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那就好,那就好…”呂治找不到合適的言辭說要離開的話,只能沒話找話,繼續(xù)和宣城聊了兩句。
舒殿合看到宣城的臉頰被日頭曬的微紅,不想久被拖延住,便請道:“八王若是沒有什么事,臣和公主就先告辭了�!眱扇吮緛硪彩菓�(yīng)該像呂治一樣乘攆出宮的,宣城非說要和她走走散步,才會讓呂治在宮道上遇到她們倆。
呂治被解了窘迫,感激似的看了一眼舒殿合,與她們告辭,復(fù)又上攆離開。
等呂治和他的人馬,都走遠(yuǎn)之后,宣城既嘲弄,又是不屑的諷刺道:“皇兄在的時候,都不見他們對本宮這么親熱過。皇兄一走,他們就涎著臉面,上來奉承本宮,口口聲聲一個個妹妹,叫的悅耳動聽。真把本宮當(dāng)成傻子會不知道他們的心懷鬼胎?”
作者有話要說:捫心自問,宣城這樣的性子真的合適做皇帝嗎?
第113章
死同穴
舒殿合從袖子里掏扇子,
展開懸空擱在宣城的頭頂上,為她遮擋住陽光。那扇子還是宣城當(dāng)初亂涂亂畫,后又拿去打番邦大王子的那把。扇面嶄新如故,
足見主人對它的珍惜。
在宣城心里,
無論是誰,
都沒有資格繼任皇兄的位置,除了…
她萌發(fā)了一念,但是這個想法太大膽了,是她從前從未想過的事,也不是任何人都敢肖想的。僅是剛冒出一點苗頭痕跡,
就能夠令她身體里流淌著的鮮血都為之沸騰起來,害怕里帶著一點激動,
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她想替皇孫守住他本來就應(yīng)該得到的東西,而不讓她的那些長兄們?nèi)局浮?br />
她雙目呆滯地望著幽長的宮道,心知肚明光憑自己的一時之念,一己之力,定然做不到,但是她還有身邊人。
她的身邊人聰明絕頂,
蓋世無雙,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所以…
她拉住舒殿合的衣袖,
道:“本宮有話要對你說�!�
宣城一貫有直來直去,很少這么莊重委婉的說話,
舒殿合一愣,作出許她開口的表情。
宣城抬起頭來,支支吾吾,
有求助于舒殿合的意思,道:“你應(yīng)該都見過本宮的幾位皇兄了…”
“你覺得這幾個皇子里面,誰…”
話說到一半,便被舒殿合用食指按住了薄唇。宣城困惑不解,那人露出心會神領(lǐng)的笑容,道:“臣明白公主要說什么,我們回家再談�!�
宣城明白了,他這是怕屬垣有耳。
回到公主府之后,楚嬤嬤以及其他的下人,看著駙馬按習(xí)慣進了書房,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讓他們驚奇的是,稍后不久,他們又見到公主也進了書房,并隨后關(guān)上了房門,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說的秘密。
這可是稀奇的事,還以為公主要像從前那樣捉弄駙馬,于是不約而同的守在了書房不遠(yuǎn)處,又不敢太靠近,以免發(fā)生什么意外。
宣城一進去,就提及了要事,頗有玩味的盯著舒殿合那張燦若桃花的面,問道:“你知道本宮想說什么?”
舒殿合坐在書案后頭的圈椅上,了如指掌的點點頭。
宣城不相信,狐疑地瞅著她。
舒殿合莞爾一笑,如勝券在握,施然然道:“公主比及那些朝堂上,能隱藏心跡的老狐貍,還嫩了一點�!�
宣城同意她這句話,但嘴上卻不可能承認(rèn),白了她一眼道:“駙馬如今也學(xué)會油嘴滑舌了?”
“豈敢,豈敢…”舒殿合故作謙虛道。
宣城氣不過,上來就要揪她耳朵,卻被舒殿合躲了過去,并抓住了雙手,正回神色,道:“還是說回正事吧�!�
宣城見她識相,也沒有打算和她斗下去,問道:“在你們的朝堂之上,如何得到一件自己想要的東西?”即便是在自己府上的書房里,她也十分的謹(jǐn)慎。
“那得看公主想要什么?”舒殿合反問道,語氣淡的像在紙面上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細(xì)橫。
“本宮想要為皇孫守住那個空出來的位置�!毙浅嗾\答道。
舒殿合藏著袖子里的手指動了動,仿佛已經(jīng)摸到了奪嫡的命脈上,道:“公主想做的事,并非不可。”
“但是公主可知道,一旦參與進去,就沒有退身的機會,后果只有兩個…”古來奪嫡,只有勝者為王,敗則為虜,下場家破人亡,尸骨無存。
宣城意會他的意思,但她不怕,問道:“你會幫本宮嗎?”
“自然,公主想要什么,臣便幫公主辦到什么�!笔娴詈衔兆⌒堑氖郑僬\懇不過道。
她不是一個輕易沖動行事的人,她靜思過,參與奪嫡的想法太瘋狂了,對她只有弊沒有利,且危險重重。驅(qū)使她這樣的答應(yīng)下來的原因,只是因為宣城想要。
或許早在她見到宣城的第一眼,就注定了自己要為她付出一切,直到燃盡最后一絲生命的命運。
“那本宮就不怕,能夠活過也就罷了,死了兩人亦能同穴,此生無憾�!毙悄抗庾谱频�,仿佛有了莫大的勇氣。
她用纖指細(xì)致?lián)徇^舒殿合的眼角眉梢,再是鼻梁,雙唇,最后以唇代替了手指的位置。
舒殿合還在想皇孫太弱小,背后又無權(quán)勢的事,猝然被沒有防備的一吻。纏綿之下,她的腦子分明十分清醒,□□卻有漸漸被點燃起來的趨勢。
徹底遺忘了自己前幾日,剛想過的不會再犯錯的話。
當(dāng)她將宣城抵到案牘上,掃平書桌上的物品之時,她才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對宣城的迷戀,已經(jīng)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宣城隨意的一聲嚶嚀,都能讓她丟盔卸甲,理智化為粉齏,讓她急不可耐的想索求更多城池,心甘情愿臣服于她的裙下。
書房內(nèi)傳出鎮(zhèn)尺落地沉悶的聲響,外頭草木皆兵的棉兒聽到動靜,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想都沒想就高聲問道:“公主怎么了?”
公主從未有過的緊張聲音,從房內(nèi)傳來道:“不要進來�!�
棉兒猶不放心,收到楚嬤嬤的示意,如履薄冰般的將耳朵貼在門扉上,靜聽著內(nèi)里的動靜。
書房內(nèi)安靜了下去,棉兒隱約聽到點什么,嚇的后退一步,滿面通紅。
為公主近來眼角所帶的若有若無的媚態(tài)找到了來由,那是受到心愛之人細(xì)心滋潤過的滿足。
飽經(jīng)世故的楚嬤嬤一看她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便猜到了書房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輕咳了一聲,讓下人都退下去,并令人去準(zhǔn)備熱水。
楚王應(yīng)有夢,巫山逢霽雨。
在文人墨客所珍重的,不容纖塵玷污的案牘上,舒殿合讓宣城在她面前綻放出了所有獨屬于女子的美麗。
一個時辰之后,楚嬤嬤果然收到書房內(nèi)喚熱水的指令。
夜露沉重,因悶熱而難得在夜晚著大敞的窗戶,徐徐送來涼風(fēng),珠簾不安分的碰撞在一起,不知是何的昆蟲在窗外鳴叫連綿。
宣城睜開有些惺忪的睡眼,她并沒有做噩夢,只是莫名地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下意識的把手放到腰間,意料之中摸到枕邊人與她同樣體溫的手臂,像曾經(jīng)多次夢想的那樣。
她側(cè)頭去看那人的臉,摸摸他事后為自己換好干凈褻衣的衣領(lǐng),快速跳動的心跳,逐漸平緩了下來。
不爽于明明對自己那么禽獸,他卻總能保持衣冠楚楚的模樣,想撕破他的偽裝,讓兩人坦誠相見。
但她問過在這方面深有經(jīng)驗的大夫。
據(jù)說無生育能力的男子會刻意避開與自己的妻子同床,也不愿意在妻子面前更衣裸露身體,唯恐丟失自己的顏面。
亦或是另一種可能…那個潛藏許久,令她惶恐不安的想法,再次浮之于她的心頭。
兩者相比,她寧愿相信前者,相信是駙馬內(nèi)心藏著自卑,不愿意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能力上的殘缺。故即便在床幃間,她也沒有強行逼迫他脫掉衣服。
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無缺的,因此上天也一定不會容許她的駙馬盡善盡美,賜予他些許弱點才是常理。
她早就接受了自己將來不會有后代子嗣的現(xiàn)實。這樣的丈夫,值得自己為他付出一切,包括做母親的權(quán)利。
宣城又動手動腳的去摸舒殿合的肩膀,她下口不重,應(yīng)該不會很疼吧…
她靠近過去,親親對方的嘴角,然后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在珠簾瑣碎的動靜中,再次沉入睡夢。
第二天,隨著太陽的升空,公主府內(nèi)越發(fā)燥熱起來。
向來無正事可忙的宣城,自然是哪里涼快,哪里待著。
她躺在自雨亭中椅子上,耳邊落水聲淅淅瀝瀝,再吃著香甜可口的冰酪,冷涼在舌尖化開,蔓延到全身每一根汗毛,燥熱和倦意頓時被驅(qū)趕至身外。
宣城從無精打采的狀態(tài)中,被喚醒了過來,慨然一嘆。
這哪里還有身處夏天的模樣,簡直是人間天堂啊。
她是不是上輩子像大禹那樣治過水,積了大德,所以今生投了這么一個好胎,又嫁了這么一個好駙馬?
所謂的自雨亭,就是建造在湖面之上的亭子,通過水車等一系列的復(fù)雜裝置,將湖中的水倒抽到亭宇之上,再使水柱自屋檐噴瀉而下,四隅積水成簾飛灑,落回湖面,往來不斷,滔滔不絕。
這座亭子原本是不存在于公主府的。是她去年夏天在舒殿合面前哀嚎,天氣太熱,自己要融化成泥了之后,舒殿合想辦法為她建造起來的。
其實自己也只是隨便嚎一嚎,沒想到他真的會去做這件事。
雖然這亭子有古老的圖紙參照,但是那些圖紙都已殘缺不全,所以舒殿合為了實現(xiàn)它,廢了不少的功夫,宣城光是想想就敬佩不已。
如今再親身體驗這自雨亭的好處之后,她又要感概駙馬的聰明了。
宣城不喜身邊圍著太多人,只留下楚嬤嬤和棉兒陪自己。
棉兒給她端來切好的瓜果后,不經(jīng)意的抬起頭,發(fā)現(xiàn)公主被自己拉扯開的衣領(lǐng)里,泄露了白皙皮膚上的一點點紅斑,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樣。
她善解人意地向宣城詢問道:“公主要抹一點驅(qū)癢的藥膏嗎?”
“嗯?”宣城被她問的莫名其妙,不解其意。
棉兒無知的指著她脖頸上的紅斑,問道:“這不是被蚊子咬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駙馬:“相當(dāng)不樂意插手奪嫡的事,但是既然老婆想要,那就干�!�
第114章
羞的無地自容
在她指出的同時,
楚嬤嬤一聲咳嗽,宣城滿臉通紅,尷尬不已,
道:“本宮,
沒事…”手底下悄聲把自己的衣領(lǐng)拉好,
遮出不該暴露出來的秘密。
棉兒收到楚嬤嬤的警告,意識到了這是自己不該問的,怯怯退了下去。
楚嬤嬤想了想,還是旁敲側(cè)擊地說道:“公主該提醒駙馬,要憐香惜玉一點才是…”
宣城差點被一口冰酪嗆到,
羞得無地自容,嗯嗯呃呃了半天,
才敷衍過去,腹誹自己咬駙馬的那一下,對方并不冤。
于此同時,舒殿合遇到了同樣尷尬的境地。
今日她甫一提筆,拉扯到肩膀肌肉,那公主給她留下的傷口便隱隱作痛起來,提醒著她昨天做下的違背禮儀綱常的事…
她表面在同僚面前依然一本正經(jīng),
游刃有余處理著禮部的事務(wù),暗地里耳尖卻紅了紅,強行把自己的思緒掰正,
再回到傷口上。
這位公主約莫是屬老虎的吧,隔著衣服也能咬的這么狠。
伏夏烈日,
又是正午時分,街道上空蕩蕩的,連一絲微風(fēng)都罕見,
路面上閃爍不定的沙礫,仿佛都帶著能夠炙透人皮膚的高溫。
九王府邸從來不接待外客的大門緊閉著。
外人若是有機會能夠踏入九王的宅院內(nèi),站在門廊前,就會莫名感受一股陰嗖嗖的涼意,自身后襲來,緩慢爬上皮膚�?v然進來時是一身淋漓汗水,不消片刻,也能迅速散發(fā)殆盡。
說不清這涼意到底是從何而來,便會以為是由于九王修道的緣故,于是他的府邸也受到了神靈的庇護。再不屑鬼神之說的人,也會因此在心頭蒙上一層敬畏。
這里既似與世隔絕的仙家道府,又似暗藏玄機的秘密禁地。
九王端坐在丈室內(nèi),雙手置于膝上作捧蓮花狀,息心參悟道法,檀香縷縷透進他的道袍內(nèi),或是在其周身環(huán)繞。
無論春夏秋冬,他身上那套青色道袍都不曾變換過,似乎從未感覺到外界的季節(jié)更替。
小道士跪在丈室白絹屏風(fēng)外,為他遞來消息:“大王被定罪了�!�
他沒有開口,僅是微頜首,小道士看到屏風(fēng)上的人影變化,立馬意會地送上他想要的更多詳情:“白綾賜死…”
又是一點頭,小道士遵照他的習(xí)慣,把一尊罰惡司判官擺到了早已等候已久的神龕中,再恭敬地用雙手將它位置擺正,供上香火和水果。
他面前的供臺上,總共有四個神龕,加上今日擺上的這尊判官塑身,已有兩個神龕有了歸主。
而還剩下空空如也的兩個,相信很快也會被擺上塑像。到那時,他們的九郎便能夠如愿以償。
蟄伏了七年的夏蟬,在茂葉之間,奮力聒噪著。
公主府的水榭旁,五光十色的錦鯉在綠池里游蕩,偶然一沉一浮,倏忽又突然隱沒在一片荷葉底下,消失不見。蓮花隨風(fēng)搖曳,送來陣陣清香,蓮蓬里暗藏的果實,顆顆飽滿,呼之欲出。
水榭里,宣城屏息凝神盯著眼前的局面,表情嚴(yán)肅地像在面臨什么軍政大事似的。
黑白分明的棋子,被置于棕色的楠木棋盤上,縱橫交錯,變幻不定。
她吸了一口氣,前不是,后不是,左不是,右不是,所有她能想到的出路,都被對方堵的死死的。任她絞盡腦汁,也找不出一個破解的辦法來。
而對方的棋面卻很明朗,無論她怎么堵,對方總能贏棋。
舒殿合悠然品茗,也不催促于宣城,耐心等待著她下定棋子。
宣城百思不得其解,一陣抓耳撓腮,終于死心了,決定隨便下下去了,若是輸了,那也就輸了。反正與她對弈的人不是別人,或者說將自己的腦子和對方做對比,自己輸棋才是合情合理。
等她落子之后,舒殿合聞風(fēng)不動,優(yōu)雅地端著茶問道:“公主決定好了?”
宣城堅定神色:“決定了�!�
“不改?”
“不改。”
“那好�!笔娴詈戏挪枰贿叄瑥钠搴t中掂起一枚白子,卻不著急落下去,好意的為宣城指點迷津道:“公主,若是方才將棋落在這里,就能贏過臣一回…”她手指指著棋盤上的一處關(guān)鍵位置。
宣城思索著她的指點,恍然大悟,再抬起頭來看對方一臉笑意盎然,橫出一股被耍弄的不悅來,登時鬧著要食言:“本宮下錯地方了,本宮要改過!”
“公主落棋無悔啊�!笔娴詈蠂@了一口氣,都陪她下五子棋了,她居然還要悔棋。
“不管,我就要悔!”宣城耍著賴皮。
舒殿合無奈又縱容,默許她收回了剛才下好的黑子。
等宣城興高采烈地將棋落在駙馬方才給自己指點的地方,然后收回自己的棋子之后,兩人重新開始棋局。
不出三步,舒殿合又贏了一回。
宣城察覺自己宛如被這人控制在手掌心,無法逃脫似的。
舒殿合陪她玩了半天,雖然被陪的人很不開心,但是到底是陪了,眼下也該說說正事了。
置身水榭的好處,便是四周動靜盡收眼底,無論說什么,只要聲音低一點,量旁人也偷聽不到。
“大王被父皇賜死了�!彼f道。
宣城聞言,舉棋的手臂一僵,愣是想了半天,才將大王這個稱呼與腦海中的人像對應(yīng)上。
這也怪不了她,是因為那些兄長們很早就被她的父皇分封出去,一個都沒有留在皇宮里,偶爾在過年的宴會上,才得一見。時間久了,遠(yuǎn)疏近親,宣城自然和這些兄長們的關(guān)系淡淡�?沼型府惸傅男置弥踔敛蝗绾湍吧说慕煌�。
“為什么…這么突然?”她思索了半響,才找到合適的問話,既不顯得無情,又不會無端表現(xiàn)出與死者的親熱。
“犯了錯�!笔娴詈吓e重若輕地吐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