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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7

    章

    無雙的確是觀州人,未曾想會在此聽見鄉(xiāng)音,當年逃難出來,再未和家鄉(xiāng)有過半點聯(lián)系。不知對方是如何知道?

    好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女人指了指無雙裙邊的一朵刺繡紫海棠。無雙了然,觀州風俗,二月二這日男子修發(fā),女子則會在裙上繡一朵紫海棠,求一個好寓意。

    男童很懂事,給母親端了水來,婦人喝了也壓下咳聲,嗓音這才清楚了些:“謝娘子恩德�!�

    “是我家小姐的意思。”無雙客氣笑笑,往四下看了眼,簡易的木墻哪里都透風。

    她在難民堆里待過,并不嫌棄這里臟亂,有時候世道就是這樣,沒辦法的。

    “我叫云娘,姑娘留下名姓,將來恩情必報。”婦人臉蠟黃,看起來病得厲害,“夫家是安西曹家,我兒叫曹涇。”

    無雙聽云娘說話有禮,倒不像一般人家。心中更加凄然,怕也不是遭難的殷實人家罷。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好好照顧孩子�!彼纯茨型�,那般稚氣,已經(jīng)為母親出去尋找吃食,是個好孩子。

    今天出手相幫,完全是在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今更想起了母親。亂世道,很多孩子會被拐走,而父母根本沒能力去尋找,最后不過賣掉成奴。

    云娘想讓曹涇跪下謝恩,被無雙攔住,摸摸孩子頭頂:“以后準備去哪兒?”

    “夫家沒了,我想身子能好起來,就帶著涇兒回觀州。”云娘暗淡的眼中有了線光亮,“雖然那里也沒有什么,但是總能有個開始。可現(xiàn)在我這副樣子,根本走不動�!�

    “回觀州?”無雙垂眸,憶起韓承業(yè)的話。

    他說有人去韓家老家打聽過她,其實想想能尋她的無非就是兄姐,可惜韓家搬走,后面克氏嫌棄韓父名字太兇,耽誤兒子前程,又給改了個看似文氣的名。如此,即便想找她,也找不到了。

    既然能去那邊尋她,是否也曾去過家鄉(xiāng),或者他們就在家鄉(xiāng)?

    “娘子?”云娘喚了聲,“你在觀州可有親戚?”

    無雙回神,搖了搖頭:“當年大水,我也是逃難出來的,家早沒了�!�

    “世事無常,”云娘安慰了聲,頓時生出同病相憐之感,“走一步算一步�!�

    無雙不語,眼中滑過一抹輕愁,面對云娘這個外人,也就沒加遮掩情緒。她看得出,云娘病得厲害,苦于困頓用不上藥,完全是看老天收不收這條命

    這時,等在外面的婆子不耐煩了,憋著氣兒探進頭來:“雙姑娘,時辰不早了。”

    無雙也知自己不能久留,與云娘母子告別。

    “娘子,”云娘壓低聲音,胸中提起一股力氣,“若有幫得上的地方,盡管吩咐云娘。今日你救了涇兒,是我們的恩人。”

    墻邊躺著的難民翻了個身,兩人停止了話語,隨后無雙離開了草棚。

    大佛寺的鐘又敲了兩下,震得山巒都在顫動。

    閑雜人等進不來寺院,更遑論難民。寺中香火繚繞,大殿中僧人們虔誠的唱著經(jīng),給人一種靜謐深沉之感,與山下的情形對比鮮明。

    龔妙菡沒興趣聽經(jīng),倒是一直惦記著剛才的男童,拉著無雙一直問。

    無雙只說是西面來的難民,把人交給了母親。龔妙涵這才放下心來。

    晌午用完齋飯,無雙在佛寺正殿點了一盞長明燈,祭奠父母。

    她跪在蒲團上,禱告良久,希望得到父母的指引。

    來上香的人不少,尤其是年輕女子,憋過了漫長的嚴冬,終于可以出門來走動,能去的地方不多,上香是最普遍的選擇。一年之計在于春,她們自然是來求姻緣的居多,大都有家母陪著。

    無雙看著案上的簽筒,心中羨慕那些母女。這樣想著,便也走上前去拿著簽筒搖起來。

    嘩啦啦,簽筒中的簽子來回轉(zhuǎn)著,忽的,一只從中跳了出來,落在蒲團旁。

    無雙此時也是誠心的,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姻緣不一定會有,可還是想聽一聽,于是拿著簽子出去。

    廟祝五十多歲,一把花白山羊胡,剛剛為前一對母女解了簽,抬頭看眼無雙,伸過手去:“娘子也算姻緣?”

    無外乎他這么想,女子年紀輕,不是婦人打扮,今天又是神仙日子,便也就隨口問出。

    無雙攥著簽子,猶豫著要不要送出。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直接將她的簽子抽走。

    無雙一驚,轉(zhuǎn)頭看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的龔拓。他一身平常打扮,大概是忙完了牛頭崗的事,過來這邊。

    他手指捏著簽子,嘴邊一抹薄笑,正研究著上面寫了些什么。

    “公子,”無雙喚了聲,伸手想拿回簽子,“我抽著玩兒的�!�

    龔拓手一抬輕易躲掉,隨后扔給了廟祝,薄唇輕啟:“煩勞先生解一下這簽�!�

    二月的陽光灑在男人臉上,五官明顯立體,面皮白凈,卻有行伍之人的修拔有力。

    廟�;琶幼�,這才將簽拿來眼前,捋捋胡子一副知曉萬事的樣子:“這樣啊�!�

    無雙不問,邊上龔拓眉眼多了絲笑意,瞅著她,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小尾巴。

    “姑娘的姻緣,”廟祝從開始的從容,到如今的疑惑,完全的寫在臉上,“看似是中上簽,可似乎過于曲折�!�

    “姻緣?”龔拓齒間送出兩個字,半垂眼簾,“好好說�!�

    無雙皺眉,心中嘆了聲。

    對面廟祝只專心看簽,好像為了更精確,他拿筆在紙上寫著什么。隨后終于擱下筆,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每個人的過程不一樣,這個老朽無法探知,但是簽的結(jié)果是好的�!�

    “先生,”無雙走過去,伸手撿起簽子,“我不算了。”

    “噠”,龔拓往案上扔了銀錢,視線落在無雙臉上,話是給廟祝說的,“說出來�!�

    廟祝看看兩人,覺得既然結(jié)果是好的,說了也無妨,便清了清嗓子:“紅嫁衣,琴瑟和鳴,兒孫福澤。姑娘會得嫁良人�!�

    無雙聽完,只覺頭疼得厲害,這樣的好結(jié)局怎會是她的?這廟祝為了賞錢,竟也糊弄人。而且,還是當著龔拓的面,他現(xiàn)在定然心中覺得好笑吧。

    好笑她一只籠中雀兒,會得嫁良人。

    作者有話說:

    狗子:呵,哪個不知死活的良人?

    第

    18

    章

    “走吧,該回去了�!饼復靥嵝岩宦暋�

    無雙跟上,在外龔拓不愿讓人知道他的身份,她也不用像府里時那么多規(guī)矩束縛。

    大殿后面,無人的竹林幽徑。

    “無雙,信嗎?”龔拓問,一張俊臉微側(cè)回來看她。

    無雙嘴角淺笑,整張臉柔和溫婉:“人自然會撿著好聽的來說,世子不信神佛鬼魅,便當這些是消遣罷了�!�

    “我是問你�!彼O聛恚鎸λ�。

    廟祝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說的分明就是一家主母。大紅乃正妻嫁衣顏色,琴瑟和鳴便是夫妻恩愛,還有兒孫……

    他養(yǎng)的無雙會嫁人?

    無雙眨眨眼,噗嗤笑出聲,趕緊抬手擋在唇邊,眼角勾著嫵媚:“那我信,世子會讓我出嫁嗎?”

    “不會�!饼復叵胍膊幌�,笑著看她。

    無雙緩緩收了笑,好像只當這件事是笑話,隨后越過龔拓,往前走:“小姐在午休,我去叫她�!�

    她緩步前行,長裙曳地,擦著落在徑上的竹葉,婷婷裊裊。他比誰都清楚,那一副身段有多迷人,以及她眼角掛淚的模樣。

    若是她穿上大紅嫁衣,一定是最奪目耀眼的,他突然很想看看。

    龔拓自知給不了廟祝所說的那些,無雙的身份根本不能成為他的正妻,不過他寵愛她,不會讓人給她委屈吃。

    “記好了,”他對著女子纖瘦的背影,字字清晰,“即便是將來的主母,我也不許她苛待與你�!�

    無雙回頭對人彎腰做了禮。

    回過身來,臉上的溫和早就凝固,身上沒有一處不疲憊。自從將盼蘭送出去,她便想著自己如何脫身。她在等,等龔拓離京,她知道他今年會出使番國。

    機會就在那時候罷。

    這廂,龔妙菡好容易收拾好,被婆子服侍著從山上下去。

    龔家的馬車一直等在山門外,那邊粥棚里的僧人已在收拾,地上零散的坐著幾個難民。

    一群官差走來走去,正在和僧人談?wù)撝裁矗[約聽著是關(guān)于拐子的事。果然,回來的郁清正在跟龔拓匯報。

    龔拓不知聽了什么,抬步往這邊過來。

    龔妙菡先是邁著腿跑過去,小臉兒一繃:“哥,你得徹查此事�!�

    “何事?”龔拓問。

    “拐子啊,”龔妙菡比劃著,伸著小手指著遠處的草棚,“那個男童差點被拐走,幸虧被無雙救下來,后面送了回去�!�

    說著,還想拉著龔拓去草棚里看,生怕自己說的他不信。

    無雙上去拉回龔妙菡,勸了聲:“小姐,那種地方你去不得�!�

    “我就去看看,給他留些吃食�!饼徝钶战忉�。

    “胡鬧,”龔拓眉間一皺,手臂一伸擋住小丫頭,“你是什么身份,去那種地方?”

    “我去罷,小姐把東西給我,先上馬車回去�!睙o雙從婆子手里接過一個包袱,而后看龔拓,“世子也莫要過去了,那婦人染了病癥,有些厲害�!�

    隨后她走向草棚,身影消失在草檐下。

    龔拓知曉無雙心軟,便由著她去了,正好有衙役過來,說起了最近拐人的亂事。

    等了些時候,眼看日頭即將沒到山后,無雙還是沒有回來。

    龔拓盯著那排茅草棚,最終踏步過去。

    卻在這時,無雙走出來,神情無甚變化。

    回城的路上,龔拓沒有騎馬,而是和無雙同坐馬車。

    他看著安靜坐在身旁的女子,一直想著她穿紅嫁衣的樣子。她容貌極盛,完全可歸為禍水之列,他喜歡她一身艷麗顏色,可是從未想過給她正紅。

    以后的正妻,他會要求溫婉端莊,行事得體大度,這樣無雙也不必一再謹慎,擔憂。

    心中哂笑,不過一廟祝故弄玄虛罷了,他還在這里瞎尋思。有空琢磨些兒女情長,倒不如想想下個月出使北越。

    日子一天天過,墻頭的玉蘭率先開放,院子里一片花香馥郁。

    龔家與黃家年前想定的親事,到底是沒了下文,具體緣由誰也不敢說�,F(xiàn)在府里在忙另一件大事兒,便是世子出使北越國。

    大渝在南,北越在北,兩國邊境多年來摩擦不斷,最近的一場戰(zhàn)爭是六年前,以北越撤退為結(jié)尾。也就是那次,少年龔拓一戰(zhàn)成名,于馬背上將對方主將擒拿。

    是以,這次出使今上極為看重,使團人選也格外在意。文武搭配,武便是龔拓,都說文為主武為輔,但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以龔拓為主。

    他熟悉北越,北越人也知道他,讓他去既可揚國威,又可讓對方見識下大渝的青年才俊。

    安亭院也在議論這件事,說是人一走就要大半年,再回來就入秋了。他們還有一個關(guān)注的地方,那便是胥舒容,是否真的能再此耗下去?畢竟,就算議親,那也得半年之后。

    外面天好,像被洗過了一樣干凈,暖陽熏人睡。

    沒有風,花枝靜止,幾只調(diào)皮的雀兒蹬著腿兒跳來跳去。

    沒什么事做,嬋兒和巧兒拉著無雙到了院中,拿出一只毽子,踢著玩兒。

    三人圍成圈兒。

    十三四歲的年紀,還帶著孩子的活潑天性,腿腳俏皮得厲害,一枚毽子在空中飛來飛去。無雙想起了小時候在家里的時光,也曾這樣無憂無慮的玩著。

    見沒有別的人在,她干脆提了裙擺起來,兩下纏在腰間,露出膝下兩截褲管。

    看她這樣,嬋兒和巧兒相視一笑,一個個踢著毽子都往她腳下送,一時間無雙手忙腳亂。

    好在她小時候玩的不錯,很快就適應過來,伸腳接下,一用力踢了回去,甚至輕松時還會踢出個花樣來。

    “雙姐姐好厲害!”嬋兒拍著雙手,結(jié)果毽子正好過來,沒接住掉在地上,臉上一陣懊惱。

    有時候,毽子飛得高,在院墻外都能瞧得見。

    龔拓回來,還沒進院門,便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清透的讓人聽了心情愉悅。

    他揮退跟隨的小廝,自己進了院門。

    抬眼望去,院中女子身姿輕盈,小巧的腳兒一抬,接到了飛來的毽子,轉(zhuǎn)而自己在腳尖顛了兩下,衣袂飄然,全然一只翻飛的蝴蝶。

    龔拓半邊02婲身子擋在門邊,沒有被院里的人察覺,也就清楚看到了無雙臉上的笑。

    她笑得開心,眉眼彎彎,俏皮的咬著唇角。好像很少在他面前這樣笑,笑得像個天真少女,就因為一只簡單的毽子。

    “世,世子�!鼻蓛后@呼一聲,嚇得失了聲調(diào),趕緊垂手站好,不敢抬頭。

    無雙一愣,毽子從她腳背掉下,吧嗒一聲。

    她轉(zhuǎn)身,看見自階上下來的男人,這才伸手解開盤在腰上的裙裾:“世子回來了?”

    龔拓嗯了聲,今日是一身淺青色圓領(lǐng)袍,一枚羊脂玉的環(huán)形玉飾墜在腰封上,隨著他的步子,墨綠流蘇晃著。

    他走過去,彎腰從地上撿起毽子,柔順的羽毛捏在指間:“還不知道你會玩兒這個。”

    無雙笑笑,抬眼看他:“這又不難。”

    “好看。”龔拓聲音很輕,只有兩人能聽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說完,他徑直往正屋里進去,手里還攥著那枚毽子。

    嬋兒和巧兒見人離開,心里松了口氣,趕緊整理好儀容。對無雙福了福身,兩人回了后罩房。

    現(xiàn)在正值晌午,無雙沒想到龔拓會回來,他已經(jīng)在禁軍營留了三日。方才踢毽子時不覺得,現(xiàn)在停下來,兩條腿累得發(fā)軟。

    隨后,她進了正屋,聽見里間臥房傳來水聲,知道是龔拓在洗手。她進去,走到盆架前,雙手捧上手巾。

    “無雙多大了?”他接過手巾,擦了一把。

    “我?”無雙一愣,眼尾嫵媚中帶有一絲俏皮,“雙十�!�

    龔拓濕潤的手指捏上女子臉頰,觸感柔嫩:“正常來算,可以做娘親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狗子最后的作死。

    明天更新改一下時間哈,晚上九點,么~

    第

    19

    章

    “世子說笑,無雙不敢�!睙o雙嘴角淺笑,她怎會有兒女?

    自從決定離開,她面對他時多了坦然,不管什么還是同以前般順著他。而他似乎也縱容著,一道房門關(guān)上,那些禮教約束盡數(shù)拋掉。

    她的雙頰尤帶著活動后的粉潤,百馥香露的氣味兒濃郁,自她的肌理散出。鬢角的發(fā)絲被汗珠沾黏在那兒,胸口因為喘息而起伏。

    龔拓垂眸,嘴角笑意若有若無,喉結(jié)滾動著:“阿郎說可以有�!�

    他指肚描摹著她的眼角,低下頭含上兩片軟唇。手臂勒著她托起,直接貼在自己身前。

    無雙忍不住張嘴驚呼,聲音沒出,一股強勢沖進去,挑著糾纏。

    他熟悉她的一切,知道她的軟肋,曉得該去哪處拿捏她。她攀在他的肩頭,順著他的力道回應,一只繡鞋從腳上滑下,小腿肚下意識勾上他的膝。

    他的手過去一把攥上細巧的腳踝,拉著往上盤來自己腰上,帶著人陷進榻間。

    那素淡的外裳下,藏著別人見不到的艷麗,哪怕一個細微的抬手、挑眉,也盡是女子說不出的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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