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淋了這么久的雨，姜末當夜高燒不退。</p>
因那日是鐵甲衛(wèi)親自送姜末回來，動靜太大，傳到管事太監(jiān)耳中，特準姜末休息好了再去當差。</p>
她病懨懨的，燒了兩日才能起身。</p>
同院的宮女嬤嬤們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其他意思。</p>
只有帶教嬤嬤、沈梨待她一如往日。</p>
晚上，沈莉終于憋不住了，問姜末：“這兩日你病了沒好意思問，大雨那天你在外頭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宮里頭到處都在傳，陛下又殺人了，聽說這次把花房管事太監(jiān)的頭都砍下來了！第二天地上都還有血呢！”沈莉這會兒說起來，還一臉驚魂未定之色。</p>
姜末咬牙鐵齒：“罪有應(yīng)得！”</p>
還是讓他把臟水潑陛下身上了。</p>
豈止是罪有應(yīng)得，是死不足惜！</p>
沈梨從未見姜末用這種語氣罵過人，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隨后想起宮女之間的閑話，擔憂問道：“是不是你被那老太監(jiān)欺負了？”</p>
姜末正要開口說話，門外傳來敲門聲，沈莉連忙跳下床去開門，“嬤嬤，婉兒姐姐！這么晚了，你們怎么還來了，快快進來，姜末還沒歇下呢！”</p>
聽到婉兒的名字，姜末的眼神瞬間冷下。</p>
老太監(jiān)藏身于甬道后的小門里，那條甬道是她們?nèi)ヌt(yī)院的必經(jīng)之路。</p>
天底下哪有如此湊巧之事？</p>
她單純，可不代表她沒腦子。</p>
嬤嬤在床邊坐下，眼神慈愛的端詳她一眼，“今晚看著臉色好了不少，手上的傷還疼么？”</p>
姜末沖嬤嬤舉起包扎起來的十根手指頭，笑著道：“嬤嬤的藥可管用呢，今天早上傷口就開始發(fā)癢了，明天就能拆了�！�</p>
“管用就好，這兩日記得不要沾水�！�</p>
嬤嬤又絮絮叮囑幾句。</p>
姜末耐心的聽著，眸光中透著依戀與信任。</p>
這般聽話懂事的小宮女，嬤嬤也忍不住多偏愛幾分。</p>
站在一旁的婉兒眼底劃過妒色，開口道：“姜末，你這兩日可是把我們給嚇壞了，你說好好的，你怎么會同鐵甲衛(wèi)廝混——”</p>
“啪！”</p>
一道巴掌聲猝不及防的響起！</p>
姜末雖瘦小，力氣不及男子大，但此刻聽婉兒非但沒有心虛，甚至還要潑她臟水，心頭冒火，蹭地一下跪站起身，打得婉兒踉蹌了下，險些沒站穩(wěn)！</p>
嬤嬤皺眉，“姜末，為何忽然動手打人？”</p>
婉兒立刻眼中含淚，故意露出發(fā)紅的側(cè)臉，泫淚欲泣的望向嬤嬤。</p>
“嬤嬤，我們好心來看她，她竟還有力氣打人，您可要為我做主啊！”</p>
帶教嬤嬤看向姜末的眼神陡然凌厲，“縱使婉兒措辭有錯在先，但她比你年長幾歲，又特意來探望你，你怎能如此無理！”</p>
沈莉也被嚇到了。</p>
她悄悄扯了下姜末的袖子，“向婉兒姐姐道個歉吧......”</p>
姜末盯著婉兒楚楚可憐的臉，比可憐，她重活一世的人，還會輸么？</p>
一念之間，姜末的眼眶染紅，眼底氤氳著淚霧：“她向嬤嬤要一個公道，可我的公道，她能還我么！”姜末直指著婉兒，眼淚從面頰適時跌落，指尖因憤怒、無助而顫抖，“我們同在宮中謀生，本該是相互幫襯的姊妹，可婉兒姐姐她呢？她助紂為虐、落井下石——”</p>
婉兒慌亂了一瞬，辯駁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p>
姜末目光咄咄逼人的迎上去：“那日與你同屋的姐姐明明一直在，你為何不讓她去找醫(yī)女開方子，特意等到我回來后讓我去？”</p>
“我不知......”</p>
“難道姐姐不知，為何在通太醫(yī)院的甬道里，花房管事會那么剛巧躲在小門后，意圖、意圖——”姜末似難以啟齒，直指的胳膊跌落，整個人癱坐下來，伏在被面上放聲痛哭，哭的肝腸寸斷。</p>
后面那兩個字不必明說，嬤嬤也懂了。</p>
宮女太監(jiān)勾結(jié)，為了生活便利，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但若是坑害旁人，她決不能忍！</p>
“我沒有......”婉兒連忙看向嬤嬤，“我沒有做這些！嬤嬤信我！”</p>
姜末正想要再添一句，聽見嬤嬤道：“你有沒有做，一翻你的屋子就知道了�！�</p>
婉兒怔住，眼淚簌簌跌落：“嬤嬤、嬤嬤就因為這個死丫頭說了兩句話就懷疑我？要搜我的屋子？！嬤嬤讓我今后…今后在姊妹們面前還有什么臉面？”</p>
嬤嬤的語氣依舊溫和，“若你是清白的，該罰的就是姜末�！�</p>
婉兒卻道：“嬤嬤舍得罰她？能罰她么？她可是鐵甲衛(wèi)抱著送回來了的，多少雙眼睛都看——”</p>
姜末再也聽不下去，恨不能下床再甩她十巴掌！</p>
“姜末，你冷靜！”</p>
沈莉叫了聲，撲上來攔腰抱住她。</p>
姜末雙眼通紅，指著站在面前的婉兒痛罵：“你串通太監(jiān)侵害我還不夠，現(xiàn)在還要辱我清白——你我都是女子，你如此害我，若我哪日因這兩件事死了，做鬼也要繞你床頭陰魂不散！”</p>
“嬤嬤......您聽聽她說的都是什么——”</p>
“好了！”</p>
帶教嬤嬤沉怒，“沈莉好好看著姜末�！鳖D了頓，狠狠剮了眼婉兒，“你跟我出去！”</p>
屋子里安靜下來。</p>
姜末恢復(fù)情緒，撩了下鬢邊碎發(fā)，拍拍仍抱著她的沈莉，“可以松開我了么？”</p>
聲音里哪還有一星半點的絕望、歇斯底里。</p>
沈莉愣了，松開手，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的看眼前的姜末。</p>
“你、你——你沒事吧？”</p>
卻還記得關(guān)心姜末一句。</p>
姜末心底生出一絲絲暖意，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你能替我去門邊聽聽，嬤嬤最后怎么處置婉兒的么？”</p>
沈莉二話沒說，應(yīng)了下來。</p>
等沈莉回來后，她已從剛才的情緒里抽離，一頓激動的噼里啪啦說了出來：“姜末，你不知道！�。耐駜悍坷锼殉鰜韮芍^極好的簪子、三支金簪子，還有一百多兩銀子！��！都是她替那老太監(jiān)騙小宮女、小太監(jiān)換來的錢！！嬤嬤氣得臉色鐵青，當場叫了侍衛(wèi)來把她趕出去宮去——哦對了，東西都扣下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鹤永镉袃蓚�宮女也被那老太監(jiān)欺負過！只是礙于清白，她們都不敢——”</p>
竹筒倒豆子猛然頓住。</p>
沈莉后知后覺的捂住嘴巴，有些不安的看姜末。</p>
姜末被她的表情逗笑，拉下她的手，似真似假道：“這么說來，我也算是為姊妹們除害了！”</p>
沈莉下意識接了句：“不止宮女，還有小太監(jiān)呢！”</p>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出來。</p>
在一瞬間，兩個在宮中相依為命的小宮女，消除了隔閡，變得親密起來。</p>
滅了燈后，沈莉非說自己被嚇到了，鉆到姜末被褥里，小聲問：“我偷偷問你哦，你別生氣可以么�！�</p>
姜末困倦的嗯了聲。</p>
“那老太監(jiān)沒、沒欺負成你吧？”</p>
姜末繼續(xù)嗯了聲。</p>
旁邊的人長舒一口。</p>
聽得姜末險些破功笑出來。</p>
安靜了順，就在姜末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時，聽見她哎呀一聲，猛地坐起身來，“這么說來，陛下是因為撞見了，才砍了那渣滓的腦袋？！是陛下救了你！”</p>
最后一句話，幾近篤定。</p>
清冷的月光下。</p>
姜末的目光染上溫柔。</p>
“是陛下，救了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