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錦溪說罷,便笑吟吟地去看李潯蕪的反應(yīng)。</p>
太后默不作聲,也只淡淡瞥向了她。</p>
端貞公主擅于做女工之事,宮中幾乎人人皆知。</p>
程錦溪從前進(jìn)宮之時(shí),就有好幾次撞見她幫李潯芷李潯荔兩位公主描花樣、做繡活。</p>
那副模樣,簡直比她緒王府的繡娘還要勤謹(jǐn)。</p>
如今程錦溪提及此事,不過是要在太后娘娘面前,揭一揭李潯蕪從前對沈貴妃她們低聲下氣的舊事。</p>
也好借機(jī)抬一抬自己的身價(jià)。</p>
如今等待選秀的宮女之中,太后娘娘最為屬意她。</p>
太后出身平平,娘家勢微,早就有意想要拉攏緒王府。</p>
程錦溪也自信早晚會被選入后宮,所以便早早開始擺上了一副凌駕于上的高貴派頭。</p>
殊不知,李潯蕪在宮中摸爬滾打這些年,她的那點(diǎn)兒心思,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p>
于是,李潯蕪才出一副溫柔內(nèi)斂的樣子,對著程錦溪淺淺一笑,答道:</p>
“錦溪郡主說笑了,你身上佩的荷包款式華貴、繡藝精湛,一看便知是上品,我的繡工自是不能相比�!�</p>
李潯蕪語氣平淡,幽幽然然的,神情不帶一點(diǎn)難堪。</p>
仿佛一點(diǎn)也不生氣。</p>
只是,她身后侍立的丹桂卻被氣得不輕,垂下腦袋才忍住沒狠狠瞪人。</p>
呸!什么東西!</p>
這程錦溪如今還沒當(dāng)上皇后,不過還是個(gè)郡主。</p>
若真論起身份,她比公主要低,不過是仗著緒王的功勛,就敢當(dāng)眾這般使喚她的公主。</p>
偏生公主還要忍著相讓于她,真是氣煞人!</p>
話說程錦溪見李潯蕪反應(yīng)如此,也只好作罷。</p>
可當(dāng)她瞧見對方臉上的冷淡神情,又猶不死心。</p>
之前京城兵變時(shí),她父親帶領(lǐng)手下府兵親自沖鋒,大亂之時(shí)幫助陛下平叛,又得陛下登基之后的親自嘉獎(jiǎng)。</p>
如今在宮中,誰人不高看她一眼,那些奴才恨不得搶著撲上來獻(xiàn)殷勤。</p>
就連太后娘娘,對她也從來都是笑臉相待。</p>
她李潯蕪一個(gè)無權(quán)無勢的孤女,不過白占著公主的名兒,其余什么都沒有,又憑什么對自己掛臉?</p>
程錦溪一時(shí)昏頭,忘記了自己進(jìn)宮前所學(xué)的規(guī)矩禮儀,開口諷刺道:</p>
“想來是我思慮的不周全,才得端貞公主如此婉拒。我倒是給忘了,駙馬被下了詔獄,公主如今正煩心著,哪里還有心情替我做什么繡囊呢?”</p>
程錦溪這番陰陽怪氣的話語方落,便聽得殿外有人說道:</p>
“做什么繡囊?”</p>
說話間,李澤修便頭頂九龍金冠,一身玄色朝服,不緊不慢地從外殿走了進(jìn)來。</p>
眾人皆是一驚,紛紛下跪行禮。</p>
李澤修則對著高位上的太后微微躬了躬身。</p>
而后又偏身上前,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李潯蕪,道:</p>
“你身子還沒完全好,又行這些虛禮做什么?”</p>
全程沒有看那個(gè)跪在地上的程錦溪一眼。</p>
太后見狀,笑瞇瞇地對李澤修道:</p>
“修兒,你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p>
李澤修神色淡然,平靜道:</p>
“朕近日朝中事多,疏忽了請安之事,還請母后勿怪�!�</p>
說罷又拉著李潯蕪的手,令她安然坐下。</p>
太后望著李澤修放在女子瘦弱肩膀上的手,皺了皺眉,輕咳一聲,開口道:</p>
“你我是親生母子,哀家又怎么會同你計(jì)較這樣的小事呢?只不過,修兒…你剛剛登基,后宮卻空無一人,這選秀之事……”</p>
話音剛落,李澤修便不耐地皺起了眉頭,打斷道:</p>
“父皇才崩逝不久,國喪期間,民間尚且還禁嫁娶。朕若是在此期間大興選秀事,豈不是落下個(gè)不仁不孝之名?”</p>
一語既罷,懟的太后是啞口無聲。</p>
且說那程錦溪,自李澤修突然駕臨后,心中滿是歡喜,一雙眼眸滴溜溜的發(fā)亮,兩腮更是微微發(fā)紅,一副嬌羞之態(tài)。</p>
她今日進(jìn)宮,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p>
衣衫是上好的湘緞制成的,滿繡工藝,又是極鮮亮的顏色,最稱她的臉色。</p>
首飾頭面更不用說,赤金瑪瑙紅寶石,一應(yīng)是最精致華貴的。</p>
反觀李潯蕪,素衣淡衫,跟她一比,簡直寒酸得像個(gè)宮女。</p>
程錦溪自問,整個(gè)祥嘉殿,除了鳳冠鳳袍的太后娘娘,便數(shù)她最明艷氣派。</p>
按理說,陛下也應(yīng)該先注意到自己才對。</p>
可程錦溪跪在地上許久,左等右等,也不聞李澤修喚她平身。</p>
她正想抬頭偷覷上一眼時(shí),卻見光潔的地面上,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p>
“你是何人?”</p>
李澤修眸色微郁,語氣冰冷地道。</p>
程錦溪雖然經(jīng)常進(jìn)宮,也見過李澤修不少次,可畢竟沒有真正的同他相處過,所以不了解其性格為人。</p>
她不懂這樣的聲調(diào)語氣,往往是李澤修發(fā)怒的征兆。</p>
故而依舊殷勤諂媚地笑道:</p>
“陛下不記得臣女了,臣女先前還給陛下……”</p>
話未說完,李澤修便毫不留情的呵斥道:</p>
“放肆!朕是在問你的名姓出處,你又在胡言亂語地回答什么東西?難不成…你是得了失心瘋,才進(jìn)宮來請旨去太醫(yī)院看病的嘛!”</p>
眾人一見陛下發(fā)了怒,紛紛變得神色緊張起來。</p>
程錦溪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她渾身哆嗦個(gè)不停,一身冷汗早已經(jīng)被嚇出來,跪在地上把腦袋埋的更加低,語無倫次道:</p>
“不是的…不是的……臣女…”</p>
太后見狀,只能適時(shí)打圓場道:</p>
“修兒,她是緒王爺?shù)牡张\溪郡主,先前進(jìn)宮給你請過安的。哀家近日無聊,所以傳她進(jìn)宮陪著說說話�!�</p>
李澤修聞言,挑了挑眉毛,甩了衣袖去李潯蕪的上首處坐下,而后才款款說道:</p>
“依朕看來,連個(gè)最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她也不怎么會說話嘛�!�</p>
太后給貼身的掌事宮女使了個(gè)眼色,示意她去扶跪在地上程錦溪起來。</p>
而后才平聲說道:</p>
“哀家如今年邁,不過是想要尋幾個(gè)貼心的孩子說些體己話,打發(fā)打發(fā)時(shí)間,皇帝又何必如此苛責(zé)?”</p>
李澤修不語,只微微側(cè)目去看坐在自己身側(cè)的女子。</p>
見其神色如常后,才揚(yáng)著下巴悠悠說道:</p>
“母后想找人說話自是沒什么,只不過也該選些知體統(tǒng)、懂尊卑的人�!�</p>
正說著,李澤修凝著一雙清雋銳利的眼睛,十分厭惡地瞪向程錦溪:</p>
“眼下正在國喪期間,打扮得花紅柳綠、妖妖嬈嬈的在宮中逛來逛去,朕治個(gè)你大不敬之罪,不為過吧。”</p>
程錦溪聞言,臉色瞬間發(fā)白。</p>
她推開青嵐攙扶自己的手又重新跪倒在地上,一邊胡亂脫簪,一邊泣不成聲道:</p>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女再不敢了……”</p>