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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日子沒過兩天，麻煩事倒是又找上了門。</p>

    這日，我去巡視自家鋪子，恍惚間看見不遠處賣花的小姑娘，年方十五，喚張二娘。</p>

    這姑娘我也算是認識。</p>

    父親瘸了，母親哭瞎了眼，底下還有個弟弟，一家子的營生都指著她。</p>

    她倒也堅強，平日里針線漿洗，春夏季賣花，秋季賣果子，冬日里再賣炊餅。</p>

    日子過得磕磕絆絆，但從不叫苦，總是笑著一張臉。</p>

    我很喜歡張二娘。</p>

    而且這個季節(jié)，應(yīng)該是賣的我最喜歡的梔子花。</p>

    我吩咐碧珠去將她的花都買來，也算是給她放半日假。</p>

    碧珠領(lǐng)命匆匆而去。</p>

    不過片刻，又慌慌張張地進了鋪子。</p>

    我抬頭看她。</p>

    「花呢？」</p>

    碧珠低下了頭：「全被另一個公子買了。」</p>

    我皺起眉，察覺到不尋常：「碧珠，說實話。」</p>

    碧珠撲通一聲就跪下去，紅了眼圈：「小姐，求您救一救二娘吧。她實在是太可憐了�！�</p>

    我?guī)缀跛查g明白了碧珠的意思，站起身，走至門口。</p>

    果然，見張二娘正與一個男子糾纏。</p>

    她頻頻避讓，那男子卻得寸進尺。</p>

    這讓我想起前世，與陸康成成親后，陸家倒下了，我與他窮困潦倒，我也是遇到過這樣的二流子街混子的。</p>

    虧得那時有壯士相救。</p>

    我?guī)缀鯖]有猶豫，喚上鋪里的小哥兒就朝張二娘沖了去。</p>

    我拎起一根棍子，悶頭就是一棒敲在那公子頭上。</p>

    碧珠尖叫一聲過來搶我的棍子，我氣死，這死丫頭，簡直就是個叛徒，不是應(yīng)該給我鼓掌喝彩才是嗎？</p>

    準頭不行，那公子沒倒下，反而晃悠悠地轉(zhuǎn)過身來，喝道：「誰敢敲小爺悶棍？」</p>

    滿嘴的酒味。</p>

    我嫌棄地扇了扇鼻子。</p>

    再仔細地瞧了瞧，這人不認識，想來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p>

    我一揮手，讓幾個小哥兒將人圍住。</p>

    自己則走到了張二娘的面前。</p>

    就在此時，從角落里突然冒出數(shù)個人，也圍了我們。</p>

    我傻了眼，也瞬間察覺到事情不對。</p>

    一般的公子，哪里會有這樣的陣仗？</p>

    此刻腸子都悔青了，剛才應(yīng)該用的力氣更大些的，一棍子敲暈了才好。</p>

    我深吸一口氣，蹙眉看著張二娘：「二娘，我讓你送個花，你怎的這般久？可是哪里得罪這位公子了？趕緊給人道歉�！�</p>

    張二娘是個聰慧的，瞬間明白我的想法，立馬低頭去道歉：「這位公子，是小女子不對。小女子這花，原是賣給了這位小姐，所以才不肯賣的。若您喜歡，小女子可以給您介紹更好的……」</p>

    那公子摸著后腦勺，嗤笑：「你當小爺我是傻的��？還有你，哪里冒出來的小娘子？這般潑辣？不過長得倒不錯。」</p>

    我拽住張二娘的衣袖，一步步不著痕跡地往外挪，面上卻笑得無辜：「公子，我哪知道您是要買花�。课覄偪茨�這樣子，以為是哪個登徒子在欺負人家小姑娘呢。這不一時情急，才……動了手嘛……」</p>

    眼見著就要挪出包圍圈，那公子卻一步擋了上來：「長得好看，性子也辣，是小爺我喜歡的。就是心眼子有點兒多，腿和手也有點兒長，來人，給我把她的手和腿敲斷了，安分些日子�！�</p>

    旁邊的人得令，立馬向我沖了過來。</p>

    我心里一驚，沒想到這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真的敢動手，忙拉起張二娘就要往鋪子里跑。</p>

    可那人速度極快，轉(zhuǎn)眼就到了我面前，連我身邊的一個小哥想幫我擋一下都來不及了。</p>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隨著劇痛，我的左手大抵真的被敲斷了。</p>

    骨子里的那股戾氣此刻被激起，我也懶得再裝了，一面喊著碧珠回鋪子，一邊右手拎起張二娘手中的花籃就往那人身上砸去，希望能阻一阻。</p>

    那人果然被阻了下。</p>

    我也成功地拿到了另外一根棍子，看都沒看，就用力地朝那公子扔去。</p>

    那人果然回身救援。</p>

    趁著這機會，我拉著張二娘順利地回到了鋪子里，死死地抵住了門。</p>

    「溫小姐……」張二娘瑟瑟發(fā)抖。</p>

    一旁的掌柜急得團團轉(zhuǎn)：「小姐，您的手……」</p>

    我伸手制止了他的話：「讓人從側(cè)門出去叫官差，就說有人鬧事�！�</p>

    「那您的手也要先包扎一下啊。」</p>

    我搖頭：「不用。」</p>

    不管此人身份如何，他折了我一只手，那就處在了下風。這人面生，大抵不是欒州城的人。</p>

    若他身份不如我，那我折回來就是了。</p>

    若他身份高，想來借著溫家以及小侯爺?shù)膭荩�我也能讓他討不著好�?lt;/p>

    不過片刻，門外就傳來了那公子叫囂的聲音：「砸，給小爺我把門砸開。竟然敢打我，還敢搶小爺?shù)娜�。小爺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橫的女人�！�</p>

    隨著他的話落，門上真的傳來了砰砰的撞擊聲。</p>

    我的臉色更沉。</p>

    敢這么明目張膽的，這人身份，怕是比我想象的還要高。</p>

    屋內(nèi)眾人大氣也不敢出，死死地盯著門，生怕下一刻門就被撞垮。</p>

    我冷哼著高聲道：「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是要搶劫嗎？」</p>

    門外之人哈哈大笑：「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來來來，告訴這小娘子，小爺我是誰？」</p>

    我心道不好，忙嗆聲道：「你再大能大過圣上？能大過皇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你是誰，你總得守律法律規(guī)……」</p>

    「姑娘，你趕緊開門吧，不然等下咱們主子更生氣，你可就慘嘍。這位，可是竣南王府的主子�！�</p>

    門外嘍啰的聲音放肆又張揚。</p>

    我卻驚出了一身冷汗。</p>

    竣南王府！小王爺？那可是比小侯爺還要高的存在。</p>

    欒州，可是竣南王府的封地。</p>

    眼看著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路，我厲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冒充王府小王爺，看等下官差過來我不告你們一狀。</p>

    小王爺那是何等金貴的人物？會做這種強搶民女，當街調(diào)戲良家女子的下作之事嗎？你們肯定是打著王府的旗號耀武揚威之輩……」</p>

    碧珠焦急地晃著我的手：「小姐……別說了……」</p>

    門外那人笑聲更加囂張：「小王爺？小爺我還要冒充他丁子與那個病癆子？笑話�！�</p>

    我手心里已全是冷汗，竟然將小王爺都不放在眼里，那他是誰？難道……</p>

    思忖間，官差過來了。</p>

    大抵是那人亮了身份，來的官差反而在幫著砸店鋪的門：「開門開門……」</p>

    我深吸一口氣，抓住碧珠的手交代：「你現(xiàn)在，立馬從角門出去，回府中報信，讓爹爹直接去找小侯爺。若是小侯爺也沒辦法，就不要管我了。咱們溫家不能牽扯進去�！�</p>

    「小姐……」碧珠眼淚珠子直落。</p>

    一旁的張二娘直直地在我面前跪下：「溫小姐，讓我去吧，都是我引起的，我出去頂罪。只求小姐以后能憐憫我的家人一些。」</p>

    我示意碧珠拉起她：「你現(xiàn)在立刻回去，什么也不知道，聽到了嗎？你出去除了多填一條人命，什么作用都沒有�，F(xiàn)在，是能跑一個算一個。放心，我身后還有溫家，不會有事的�！�</p>

    「溫小姐……」</p>

    我不想再聽她哭哭啼啼，喊碧珠拉著她出去：「找人將她平安地送回去。記住我的話�！�</p>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徑直要去拉鋪子的門，掌柜的攔住了我：「小姐，讓小的去，您是在我這鋪子里……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該我去認罪�！�</p>

    我搖頭：「吳伯，這事兒因我而起，人也是我打的。他只會追著我不放，誰去都沒有辦法。」</p>

    門打開。</p>

    我看著笑得囂張的那人，再看了看對他恭敬無比的官差，一改先前的鎮(zhèn)定，慌慌張張地抹著淚就走了出去：「官差大人，你們可來了……你們要為我做主啊……」</p>

    說著，我一指那群人：「他們當街強搶民女，還當街打斷我的手，不僅如此，還冒充竣南王府的小王爺！你們趕緊把他抓起來……」</p>

    領(lǐng)頭的捕快神色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溫小姐，這位是真的是竣南王府的人，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p>

    我一臉驚訝地望著他，幾息后，臉上揚起笑意：「哎呀，還真的是竣南王府的小王爺？哎呀，都是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小王爺，民女在這兒給您道歉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民女一般見識�！�</p>

    那男子這會兒明顯酒醒了，冷哼一聲：「你打我的賬，怎么可能你一句道歉就完了？帶回去�！�</p>

    我后退兩步：「等等……我一個弱女子，遇見那樣的情況，心里能不慌嗎？失手打了您，您要賠罪還是要賠銀兩，我都賠就是。您這要帶我去哪？就算是我犯了罪，也得知府大人審了才是，您也沒有權(quán)力直接帶我走啊……」</p>

    那男人完全不將我的話放在眼里，揮手道：「要你們動手，怎么，耳聾了？」</p>

    我背上都浸出了冷汗，幾步就躲到了官差身后：「官差大人，這國有國法，小王爺再大的身份，也不能這般吧？這好歹也是知府大人的管轄范圍之內(nèi)。難道，如今知府大人都要聽小王爺?shù)�，不聽朝廷的嗎？�?lt;/p>

    領(lǐng)頭的捕快神色一變：「溫小姐不要胡說！」</p>

    我冷笑著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帶我回衙門吧，我的罪，讓知府大人親自判。不然，我爹到時候跟著小侯爺去找知府大人要人的時候，知府大人總不能說我在他的轄區(qū)內(nèi)，不明不白被小王爺擄去了吧？」</p>

    聽了這話，領(lǐng)頭的捕快再也不好站一旁冷眼看著了。畢竟，溫家最近和小侯爺走得近的事兒，欒州城里的人精們都知道了。</p>

    忙上前一步，對那男子道：「貴人息怒，這女子說得也沒錯，她若是犯了什么事兒冒犯到您，咱們帶去衙門審一審，肯定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的�！�</p>

    「你這是要攔著我抓人？」</p>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依規(guī)矩辦事�！共犊齑绮讲蛔�。</p>

    那男子神色莫測地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笑出聲：「也好，那咱們就都衙門走一趟�！�</p>

    我長出一口氣。</p>

    不管結(jié)果如何，總比被他不明不白地擄走好。</p>

    而且，此人的身份……</p>

    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