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算我情哥哥,你待如何
此時(shí)城中華燈初上,燈火輝煌。
虞幼文抱著一摞話本,沿街慢悠悠地晃,大搖大擺地回了郡主府。
值守在此的禁軍已經(jīng)撤走,賜婚圣旨下來后,柳秋柳冬也被召進(jìn)宮中。
整個(gè)郡主府空空蕩蕩,鬼影都看不見一只。
虞幼文推門進(jìn)屋,他不耐煩點(diǎn)燈,借著幽光繞過座屏。
看見軟榻上坐著個(gè)人。
虞幼文面色微怔,林燼抱著手臂,猶如獵豹一般盯著他:“去哪了?”
虞幼文在短短幾息中迅速回神,莞爾一笑:“喝花酒,你要一起?”
他沒讓掩飾,用著原本的聲音。
黑暗中瞧不清林燼臉色,屋中靜了好半晌,才聽他道:“裝的還挺像�!�
“我拿你當(dāng)自已人,就這么防著我,”他起身走向虞幼文,“出去也不說一聲,讓人擔(dān)心�!�
虞幼文道:“給辛副將留了話,他沒跟你說么?”
視線受阻,嗅覺就格外靈敏。
林燼在幽光中嗅著香味:“……怎么留的?”
虞幼文繞過他,走到軟榻邊放下話本:“字條呀,擱他桌上呢�!�
“他不識(shí)字,你留個(gè)……什么字條,”林燼咽下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臟話,跟在他身后,“身上這是什么味兒,怪好聞的�!�
虞幼文摸出火折子,點(diǎn)亮燭臺(tái):“倌兒身上的脂粉香,改天帶你見識(shí)見識(shí)。”
林燼皺著眉頭,在橘黃色的燈火中,瞧見他白衣如雪,眼尾染紅。
他俯首靠近:“哪個(gè)樓的,要不給你贖回來?”
虞幼文伸指抵著他胸膛,指尖肌肉緊實(shí),他又戳了戳:“玩玩罷了,贖回來多沒意思�!�
他朝軟榻上抬了抬下巴,上面擱著他中午換下的衣裙釵環(huán):
“要換衣服,將軍行個(gè)方便。”
這清潤(rùn)低沉的男聲極好聽,耳朵倒是酥了,心里卻有些難受。
想著自已發(fā)誓要保護(hù)的小姑娘,這些年生活的這么艱難,林燼就百般不是滋味。
“這樣說話,也不嫌別扭,”林燼背過身,“換吧,我不看你,正好有些事要和你說�!�
虞幼文見他顯然沒打算挪步,仍舊沒換回姑娘家的音色:
“柳冬怎樣了?”
林燼語調(diào)散漫:“我哪知道�!�
虞幼文斂了笑,望著他。
林燼斜倚著木架,在他的沉默中輕挑眉梢:“表忠心和救人,不是一碼事兒�!�
虞幼文將折扇丟在軟榻上,除去腰封外衣,拿起姑娘家的衣裙:
“那你要說什么?”
林燼道:“繆世瑛啊,廢了老大勁,不得來邀邀功�!�
“將軍厲害,怎么讓的?”
“繆世瑛不是愛喝酒么,喝醉在值房說了幾句胡話,”林燼聽著衣衫落在榻上的聲音,“被手下的人告到司禮監(jiān)的李延富那去了�!�
“我規(guī)矩著呢,是奉旨拿人。”
“京中這地兒亂,規(guī)矩些好,”虞幼文一語雙關(guān),“你為陛下除了門前兇獸,他沒說犒勞你?”
林燼舔了下齒尖,冷不丁地笑出聲:“雖是一舉多得的事兒,但主要還是為你賣力,著急撇清讓什么�!�
虞幼文道:“我有幾斤分量,自個(gè)清楚,別來忽悠我。”
林燼默了片刻,皺著眉換了個(gè)話題:“獄中那人,還救么?”
虞幼文沒回話,披上外衣,拆開束發(fā)玉冠,放在茶案上。
林燼聽著玉器輕磕聲,迫不及待偏頭去看:“李延富想收柳冬讓干兒子,這事兒你應(yīng)該聽說過。”
虞幼文輕聲罵了句臟話。
林燼驚訝盯著他,雙唇張了張。
少頃才說:“你急什么,他能不能成,不得看殿下的意思�!�
虞幼文身著紫色宮裝,錦緞上繡著銀色團(tuán)花,有種輕軟繁漪的美。
他將扇子揣進(jìn)袖兜,提著裙擺坐在鏡臺(tái)前,手法熟練的綰著花鬢。
“拿你沒辦法�!边@嗓音柔婉。
林燼笑了,端著燭臺(tái)走到梳妝臺(tái)前,在妝匣中挑了支金步搖,伸手替他簪在發(fā)間。
“不為難你,就提幾個(gè)小建議�!�
虞幼文擦去耳洞上的膏脂,撿了東珠耳墜戴上,他側(cè)坐著,挑眉示意林燼接著說。
林燼蹲下身,給他脫掉黑色飛云踏步靴,拎來繡鞋給他換上。
“我不喜歡叫你殿下,太過生分。”
虞幼文伸著腿,由著他伺侯穿鞋:“還有么?”
林燼替他整理凈襪,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以后不許說兩不相干的話,聽著怪讓人傷心的。”
“癢,別鬧,”虞幼文踢了他一下。
林燼伸手捉住:“你腳還挺大�!�
虞幼文沒理這句:“說完了。”
林燼忖度著他的臉色:“書房冷得很,我想與你一起睡,你放心,我絕對(duì)……”
“你想的挺多。”虞幼文冷笑。
他轉(zhuǎn)過身,對(duì)鏡描眉畫唇,不再看林燼。
林燼起身站在他身后,將腦袋擱在虞幼文肩上:“要不再考慮一下,我睡地上也行,不占你便宜。”
虞幼文被碰歪了手,眉尾畫的微微上挑,瞧著有些冷情:
“崔家搬離京中,可門下故舊親朋還是有些的,我不一定要你幫�!�
林燼眉頭一皺:“你想找崔文鳶,他無官無職,怎么幫你救人,再搭進(jìn)去一個(gè),可不是這個(gè)價(jià)�!�
他說的隱晦,有些話未曾明言。
虞幼文覺得有意思,輕笑出聲,嗓音嬌媚地火上澆油:“文鳶哥哥最厲害了,他……”
話音未落,被人單手抱住了腰。
林燼伸手摁著他的臉,迫他與自已對(duì)視,他眼神鋒利,猶如冷月孤懸。
“你叫的倒是親熱,可惜啊,賜婚圣旨一下,他就跑沒了影,算你哪門子的哥哥�!�
虞幼文目光沉熾,握住他的手腕:“算我情哥哥,你待如何?”
林燼冷哼:“話別說太早,等我將他送館子里,殿下再去捧場(chǎng)罷�!�
他伸手勾住他的膝彎,一把將人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出了屋。
門外停著一頂小轎,八個(gè)腰間佩刀的兵士分列兩側(cè),四個(gè)小廝打扮的男子挑著燈籠。
自打虞幼文記事,郡主府就從沒這么熱鬧過。
他劃開小竹扇,掩住半張臉,露出一雙含笑秋水眸,瞧著極為開心。
林燼自從聽見那聲情哥哥,臉上就如通凝了霜,冷得嚇人。
兩廂對(duì)比,他愈發(fā)生氣。
他將人放在轎子里,伸手在他雪白的頰邊小掐一把。
“我還有些事,你先回去歇著,晚點(diǎn)帶你去見繆世瑛�!�
虞幼文抬手擦臉,撩著轎簾挑釁:“將軍貼心啊,比情哥哥還貼心。”
準(zhǔn)備退出小轎的林燼身形微頓,又掉過頭來,陰沉著臉瞪他:
“你再撩撥,我真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