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我準備回國，已經(jīng)是九年后的事了。</p>

    其實我當時出國的時候，誰都沒想到我能在國外待那樣久。</p>

    按照我爸爸的想法，就是去國外混個好一點大學的文憑，回來耳濡目染，我若是喜歡就接手他的事業(yè)，不喜歡的話就找點我自己喜歡的事情，開個店什么的。</p>

    總之全憑自己的喜好，不要閑著就好了。</p>

    但是在國外上了兩年高中后，畢業(yè)我進了哥倫比亞大學——當然不是考進去的，進入大學后，我認識了很多學習很差但在有些地方非常厲害的朋友們。</p>

    開始做小眾畫展是因為我的一個朋友，她的家境并不是那么好，每年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幾乎讓她吃了上頓沒下頓。</p>

    但她畫的畫非常好看，大膽絢爛的色彩，抽象的線條，怪誕的表達，后來就是突如其來的靈感，我和另外幾個朋友尋思著找個場地給她做個小畫展。</p>

    我們選畫，在社交媒體上宣傳——沒想到誤打誤撞的有了小小的熱度。</p>

    我朋友的幾幅畫甚至被人以不算低的價格買下來，后來我和幾個朋友就開始專門做畫廊和藝術(shù)投資。</p>

    我們挖掘各種新銳不出名的畫家，幫他們宣傳做畫展拍賣。</p>

    藝術(shù)的價值通常會根據(jù)其背后的故事而升值，我們就根據(jù)這個買一些潛力畫，包裝后再以至少十幾倍的價格賣出去——規(guī)模其實并不太大，有效果好的，也有效果不好的，但整體其實做的還不錯，大三的時候，我賺的錢已經(jīng)能完全覆蓋我當年的生活費了。</p>

    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成就感和滿足感，畢業(yè)后我和幾個朋友成立藝術(shù)投資公司，在國外又待了兩年——總之我不用再跟家里伸手要錢了。</p>

    然后就到了我爸天天催我盡快回去的時候了。</p>

    一開始剛出來的時候，異國他鄉(xiāng)，我天天想家想國內(nèi)的美食，我爸那時候就天天鼓勵我讓我再堅持堅持。</p>

    后來我畢業(yè)后他就催我回去，但我舍不得手頭上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們正在做的事，所以總是沒想好，一個月一個月的拖著。</p>

    但是最近這段時間，我每次給我爸爸打電話的時候，他也沒怎么提讓我回去的事情。</p>

    直到我接到國內(nèi)的電話。</p>

    我爸住院了。</p>

    我這才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p>

    比如我家近兩年的生意其實已經(jīng)很難做了，直播的興起對實業(yè)經(jīng)濟的重創(chuàng)，房地產(chǎn)的沒落……我爸是硬頂著壓力沒有和我說。</p>

    這次他生病是去銀行資產(chǎn)抵押做現(xiàn)金流周轉(zhuǎn)，大概是壓力太大或者是太過勞累沒休息好，到家一出車門就暈倒了。</p>

    我連夜趕回國的時候我爸還在家里掛水，家庭醫(yī)生在一旁收拾醫(yī)藥箱，我爸半躺在在床上，精神面貌倒是可以，只是臉色有點蒼白，瘦了一點。</p>

    我看見他眼睛就紅了，喊：「爸——」</p>

    我爸朝我笑出來，說：「哎呀，都說了沒事，就是低血糖——要么就是中暑了�！�</p>

    后來我仔仔細細的問過醫(yī)生，確認確實沒什么大問題才安下心來。</p>

    我爸身子要靜養(yǎng)，可他的那些合同生意什么不能斷，很多場合需要我爸親自出面，沒辦法只能我代替他出面。</p>

    我當然不是代替他做決策什么的，只是代表他的形象去推進他和別人已經(jīng)商談好的合作，加上有他的助理在一旁指點。</p>

    我放下行李連時差都沒來得及倒就開始投入一大堆的合同文案數(shù)據(jù)里，三天下來我就有些吃不消，這時候我才體會到我爸的不易。</p>

    人前的光鮮亮麗，人后的冷暖自知。</p>

    我有時候坐我爸床邊陪他吃飯的時候，我爸就嘆氣，看著我說：「等我稍微好點，有些生意處理處理，或賣或盤，等回天乏術(shù)的時候才脫手估計就晚了。」</p>

    我沒說話。</p>

    我爸有幾個做實業(yè)的老朋友，聽聞已經(jīng)漸漸沒落，有個叔叔前兩年破產(chǎn)了。</p>

    我家還算好的，因為我爸喜歡廣投資，但我家的根基就是依托房地產(chǎn)發(fā)展起來的，如今這個根基快爛了，要不是將這塊腐肉割掉，只怕所有資產(chǎn)都要被拉下水陪葬了。</p>

    我懂我爸的意思，他是想趁現(xiàn)在來的及趕緊脫手給我留一筆錢，以免最后到我手上的只是一堆爛攤子。</p>

    我心事重重的想事情。</p>

    直到管家進來跟我爸說，以前被他資助的一個學生聽說他病了，所以上門來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