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鱖魚
鱖魚在本朝還被喻為白龍,是某位官員燒尾宴的一道菜品取名為白龍臛,其實(shí)就是鱖魚肉羹,深受圣人喜歡,因此而出名。
此魚肉質(zhì)雪白,脂多細(xì)嫩且刺少,適宜用來清蒸。
杜昭華見此時沒有其他食客來,便也往后廚走去。
白荷娘已將鱖魚宰殺洗凈,她接過鱖魚道:“我來吧。
”她在魚身上劃幾刀,用鹽和油稍加腌制,放入酸梅醬、蒜末、姜末以及糖,加糖是為了提鮮,也能更加突出酸味。
水開大火蒸魚,出鍋后放蔥段,淋上熱油,蔥的清香得到進(jìn)一步提味。
清蒸鱖魚、蓮子粥以及醬黃瓜端上桌案。
“宋縣尉,請慢用。
”那幾個討論魏侍郎的食客已經(jīng)離開,杜昭華放下菜后,走回柜臺,繼續(xù)未算完的賬。
魚肉本身肥美鮮嫩,又浸透了酸湯汁,更是咸酸鮮甜,鮮香甘潤。
蓮子粥的溫度剛好,清香軟糯,蓮子粉糯中透著微甜,再吃上一塊脆辣爽口的胡瓜,還是杜娘子會吃。
放下賬本,杜昭華活動了下微微發(fā)僵的肩膀,店內(nèi)只余兩三桌客人,余光瞥見宋君衍正用帕子擦嘴。
她走到他的桌案前,“這是剛做好的酸梅飲,請宋縣尉品鑒一二。
”宋君衍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是木牌上沒有的菜,又是酸梅飲,他往常來可沒有這個待遇,“杜娘子有話可直接說。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盈盈一笑:“不如我們移步書房?”杜昭華將他帶到書房后,又往廚房走去,準(zhǔn)備拿幾樣點(diǎn)心過來。
宋君衍坐在榻上,隨意地打量四周。
這書房不大,陳設(shè)也簡樸,僅有一書案、一榻和兩面書架。
書案上放著一本書,居然是《雜律》,娘子中倒是少有會看律書的,書旁邊疊放著幾張紙,紙上寫了不少字。
他挪開視線,忽而窗外吹來一陣風(fēng),一張紙隨風(fēng)飄落下來,他下意識接住,也看到了紙上的內(nèi)容。
紙上寫著:吾日三省吾身,朝食吃什么,午食吃什么,夕食吃什么。
他眉梢微揚(yáng),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紙張疊好重新放回原處。
門外傳來腳步聲,杜昭華端著點(diǎn)心走了進(jìn)來。
很快榻幾就擺了三盤點(diǎn)心,顏色各異,小巧精致。
她微笑道:“我想打聽一件事,還需叨擾宋縣尉一會,要不要先吃些點(diǎn)心?”他想說剛吃完午食,不用了,手卻拿起一塊綠色糕點(diǎn),口感細(xì)膩綿軟,綠豆香味濃郁,甜而不膩,她做的糕點(diǎn)的甜度都剛好,并不會甜的膩人。
杜昭華等他一一品嘗過后,才問:“我今日聽聞宋縣尉查的一個案子,牽扯到吏部的魏侍郎,他死了,還與一個叫素黎的娘子有關(guān),我與素黎娘子有些淵源,想問她如今怎樣了?”宋君衍眸光微閃,沒有想到她居然是問這個,他若有所思,輕聲道:“魏侍郎是被她殺死的,一刀刺中要害,她也受了傷,如今關(guān)押在大理寺獄中,據(jù)我所知,她主動承認(rèn)是她殺的,此案也已移交給大理寺。
”杜昭華瞪大了眼睛,愣住了,她以為素黎是正當(dāng)防衛(wèi),雖然按照本朝律法,她還是難逃一死,可是故意sharen,是要被判腰斬的,尤其還是官妓殺當(dāng)朝四品官員,更是罪加一等。
她嘴唇微張,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為何殺了他?”“具體原因不知道,不過可以去打聽一下,就是要等一兩日,魏侍郎一案牽連甚廣,御史臺和刑部都在盯著這個案子。
”“宋縣尉說過,為報答救命之恩,只要在你的能力范圍內(nèi),但有所求,你必答應(yīng),現(xiàn)在我就想問,可以安排我去獄中見她一面嗎?”她知道她是沖動了,因?yàn)橐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就用掉一次人情,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最大限度地為自己謀利益,但是有些話想當(dāng)面說清,否則良心難安,為求心安,那也算不上是浪費(fèi)。
宋君衍垂眸沉思片刻,雖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她的罪名已定,于那些人來說,她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他們正忙著查清魏侍郎牽扯出來的案子,有心之人還想借此清除異己。
“后日,我讓人帶你去見她。
”“多謝宋縣尉。
”聊完正事,杜昭華心下稍安,見他又吃了一塊青梅山藥糕,轉(zhuǎn)而想到宋琬,這兄妹兩好像都偏愛不那么甜的糕點(diǎn),宋琬喜歡吃的透花糍也是甜而不膩的。
臨走前,宋君衍瞥見杜昭華手里的三包點(diǎn)心,欲開口拒絕。
“這些點(diǎn)心麻煩宋縣尉帶回去給阿琬。
”宋君衍:“嗯。
”杜昭華想的是,那三盤點(diǎn)心他吃了大半,估計今日是不會再想吃了,因此壓根就沒有想過再給他糕點(diǎn)。
她想是時候去一趟牙行了,他之前提醒的過一段時間,約莫就是這幾日了,除了鋪面,或許城外的田地也能撿漏一下。
白荷娘自那日談心之后,對識字算賬更加用心了,也想起來小時候的一些事,他們村里有一個學(xué)堂,她曾經(jīng)是羨慕過村里的小孩可以進(jìn)學(xué)堂,跟著先生讀書識字的,還曾趴在窗口悄悄看過一回,然而當(dāng)晚回去,她爹就狠狠揍了她一頓。
說那不是她一小女娃該去的地方,從那天起她要干的活更多了,不久后,她弟弟出生,還要幫著帶弟弟,在日復(fù)一日的勞動中,她自然也忘了小時候的自己。
然而今天下午,等她像往常一般走進(jìn)書房,卻沒有等來娘子教她打算盤。
杜昭華那天知道了白荷娘內(nèi)心的想法,而她是要將白荷娘培養(yǎng)起來當(dāng)她的得力助手,她不想白荷娘隨隨便便就找一個男的嫁了。
“今天我先講一個故事,在很就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姓陳的郎君,他家境貧寒,與秦娘子感情深厚”在聽到秦娘子被誤認(rèn)為兇手后,關(guān)入獄中,白荷娘急切的問:“后來呢?”就連元娘也坐在一旁聽,也不知她何時進(jìn)來的。
杜昭華停下來,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潤潤嗓,才繼續(xù)講故事。
等聽到陳郎君最后得到了該有的懲罰,對面兩人都露出笑容。
杜昭華將杯子里的茶一飲而盡,慢條斯理道:“詩經(jīng)《氓》中寫到“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意思是,男子沉溺情愛,依然可以脫身,女子一旦沉溺其中,就難以自拔。
”“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做到女之耽兮,猶可說也。
”白荷娘聞言垂眸,若有所思,還沒有人與她說過這樣的話,她從小所聽所看,都是女子圍著男子轉(zhuǎn),她娘也總是說,忍一忍便過去了。
元娘欲言又止,抬頭看見娘子認(rèn)真嚴(yán)肅的神情,也終是咽下到嘴邊的話。
杜昭華自是注意到了元娘的動作,不過她當(dāng)作沒有看見,有些想法是根深蒂固的,沒關(guān)系,她可以時不時地就給她們講一講挖野菜的故事。
陳醋雞爪每日夕食才會賣,許多愛喝酒的食客都很喜歡這道涼菜,自從做了酸梅鴨之后,又多了鴨掌,杜昭華干脆做一些鹵菜,除此之外還可以做小魚干,烘烤好的小魚干焦香酥脆,正適合用來當(dāng)下酒菜,正好夏季小魚也多。
杜昭華把收拾干凈的小魚加入蒜、胡椒粉、姜和椒鹽等調(diào)料腌制半個時辰。
與此同時,濃郁的鹵香味再次從食肆里飄出來,絲絲縷縷向周圍擴(kuò)散開來。
柳大娘子早就饞杜記的鹵肉了,奈何杜記已經(jīng)不做肉夾膜,聞著這個熟悉的香味,就溜溜噠噠地走過來了,她家主要是做羊肉湯的,夏季食客少了些許,空閑時間多,她沒事就喜歡去杜記串門。
“杜娘子,今兒是要賣肉夾膜了?”柳大娘子手里還拿著一把蒲扇,不時扇兩下。
“沒有,是鹵了些豬耳朵、豬蹄、豬頭肉、雞爪、雞脖和鴨掌等鹵菜。
”她沒有說的是,還有雞胗和鴨胗等內(nèi)臟,豬大腸她沒有做,她雖然喜歡吃,但是不愿意做,想要做得好吃,處理起來太麻煩,鹵菜有一點(diǎn)好處就是,冷著吃味道也不錯。
柳大娘子搖扇子的手一頓,杜記的雞爪她是吃過的,味道屬實(shí)不錯,這杜娘子做菜是真不挑食材,也奇了怪了,什么食材到她手里都能做的好吃。
“等做好了,你可得告知我一聲,我定要買些回去的。
”“行。
”柳大娘子掃了一眼食肆內(nèi),沒有人,還是小聲地說:“先前說的那個陸二娘已經(jīng)和離,昨天就從夫家搬回娘家住了,嘖嘖嘖,陸家且得鬧騰一陣。
”杜昭華來了些興趣,順著這個話題繼續(xù)道:“陸家父母不是很疼寵陸二娘嗎?”陸家還是富商,陸二娘能寫會算。
聽說陸二娘出嫁后,還幫著夫家管理一家西市的酒樓。
柳大娘子撇嘴,“對陸二娘是不錯,給她備了一份體面的嫁妝,當(dāng)時坊里許多小娘子都羨慕她,但是她還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弟弟,皆成婚了,陸家又沒有分家,這和離再回來,與當(dāng)初在家當(dāng)姑娘時相比可差遠(yuǎn)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