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灶屋沒門。</p>
這個點，外邊透進來一丁點光。</p>
就著這點微芒，宋雪見瞧見四雙吃飽而煥發(fā)縷縷神采的眼睛。</p>
“你們決定好了？”</p>
“馬嬸說……”</p>
顧引娣別別扭扭張嘴，“她之前去鎮(zhèn)上，親眼看到爹作揖送一位闊小姐模樣的人，那小姐還回頭對爹笑。馬嬸她們都覺得爹入了那位闊小姐的眼，二妹說得對，既然爹不要我們，我們……也不要他。”</p>
馬嬸就是馬擔子的媳婦。</p>
馬擔子是走鄉(xiāng)串村的貨郎，夫妻倆堪稱八卦達人。</p>
“雞……雞蛋，阿……阿良�！�</p>
三狗磕絆，憋得小臉泛紅。</p>
“說話不著急，慢慢說�！�</p>
摸摸齜牙咧嘴的三狗，宋雪見頷首。</p>
“既然你們想好，那行，從此你們跟著我姓宋，至于名……”</p>
“娘給我們?nèi)∶�！�?lt;/p>
顧盼娣鼓囊小嘴，察覺嘴角似乎還有點鮮掉眉毛的湯沫子，舌頭靈巧一卷。</p>
“我們已經(jīng)有弟弟，還叫引娣盼娣做什么？娘給我們重新��！我們姓宋，又得了新名字，從此看誰敢說我們不是宋家村的人！”</p>
老大老三都點頭。</p>
老四……</p>
呃，又用手在地上畫圈圈。</p>
“那……”</p>
宋雪見尋思幾瞬。</p>
“老大宋喜，老二宋樂，老三宋平，老四宋安�！�</p>
“從此，我們一家人平安喜樂，你們覺得怎樣？”</p>
“好！”</p>
三娃異口同聲，難得老三這回沒結(jié)巴。</p>
“喜樂平安”這樣的字眼，聽起來順耳又吉利，姐妹倆高興壞了，像兩個傻妞，不斷變幻聲調(diào)喊對方名字。老三也想被人喊新名，倆姐姐暫時沒顧得上，所以他很慢的自己念……</p>
不一會兒，三娃都熟悉并喜歡上新名字。</p>
唯有老四還在畫圈圈。</p>
“老四……”</p>
看他習慣性的神游在外，宋雪見起身，想把改名的事認真再交代一遍。</p>
萬萬沒想到，這一蹲，竟在地上看到一個工整的“宋”字。</p>
光線昏暗，宋安又是用手指頭在灰塵里戳戳戳，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字——</p>
何況上頭三個不識字！</p>
顧青山那個渣，自個兒考童生秀才，也沒想著讓娃識字念書！</p>
老四咋知道寫字？</p>
“老四！”</p>
按捺住激動，宋雪見握住那只還在描摹“宋”字的小手。</p>
“來，先停一會兒，看著我�！�</p>
“你告訴我，這是什么？”</p>
癟凹的小臉緩緩抬起，宋安眼睛漆黑，“字�！�</p>
“四弟識字？”</p>
老二宋樂和老三宋平也驚奇的湊過來。</p>
“你再告訴我，是什么字？”</p>
宋雪見清楚聽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在加速，和上面的三娃相比，老四一直表現(xiàn)得有點不正常。體弱，6歲還拉褲子里，反應(yīng)基本不在線，難道這娃不是有問題，而是天賦異稟？</p>
“宋�！�</p>
宋安吐字清晰。</p>
很快，他又加了句，“娘的姓。”</p>
宋雪見立刻明白，后面這句，老四是特意說給她聽，因為原主斗大的字不識幾個。之所以能嫁給顧青山，估摸跟模樣清秀脫不開關(guān)系。</p>
她趕緊點頭，試探著又問，“那……你知道寫‘安’嗎？你現(xiàn)在叫宋安�！�</p>
瘦骨嶙峋的男孩又低下頭。</p>
再用食指一筆筆寫出來。</p>
“對，是這個字！”</p>
宋雪見狠狠夸贊幾句，又問他會不會其它三娃的名字。好家伙，老四全寫出來！這個發(fā)現(xiàn)實在太驚喜，再問了些別的常見字，天黑得已看不見，她伸出手掌，讓老四寫在掌心，小家伙基本全寫對了。</p>
“這些字，你怎么認識的？”</p>
摸黑回到睡屋，宋雪見好奇又問。</p>
宋安：“聽爹念，再對照�！�</p>
“天��！四弟，你聽一聽就會？”</p>
“四……四……愛……愛聽……”</p>
殿后關(guān)門的宋喜走進來。</p>
聽到弟妹驚嘆，她若有所思，“先前爹每回回來，四弟都會乖乖坐在房門口，一動不動，原來是聽爹念書。娘還記得不，有一回四弟翻爹的書，爹怨他弄臟書頁，發(fā)好大的火。”</p>
“……”</p>
誰想記得渣男瑣事？</p>
身為讀書人，他盡忙著目下無塵和蠅營狗茍，連親兒子的天賦都發(fā)現(xiàn)不了，眼珠子跟痔瘡似的！</p>
隨口敷衍一句，宋雪見又問宋安：</p>
“你喜歡念書是不是？你要喜歡，娘想辦法送你去學堂……去書院怎么樣？”</p>
“束脩�！�</p>
宋平結(jié)巴，但想說、愛說。</p>
宋安口齒清晰，但惜字如金。</p>
雙胞胎的倆兄弟，性子截然不同。</p>
暗嘆一句造物奇妙，宋雪見溫和回應(yīng)，“我知道要束脩，你只管說想不想去，其它的，我想辦法�！币岳纤牡纳碜庸�，從事農(nóng)活只怕半天都遭不住。人還跟鋸嘴葫蘆似的，若能念書，不失為一條出路。</p>
考功名啥的，不敢奢求。</p>
但求他長大之后，能有一謀生之能。</p>
“娘……”</p>
宋安腦子轉(zhuǎn)得飛快。</p>
束脩可是一筆比租子還多的巨款！</p>
“別說話，讓老四自己想。”</p>
黑夜里，五人呼吸此起彼伏。</p>
以為宋安不會開口時，一個輕細但清晰的“想”打破岑寂。</p>
宋雪見聽到老大老二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不用想，是在擔心錢。老三的心則比較大，早是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想就行，我答應(yīng)你，一定想辦法讓你去念書，在此之前……”</p>
她本想說自己繼續(xù)教他多認字。</p>
但……</p>
字體變化，且古文晦澀，她怕教不好。</p>
“你大概知道要哪些書嗎？我給你先買回來�！�</p>
不管什么書，系統(tǒng)里應(yīng)該都有。當然，得先獲得解鎖機會，看來明日還得繼續(xù)往山里去，得采集更多不同種類的天然物，先把啟蒙的三百千弄到手再說。</p>
“鎮(zhèn)上，問�！�</p>
“好，咱們過幾天去鎮(zhèn)上問。”</p>
宋雪見也想去一趟鎮(zhèn)上。</p>
光靠上山采集來錢慢，還是得去了解下這個時代具體情況，看看能不能弄點小生意賺錢。五個人的吃喝、得準備過冬的厚實衣物，再加念書……</p>
啊，窮是一種讓人睡不著的��！</p>
小孩子卻說睡就睡，很快，四道綿長呼吸悠悠蕩蕩。</p>
宋雪見在這樣的呼吸中想了很久。</p>
好不容易迷糊睡去，突然聽到宋喜驚恐尖叫。</p>
“鬼……��！有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