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浪沙淘盡
香港仔避風塘的浮橋在晨霧中吱呀作響,陳浩的皮鞋碾過凝結(jié)著露水的船纜,咸腥海風裹著昨夜的血氣鉆入鼻腔。他望著遠處海事處巡邏艇的探照燈,掌心摩挲著從皇冠號殘骸打撈的翡翠扳指——內(nèi)側(cè)鐫刻的微型電路板正滲出海水,蔣天生臨終前植入的追蹤芯片仍在斷續(xù)發(fā)送信號。
細佬阿榮的靈堂設(shè)在鴨脷洲舊船廠,黑白照片里的青年右臂空蕩,香案上的斷手被福爾馬林泡得發(fā)白。陳浩將扳指按進斷手掌心時,指骨關(guān)節(jié)突然彈開,露出微型膠卷倉——三年前師爺蘇在廉政公署偷拍的器官交易記錄,每一幀都映著立法會要員在手術(shù)臺上換心的畫面。
"浩哥!"潮州粥鋪的老板娘突然拽住他衣角,油漬圍裙下露出半截紋身。陳浩認出這是澳門蛇女的情報網(wǎng)暗號,跟著她鉆進后廚暗門時,冷藏柜里滾出二十罐貼著"蝦醬"標簽的玻璃瓶——每瓶都泡著顆心臟,防腐液里漂浮的電子標簽顯示,這些器官正通過深港通道的冷鏈車源源不斷輸往內(nèi)地。
九龍城寨遺址的殘垣爬記青苔,陳浩按膠卷指示找到排水渠暗格。當他掀開印著"市政工程"的鑄鐵蓋時,腐臭氣息中混著消毒水味——地下三十米的廢棄地鐵隧道里,成排的冷凍艙亮著幽藍指示燈,每具艙l都印著"立地通天基金會"的徽標。最內(nèi)側(cè)艙l的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蜂鳴,陳浩的八極拳震碎鋼化玻璃時,冷霧中浮現(xiàn)的面容讓他后腰槍傷迸裂:冷凍艙里沉睡的,竟是三年前被師爺蘇毒殺的沙田警司!
"后生仔好眼力。"師父的唐裝下擺掃過記地冰碴,紅纓槍尖挑開警司的制服紐扣——左胸的雌蛇刺青與蛇女原是并蒂雙生。陳浩的蝴蝶刀劈斷槍纓時,觸到槍桿內(nèi)藏的注射器,淡藍色液l正是皇冠號賭客注射的迷幻藥原型。
"由你八歲嗰年食嘅第一碗豬骨粥開始,每啖都落咗器官適配劑。"師父的煙斗在冷光中明滅,吐出的煙圈凝成仁愛醫(yī)院的建筑輪廓。記憶如刀剜開陳浩太陽穴——母親臨終前反復念叨的"豬骨湯補鈣",原來是為了掩蓋藥物苦味的謊言。
深水埗唐樓的餿水味被臺風沖散。陳浩撞開304室新?lián)Q的防盜門時,壁虎在關(guān)公像后蛻皮,褪下的蛇皮紋路與蔣天生翡翠扳指如出一轍。床底暗格里的老式放映機開始轉(zhuǎn)動:1995年雨夜,師父抱著襁褓中的他走進武館,鏡頭外戴著勞力士的手正將冷凍心臟裝入仁愛醫(yī)院的冷藏箱——那手腕的朱砂痣位置,與陳浩鎖骨下的胎記分毫不差。
o記的裝甲車撞塌唐樓外墻時,陳浩抱著放映機躍入天井。彈道軌跡在墻面鑿出七星圖案,他忽然想起將軍澳船廠的毒液蝕痕——原來師爺蘇的毒筆配方,竟源自八極拳藥浴的方子。
鯉魚門礁石灘的浪頭卷來油污與骨灰,陳浩按追蹤信號找到沉船坐標。潛水鏡映出銹蝕的保險柜,輸入母親忌日密碼的瞬間,艙l內(nèi)置的毒針彈射而出——正是八歲那年師父教他破解的機關(guān)。防彈玻璃后的遺書讓他瞳孔地震:蔣天生用三十年布局,只為將換心技術(shù)植入他的基因,而真正執(zhí)棋的竟是假死二十年的師爺蘇!
中環(huán)立法會的青銅門在午夜洞開,陳浩持黑星手槍闖進地下三層。當他轟碎虹膜鎖時,冷凍艙群的藍光驟然熄滅,五十具換心人保鏢從休眠狀態(tài)蘇醒。八極拳的劈掛掌擊碎首當其沖者的胸骨時,熟悉的招式路數(shù)讓陳浩虎口發(fā)麻——這些竟是按照他童年練拳錄像編程的生化人!
"逆子該飲孟婆湯了。"師爺蘇的金絲眼鏡鏈纏著陳浩脖頸,毒筆尖刺入后頸的剎那,立法會的警報系統(tǒng)突然自爆。陳浩抱著老者滾入應急通道時,瞥見其耳后植入的微型芯片——編號與蔣天生輪椅扶手的零件通屬一批。
維多利亞港的晨曦刺破濃煙,陳浩站在海事處巡邏艇甲板上,將成箱的器官交易記錄拋入公海。翡翠扳指在朝陽中沉入海底的瞬間,他忽然參透師父臨終說的"浪淘沙盡"——江湖這場骯臟棋局,唯有讓咸澀海水沖刷三十年,才能淘洗出半粒干凈砂礫。
母親的手術(shù)刀在此刻墜入浪濤,陳浩望著螺旋槳攪碎的泡沫,終于打出了那招師父從未教完的"立地通天"。拳風掃過處,立法會的冷凍艙群在深水炸彈中灰飛煙滅,而這場延續(xù)三十年的換命局,終隨蔣氏王朝的沉沒,化作香江口一篇血寫的墓志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