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月二
二月二,龍?zhí)ь^。
暮色里,小鎮(zhèn)上各家各地的村民都在手持蠟燭,或是手持桃枝,一邊照耀房子暗處,用桃枝掃來掃去,一來是看看有沒有毒蛇或是毒蟲,二是驅(qū)走暗處霉運。
村民嘴里唱著小鎮(zhèn)古遙:二月二喲哦,燭照梁木角,桃枝頭,打著墻,蛇蟲處,霉運處,處處無。
此刻一位少年盤坐在鎮(zhèn)子后山山頂上,一手托著臉龐,一手摸著陶土,正百無聊賴的看著地上的人間煙火。
“嘖,看樣子,應(yīng)該快來了吧�!�
少年就這樣靜靜看著底下。
他言語中語氣平淡,眼神中的微光淡淡流淌。
一個人默默看向村子?xùn)|口處。
少年視力極好,一眼便看到了遠(yuǎn)處的一簇人影聚集到村門口等待著開門。
一共有八個人,分作五批。
有高冠的青年,有兩個七八歲的孩子,有魁梧老人,有豐饒少婦,有漂亮女子,有斗笠腰間懸刀女子
此刻有位黑炭草鞋少年,穿街過巷,來到村東門口處,打量面前陌生外鄉(xiāng)人。
遠(yuǎn)在山上,俯視人間的少年,眸子中的微光,漸漸明亮起來,平靜的臉上也終于帶上一絲興奮和開心,
“來了!二月二,龍?zhí)ь^……”
那位底下村口的黑炭草鞋少年,姓陳,名平安。
這個名字是未來大勢的起點,是之后百年,乃至千年、萬年都鼎鼎有名的大劍仙。
是之后的世間唯“一”。
此刻,算得上萬世之開端了
山上少年只是放下手中輕捻的粘土,起身拍了拍屁股,眼神中帶著些許興奮的走出后山。
臺階上,少年低頭走下山,縷縷人影。
少年與底下平民一樣,也是一襲粗布麻衣,平平無奇,只是眼神多了些平淡溫和,嘴角些許上揚,一幅好相處的模樣。
少年姓名姜,名堂。
不是“本地人”,來自另一個世界。
在他之前的那個世界,這個世界存在的方式是一本書。
或者不是書,而是一種傳播方式。
畢竟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卻是實打?qū)嵉拇嬖诘摹?br />
在之前那個世界,姜堂體弱多病,年紀(jì)輕輕,便英年早逝,然后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jīng)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來到了“劍來”這個大千世界中。
至于身份嘛,只是一名孤兒。
早年間一對平民父母逃荒,無意間闖入驪珠洞天。
荒年多疾病,等到那對夫婦來到此地后,還沒有來得及安定,就拋下剛剛出生的姜堂,便兩命嗚呼了。
這是之后姜堂長大后從大人口中聽到的說法,但是身為穿越者的他當(dāng)然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么簡單。
荒年多疾病也沒錯,只是就這么巧的死了?
聽那群長舌婦的說辭,自己那對凡人夫婦去世時,臉色平常,好像是壽終正寢,那大概只能是闖入此地的代價,天道反噬或是陣法反噬。
至于他殺,姜堂一開始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后來他覺得應(yīng)該只是意外。
因為覺得一群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視線或許會向闖入棋盤的螻蟻停留片刻,但是絕對沒有過多興趣。
為何?
很簡單,連當(dāng)棋子的可能都沒有,哪怕是之后的姜堂同樣如此。
在他一歲那一年,在他父母去世后第二天,一位燒窯老頭,抱著當(dāng)時,尚在被褥中的他,來到一處窯口處,取出他的一滴心頭血,開始燒制本命瓷。
一歲的姜堂本就氣血虛弱,抽取一滴心頭血,無異于要他命,姜堂運氣好,暫時沒死。
只是沒想到,才剛剛燒起火,還未緩緩成胚的本命瓷竟然崩碎了!
當(dāng)時燒窯老頭之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陰沉著臉,對著懷中的生死不知的嬰兒姜堂罵了句:“晦氣廢物玩意!”
“連燒制本命瓷的資格都沒有,這資質(zhì)是差到了什么地步?”
“狗屎資質(zhì),狗屁根骨,垃圾玩意,不難怪死了爹娘,活該,你們一家都活該�!�
那燒窯老頭隨后將姜堂隨意丟棄到了路邊,最后被好心的婦人撿了回去,保住了性命。
但是婦人家中資金終究還是薄弱了點,見姜堂一幅病殃殃,活不久的模樣,怕晦氣,隨后又將剛喘過氣的姜堂,再次遺棄到了大街上。
然后又碰到好心婦人,再次如此操作。
而姜堂能夠活下來,全靠各家婦人的一口米糊,一口粗飯,硬生生活了下來。
對于姜堂來說,人廢物到了一定的極點,那么便是安全的,無害的。
不過如同姜堂這般病兒和孤兒,在小鎮(zhèn)上終究是少數(shù)。
大多數(shù)都是小鎮(zhèn)匠人或是商人,不敢說大富大貴,至少安居樂業(yè),悠然自得。
整個驪珠洞天除了他與那位黑炭少年過得慘了點,對比驪珠洞天外的世界,其他人至少算得上過得還行,至少無妖無災(zāi),安全安靜。
十四歲的姜堂走到孤寂無人的后山山底處,眼前是一間家徒四壁,破破爛爛的小木屋,這便是姜堂自己搭建的小家。
當(dāng)年被小鎮(zhèn)婦女們接濟(jì)到四歲左右,便無人再多養(yǎng)活姜堂一天。
少年過于年幼,根本不能掙錢,所以少年便將自己賣給了一家人家,與他們立下合約,當(dāng)個小小仆從。
說是說當(dāng)仆從,但一位四歲孩子能做什么?
終究是好心婦人家,心軟又舍不得自家錢銀,給自己找的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等到自己十歲之后,有一定的力氣后,靠著自己前世那點小聰明,少年靠腦子,賺了點小錢,除了留下勉強(qiáng)填飽肚子的余錢,姜堂將所有錢都給了婦人家,隨便將自己的合約買了回來。
之后姜堂憑借前世聰慧與記憶,自己做了點小生意,買賣些便宜的小玩意,或是上山打點獵物,漸漸活得較為愈發(fā)滋潤。
只是獨自一人在深夜中,在山頂上仰望天空時,姜堂心中,那抹得道成仙,想要成為修煉者的心欲愈發(fā)強(qiáng)烈。
前幾天聽說小鎮(zhèn)騎龍巷那邊來了個阮姓外鄉(xiāng)鐵匠,姜堂眼睛都亮了。
他與陳平安一同跑去騎龍巷,都報名當(dāng)打鐵學(xué)徒。
不曾想那中年漢子只是斜瞥了他和陳平安一眼,就把他們拒之門外。
當(dāng)時的陳平安一臉納悶,而姜堂則是些許失望!
身為穿越者他當(dāng)然知道阮邛為什么不收自己,純粹因為自己天賦差,或者覺得自己命如螢火,揮之寂滅,不值得他下注。
姜堂看了一旁的黑炭少年陳平安,看著他那矯健的身軀,少年滿臉羨慕。
要是他有眼前少年一半天資或者體魄,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武夫三境了。
那位收養(yǎng)姜堂的婦人家,有一個兒子,有一個女兒,還有個叫李二的丈夫。
沒錯就是那位罵天罵地罵神,遠(yuǎn)古青君都惹不起,集小鎮(zhèn)民風(fēng)大成于一身的辛辣婦人。
就是那位專拆祖師堂,最強(qiáng)武夫九境的李二。
就那位號稱天帝的李槐,和遠(yuǎn)古至高水神轉(zhuǎn)世的李柳。
憑借著姜堂過人情商和刻意經(jīng)營,李二一家人都對姜堂特別好。
而去這些年姜堂之所以能夠活下來,純粹靠李二幫姜堂淬煉出來的身體底子。
要不是李二,姜堂早死了。
除此之外,李二還帶著姜堂一同練拳,只是奈何姜堂的底子實在太差了,差到極點了,連練武都困難無比。
李二只能先讓姜堂先繞著小鎮(zhèn)跑個遍,強(qiáng)身健體,先活下來再說。
這些年姜堂跑遍了鎮(zhèn)上各種地方,那種身破力竭的滋味,實在難受,不過姜堂意志力也足夠強(qiáng)大,任由李二隨便折騰,什么苦,什么累都受得住。
只是李二也時常可惜少年先天體魄孱弱,體質(zhì)太差,有個適合學(xué)拳的好腦子,但是廢在了身體這塊。
李二說,時也,命也,活下來就好,不說以后行走江湖,但安安全全,開開心心的壽終正寢倒是簡單。
可是身為外來者的姜堂聽著實在不好受,他骨子里的驕傲不允許他平凡的度過這一生。
之后每一次練拳,每一次鍛煉,少年都會拼勁全力,直到力竭,然后休息片刻,繼續(xù)開始練拳,如此循環(huán)反復(fù),直到整個人徹底無力。
姜堂路過泥瓶巷,正準(zhǔn)備去往大街上時,一聲譏諷聲音從旁邊傳來,“喲,這不是我們李家的奴仆童養(yǎng)夫嗎?”
姜堂停下腳步,看向一邊,果不其然,是那兩個垃圾玩意。
此刻一位少年正帶著他的貼身丫鬟稚圭,在街上游手好閑。
姜堂懶得搭理這小屁孩,說了句,“有人端起飯碗,便是團(tuán)圓�!�
宋集薪摸著腦袋,有些聽不懂,但姜堂也懶得解釋,準(zhǔn)備快速轉(zhuǎn)身離開此地。
就在這時,宋集薪院門那邊,有個錦衣少年,站在院外,大聲笑了出來。
那錦衣少年看了一眼姜堂,然后輕輕打量著宋集薪,滿眼都是笑意。
老者的視線也在姜堂身上停留片刻。
宋集薪了錦衣少年一眼說道:“笑,你笑什么?”
那少年笑道:“團(tuán)圓飯一個人吃也是團(tuán)圓嘛!
這下宋集薪算是聽懂了,這他娘的是在罵自己無父無母。
宋集薪瞪大眼眸,滿臉氣憤,死死盯住眼前的姜堂,像一頭齜牙的年幼小狗。
姜堂呵呵一笑,不去理會,直接離開。
宋集薪死死盯住姜堂的背影,宋集薪惡狠狠的說道:“姜堂,等著吧,老子以后有機(jī)會絕對要干死你,讓你跪在老子腳下叫爹�!�
姜堂陡然回頭,一臉平淡的看著宋集薪,平淡道:“你再說一遍?”
宋集薪望著眼前平淡的姜堂,打了個寒磣,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言語,因為眼前少年曾經(jīng)是真的差點弄死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