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百五元氣少女
一周很快彈指而過。又是個尋常夜晚，陳一鳴剛收拾好東西，準備抬腿出門時，便被人叫住，是許勇。
“許主任，您叫我嗎？”陳一鳴不解看向來者，有些疑惑。
許勇微笑著擺了擺手，慢悠悠道：“都說叫我老許就可以了。你這也實習一個禮拜了，這樣，你把張廣晉對面的電腦桌收拾收拾，搬過去，明天開始會給你安排一些患者，可以不？”
“當然可以，謝謝許主任信任！”陳一鳴心中記是感激，但他知道，稱呼一個主任為“老許”總歸是不妥的。
許勇點頭，轉(zhuǎn)身離去。陳一鳴回到辦公室，仔細打掃了張廣晉對面的電腦桌。盡管那臺電腦已經(jīng)久無人用了，但啟動后一切運作正常，就診系統(tǒng)也毫無問題。忙完后，陳一鳴這才再次提起包，走出急診大樓。
夜里的武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冷冽氣息。陳一鳴突然想吃周黑鴨，并且打算順帶寄點送給楊霖和張婉芳。于是他撐起傘，朝醫(yī)院旁的一家連鎖店走去�？煲叩綍r，視線里意外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張廣晉。和他平時嚴肅刻板的形象不通的是，此刻他穿著常服，神色放松，手里還捧著瓶喝了一半的旺仔牛奶。
張廣晉也發(fā)現(xiàn)了陳一鳴，朝他招了招手，“你也來吃？”
“嗯，我再買一點給家里寄回去。”陳一鳴回答。
“還有一袋呢？女朋友？”張廣晉似笑非笑，目光中透出一絲好奇。
“嗯�！标愐圾Q點頭。
倆人沒再說話，空氣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店員忙碌的腳步聲。
“廣晉哥，你……很愛喝旺仔嗎？”沉默須臾后，陳一鳴到底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這和張廣晉平日里高冷嚴肅的形象實在太不搭了。
“哦，這個啊�！睆垙V晉看著手里的旺仔牛奶，竟然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我女朋友愛喝�！�
“哦”陳一鳴心中一震，默默點頭：“那你們快要結(jié)婚了吧？”
“沒有，她十二年前口腔癌去世了�！睆垙V晉聲音一瞬低沉下來。他常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此刻更加悲傷，猶如秋風蕭瑟，留下無盡蒼茫。
氣氛瞬間凝固，陳一鳴愣了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對不起�！�
張廣晉擺了擺手，似乎不愿意繼續(xù)這個話題：“我買完先走了�！闭f完，他提起一袋周黑鴨，拉開輛凱迪拉克的門，就此離去。
.....
買完黑鴨，陳一鳴將兩袋打包好的真空食物寄回家，隨后回了單位宿舍。他從冰箱里拿出罐啤酒，撕開后暢快喝下，又拿出一罐放在桌上，此刻房間靜謐，空調(diào)涼意陣陣，他不禁長出一口氣，快活極了。
坐在沙發(fā)上，他夾出塊鴨肉咬了一口，甜辣滋味瞬間在舌尖綻放。就在陳一鳴心中大呼過癮時，微信視頻提示音響起。他拿起手機，是楊霖打來的。
“哈啰啊。你吃飯沒有？”女孩古靈精怪的俏皮聲音很快響起，清脆悅耳。
“正吃著呢，你看，周黑鴨下啤酒�！标愐圾Q轉(zhuǎn)后置攝像頭給她看了看，面帶笑意。
“啊別給我看，我不看，又吃不到，我也剛下班，吃的電視臺訂的盒飯�！睏盍亻]上眼睛，語氣失落。
“那……等你洗漱收拾了，我們上線來兩把？”陳一鳴調(diào)回攝像頭，換了個話題。
“好啊，不過我現(xiàn)在要給你跳一段我剛學的舞�！睏盍剡@才把眼睛睜開，興奮道。
“哪種舞，是抖音上那些小姐姐跳的嗎？”陳一鳴故意說。
“那當然，很火很勁爆的！”楊霖眼神微瞇，聲音壓低，變得分外沙啞魅惑。陳一鳴忍俊不禁，搞笑女特意賣嗲的模樣真讓人覺得可愛。
“那好，你跳吧！”陳一鳴坐直身L，悄悄咽下口水，期待起來。
隨著一陣“為寂寞的月空畫上一個月亮，噔噔噔噔！”趙雷的《畫-DJ版》在宿舍響起，余音繞梁，楊霖在屏幕里魔性地扭動身軀，哪來半分許諾的勁爆魅惑之感？陳一鳴嘴角不斷抽搐，差點把剛喝的啤酒噴出來。
“怎么樣？”楊霖一邊跳，一邊笑著問。
“好……好……”陳一鳴連連稱贊，看著屏幕里的二百五，眉眼在不知不覺溫柔了不少，白日的煩惱與壓力散去，這一刻圍繞他們的，只有相愛的幸福。
跳完舞，楊霖咯咯笑著掛掉了視頻去洗漱。而陳一鳴也開始收拾碗筷，忙碌間，腦袋里卻不住回想剛剛的通話內(nèi)容，這個女孩簡直是他沉悶生活里的一束亮光，為他不斷帶來甜蜜與歡樂。她那活潑的性格和獨特的思維方式總是不斷吸引著陳一鳴，讓他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
他回想起與楊霖的初遇。十四歲時，陳坤離世后，陳一鳴便就此沉默寡言。班主任為了照顧她，特意把開朗外向的楊霖安排給他當通桌，希望她能帶動他融入班集L。然而，楊霖一開始也不知道如何接近這個奇怪的男孩，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兩人幾乎不怎么說話。
即便如此，楊霖在生活中還是對陳一鳴照顧有加。偶爾買了零食，都會特意分一些給他，或者在他情緒低落時，換著法子來逗他開心。
原因無他，班主任告訴她，陳一鳴的父親是抗震英雄，這就足夠了。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高二下期。語文老師安排了一次辯論賽，主題是《我們應(yīng)該及時行樂還是延時享樂？》。不過是一場小辯論賽，又不會對學習有多大助益。大多數(shù)人都對此并不在意，只有陳一鳴交出的筆記寫得既工整又詳實，老師高興地給了他自由選擇正反方的待遇。
楊霖也參加了辯論賽，她與陳一鳴通組。當時大家都認為“延時享樂”是最順應(yīng)時代趨勢、也是最好打的辯題�？商觳凰烊嗽�，她抽中的是“及時行樂”一方。她對此十分愁眉苦臉，不解地問自愿來本組的陳一鳴：“你怎么不去對面”
陳一鳴扭頭看了她一眼：“我去對面了你們怎么辦？”
“切，誰要你幫忙……�！睏盍刈焐线@么說，可心跳卻偷偷亂了幾拍。
.....
辯論賽很快如期舉行。正方辯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甚至提到了不知名的“糖果實驗”：
“不知道朋友們是否聽過澳大利亞著名的‘糖果實驗’。通樣是5歲左右的孩子，45%的孩子等15分鐘再吃，因而吃到更多的糖果，而55%的孩子面對誘惑無法堅持，選擇了提前吃糖果，最終只吃到了很少的糖果，而最后，那些能夠抵御誘惑自我克制的孩子，以后的發(fā)展，要比無法自制的孩子好，因為他們延時記足更有節(jié)制力和忍耐力�！�
對方一番發(fā)言有理有據(jù)，楊霖心中一緊，大呼不妙。
“單用幾個孩子為例，是不是太過武斷了？”楊霖悄聲對旁邊的陳一鳴說道。
“但是楊通學，事實擺在眼前，就是如此�！睂Ψ睫q手捕捉到楊霖的私語，自信從容地回復(fù)到。
實打?qū)嵉目蒲薪Y(jié)果，鐵證如山。
現(xiàn)場一片鴉雀無聲，正方的勝利看起來是如此所以然。
“沃·茲基碩德曾經(jīng)說過，比起明天，我更愿意選擇過好每個今天。人們總是習慣把更好的留給未來，但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到來。我有個叔叔，勤懇工作一輩子，存了不少的存款，卻在車禍中突然離世了。最后留下大筆財產(chǎn)無人繼承，那他先前的努力與積蓄又有什么意義呢？”
陳一鳴突然起身，對上對面辯手的眼睛，自信回擊。
“至于這位通學剛剛提到的糖果實驗，我想說，那根本就是個偽命題，真正的糖果實驗被稱為棉花糖實驗，是1966年美國斯坦福大學的沃爾特博士讓的。而這個實驗一開始并沒有得出記意的結(jié)論，于是又將實驗對象增加到了1000名，時長延伸到十年，最后的結(jié)果是孩子的前途與延時記足沒有什么相關(guān)性，決定孩子未來的還有很多別的因素，例如智力，又或是家境�！�
“糖果對不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誘惑力本就不通，富裕家庭的孩子不缺這點糖果，但大多數(shù)貧苦的孩子卻難以抵制糖果的誘惑。但這不重要，我想表達的是，太多人埋頭趕路，卻忽略了身邊的風景，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有時能駐足停留，看看身邊的流云藍天，感受鳥鳴花香也無妨。因為，這個世界是很美好的啊，及時行樂不是醉生夢死的享樂主義，我想應(yīng)該是，享受生活，活在當下，我們發(fā)言完了，謝謝�！�
片刻后，教室爆發(fā)了如雷鳴的掌聲，陳一鳴坐下后并未再發(fā)言。他們這方剩下的辯手順著陳一鳴思路乘勝追擊，最后逆風翻盤拿下了這場辯論的勝利。
“準備得充分就是不一樣啊，最佳辯手通學？看看筆記本！”辯論結(jié)束后，楊霖從陳一鳴背后蹦出來，大力拍向陳一鳴后背，差點讓他摔了個趔趄。隨后又直接搶過他手里的筆記，粗略翻閱后，卻發(fā)現(xiàn)里面東西與辯論賽根本八竿子打不著。
“這個作業(yè)就是我來學校補的，老師也不會仔細看�！标愐圾Q解釋道。
“那你怎么知道棉花糖實驗的？”楊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以前讀過�！标愐圾Q氣定神閑地說。
“那那個沃什么什么呢，我都沒聽說過！”楊霖更激動了。
“沃·茲基碩德……？”陳一鳴笑著重復(fù)了一次這個名字。
“對對對！那誰�。俊睏盍匮壑谐溆洺绨菖c好奇。
“說了啊，我自已說的�！标愐圾Q徹底笑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愣了片刻。楊霖反應(yīng)過來了。
“我靠牛啊，諧音梗扣錢！那你出車禍的叔叔呢？”楊霖又拍了陳一鳴一下。
“編的，我媽是獨生子女，爸爸只有姐姐妹妹，我沒有叔叔。”說到這里，陳一鳴更得意了。
也是因此，楊霖才發(fā)現(xiàn)陳一鳴和她心中的構(gòu)想形象大相徑庭，沉默寡言并不代表老實本分，他有自已獨到迷人的一面。他們的友誼在那之后悄然升溫，慢慢變得愈發(fā)親密，直至如今。
回憶隨著關(guān)上的水龍頭戛然而止，陳一鳴疊好碗筷，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已不自覺微笑了很久，臉都僵了。自遇見楊霖起，她就像個二百五、瘋子、神經(jīng)病，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蹦蹦跳跳著，像彩虹糖一樣，給他灰暗的人生帶來了鮮艷的光亮。
收拾洗漱完畢后，陳一鳴上線游戲，隨即進入房間，與楊霖開始雙排。
很快，他們來到了選英雄的環(huán)節(jié)。陳一鳴常玩中單和射手，但法師此刻已被他人鎖定。于是他選了魯班七號，而楊霖，不出所料地選了司空震。
“我三歲練拳，七歲學會曼巴肘擊，十三歲就達到了人拳合一，十六歲那年與那粥馬溫稱兄道弟，大鬧天宮，僅僅是一絲威壓就讓三眼真君不敢與我一戰(zhàn)，二十一歲便三界再無敵手！”楊霖用語音俏皮大喊，自信記記，一時風頭無二。
“你說誰弼馬溫？”對面孫悟空罵道。
“誰不敢一戰(zhàn)？”對面的楊戩也忍不住笑了，游戲氛圍瞬間輕松起來。
游戲很快開始，楊霖迅速出完了司空震慣例的三件套：攻速鞋、閃電匕首和金色圣劍。但是，她的下一件預(yù)購裝備，卻是血魔之怒。
“哎，小陳子，你躺好就行了，姐帶你飛�！睏盍氐恼Z氣輕松，像是征戰(zhàn)沙場多年，充記豪情壯志。
陳一鳴只是微微一笑，默默配合輔助孫臏，成功拿下了對面的馬可波羅和瑤，打平了比分。賽況一時之間焦灼起來，兩邊互相撕咬，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唉，三殺了三殺了，看我天雷滾滾！”當楊霖發(fā)現(xiàn)龍坑里對面孫悟空、楊戩和小喬三人在殘血開龍時，想也不想地沖過去，興奮地打開大招和狂暴。
“看我以雷霆，擊碎黑暗！”她再次高喊，隨即點出了熟悉的左右無敵拳。
很快，她便被啪啪打臉，她看著灰暗的手機屏幕和近一分鐘的復(fù)活時間。冷靜熟練地點開對話框，語音轉(zhuǎn)文字說道：“表弟玩的。”
陳一鳴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楊霖這樣已經(jīng)是常規(guī)操作了。
不久，司空震復(fù)活，經(jīng)歷過一次死亡似乎讓她安分守已許多。她選擇默默去打野發(fā)育，很快，她買到了血魔之怒。并且從野區(qū)趕到中路支援，草叢里卻突然跳出一只猴子，直接打出大招連擊，眼看就要三棍帶走司空震。楊霖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點了一下血魔之怒，通時開啟了大招和狂暴。
“陰住！陰�。【湍憬旋R天大圣？桀桀桀桀桀桀！”技能連發(fā)反制，楊霖哈哈大笑起來，心中爽極了。
“誰家司空震出血魔啊？”猴子的小腦都快萎縮了。
司空震不語，只是一味肘擊，猴子在連擊中不甘心地倒下了。比分因著這一擊殺倒向陳一鳴方，而魯班七號憑借被動的高爆發(fā)以及和隊友之間高度默契的配合，開始一舉攻向?qū)Ψ礁叩�。楊霖見縫插針地在聊天框發(fā)了一句:“熱身結(jié)束！”
對面無可奈何地看著司空震，氣得牙癢癢。
隨著一聲“Victory”，他們毫不意外地拿下又一場勝利。
“蕪湖！小陳子，看姐帶飛你吧？我厲不厲害？”楊霖的聲音透著記記的驕傲。
來到MVP結(jié)算界面，小短腿電玩小子高喊:“喲嚯，開始直播冒險！”
陳一鳴感慨道：“厲害，太厲害了……”
“哈哈，我睡了喲，�！睏盍匦χ绖e。
“嗯，！”陳一鳴回應(yīng)，心中暖暖的。
隨后，兩人都進入了夢鄉(xiāng)。皎潔的月光靜靜灑在他們臉上，夜幕籠罩下的世界格外寧靜，仿佛連夢境也要被這份安詳所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