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府
你說我蠢南嘉魚不可置信地看向燕綏。
在三年前她還是南瑜的時候,先帝就曾夸贊過她掃眉才子,稱她聰慧機敏遠勝諸多男兒……
南嘉魚曾未如此遭人無視與嫌棄過。
父母的死亡依稀近在眼前,半個時辰前她剛被人死死勒住致死,旋即就被歹徒劫掠一路顛簸,然后燕綏還當著她的面殺人,噴了她一身的血,還說她蠢。
南嘉魚一直以來積攢的憤怒、傷心、委屈和害怕,終于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她冷笑道:我蠢你指揮使大人算無遺策的話,早就釜底抽薪、一網(wǎng)打盡這群山賊了,還用埋伏在這做什么
京城內(nèi)外說不準有多少無辜民眾深受匪徒所害,你們這些號稱‘皇家精銳’的侍衛(wèi),竟縱容此等匪徒流竄一年有余!
我只是一個遭賊人擄掠的弱女子,我拼盡全力地想要活著,我跟以為能救我性命的、受百姓奉養(yǎng)的錦衣衛(wèi)大人求救,這便錯了嗎便影響大人您的大計了嗎咳咳咳咳!
南嘉魚喉嚨干渴,聲音如同杜鵑啼血,凄厲痛苦。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如果你們要是得力,父親母親和她,也就不用死了……
南嘉魚垂下頭,撫摸著疼痛的喉嚨,只覺眼睛也陣陣脹痛——
她的父親南懷仁,就是在從京城赴四川任上時被一波土匪所殺,被整整砍了一百多刀啊!
土匪似和他有深仇一般,刀刀深可見骨卻避開要害,她偷偷看了仵作的手案,上面寫著父親因為兩條腿被砍斷,后來又生生爬出十幾丈遠……
她和母親沒有招惹任何人,只是想安安靜靜地活下去,卻被叔叔南懷義給盯上……
南嘉魚察覺到面上一片冰涼,抹了抹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燕綏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用刀鞘挑起她的下巴,欣賞了一下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那一點也不蠢的大小姐,煩請你找人給家里捎個信領你回去,本指揮使該聽你所言,去為民除害了——
話音剛落,燕綏便施施然起身。
一陣冷風吹來,出了一身冷汗的南嘉魚打了個寒顫,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絕不能自己回去!
先不說她形容如此狼狽,于名聲有瑕;叔叔府上就是龍?zhí)痘⒀�,她這么回去了,還不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談何報仇
她一定要借燕綏的勢!
南嘉魚沒有任何猶豫,立馬撲過去抱住燕綏的腿,攥著他的衣擺,抬起滿是淚痕的臉:
燕大人恕罪,方才是小女子失態(tài)了!小女子只是太害怕,才會口不擇言,萬望大人寬恕小女子!大人只需略略伸以援手……
燕綏瞥了她一眼,微嗤一聲:
這跟本指揮使又有什么關(guān)系說罷決然離去。
南嘉魚的手中已經(jīng)空空如也,有些愣怔地看著燕綏的背影越來越遠。
她死死攥拳:果然這個陰鷙歹毒、心思難測的無恥小人是不能用懷柔政策的!
南嘉魚站起身來,如果我說,我能讓大人借這幫山賊,將朝中那些政敵連根拔起呢
她雖不知錦衣衛(wèi)緣何出現(xiàn)在此,但剿匪,還遠不是錦衣衛(wèi)的職責;
所以燕綏出現(xiàn)在此,定是有所圖謀!
燕綏果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冷眼看著她。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直到南嘉魚看見燕綏抬腳走來——
有趣,說來聽聽。
南嘉魚向他說了自己的計劃之后,自信滿滿地看向他:我只有一個條件,一定要等到明日,再帶我回南府!
***
第二日。
太陽一掃連日來的烏云,街上活動的人也多了起來,在車上呆了半個時辰的南嘉魚,已經(jīng)數(shù)次挑簾看向南府的大門了。
外頭便服騎馬的燕綏耐心似是耗盡:姓南的,我數(shù)三聲,你再不滾下來……
話音未落,南嘉魚便瑟縮著從馬車里出來了,抬眼的瞬間,不期然和正要盛裝出門的南伊湄撞了個正好。
姐姐~南嘉魚掐著嗓子冒出來的一個詞,讓燕綏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也讓南伊湄眼中溢出了狂喜!
呦~咱們府上的二小姐在外頭過了一晚,終于肯回來了
南伊湄不顧下人的攙扶,興沖沖地跑到南嘉魚跟前。
那張臉上莫名的興奮,和勒死她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南嘉魚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忍住狠狠扇她一耳光的沖動,在眾人的注視下,故意死死將頭埋下:姐姐,咱們還是回去說吧!
說完,低著頭一副期期艾艾的樣子,推著南伊湄就往府里走。
南伊湄看她這表情就知道事情成功了,心中得意,雙手叉腰,輕輕松松就攔住了南嘉魚的去路,臉上帶著惡毒的興奮質(zhì)問道:
我問你,你去山上上香,白日里足夠跑個來回了,你緣何今日晌午才回你都去哪兒了莫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南伊湄的嗓子本來就尖,如今她更是大著嗓門說話,許多來來往往的路人紛紛駐足。
南嘉魚似是極害怕眾人的目光、都要哭出來一般:沒、沒什么,只是路上碰到了一些生人,耽誤了一些時間……
什么生人本小姐瞧著莫不是……流竄的土匪將你擄了去吧!
姐姐,慎言——
南嘉魚抬起臉來,眼中隱隱已有淚花:京畿重地、天子腳下,怎會有流匪況且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燕大人護送妹妹我回的府。
姐姐就算要妄言妹妹我品行不端,可也不能平白無故連累了燕大人�。�
南伊湄聞言,看向馬車旁那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心下恨極:
怎么這賤人運氣這般好就連被土匪圍了,都能碰到這樣的男子解救!而且她只是陳述了個事實,怎么就連累燕大人了
燕綏沉沉地看著南嘉魚,再次感慨此女陰險狡詐、詭計多端——
她們的對話看似南伊湄咄咄逼人,但實則一直是南嘉魚在主導:
那個外表柔弱的身影正要一點點將獵物誘入密不透風的陷阱當中……
燕綏驀地笑出聲來: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圍觀之人亦是一片嘩然,紛紛竊竊私語:
是唉,能讓錦衣衛(wèi)頭子護送,那不就是遇上什么事了
聽聞京郊的土匪越發(fā)猖獗,莫不是這嬌小姐,真被害了
切,你們覺得在外頭徹夜未歸的女人,還能碰上什么好事嗎說不定早成殘花敗柳了!
……
南伊湄聽著眾人說著她想說的話,越發(fā)得意:
南嘉魚,人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么多女眷都去上香,怎么偏生就你被擄了我看就是因為你自甘下賤,勾引了野男人!
姐姐!
南嘉魚心下冷笑,面上委屈,裝作要去捂南伊湄的嘴:妹妹真的沒有見過什么土匪,求你別說了!
把你的臟手拿開!
南嘉魚故作柔弱地被推倒在地,本就松松系著的披風帶子散開,她那身未曾更換的血衣就這么大喇喇地攤開在所有人眼前……
嘶——人群中響起一陣抽氣聲,那血衣似乎也染紅了南伊湄的眼睛,她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好好好,你個不知廉恥的賤貨,你還有什么話好說今天我就要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