我遞給他一面鏡子:“來,對自己的長相有信心點�!�

    “……”

    進入雪山,雨收風停。我們埋伏在柳萋萋必經的道路上,不多時,果然看到遠方出現踉蹌人影。我連忙道:“照計劃行事�!甭氏扰艹鲅┒�,跑到那人影跟前。待看清她的模樣,卻不由愣住。女子發(fā)絲凌亂,衣衫單薄,背上背了裹著絨袍的高大男子,身姿被壓得佝僂,仿佛全靠手中杵著的長槍才勉強挺住沒直接趴到雪地上。

    我認得她,七年前的宋凝,盡管那絕色的一張臉如今沾滿泥雪污痕,絲毫看不出絕色痕跡。在此遇到,其實也是緣分,只是她不是我現在要找的人。我克制滿腔驚訝,假裝自己只是路人,若無其事同她擦肩。她緊緊握住手中長槍,斜眼能看到發(fā)白手指,喑啞難聽的聲音突然在空曠雪野響起:“姑娘請留步,姑娘可是住在這雪山當中?能否請姑娘告知,該如何才能走出這座雪山,如何尋到醫(yī)館,我……丈夫危在旦夕,再在山中耽擱,怕……”

    我左顧右盼打斷她:“后頭有個穿白狐裘的男的,你去問他,我跟這兒不熟。”說完飛快沖到她后面,眨眼就消失在十丈開外。其實并不是不愿幫助她,因著實已經忘記來路,跑得這么快也自有原因,因視線盡頭終于出現我要找的人——柳氏萋萋。

    就在宋凝說到她丈夫如何如何時,柳萋萋從一條夾道轉出,向左拐進另一條夾道,從背影看穿著厚實冬衣,還背著一只采藥的背簍。我一邊追她一邊分神遐想,比起她來,宋凝其實更接近雪山出口,七年前之所以在柳萋萋回到醫(yī)館后才背著沈岸找到醫(yī)館,多半是臨近出口時一不留神迷了路。

    眼看離柳萋萋只有幾丈遠,我琢磨著差不多可以開口,啪一聲抽出腰間小匕首,邊喊“此山是我開此樹由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邊朝弱質芊芊的柳萋萋?lián)溥^去。我本來和小藍商量此時他就可以英雄救美,在我對柳萋萋將撲未撲之時,忽然從天而降,一掌將我劈到一邊去,另一掌扶起嚇倒在地的柳萋萋,溫柔一笑:“姑娘,沒被嚇到吧?”這樣柳萋萋必然對他刮目相看,因我差不多就是這樣愛上慕言。但我們計算很久,算到開頭,算好過程,連結果可能呈現的多元化都一一考慮,就是沒算到這條小道瀕臨山崖,雪路濕滑,我在奔跑過程中不小心掉下一張烙餅,撲過去時一腳踩中,踩著滑了起碼兩丈遠,咚一聲就把柳萋萋利落地推下了山……

    我茫然趴在崖邊凝望崖下,小藍不知何時出現,蹲下來陪我一同凝望。但崖下茫茫一片,今日柳萋萋又穿一身飄逸的白裙襖,極易同積雪融為一體。

    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你怎么不早點出現啊,你看我就這么把柳萋萋給殺了,這生意多劃不來啊,她用不著死的呀,可憐她掉下去連吱都沒來得及吱一聲呀……”

    小藍將我拉起來,輕飄飄道:“不挺好的么,現在什么事兒都沒了,咱們可以回家睡覺了�!�

    我急道:“不行,我剛才沒聽到‘啪’的一聲,萬一柳萋萋被樹椏子網住了沒死成呢?你別攔著我,我得再看看�!闭f著繼續(xù)往地上撲。

    我沒想到小藍會松手,我本來以為他拼死都要攔著我,但他卻松了手,在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其實也不能這么說,說么說容易造成歧義,我只是還沒準備好,但他似乎總是快我一步。沒準備好的結果就是勁頭使得太大,在神志清醒的狀態(tài)下也無法將力道重新控制,以至于他一放手,我就沿著柳萋萋跌倒的路線直直栽下去。只聽他在后面喊了聲阿拂,我已經身輕如燕地飆出山崖快速墜落。我想起師父生前同我和君瑋講學,說起十公斤的鐵球和一公斤的鐵球放在同等高度使其墜落,結果兩球同時觸地。我看著隨之跳下來的小藍,覺得簡直令人惆悵,根據鐵球定律,他這樣怎么可能趕上我從而拉住我呢?他為什么就不能在崖邊助跑一下得到一個加速度呢?

    其實,若體內鮫珠沒有摔碎,我就不會死,或者說再死也死不到哪里去,所以從崖上墜下才無半點惶恐。而小藍這樣凡身肉胎,能有此種膽色跳下萬丈高崖,真是有精神分裂的人才能做出,這不是自尋死路么?想到此處,放鮫珠的地方突然動了兩動,一時間陡然惶恐。我張嘴想喊個什么,嗓子卻像被狠狠卡住,半點聲音也不能出。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白色,那白色漫進我的眼睛,漫進我的心胸。身體就在此時被穩(wěn)穩(wěn)托住。軟劍劃過冰塊,發(fā)出一陣刺耳嘶鳴,小藍右手握住插在冰壁上的劍柄,左手緊緊抱住我,側臉抵住我的額頭。

    我們吊在半空中半天沒動,半晌,他的聲音從頭上慢悠悠傳來:“君姑娘好膽色,命懸一線之時,還能鎮(zhèn)定如斯,尋常姑娘們這時候不都嚇得渾身發(fā)抖么?”

    我說:“我也發(fā)抖,只是默默地在內心發(fā)著抖�!睘榱嗽黾涌尚哦�,還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這真是一個高難度動作,我聽到軟劍刺啦一聲,小藍蹬住冰壁借力,抱著我鷂子一般往上一騰,其間有三次在冰壁上借力,風聲在我耳邊吹過,他的衣袖像晴好時天邊浮云。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已重返地面,我被他幾騰幾挪的晃得頭暈,蹲在懸崖邊上揉腦袋,他卻像個沒事兒人,伸手將我拉得離懸崖邊遠些,不知想到什么,撫額道:“你也知道這是個幻境,在幻境中誤殺一個幻影,卻打算一命抵一命地把自己賠進去,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實誠�!�

    我想這真是天大的誤會,但也不好解釋,因鮫珠續(xù)命之事著實不足為外人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讓這個美好的誤會繼續(xù)美好下去。

    我仍然蹲著揉腦袋。

    他也蹲下來:“怎么了?”

    我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被晃了幾下就頭犯暈,只好道:“沒什么,就是被這么一嚇,肚子有點餓了�!�

    他說:“還有烙餅?那吃點兒烙餅吧�!�

    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忙拉住他:“你是怎么打破鐵球定律追到我的��?”

    他抬頭:“那是什么?”

    我說:“這個事說來話長,其實就是……”

    他打斷我:“先吃餅吧,吃完再說�!�

    于是我們開始吃餅。

    但吃完后已不記得剛才要說什么。

    我們在山中逗留兩日,因小藍覺得時機難得,平時很少來黎姜兩國邊境溜達,既然來了,至少要熟悉熟悉周邊地形,才顯得不虛此行。這是軍事家的思維。如果此次是君瑋陪同,就會要求我們立刻出山找個客棧宅兩天,方便他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這是家的思維。我跟著小藍勘探地形,那些復雜地段無論走多少遍都頭暈,他卻能毫不含糊地立刻畫出地形圖。我看著他,覺得世界上沒什么東西是他不會的。但只維持半刻就推翻這個想法,我突然想起他不會生娃。

    兩日后,晴好天色再度落雨,卡著七年前這一夜沈岸醒來的時辰,我和小藍撐著傘一路慢悠悠晃到醫(yī)館。此行只為看看沈岸醒來時見著宋凝會有什么反應。我其實心中惶惶,不知用職業(yè)操守同自己打的這個賭,到底會輸還是會贏。他們的緣分隔著國仇家恨,我不知沈岸是否同我一樣,國仇和私情公私分明。

    夜闌人靜,我輕手輕腳湊到醫(yī)館雕花的木窗外,點開細薄窗紙,觀察室內景致。小藍一把將我拉開,拖到僻靜處:“你這是偷窺吧?”

    我掙開他的手:“哪里就是偷窺了,你不要把我說得這么齷齪,只是偷偷地窺一窺么�!�

    小藍操手看著我。

    我摸了摸鼻子:“你要不要也來偷偷地窺一窺,獨窺窺不如眾窺窺,一起窺吧?”

    小藍無力揉了揉額角:“你一個人窺吧,小心點,屋里兩個的身手都是首屈一指的,驚動了他們你就倒霉了�!�

    于是我歡快地跑去窺了。

    透過點開的窗紙,屋中寒燈如豆,一切皆是過去重現,只是原本的女主角柳萋萋已被我不小心推下山崖,守在沈岸床前的女子換做了宋凝。她正凝神端詳沈岸沉睡的臉龐,那樣近,高挺的鼻尖幾乎觸到他緊閉的唇。我想,要是我就給他親上去。剛想完,宋凝不愧將門虎女,頭一低,果然親上去了。因是側面,我視力又著實太好,清楚看到她閉上雙眼,睫毛輕顫,細瓷一般的臉龐上泛起一層薄紅,而沈岸在此時睜開眼睛。

    夜雨淅瀝。他抬起手,摟住她的背。她猛地一驚,掙扎著從他身上起來,他卻不放開。他仔細地看她,目光掃過她蓬松的黑發(fā),掃過她的眉毛眼睛。良久,他蒼白英俊的臉龐上浮出莫測笑意,他說:“我認得你,宋凝�!�

    她眼中閃過慌亂神色,卻在頃刻間鎮(zhèn)定。她微微仰起頭,不說話,只是想和他拉開距離,大約是女子的矜持。我明白她,她既希望沈岸知道她是宋凝,又害怕沈岸知道她是宋凝。因宋凝不只是宋凝,還是黎國大將軍宋衍的妹妹。

    沈岸緊緊扣住她:“宋凝,為什么要救我?”聲音聽不出喜樂。他的模樣,全然沒有當年初見柳萋萋的寬容溫文。

    手心都捏出冷汗,果然是我賭輸,果然注定他今生無法愛上宋凝,即便在幻境中也如此。

    宋凝發(fā)了狠要掙開:“你別以為我多想救你,我只是被你打敗,我不甘心,在我打敗你之前,你不能死,我絕不讓你死,我只是不甘心�!�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分析沈岸性格,已能推測事情的發(fā)展趨勢。正想離開和小藍另行商議,突然燈火一晃。燭光定住時,床上已變成沈岸上宋凝下的姿勢。我托住下巴沒讓它掉下去,看到他將她牢牢抵在床榻之上,完全看不出重傷未愈。他困惑道:“那你剛才是在干什么,宋凝?你是在用嘴幫我打蚊子么?”

    她臉上緋紅一片,登時無言。

    他用手撥開她臉上散亂發(fā)絲,撫摸她額角鬢發(fā),輕聲道:“我一直在想,救我的姑娘會是長得如何模樣,原來你是這個模樣。為什么從不說話,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桑陽關前的宋凝?”

    眼淚滑落宋凝眼眶,她抱住他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為什么我要告訴你,你一定不想我救你,你一定討厭我,連碰都不愿意碰我。你醒了,你醒了就好,我回黎國了,你說你要娶我,就當你開玩笑好了,反正我沒有當真過�!�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她,輕輕拍她的背:“你以為你救下我,很容易么?你以為我動一次心,很容易么?”

    她哭得更兇:“你說謊,你才見到我,才知道是我�!�

    他吻她的眼睛,害她哭都哭得不利索:“你說得對,我才見到你,才知道是你,我愛上救我的姑娘,卻不知道她長的什么模樣�!�

    七年后的宋凝,總像是捏著情緒過日子,本以為性情使然,今日才明白只是這七年里,她想要撒嬌的那個人從不理會她而已。她也有這樣的時刻,會大喜,會大悲,她只給心中的良人看這副模樣,這才是天真的、真正的宋凝。

    我從窗前離開,小藍撐著傘在院中觀賞一株花色暗淡的仙客來。這種花本來就不該種在雪山連綿之地,存活下來實屬罕見,還能開花,真是天降祥瑞。

    我繞過小藍,繞過籬笆。他不緊不慢踱過來,將傘撐到我頭頂:“他二人,如何了?”

    我咧出一個笑:“我贏了�!�

    雨打在傘頂上,發(fā)出悅耳的咚咚聲。他瞟了我一眼:“可你看上去并不大高興�!�

    我說:“其實也不是不高興。只是今夜所看到幻境中所發(fā)生之事,才明白若七年前沒有那樁誤會,宋凝和沈岸其實能過得挺好,不會搞到現在這個境地,有些感觸而已。這個感覺吧,就類似于你去青樓找姑娘,但姑娘不愿陪你,你一直以為是自己長的太抱歉,搞得姑娘不喜歡你,若干年后突然了解到,原來并不是姑娘不喜歡你,姑娘其實覺得你長得挺俊,挺愿意和你成就一番好事,只可惜你倒霉,姑娘那天來葵水,硬件設施愣是跟不上去�!�

    他看著我,似笑非笑:“君姑娘……”

    我打斷他的話:“你是不是想說我童言無忌,我其實內心挺保守的,如今說話這么不避諱,只因前十七年活得太過小心,如今我孑身一人自然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沒理由憋著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沉默半晌,道:“君姑娘今晚似乎,有些反常�!�

    我看著遠方天色,黑漆漆的,問他:“小藍,你說什么是假,什么又是真的?這幻境之中看似圓滿無比,卻繞不過現實中的慘烈至極。我覺得,一切都是心中所想罷。若你不認為他是幻影,他便不是幻影,在我為他們編織的這個世界,他們是真的,哭是真的,笑是真的,情是真的,義是真的,反復無常是真的,見異思遷也是真的,人心所化的華胥之境,雖向往美好,本身卻是很丑惡的啊,沒有一顆堅強的心,無論是現實抑或幻境,都無法得到永遠的快樂,而倘若有一顆堅強的心,完全可以在現世好好過活,又何必活在這幻境之中呢�!边@番話看似有條有理,邏輯嚴密,其實說到后來,回頭想想,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小藍思考半晌,問我:“于是,你要表達的中心思想是……?”

    我說:“我不想做這樁生意了,宋凝和沈岸終不能走到一起,并非天意為之,若她愿意,其實還可以搏一搏,這樣死在這幻夢終,實在是太不值得了�!逼鋵嵨乙矑暝^片刻,因做出這樣的決定,幫宋凝看透心魔走出幻境,我這一趟就白忙活了,但繼續(xù)想想,覺得日子還長,有鮫珠頂著,我至少還能活三年,三年,一千多天,時日方長,說不定有更好的生意。

    小藍看我半天不說話,提醒道:“你打算,如何?”

    我心中已做好決定,抬頭道:“我在等一場大戰(zhàn),一場雪流漂忤,遍地枯骨的大戰(zhàn)。”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我坦然由他看著,半晌,突然想起一件早該和他說的事:“對了,今天一直忘了跟你說,你看,我這個衣服,這個地方,我夠不著,你看看,就在肩膀上,肩膀這個地方破了個洞,你這么萬能,女紅也能吧,你能給縫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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