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殿外的風(fēng)裹挾著雪花吹到我的身上，讓我心底寒風(fēng)瑟瑟。</p>
都說神像有靈，自萬國寺修建后，觀音神像第一次開裂就是因為我。</p>
看來，我活著真的是錯。</p>
我將頭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眼淚奪眶而出，浸濕了蒲團。</p>
從觀音殿離開后，我將佛像裂開的事告訴了方丈大師，隨后去了懺悔堂。</p>
既然佛像因我而裂，那我就要在這里抄經(jīng)悔過，以求菩薩原諒。</p>
燭火搖曳下，我跪坐在蒲團上，一筆一筆的寫著。</p>
抄經(jīng)的宣旨越來越厚，握筆的手也漸漸酸痛起來，可我卻渾不在意。</p>
直到天光大亮，我才停下抄經(jīng)，抱著厚厚一摞佛經(jīng)來到觀音殿外的香爐，準(zhǔn)備燒掉。</p>
正要再往前，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燕淮。</p>
他看到我，眉頭倏然蹙起。</p>
“公主非要如此嗎？”</p>
我一顫，有些不明所以：“什么？”</p>
燕淮聲音冷漠更甚：“如今新年將至，公主應(yīng)該向前看，不必將心思放在臣身上。”</p>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燕淮以為自己一路跟著他來的觀音殿。</p>
我抿了抿蒼白的唇，輕聲道：“燕將軍想多了，我昨日就在這里抄佛經(jīng)，向菩薩贖罪�！�</p>
說完，我伸手將佛經(jīng)丟進了香爐內(nèi)。</p>
火光瞬間蔓延，我的心也跟著飛了進去，燒的灰飛煙滅。</p>
青煙裹挾著焦糊氣撲面而來，燕淮下意識抬起衣袖替我拂住煙霧。</p>
“菩薩通天曉地，你無需向他贖罪。”</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p>
男人竹冽的氣息還在呼吸間縈繞，讓我心頭阻塞。</p>
他明明已經(jīng)不要自己了，為什么還要做這些擾亂我心扉的事？</p>
我咬著唇轉(zhuǎn)身回到懺悔堂，繼續(xù)抄經(jīng)。</p>
只是這一次，筆下的字全都變成了燕淮的名字。</p>
恍惚間，一雙倩麗火紅的人影走了進來。</p>
蕭長纓看到宣紙上滿滿的‘燕淮’幾個字，冷哼一聲。</p>
“楚國的公主不光骨頭軟，奪人姻緣的本事還不小�！�</p>
我筆尖一頓，紙上落下一片墨痕，瞬間暈成一片。</p>
我沉默的將一整張紙全都拿起來，搓揉成團后在燭臺上點燃燒成灰燼。</p>
“長纓公主若沒別的事，還請離開�！�</p>
蕭長纓看著我，挑釁道：“再過幾日就是我和燕淮的大婚，他知道你不會死心，特意讓我將這個給你。”</p>
說完，她從懷里拿出一半塊血色的鴛鴦玉，在我眼前晃蕩。</p>
看著玉佩，我臉上的血色盡失。</p>
鴛鴦玉分兩塊，一塊在我手里，另一塊在燕淮手中。</p>
在去西塞為質(zhì)前，燕淮將其中一塊送給我。</p>
“玉佩合二為一之際，就是你我成婚之時。”</p>
兩塊玉佩如今都在眼前，可成婚的人卻變成了燕淮和蕭長纓。</p>
我恍恍惚惚地伸手想去接，然而蕭長纓卻突然松了手。</p>
“嘭——”</p>
鴛鴦玉碎落在地，如同不作數(shù)的誓言，七零八碎。</p>
我蹲在地上撿完碎玉，一抬頭就看到漫天飛雪中。</p>
曾經(jīng)在春日飛花下等她的少年將軍已經(jīng)攜著另一個女子的手走了。</p>
心頭一陣窒疼，我抬手緊緊壓著，卻感覺手背上一陣濕漉。</p>
再一低頭，淚水簌簌而落，浸濕了手中的帕子。</p>
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p>
一個老和尚走來，將我扶穩(wěn)。</p>
“阿彌陀佛，施主的路還很長，放下心中的郁結(jié)好好活著吧。”</p>
他的勸告真心實意發(fā)自肺腑，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千帆歷盡的清明。</p>
我咽下心頭的苦，滿目空洞。</p>
“我放下郁結(jié)，誰又來放過我呢？”</p>
我從未傷害過任何人，可是換來的卻是所有人的厭惡和折磨。</p>
就連最親近的人也一個個遠(yuǎn)離她，恨不得我去死。</p>
老和尚深深嘆息一聲，遞給我三炷香。</p>
“生而為人，命中總有劫數(shù)，施主總要看開些才能自救，您修整好后便下山吧。”</p>
留下這句話，他撥動著佛珠離開了懺悔堂。</p>
下午，蘇歆然只身下山，離開了萬國寺。</p>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心中生出一股悲涼來。</p>
天大地大，卻沒有一個地方能讓自己安身。</p>
路過一處告示欄時，一道道異樣的眼光時不時落在我身上。</p>
“這個人不就是畫中女子嗎？”</p>
“可……她不是長公主嗎？去西塞的三年原來是這樣千人騎萬人嘗過來的！”</p>
“真是有辱我們大楚的顏面，丟了我們大楚女子的臉，她怎么還敢出現(xiàn)？”</p>
嘈雜的聲音一句一句傳進我耳中，我疑惑地走過去，就看到告示欄上。</p>
那張在宮宴上出現(xiàn)過的春宮圖，竟然貼了滿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