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電梯里也沒有信號。
談靳對煙草Club的收營還算清楚,輕聲安慰江歲宜:“沒事,這邊每半個小時會有人檢查一次電梯,不用擔心�!�
江歲宜放下心來。
少女的照明照亮小小的金屬四方空間,這才發(fā)現(xiàn)談靳又站回角落里。
江歲宜來找他就是為了求和,正好兩個人不得不獨處,便干脆找機會說開,認真詢問:“談靳,剛剛你在他們面前說的是真的嗎?你其實沒覺得咱們分手�!�
她想說很多說辭,心臟像是復蘇般跳動。
談靳一聽她開口,就能猜到各種各樣乖巧又大膽的說辭,但他現(xiàn)在站在那里,身體不舒服,緩緩說:“歲歲,等會兒再討論這個。”
江歲宜聽到“歲歲”這個稱呼,覺得腦子里有根弦崩斷了。
談靳其實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她快步過去,拉過談靳的手,才發(fā)現(xiàn)他手心里都是汗。
談靳額頭的碎發(fā)已經(jīng)被汗濡濕,皺著眉在看她。
他很虛弱。
漆黑的眼眸,此刻耷著眼皮,細密的睫毛輕輕地顫。
江歲宜頓住,連忙詢問:“你怎么了……”
他看著像是出問題了。
可剛剛還好好的。
談靳把她的手松開,去摸到了金屬欄桿:“先別碰我。”
冷調(diào)的聲音像是生冷的鐵。
江歲宜從談靳平淡的話語里聽出他的異常。
男人利落的黑色剪影,江歲宜透過手機手電筒零星的光看到談靳的嘴角,薄唇?jīng)]有半絲半毫的弧度,也沒有血色。
在江歲宜的印象里,眼前的人馳騁賽場,未曾有半點退卻,少見這樣皺眉似有忌憚的模樣。
談靳心臟像是無限繃緊,好像又陷落進一場無邊舊夢。
他明明剛剛還在跟江歲宜冷戰(zhàn),可是現(xiàn)在不太想她看到自己的丑態(tài),哄著人說:“歲歲,先離我一點�!�
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
江歲宜猶豫,很輕地說:“你在恐懼�!�
談靳一頓。
這個時候他不太能集中注意力,重復了一次:“歲歲,聽話,離我遠點。”
江歲宜沒有動,照明干脆對準了談靳。
男人低著頭沒再看她,唇角下壓,眸光是渙散的。
江歲宜一下子就想起來談靳在俄羅斯賽后跟她說的那句話。
他原本應該是想和她坦白什么。
57
?
Freedom
◎你太會挑時候了�!�
江歲宜說:“你還沒告訴我咱倆算分還是沒分�!�
談靳移開臉,
問:“有區(qū)別嗎?”
江歲宜硬氣了些:“分了我就不會聽你的話。”
談靳沒有焦距漆黑的眼在看她,談靳語氣重了,警告:“把手松開,
離我遠點。”
江歲宜盯著談靳說:“如果沒分手,那我們是戀人,
戀人之間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談靳沒力氣跟她探討,
質(zhì)問:“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問嗎?”
江歲宜上前,攥緊了談靳的手,語帶嘲弄:“那么談公子你呢,
又把我當什么?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
在芝加哥時,
她真的期待他來。
但他沒有。
還說了那么重的話。
如果不是想再嘗試最后一次,
她就放棄他了。
談靳骨節(jié)分明的手被江歲宜拉緊了,他的手好冷。
談靳沒有解釋,
反倒是問:“之前Lilith問你怕不怕我發(fā)病害你,你就不怕那是真的?”
縱然是看到他這樣,江歲宜還是否認:“我不相信他們的造謠�!�
談靳追問:“那你信什么?”
江歲宜心里煎熬,
卻堅定回答:“你說什么,我信什么�!�
談靳聽到這話徹底沒有了聲音。
心在無限昏盲的灰海中找到了燈塔。
他低著頭,
黑色的碎發(fā)擋住了沒有焦距的眼睛。
男人抬手,
擋住了自己的眼。
談靳勉強抬眼皮,失笑,吐出一句評價:“你還真是�!�
倔。
那位沒有職業(yè)道德的記者有一點沒有說錯,
如果馬薩諸塞州的圣約里德醫(yī)院的公章無法造假,住院證明是真的,那么一個沒有病的七八歲孩童在精神病醫(yī)院內(nèi)會經(jīng)歷什么。
江歲宜沒再說話,
猶豫著抬手觸碰到了談靳的側(cè)臉。
談靳感受到女孩手的柔軟和溫暖,
冷聲問她:“我上次話說得不夠重嗎?把我當前男友還獻媚,
江歲宜……我要是特別壞,特別渾,你會被欺負得死死的,你知道嗎?”他咬牙切齒都沒什么氣勢,談靳皺了眉,遠不如往日里兇狠抑或冷淡,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
談靳想拉開江歲宜的手,但出乎意料,他沒有太多力氣。
江歲宜沒理他那些剖心置腹的話,輕輕解釋:“我們等會兒去醫(yī)院�!�
談靳太疼,一時沒聽清楚江歲宜的聲音,他湊近了些,聽到“醫(yī)院”,幾分煩厭,冷淡說:“沒事�!�
江歲宜看出來他不樂意,強調(diào):“你現(xiàn)在像是要暈了一樣�!�
談靳自嘲:“這么狼狽?”
他不咸不淡地開玩笑:“江歲宜,你可以把我現(xiàn)在的樣子拍下來,發(fā)到網(wǎng)上去,榨干你前男友最后的價值,說不定能賺點錢�!�
江歲宜生氣了,著急說:“你在胡說什么?”她一直在那里擔心他。
談靳沒吭聲。
江歲宜覺得心臟像是戳出一個洞,膨脹又干癟,酸澀疼痛到無法呼吸,她啞了嗓子,自嘲:“談靳,在你眼里,江歲宜就是這樣的人�!�
江歲宜站在黑暗中,她一直想坦白,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開口:“那天在西郊賽車場,我就不屈辱、不害怕、不覺得惡心嗎?我想過很多拒絕姐姐的方法……”
幽閉恐懼發(fā)作時,呼吸加快、心悸,談靳的眼前看不清太多東西,無法思考東西,但還是可以清晰想像出江歲宜說話時的神色和表情。
談靳制止她:“別說了�!�
談靳喉結(jié)在薄薄的皮膚下滾動,他發(fā)狠重復了一遍:“江歲宜,可以了�!�
江歲宜要求:“你讓我說�!�
談靳諷刺她:“你太會挑時候了�!�
江歲宜有愧疚也有傷心,但更多的是傷心。
在談靳面前,她都快喜歡到?jīng)]有尊嚴了,與之相對的,她在談靳的眼里,他們之間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隨時可以叫停的戀愛對象。
江歲宜聲音都在抖。
可突然被人靠過來,談靳身上的青檸薄荷味參雜煙草厚重,快把江歲宜淹沒。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他吻上她唇的那一刻停止,談靳堵上少女宣泄的話語。
江歲宜猛然睜大眼睛。
懷抱如此沉重,談靳的后背濕透了。
江歲宜碰到的那一刻,心驚,他整個身體的力量都壓著她。
眼前,男人冷到破碎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掙扎又強勢,不帶任何掠奪,只是單純堵住她。
他在吻的縫隙冷淡又艱難地啞聲說:“江歲宜,閉嘴。”
……
江歲宜跟談靳一起去了醫(yī)院。
談靳的幽閉恐懼引起重度低血糖,需要掛吊瓶。
江歲宜站在輸液室外看他,一路過來談靳沒有跟她說半句話。
江歲宜想問他到底什么意思。
哪有談靳這樣的人,什么都不說,要跟她分手還吻她。
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暗色云團低低地壓在城市上空。
紐約的風干而悶,江歲宜盯著不遠處的急診病人,縱然已經(jīng)是半夜,可還是有許多著急來看病的人,生老病死人間常態(tài)。
談靳坐在其中,卻好像有光環(huán)般與眾不同,被她一眼看到。
他臉色好了許多,仰頭時神色淡淡。
江歲宜猶豫之下還是走過去關(guān)心:“你好點沒?”
談靳瞥了眼她,嘴角的笑容沒什么溫度,只說:“沒死�!�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好像又回到了起點,江歲宜沒介意談靳嚴厲苛刻的語調(diào),說:“今天在電梯里的事……”
她想說那個吻,也想說自己坦白的事。
談靳“嗯”了聲,他的左手手背被吊針束縛,平淡:“不記得了�!�
江歲宜張了張嘴。
啞然。
心臟刺痛。
少女在白熾燈下注釋眼前這個冷感的男人,她曾經(jīng)多少個日夜拼了命地追趕他。
竟都蒼白。
談靳冷淡目光從眼尾捎回,沒再看江歲宜,眼底有復雜閃過,隨口解釋:“發(fā)病的時候腦子不清醒,發(fā)生過什么都不記得了�!�
是嗎?江歲宜抿唇,覺得可笑,問:“那你為什么……幽閉恐懼?”
幽閉恐懼大多始于幼時心理創(chuàng)傷,談靳這樣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怎么會有這樣的��?
江歲宜追問:“是不是跟你之前說的住院證明有關(guān)系?”
談靳沒回答。
江歲宜深吸一口氣,明明嘴唇還有他吻來的滾燙,可現(xiàn)在他與她跟陌生人也沒什么區(qū)別,江歲宜感受到止不住的難受,她扛住眼眶里的熱意,緩緩解釋:“姐姐給你發(fā)的那些消息,是真的,你都看了嗎?”
半晌,他答:“看了�!�
江歲宜費勁全部的力氣,再次說了一遍電梯里努力說出來的話:“我不是誰都可以的�!�
談靳眸光一動,“嗯�!�
江歲宜捏緊了拳,生出的幾分希望被徹底耗盡,放棄了,說:“我走了�!�
她想再說一句“多保重身體”“以后別再見了”,又或者溫柔一點說“對不起”“祝你前途似�!保刹恢酪趺礃拥脑挷拍芡昝赖亟Y(jié)束他們之間荒唐的關(guān)系。
“江歲宜�!�
身后有人喊了一聲。
沒什么起伏的呼喊。
江歲宜身形一頓。
談靳不想再掛那些沒什么用的葡萄糖,他還是沒什么力氣,把吊針抽出來,創(chuàng)口處立馬汩汩流血,他眉頭沒皺,問:“你去哪兒,有地兒去嗎?”
旁邊的護士小姐看見,質(zhì)問他“怎么這樣”,談靳沒搭理,盯著不遠處遲疑回眸的少女。
談靳盯緊了她,重復問:“有地兒去嗎?”
江歲宜想嘴硬說“有”,可外面天太黑,干脆說實話:“沒�!�
她不知道他問這些什么意思,直到聽到談靳后面緊跟的話。
談靳說:“住我那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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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紹齊繳費完后來,看到不遠處的江歲宜。
她不大高興在那兒,頭靠在冰涼的金屬長椅,合了眼,好像睡著了。
“她怎么沒走?”
李紹齊皺眉問。
談靳坐的位置離江歲宜挺遠,男人抱著手臂,說:“等會兒把我和江歲宜送到中心路�!�
李紹齊不解:“送哪兒?中心路?你什么意思,江歲宜住你家?”
談靳“嗯”了聲,李紹齊氣惱上頭:“不是說了‘冷靜一下’嗎?怎么又上你家?談靳,江歲宜一來就給你灌迷魂藥了?你他媽才一個晚上被她迷得五迷三道!”
談靳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