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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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荷完全沒想到今晚這遭橫禍?zhǔn)菫樯硎浪郏现藁ㄒ粯拥耐然氐接璺�,差不多也想明白錯在哪兒了。
實在是上輩子的教育跟這世道完全不同。
康熙不愧是千古一帝,那身氣勢比她服務(wù)過的大佬更盛許多,壓得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康師傅是嫌棄她擅自忖度皇帝喜好……還忖度到龍屁上……還教別人順龍屁捋,顯得他這皇帝城府不夠深唄!
冉霞見她滿臉疲憊過來問,這回方荷沒裝傻,只隨意敷衍了幾句。
但等一屁股坐到茶柜旁,方荷腦子靈光一閃,偷偷磨起了后槽牙。
要她認(rèn)錯是吧?
行,錯她認(rèn),但魏珠也不能不救。
既然康師傅不喜歡旁人算計……那她不如來點實在的!
翌日下值,方荷跟秦姑姑和翠微說了皇上叫她反省的事兒。
秦姑姑和翠微反應(yīng)可比她快多了,瞬間就白了臉。
可這事兒也不能怪方荷,秦姑姑只意思意思,罰方荷在耳房里好好反省,反倒叫她趁機(jī)好好休息幾日。
翠微很有些不好意思,一邊羨慕,一邊趁小宮女們不注意的時候,隱晦提醒方荷錯在哪兒了。
對方荷這種實在性子,翠微是真不想叫她離開御茶房,一反以前的跋扈勁兒,特別真誠多叮囑了幾句。
“往后再有什么跟御前有關(guān)的事兒,可別再說了,經(jīng)此一事,要還有那臉皮子厚的,你跟我說,我?guī)湍懔R回去。”
“你也得長個心眼子,還有兩年出頭就能離宮了,雖宮外日子也不定好過,可你這性子吧……出去嫁個厚道些的人家,倒也不是壞事兒�!�
方荷知道翠微的好意,給她塞了幾條原身留下的好帕子謝過,裝模作樣在耳房悶了幾日,做足了反省姿態(tài)。
等康熙又帶人出去打獵,將宮人帶走一些,沒人關(guān)注耳房這頭的時候,她立刻鳥悄溜去了安平堂。
[15]第
15
章
“奴婢知錯了……”
“奴婢大錯特錯,萬死難辭其咎,還請萬歲爺責(zé)罰……”
崇安殿偏殿里,御案上燃著的龍涎香飄起絲絲縷縷白霧,朦朧半遮了進(jìn)門就撲通跪在地上,淚珠子撲簌往下掉卻絲毫不聞哭聲的方荷,叫康熙忙了一天的腦子略有些恍惚。
他為什么要叫這小地鼠進(jìn)來?
都半個月過去了,要不是他下旨提前十天回宮準(zhǔn)備中秋宮宴,這丫頭許是還能在耳房里悶上一陣子。
既這么蹲得住,他為何要聽她在這里念叨什么,愿領(lǐng)了在行宮清苦到離宮的懲罰。
她以為他這個皇帝傻?
康熙捏了捏隱隱作痛的額角,淡淡打斷方荷雖不刺耳卻過于念叨的請罪。
“朕花費(fèi)那么多銀子,叫內(nèi)務(wù)府把你們調(diào).教出來,不是用來擺在行宮好看的!”
“說說,錯在哪兒了?”
方荷這些天都把腹稿打了百八十遍,聞言立刻叩頭下去——
“回萬歲爺,奴婢就像剛爬出井的蛙,才出山的狍子,錯得太多了……”
康熙:“……你——”出去!
方荷趕忙在聲音柔和的前提下加快語速。
“奴婢一錯,不該仗著自己愚鈍,怕沖撞主子,連累親人和其他人被總管責(zé)罵,只知躲在茶房內(nèi),辦差不盡心!”
既然現(xiàn)在出來蹦跶,原身的鍋得挪開。
康熙微微挑眉,這是給梁九功上眼藥?
“奴婢二錯,不該因自己腦子不好使,只想著在被推進(jìn)昭仁殿時保命,過于聽姑姑和旁人的指點,不能為主子分憂!”
先前昭仁殿里能全身而退的鍋,也得挪開。
康熙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嗯,是給梁九功上眼藥。
“奴婢三錯,不該因為魏珠犯了錯就嚇沒了主張,想著既然打狗要看主人,那向主子贖罪,也得先討好……梁總管,將御前的事兒透露給御茶房宮女,想等她們伺候得妥帖了,以此功勞向主子和梁總管求情�!�
反正她已經(jīng)將該教給魏珠的都教了,不怕穿幫,啥鍋她也不背。
“咳咳……”康熙輕咳了聲,端起茶盞擋住實在忍不住勾起的薄唇。
梁九功那狗……那奴才,是挖了這丫頭的祖墳嗎?
“奴婢四錯,不該昧下魏珠的功勞,奴婢不敢撒謊,魏珠多嘴多舌在旁人面前自得有祖?zhèn)鞯陌茨κ址�,過后沒幾日就摔了硯臺,奴婢怕是他擋了旁人的路,才不敢多到御前伺候……”
我弟弟,能干,懂?
我怕重蹈覆轍,懂?
康熙舌尖微微抵住上顎,不置可否,“魏珠……是顧太監(jiān)跟朕夸過的那個小太監(jiān)?他倒還記得祖宗�!�
到御前來伺候的太監(jiān),身世都被查得很清楚。
魏地生是逃難的災(zāi)民凈身入的宮,家里三代都是地里刨食兒的,哪兒來的祖?zhèn)靼茨κ址ǎ?br />
怎么的,下地不夠累,還有力氣學(xué)著怎么松筋骨?
方荷直起身,露出愧疚憨實的臉蛋兒,“奴婢不知道的事兒,不敢胡說�!�
故事都提前告訴魏珠了,不該她來說。
“奴婢自知泄露御前消息乃是大罪,惹得主子爺還要親自過問,罪上加罪,奴婢實在沒臉再在御前伺候……”
她咬牙,她再叩頭,就當(dāng)給長輩上墳了,不差這一哆嗦。
“要不您打死奴婢吧,奴婢這樣沒腦子不謹(jǐn)慎的宮人,活著也是浪費(fèi)朝廷的銀子和糧食!”
康熙:“……”他該說一聲這小地鼠挺有自知之明嗎?
他在方荷看不到的地方,微瞇起丹鳳眸,眸底是毫無溫度的審視和犀利。
沒人不怕死,敢求死的,多是知道自個兒還有用,死不了。
也是,他身為皇帝,突然跟宮里多年都無聲無息的小宮女繞著彎子計較,才給了她在這里以退為進(jìn),胡說八道的底氣。
沉默片刻,康熙溫和打發(fā)她出去。
“既知浪費(fèi)了朝廷的銀子和糧食,乾清宮的奴才朕怎么處置是朕的事兒,該叫你死的時候不會忘了你,先滾回宮好好伺候。”
方荷在心里嘟囔著嚇唬鬼呢,面上卻滿是幾近諂媚的感激,聲兒也稍稍放大了些——
“多謝萬歲爺不殺之恩,萬歲爺天恩浩蕩,饒恕奴婢等大罪,您一定是草原上最威武的雄鷹,是老天爺最……”
康熙指著殿外:“出去!”這馬屁他聽不下去了。
方荷趕忙應(yīng)下,小心翼翼爬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后退,踏著一如既往叫人舒坦的步伐,出了崇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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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顧問行進(jìn)來的時候,康熙一手掐腰,一手抵著眉心低笑。
他還沒見過誰在他面前,裝傻裝得真傻一樣,念叨得他腦仁兒疼。
顧問行難得見主子爺露出這種哭笑不得,卻格外放松的模樣,笑著問——
“奴才剛才見有小宮女出去,瞧著是御茶房的,能把您逗笑了,可要賞她?”
康熙沒好氣轉(zhuǎn)過身,“她剛才在朕面前大言不慚罵梁九功是狗,朕不罰她就是賞賜�!�
夸他是雄鷹,那伺候他的梁九功算鷹犬,不還是狗嗎?
原本康熙以為梁九功只因著前朝后宮的變化,有點飄,可聽那小地鼠話里的意思,梁九功在乾清宮也不怎么得人心。
他靠在羅漢榻上,面上的笑意淡下,“梁九功在宮里,倒比朕這個主子還要威風(fēng)�!�
顧問行不接這一茬。
他念過的書多,又是漢人,按著規(guī)矩不能在御前伺候,才會領(lǐng)了敬事房的差事。
與其換個聰明的,倒不如叫梁九功在御前。
他只笑著替梁九功說話:“能伺候主子爺多年,梁總管必有他的過人之處,人無完人嘛,只要不妨礙主子爺?shù)拇笫乱簿褪橇�。�?br />
康熙也這么覺得。
自他登基后,身邊的奴才來來去去也不少,但確實沒人比梁九功更會伺候。
只要多敲打敲打,那狗……那奴才也不至于行差踏錯到不能用的地步。
至于方荷,看似膽怯,實則敢仗著點猜測就蹬鼻子上臉,真要被重用,指不定比梁九功更能上天。
再者,她卻是還不夠格跟梁九功比。
回頭叫人提醒梁九功這小地鼠做了什么……底下人之間的事兒他不摻和,再好的刀也得知道個眉眼高低才能用。
但康熙卻完全沒想到,他這邊跟顧問行問南巡準(zhǔn)備情況,方荷比他想得還敢蹬鼻子上臉。
出來大殿,她馬不停蹄湊到梁九功跟前兒。
“梁總管,萬歲爺吩咐,叫魏珠養(yǎng)好了傷,早些回來伺候�!�
梁九功自打臉上的傷好了,再沒了先前那股子大總管的架勢,反倒更用心辦差。
這會子正監(jiān)督太監(jiān)們,仔細(xì)收拾皇上回宮的物什。
聞言他心下一驚,緊緊盯著方荷問:“萬歲爺親口吩咐的?”
這是看重魏珠,還是又敲打他?
可他這些天夾著尾巴做人,連大臣們的銀子都不敢收……難道是從外頭回來的顧問行說了什么?
梁九功鼻子都要?dú)馔崃�,他就知道這老匹夫不是個好東西,既擔(dān)了外頭的差事,還瞎摻和御前的事兒,是打算做前朝太監(jiān)不成?!
好在方荷不敢把鍋往顧問行頭上扣,太監(jiān)尤其是大太監(jiān),都狠著呢。
她只囁嚅道:“萬歲爺只說乾清宮的奴才,不能浪費(fèi)朝廷的銀子和糧食,叫早早收拾好了,滾回宮好好辦差�!�
反正她說饒恕奴婢的時候加了個等,以康師傅那么好使的耳朵,肯定聽到了。
沒反對就是默認(rèn)嘛!
梁九功:“……”這確實像主子爺說出來的話。
他不敢違拗主子的吩咐,只能捏著鼻子叫人通知魏珠滾回來,收拾收拾準(zhǔn)備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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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仔細(xì)一琢磨吧,梁九功到底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自個兒哪兒沒做好。
要是真叫萬歲爺厭棄,以他在御前多年知道的事兒,絕對沒有活路。
及至夜里伺候康熙就寢的時候,他便搶了陪寢宮女的活兒,細(xì)心給康熙更衣,伺候著放下幔帳。
趁著主子還沒睡著,梁九功小心翼翼試探,“萬歲爺,已經(jīng)聽您的吩咐,叫魏珠那小子回來了�!�
“他先前的錯已經(jīng)受了罰,想必知道錯了,可要叫他跟李德全一樣,近前伺候?”
康熙愣了下,“朕——”
只說了一個字,他驀地頓住。
仔細(xì)一回憶先前跟方荷說過的話,康熙喉結(jié)上下滾動,盡量咽下嗓子眼的刻薄,平靜地否了梁九功的建議。
“不必,等穩(wěn)當(dāng)些再近前伺候不遲�!�
頓了下,他又吩咐:“乾清宮其他宮人也是,你、瞧、著不穩(wěn)當(dāng)?shù)�,就先不用進(jìn)殿伺候了!”
梁九功聽出來主子爺加重的三個字兒,顧不得多尋思,心下狂喜應(yīng)了聲嗻。
當(dāng)然,他不是聽不出主子話里的異樣。
可只要他還是主子最得用的奴才,即便有什么不妥,他巴不得等合適的時候,替主子‘分憂’呢。
等梁九功出去后,殿內(nèi)漸漸安靜下來,康熙運(yùn)了運(yùn)氣,還是沒忍住被氣得無聲呵了出來。
好樣的,怪不得方荷往常在御前都言簡意賅,今兒個一反常態(tài),嗚嗚渣渣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禿嚕了個干凈。
這是打量著叫他聽煩了,打馬虎眼呢。
他多少年沒吃過這種啞巴虧了,可試探卻得到了滿意的結(jié)果,叫他絲毫升不起殺了方荷泄憤的念頭。
這還真是……鼠有鼠道,誠不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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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乾清宮,還有兩天就中秋節(jié)了,魏珠才找到機(jī)會跟方荷說話。
“阿姐,你先前怎么叫萬歲爺同意我回御前的��?”魏珠格外不解,也有些擔(dān)憂。
“萬歲爺沒叫我進(jìn)殿伺候,你教我的那些一點都沒用上,倒是李德全打聽過,我說不知道,他天天跟要吃人一樣。”
想起這幾日李德全故意派給他的雜活兒,還有對方荷的冷言冷語,魏珠壓低了聲兒叮囑——
“阿姐你……你要做了什么,可別瞞著我和干爹,回頭要是真惹惱了萬歲爺,咱們所有人的頭都不夠砍的�!�
方荷還是往常那副安靜老實模樣,一臉無辜,“叫你回御前是萬歲爺吩咐的,你本來也沒被攆出去不是?”
“就我這膽子,上進(jìn)都不敢自己來,要辛苦你奔前程,我能做什么呀?”
她只不過瞧出自己對康熙有用,又不叫玩兒虛的,只能在御前坦白從寬嘛!
在五星酒店做大堂經(jīng)理,不只要跟酒店大部分的部門打交道,還要直面客戶,為保證服務(wù)質(zhì)量,最要緊的不是多能干,而是心細(xì)。
康熙問她是否知罪,她就發(fā)現(xiàn)了微妙。
雖不知道為什么,可這狗東西在pua她誒!
先不說行為狗不狗,皇帝pua一個宮女,她抖著膽子抬頭看的那一眼,也沒看出康熙對她有什么想法。
除了她有用,還能圖啥?
皇上能用的人那么多,卻費(fèi)勁巴拉威脅她反省,還不許她留、在、行、宮,這用處得她拼命都說不準(zhǔn)。
閨蜜耿舒寧跟她說過,所有追捧甲方爸爸的彩虹屁和沒臉沒皮,都是宰甲方得付出的利息。
還不定能不能出宮,想起來她就慪得慌,提前跟可能宰她的霸霸收點利息怎么了?
她反過來叮囑魏珠,“不用擔(dān)心我,秦姑姑說我犯了錯怕萬歲爺瞧見我不高興,只叫我繼續(xù)燒水,我就老老實實待在茶房,哪兒也不去�!�
“你好不容易回御前,冒尖兒的事兒緩一緩,就把梁總管和李德全當(dāng)祖宗伺候,臟活累活別等著吩咐,有眼色點搶著做,能平安留下最重要�!�
“我瞧著皇上是個福壽綿長的,日子還長得很,只要你練好了本事,總有爬上去的那一天,萬不能再莽撞了�!�
魏珠仔細(xì)打量方荷一番,見她很平靜,也只能乖乖應(yīng)下來。
“阿姐放心,梁爺爺根本不搭理我,我見了李德全一口一個哥哥叫得可親熱了,他們逮不著機(jī)會再害我!”
方荷:“……”這差了輩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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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中秋這日,天不亮開始,前朝后宮就都熱鬧起來。
往常妃嬪和阿哥們過生辰,康熙最多就是賞賜些東西,過去陪著吃頓飯打發(fā)了。
這還是方荷穿過來以后,第一次碰上大規(guī)模的宴會。
后宮如何方荷暫且不得而知,但乾清宮這一日的早朝很快就散了朝。
上書房也沒開,還沒散朝的時候,大阿哥胤禵和太子胤礽都帶著弟弟們等在弘德殿偏殿,等著皇上一起去給老祖宗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