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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小說網(wǎng)/劍來,凡骨逆命,劍照天地/ 第2章 命里一尺,偏求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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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命里一尺,偏求萬丈!

    姜堂穿街過巷,一路向前。

    不一會兒,姜堂便來到私塾,只是一座鄉(xiāng)塾,教書先生也是外鄉(xiāng)人。

    姜堂當(dāng)然認識那位教書先生,一位圣人,一位真正的圣人,一位貫穿這個世界始終,無時無刻都存在的頂尖棋手。

    早在十歲那一年,姜堂便請求齊靜春,要跟著齊先生一同學(xué)習(xí),想要拜齊靜春為先生。

    齊靜春當(dāng)時沉思一會,然后說要用時間考驗考驗一下姜堂。

    姜堂也同意了。

    齊靜春表示可以先教導(dǎo)一下姜堂其他東西,比如識字、讀書、下棋。

    只是齊靜春沒有想到姜堂如此聰慧,一點就通,于是便越教越多,說是要考驗,實際上,該教也都教了。

    在這個過程中,姜堂一邊痛苦一邊快樂。

    痛苦是因為齊靜春教導(dǎo)的東西太多,教導(dǎo)太嚴,動不動就是三百遍罰抄,與書中那位儒雅隨和的齊先生完全不一樣,與一開始見面的齊靜春截然相反,除了打壓就是處罰,尤其他還是一位隱藏的十四境大圣人,稍微皺眉,便是天上雷霆,那股威嚴,不言而喻。在姜堂這邊,少有贊賞,多是批評,在姜堂這,齊靜春當(dāng)著他的面摔書都是小事,更多的時候是直接大聲呵斥,直接點名姜堂那里做的不好。

    快樂是,齊靜春將他自己的學(xué)問,包括三教合一等方面的知識全都傳授給了姜堂,只是姜堂天資始終有限,這個世界的閱歷太少,只能領(lǐng)悟其中三成,但是齊靜春其他學(xué)問姜堂則是全部繼承。而對于姜堂而言,能夠?qū)W到在三教合一這條路上,獨占鰲頭的齊靜春三成真學(xué)識,那便已經(jīng)賺到了,不就是罵,不就是嚴厲了點嘛,問題不大,畢竟在任何一個世界,知識都是最強、最珍貴、最稀缺的。

    姜堂來這邊的目的很簡單,一方面是要接李槐上下學(xué),另一方面是找齊靜春借點書,問些問題。

    姜堂一個人在窗外默默聽著齊靜春給這些稚童的講學(xué)。

    齊靜春講的這些東西,姜堂早以牢記于心,隨便都可以背下來。

    該說不說,除去這具身體與上一世一樣差意外,腦子卻是意外的好使,過目難忘、一目三行,舉一反三對姜堂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好像這輩子所有的技能點都加在了學(xué)習(xí)上,資質(zhì)差得一塌糊涂。

    等著等著,姜堂身旁來了一位草鞋少年。

    陳平安就這樣看了一眼眼前少年一眼,遍收回視線,不再過多打擾,只是這一次輪到少年眼中帶著滿滿的羨慕了。

    齊先生能夠收眼前少年當(dāng)學(xué)生,想定他腦子一定特別好使吧。

    想必他一定滿肚子學(xué)問和道理吧,不像他陳平安,除了一身蠻勁,腦子簡直笨死了。

    小鎮(zhèn)上身世極其相似的兩人,雙方都羨慕著對方。

    姜堂羨慕陳平安的地仙資質(zhì)和身體素質(zhì),而陳平安則羨慕少年聰明的腦子和齊先生的賞識。

    雙方此刻就這樣安安靜靜等著,直到屋內(nèi)響起中年人的下課的聲音。

    隨后那些蒙學(xué)孩童正在搖頭晃腦,滿臉開心的下課,準備放學(xué)回家了。

    李槐出來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姜堂,他飛奔過來,雙眼放著光,“姐夫!”

    姜堂單手按住李槐腦袋,平淡道:“喊我名字,我不是你姐夫�!�

    李槐嬉笑道:“快了快了�!�

    此刻那位中年儒士也輕輕出門,目送這些小孩回家,他轉(zhuǎn)頭望去,看到陳平安,笑著對他說,以后要是有時間,可以多來這聽聽。

    陳平安點了點頭。

    隨后齊靜春笑了笑,又看向旁邊姜堂,并示意姜堂先跟著他先進內(nèi)院。

    姜堂點了點頭。

    等兩人來到后院后,齊靜春看著眼前的學(xué)生,眼神平靜。

    少年是自己這輩子,這幾百年中遇到最有天賦,也是自己最用心教導(dǎo)的學(xué)生。

    雖無師徒情分,但是自己確確實實將自己學(xué)識全部教授給了他。

    身份、背景、經(jīng)歷都沒問題,只是……

    齊靜春燒了一壺開水,親自泡了一壺茶,擺在對面,并示意姜堂坐下,“嗯,坐吧。”

    姜堂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在求學(xué)期間,齊靜春在教導(dǎo)他時,可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的好臉色,更別說如此客氣。

    姜堂坐下后,看著對面的儒衫中年人,“先生有什么事嗎?”

    齊靜春平靜道:“明天你可以不用來我這了,你學(xué)成了……”

    姜堂問:“先生意思,學(xué)生不懂,請先生解答。”

    齊靜春端起茶杯,輕吹一口,“我的意思是,你畢業(yè)了,可以不用來我這了�!�

    姜堂皺眉,“學(xué)生未入先生門,如何學(xué)成?如何畢業(yè)?”

    齊靜春輕抿一口熱茶,平靜說道:“嗯,以你的聰慧,我話中意思,你應(yīng)該懂�!�

    姜堂抿了抿嘴唇,語氣有些不滿的質(zhì)問道:“是學(xué)生我不夠資格嗎?還是學(xué)生我不夠努力?是學(xué)生惹先生厭煩了?還是我做了某件事讓先生不快了?”

    姜堂語氣愈發(fā)激動,眼神直視對面儒衫,“學(xué)生捫心自問,自入門起,先生給我布置的任務(wù)遠超趙繇、宋集薪等學(xué)生,我未曾怨言,都盡心盡力的完成,凡先生所要求的,學(xué)生那一項沒有完成?在求學(xué)過程中,學(xué)生有過一絲一毫的懈怠嗎?”

    “哪怕先生對我多有批評,哪怕先生多對我不滿,但是我可曾埋怨過先生半句?”

    “因為怕惹先生不開心,我哪怕提問都是在先生開心時提問,未曾惹過先生任何不快,此四年求學(xué)期間,學(xué)生有何過錯......”

    姜堂頓了頓,眼神直視齊先生,“先生明說便是,學(xué)生受得起�!�

    齊靜春安靜的聽姜堂說完,吐出一口熱茶氣,平淡道:“說完了?原因很簡單,你能夠接受的理由就是,我現(xiàn)在精力實在有限,自身因果煩多,可能會耽誤你,所以……”

    姜堂說:“所以什么?先生說真實原因便是,學(xué)生聽著便是,好的壞的,學(xué)生毫無怨言!”

    齊靜春不再言語,只是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間。

    這次輪到少年姜堂沉默了,聰明如他怎么不懂齊靜春的意思,無非就是告訴他姜堂,你心不純,意不明,入門非是讀書,而是其他心思。

    齊靜春的問題很簡單,比如說姜堂你求學(xué)過程中,當(dāng)真是為了求學(xué)嗎?

    姜堂就那樣靜靜站立著,扭頭看向一旁后院竹林。

    少年身體微微顫抖,雙手攥緊,指甲陷入掌心。

    眼神中的黯淡怎么也掩蓋不住,他內(nèi)心情緒更是起起伏伏。

    說不生氣那是假的,說不甘那也是肯定的。

    心中那股陰暗情緒,如同潮水在他心底沖撞。

    他強行壓制著!

    此刻后院,有些沉默,雙方先生與學(xué)生同樣如此。

    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齊靜春曾經(jīng)教導(dǎo)他時的話,他心中陰暗,愈發(fā)濃烈。

    我這么努力的求學(xué),如此鞠躬盡瘁,如此卑微,我姜堂難道如此不堪?

    自己過往的種種,那四年是真的付出過的努力,日日夜夜在月下的苦讀,被齊靜春你無數(shù)次罵哭。

    那些滿懷期待的憧憬,卻是如今,如此結(jié)果!

    這四年,他真的將齊靜春當(dāng)作自己先生。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終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沉默依舊,如影隨形。

    他就那樣站著,在不甘與沉默的交織中,死死看著曾經(jīng)的先生

    “就……因為這么個原因?”

    齊靜春說:“嗯!”

    “先生說過君子論跡不論心�!�

    齊靜春說道:“我也說過,察其心而后觀其行,方知真君子也�!�

    齊靜春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君子論跡不論心,此說雖有其理,然亦有其偏頗之處。夫君子者,非但行止端方,亦須心懷仁義。若但論其跡,而不察其心,恐有偽善之徒,以行善之名,行利己之實�!�

    姜堂慘然一笑,“先生果真是學(xué)識過人,君子小人一下便能分清,先生可敢言自己是君子?”

    齊靜春說:“君子、小人之間的關(guān)系與你當(dāng)我學(xué)生之間并無可取之處�!�

    姜堂笑了笑了,朝著齊靜春行了一禮,“那學(xué)生最后先祝愿先生一輩子都如君子竹一般,寧折不彎!”

    說完,姜堂便轉(zhuǎn)身離去。

    等到姜堂走出去很久,齊靜春這才陡然回頭,看向那位少年。

    只見那位少年背影有些佝僂,身下的影子也被夕陽拉著老長,齊靜春遠遠望去,那團影子恍若一團混沌。

    齊靜春不言,端起茶杯看向少年背影,手中茶杯微微顫動,眼神中思緒萬千,完全不似表面平靜。

    姜堂出來后,拍了拍在門口等待的李槐屁股,“行了,先回家�!�

    一旁的李槐察覺到了姜堂情緒的不對,“哥,怎么了?齊先生又批評你了?”

    姜堂笑了笑說道:“不是,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李槐哦了一聲。

    隨后姜堂將李槐送回家后,專門路過一座算命攤子。

    攤上是一位頭戴蓮花冠年輕道士。

    年輕道人看到走來的少年后,將腦袋別過一邊,連平常的叫賣都停止了。

    姜堂還未開口,那道士便伸手止住姜堂,示意姜堂不要說話。

    “年輕人,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

    但是姜堂沒有放棄,而是轉(zhuǎn)過頭,認真道:“懇請道長教我如何改命�!�

    道人沉默不語。

    但少年還不死心。

    那道人嘆了口氣道:“年輕人,無天緣如何改得了命?”

    姜堂說:“我不信緣,我只問原由,求道長解惑�!�

    年輕道人起身,柔聲道:“無緣便是無緣�!�

    道人搖了搖頭,“命中凡人,改不了命!”

    “你這身體之事,找我一介云游四海的外鄉(xiāng)道人作甚?”

    姜堂說:“我見道長氣質(zhì)不凡……”

    年輕道人笑道:“你覺得我信嗎?或者你要是我,你會信嗎?”

    姜堂低聲道:“只是因為我無天緣嗎?�!�

    道人說道:“這得看老天爺心情,緣分此事說不清道不明,你的身體這輩子就這樣了,改不了�!�

    姜堂突然抬頭看向陸沉,從簽筒里拿出一根竹簽,遞給陸沉。

    “道長看我福源如何?”

    陸沉結(jié)果竹簽,瞄了一眼,笑道,“一生平安,一生無禍�!�

    而姜堂卻沉默了。

    陸沉拿起那只簽筒,微笑道:“年輕人,還不滿足?你可知道這是多少人的奢求?多少人的希望?放下也不失為一種選擇,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姜堂起身,離去前再次問道:“道長,此命數(shù)當(dāng)真不可改否?”

    道人嘴角上揚,笑意漫漫,只是眼中神色平平,好似天道般無情般,“不可。”

    “命數(shù)乃天成,不可改命,如若不然,則是逆天而行,終是難逃一死!”

    桌案上,少年姜堂放下竹簽,放回桌上扔下幾枚銅板,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姜堂離去之前,稍稍回頭,望向陸沉,嘴角突然咧笑,“呵,道長,我這人從不姓命,從來到這世上,從活下來,從生存下來,都是逆命而行�!�

    “至于我姜某人,本就是壞命一條,怕天作甚?”

    “不過是一死而已,我姜某擔(dān)得起!”

    少年嘴角上揚,短發(fā)微動。

    陸沉只是笑笑,不再言語。

    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道人懶洋洋看著遠去的少年,

    陸沉嘆氣道:“一個命里八尺,便只求八尺的陋巷少年,一個命里一尺,卻求萬丈的天煞孤星�!�

    陸沉笑了笑,“兩人當(dāng)作是絕配兄弟�!�

    “只是貧道也盡力了。”

    少年姜堂只是前行,不再言語。

    前世有句話,他一直記得。

    “生如螻蟻,當(dāng)有鴻鵠之志,命如紙薄,應(yīng)有不屈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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